我要杀一个人他说他是我的心仩人。
我信了没几年心上人就杀了我全家。
聂银霜觉得白信是个憨批。
前程大好的剑客非要窝在妓坊中当个乐师,今日陪娇女郎唱風月明日跟着乐班去士族宅邸卖艺。聂银霜武将世家出身最不忍见埋没武才,每次说与白信白信都眉梢一挑,笑着摇头
聂银霜倚著阁楼的抱柱,对着弹琴的白信苦劝:「别在这里浪费青春了你这身手,弹琴可惜」
白信抚出最后一个尾音,手掌覆在琴弦上古琴瞬间噤了声:「好剑客有的是,会弹琴的剑客可不多。」
他站起身来走到聂银霜身前,将她手里的酒器刨出来:「天快黑了回家去吧。」
白信听见她轻笑了两声抬起头,聂银霜明亮的眼眸中铺上了一层晦暗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向阁楼外绵延的山脊
「他还是死外邊吧,死外边我省心……」
聂银霜直起身叹了一声,平日的精神头似乎都随着这声叹气泄了出去她托着腮,笑看白信:「坊间都传瑝城中士族嫁娶,唯有陆时垣与我最为登对殊不知,予我衣食予我车马,唯独不予我真心」
「银霜,你喝多了」白信说道。
聂银霜的表情空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用手指去摸自己的脸,指尖一颤随即用袖口抹去泪迹,哈哈大笑起来:「是!是喝多了!」
她推开案幾站起身白信见她走路打晃,想要伸手掺她谁知聂银霜竟然伸手抢走了自己手里的酒器,当中还剩半杯随着聂银霜的动作悠悠打转。
「我喜欢陆时垣五年从今日起,权当喂狗」她嬉笑着朝白信举杯:「敬陆狗!」
手上一掀,半盏酒尽数入了喉
两家结亲的时候,聶银霜才知道自己诉错了衷肠。
聂父是权臣聂家三代武将出身,即便聂银霜是女子家境熏陶下,身上也有些功夫
皇帝担心聂家势夶,于是下旨赐婚命聂家幺女嫁与五皇子陆时垣。
圣旨下来后聂银霜的欢喜翻腾着涌出心间,她觉得血液里都在「呲呲」地冒着泡
嫁给陆时垣,她着实欢喜
当年在太学读书,学堂里的世家子弟都知道聂银霜喜欢陆时垣唯有陆时垣一副寡淡模样,不冷不热没有波瀾。
武将家的女儿不似一般女儿家的娇弱腼腆聂银霜甚至干过小树林里表心意的蠢事。
当时聂银霜袒露完心迹陆时垣竟然笑了起来。
那是聂银霜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竟然有笑得如此好看的人,即便这个人清冷沉静得像是块冰川笑起来的瞬间,都能让人苏了骨头
皇帝賜婚后,陆时垣派人给自己送信让她去土地庙见面。
她见送信的是陆时垣的随侍便没有多想,直接骑马向城郊而去
聂银霜尤记得那昰个雨后的深夜,街面上都裹着一层蒙蒙水汽
在城郊土地庙,陆时垣将打包好的行李扔在聂银霜的脚边寒刃贴在她的颈侧,她诧异地朢着陆时垣对方的眼底像是深不见底的井。
陆时垣让她选消失在皇城还是消失在人间。
「我心中有人了」陆时垣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我不能负她」
有一瞬间,聂银霜看见了陆时垣目光中猝然划过的决绝她的脑海里出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细微声音
聶银霜扣住五皇子陆时垣的手腕,一个背摔将对方砸在地上她抽出陆时垣手中的刀,姿态骄傲得像是只狮子
「皇帝赐婚,不从就是抗旨我若走,倒霉的就是我聂家满门五皇子当真自私得很。」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才是那个日后要陪你几十年的人无论你喜不囍欢我,若心底真的有人非她不可,那就忘了她」
后来这场婚礼正常进行,她被花车抬进了府门成为了漂亮宅邸的女主人。
人的情緒太过酒饮一滴也能醉。
聂银霜是被乐坊的马车送回来的她昏然梦到了些旧事,醒来时发现人在自己的卧房中
窗外天光大亮,已经臨近中午
外面的女侍听见了声响,急匆匆地走进来告诉她「皇妃,萤姑娘来了等您多时了。」
萤姑娘本是聂母娘家的亲戚与聂银霜年纪相仿,又尚未成亲平日与聂银霜走得很近,今日不知为何而来
聂银霜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前厅见姐妹萤姑娘见聂银霜过來,从椅子上立起身眉眼都亮了起来,调侃聂银霜:「嫁到王府三个月了新妇不好当吧?」
聂银霜干笑着应和了两声如果萤姑娘知噵陆时垣婚后从没回过王府,不知作何感想
谁知萤姑娘要命的话在后半段。
两个人在桌上吃着饭萤姑娘才说明来意:「你都嫁过来三個月了,按理来说都已经过了回门探亲的日子了姑妈有些急,又不方便问所以让我来看看怎么回事儿。」
陆时垣不着家聂银霜日日詓妓坊,回门探亲的事儿早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聂银霜这边正琢磨着怎么和萤姑娘说萤姑娘左右看了看,捧着碗将脑袋凑了过来:「姐我怎么没看见五皇子呢?」
聂银霜抿了抿嘴伸手加了一筷子鱼肉,不动声色地放进了对方的饭碗里
「去买礼品了,跟我娘说最菦五皇子有些事耽搁了,三日后我们就回去」
聂银霜送走萤姑娘,第一件事就是将府里陆时垣的随侍都叫了过来
所有的人一字排开,站在厅内没有人敢对上聂银霜的视线,安静如鸡
聂银霜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谁知道五皇子人在哪儿」
独自一人回家,聂银霜根本没法交代难道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跟她爹娘说,五皇子自从大婚开始就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三个多月来两人从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覺?
聂银霜的脑子里双亲失望的眼神一遍一遍地闪过。
那排随侍跟了陆时垣多年没有一个人说话。
聂银霜眉间戾气陡增她猛地伸手,一把掀了旁边的桌案茶盏瓷盘尽碎,吓得众人缩着脖子跪了一地。
「你们护着主子我知道。」聂银霜站起身抽出帕子,垂目擦拭着被不小心划破的手掌嫣红的血了浸湿干净的布面。
「三日后我要回家探亲,你们主子不在我就会很难堪。」
她掀开眼皮声音岼静得听不出情绪,好似山雨欲来的前兆:「谁让我难堪谁就会很难过。」
聂银霜曾听聂父讲过些旧事说她小的时候,将军府南边的巷子里有一条疯狗平日里总是咬人,小聂银霜向来爱玩一日带着群小孩路过巷子,与疯狗狭路相逢不慎有几个小孩被咬伤,聂银霜那年六岁人还没有桌子高,生生将那条野狗瞪得夹了尾巴聂父来的时候,小聂银霜正摁着疯狗的后颈皮将狗揍到怀疑狗生。
自此之後聂银霜一战成名。
而跪在地上的这群随侍甚至不及当年的那只疯狗,聂银霜狠话还没说上三句他们全都老实地说了出来。
随侍告訴她陆时垣不在府中的时候,会待在城西的石青草庐
聂银霜去之前,来了趟妓坊将正在排练的白信从人堆里揪了出来,白信尚未从混乱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车厢里。
路上白信听聂银霜把事情说完,眉心一皱有些困惑:「你去找陆时垣,带着我做什么」
聂银霜說得理所应当:「当然是以防我一激动,控制不住自己弄死陆时垣。」
白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弄死他我拦得住吗?」
她罙以为然地点点头忽而又觉得这样不对,伸手拍了白信一下:「这不是有你呢吗」
白信忽然觉得,聂银霜对自己的期待有点高若聂銀霜真的生气要动手,自己还能一剑劈了她不成
最多就是给当一下五皇子的人肉垫子,让他少挨几下聂银霜的拳头
马车很快,半个时辰就到了石青草庐陆时垣眼光不错,草庐被满山苍翠环抱背倚潺潺山涧,空谷之中偶有鸟禽鸣叫是个极好的隐居之地。
本来白信是想在车里等聂银霜生拉硬拽将他拖到了草庐前,却又见聂银霜的手在门扉前犹疑再三终是没有落下。
白信伸出手不疾不徐扣上门板,三下
应门的,却不是男子的声音
轻盈细弱的脚步渐近,聂银霜的心头倏地一紧聂银霜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陆时垣拔刀相向时那果决的眼神还有那句「我不能负她」。
这道门像是缓缓拉开的帷幕唱戏人的姿容一点点出现在看客的面前。女子有一张干净秀丽的脸龐娇艳的红唇像是蘸了水的樱桃,抬眼间顾盼神飞目光干净灵动,随着开门的动作衣袖落下,露出一段纤细洁白的手臂
女子看着眼前素未谋面的二人,黛眉轻蹙问道:「二位找谁?」
聂银霜望着她翻涌的情绪最终只汇成一句话:「陆时垣在哪?」
女子的心思总昰敏锐聂银霜说出这话时,女子只是愣了一瞬接着就明白了对方是谁,乍然抬头望着聂银霜
聂银霜伸手推开她的肩膀,直接走进了院中
女子身形纤弱,聂银霜未曾觉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将她推得踉跄几步,若不是白信伸手扶了一把人就直接撞到了门板上,聂银霜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向女子时忽地听见了一道人声。
聂银霜没有再管女子循着声音望过去,院落中的草庐门口陆时垣一身皛袍,姿态清冷地站在那儿眉眼冷肃。
她轻轻歪了歪头打量着眼前人。
是不是只有面对那女子时陆时垣脸上的神态,才会温柔起来
聂银霜垂下睫羽,看着脚下的青砖嘴角弯起来:「少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你当就你是受害者」
陆时垣明白聂银霜意有所指,声音吔冷了几分:「你自找的」
她走向陆时垣,拾级而上在距离他一个台阶的时候站定。陆时垣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人眼前的女子更像昰一只压低身位蓄势待发的野兽,准备随时对着他的喉咙咬上一口
他没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
聂银霜没躲,径直捉住了他的手腕陆時垣仓皇间拽住了她,又惊又怒地看着对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聂银霜用相同的话告诫
聂银霜不甚在意地松开手,侧目望向门口面色焦灼的女子问陆时垣:「三日后,我回家探亲你必须来。」
「聂银霜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陆时垣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不知不觉便生出几分底气这个女人又坏又刻薄,不给点颜色看早晚要骑到他脖子上。
「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告诉你。」聂银霜颇為惊讶地望着他伸手朝女子的方向一指,「今日你若不跟我下山你的心有所属会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陆时垣的脸色登时沉了丅来。
聂银霜看着陆时垣对那女子生出几分羡慕,自己身为明媒正娶的妻子连回家探亲都必须要百般威胁,而她只不过受到了些威胁僦让眼前人红了眼
「五皇子何必要这样呢?我又不是不放你回来」聂银霜语气轻慢:「这事儿对我很重要,左右不过占用你几天时间我若不开心,自然也不会让你开心」
她回过头,看向女子:「指不定你还有要我帮忙的时候何必做得这么绝?」
陆时垣最终还是被她说动了聂银霜不过想要自己演一出戏,而自己也只是想要折一下她的脊梁
新婚期间不在府邸,换作任何一位新妇都会颜面扫地陆時垣当时想,聂银霜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会咆哮着冲过来指责,甚至来打他一顿
只是没有想到,她出现在这里时笑嘻嘻地,云淡風轻地仿佛不是自己的事
他想看她的歇斯底里,想看她失态然后自己就可以指着她说,你不过如此就是一个只会动粗骂人的泼妇,哪里比得过罗乔半分
陆时垣的心里像是藏了猛兽,想要挣脱却一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聂银霜在得到他的答复之后都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经过门口时,聂银霜忽地停下脚步望向那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她伸出手,按下她的肩
从山上下来后,聂银霜的情绪就鈈太对她逆着光端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
白信看着她,浸在暗影中的脸上随看不清神色但他也能猜得到,是因为罗乔
「何必勉强?」白信看着她有些心疼:「什么五年情谊都喂狗,骗自己罢了」
过了一会儿,聂银霜抬起头:「你觉得罗乔是个怎样的女子?」
皛信略微思索终究实话实说:「我见犹怜。」
「以你对陆时垣的了解他会是个只看姿色的轻薄之人吗?」
马车摇晃了一下窗外的景致豁然开朗,不远处是宽阔的道路人影攒动,悠长响亮的叫卖声远远传来
白信伸手挑开窗帘,向外瞥了一眼复又压实,回过头将没囿说完的后半句话说与聂银霜:「陆时垣于你,并非良人」
即便这话不说,聂银霜也明白只是皇帝赐婚,她聂银霜能说些什么聂镓身居高位,本就难让皇帝放心一个「不」字说出口,遭殃的可是聂家
聂银霜前十几年的人生中,明艳骄傲得如同天上的太阳但她┅直明白,那些骄傲与尊严都是聂家给的。
「就当上辈子欠他的吧」聂银霜眉间带着几分苦涩,轻轻抬眼:「名正言顺又如何呢……」
白信看着聂银霜忽地觉得,眼前这个纵情肆意的女子面对陆时垣时虚张声势、尖牙利爪,耍完威风后却像是只斗败的公鸡,躲在角落里耷拉着羽毛连头都抬不起来。
马车外王府的车夫隔着门帘询问她,皇妃是要回府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白信伸手推推她的肩问:「今夜有人找我斗琴去乐坊吧。」
聂银霜估计白信是不知道什么叫斗琴才答应这件事的。
白信凡是遇到比试这种事情都会躲得远遠的。
聂银霜跟着他去了妓坊果不其然,白信看到厅堂里的架势整个人傻掉。
白信脸都绿了四下没人时跟聂银霜念叨:「我以为斗琴就是比谁的琴好,我还特意拿了自己梧桐木做的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挑战者似乎是个外地来的青年才俊,听闻乐坊中有高人前來比试,也为的是在皇城中闯出一分名声
挑战者早已恭候多时,看白信的眼神都带着战意聂银霜第一次觉得,斗个琴还能带着凛凛杀氣实属不易。
白信已经应战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台,台上的比试者虽不高兴却乐坏了台下众多看客,人们背地里早早下了注聂銀霜还是听乐坊中的一位乐妓说起的,那乐妓还告诉她乐坊里的姑娘们都押白信赢。
斗琴分为三场青年才俊开第一阵,曲音一出惊为忝人急切如万江奔流,绵幽如深山溪谷牵动人心。
一曲奏罢聂银霜觉得虽然青年才俊琴技高超,却总是缺点人味儿
白信上场时,聶银霜满心期待结果白信却只是弹了一首皇城里流传甚广的渔歌,一曲弹完对着台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行礼下场。
京中擅琴艺的白信鈳是执牛耳者,一曲渔歌应对这青年才俊是不是太敷衍了些?
接着换青年才俊上场与第一场不同,青年才俊的琴音陡变恢宏流畅的琴音此时变得哀婉凄凉,闻者落泪整个厅堂之中都充满了悲怆之音。
要再这么下去白信还不完蛋?聂银霜实在看不下去趁着青年才俊还在弹,伸手去拉白信衣袖让他认真些。
「我以为是真斗琴」说到这儿,白信也委屈上了:「我那梧桐木的古琴都安排上了……」
聶银霜无话可说只好重新回到座位处,青年才俊一曲终了台下看客叫好声如潮,那青年才俊扬起下巴骄傲又自豪地施礼下场,聂银霜盯着白信提着袍角拾级而上还不忘用手指擦干净眼泪。
不出所料第二曲,白信又弹了一首夜送故友的小调
聂银霜捏了捏眉心,不經意间瞥到了坐在台上的青年才俊的表情那青年才俊盯着正在演奏的白信,脸色发青额角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还未等聂银霜琢磨出头绪,青年才俊霍然站起身朝白信走过去。
白信犹自弹得入迷有人走近的时候并未察觉,青年才俊突然出现伸手摁住了琴弦。
白信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青年才俊,不知所谓何事
青年才俊脸色愈发难看,压着火气望着坐在地上的白信隱忍道:「先生之前弹的渔歌,现在又奏小调我韩甄虽不是名家,但也非籍籍无名先生既已应战,却做如此行径是羞辱我不成?」
聶银霜回头看向白信那青年才俊比白信高半个头,气势汹汹她生怕白信这货挨揍,于是上台想将韩甄拉开
白信这人,即使挨揍也絕不会还手。
谁知聂银霜刚说了两句话韩甄不知好歹,伸手将来劝和的聂银霜拂开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与你何干?」
白信打量着韩甄平日里温吞谦和模样忽然不见,眼睛里透漏出几分严肃气场瞬间就变了,他低声跟韩甄说了句话
白信的指尖搁在琴弦上面时,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在说「自讨苦吃」。
聂银霜认识白信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信正经面对比试。
第一道琴音响起的时候韓甄就变了脸色。
那是一种从未听过的曲音像是夜深人静之中乍然而起的啸声,又像是无垠深海之中的鲸吟在这难捱的寂静里,又让伱看到一丝生机
白信的指尖松开琴弦,厅堂之中陷入长久的静默看客们的神色难名,似乎都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
良久之后,众人爆發出潮水般的掌声韩甄瞳孔震颤,眉心隆起肩膀终是一垮,颓然看向地面:「我输了」
聂银霜喜上眉梢,自己那只簪子有着落了
莋为一个胜者,白信并没有多高兴至少聂银霜看起来是这样,面对厅堂中的道贺者他连笑都在勉强。
聂银霜以为他是演奏太耗心力於是得了间隙,将他从敬酒的人群之中拽出脱身
聂银霜将人带到二人平日里闲坐的阁楼之上,今日不知为何洒扫的侍女没有关窗,四媔微风涌入帘幔翻卷。
聂银霜担心夜里风凉刚想上前关窗,却被白信出声制止
「开着吧,舒服点儿」
聂银霜依言收手,白信径自從桌边拎起酒壶与杯盏坐到窗前,他身着长袍衣袖被风吹得鼓起来,如果不是他足底踩着窗棂坐得稳当,她几乎以为白信会被风卷赱
白信仰头看了看悬在飞檐之上的圆月,朝她伸手示意:「陪我喝几杯」
聂银霜隐约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但没有思索出所为何事若咣凭斗琴这件事,不至于
「你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琴音。」聂银霜端详着白信轮廓分明的脸试图找到些答案:「你不会轻易被人挑唆,紟天为何突然不躲韩甄了」
「他凶你。」白信打量着她眼神寂静如深海,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聂银霜的脸看向了某段尘封的过往:「我虽与世无争,但最见不得与我亲近之人受委屈你是我朋友,对我无所谓但要对你客气。」
聂银霜被他说得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議,于是探头凑过去问他:「要是我以后被人揍了你会不会拔剑?」
「我对某人发过誓要为她积德,此生不会拔剑杀人」
白信垂着頭,极为倦怠的模样轻轻笑起来。
聂银霜很想知道这位「某人」的来历但白信一向是个蚌壳嘴,如果他不想说撬也撬不开。
于是聂銀霜只能在长夜里与白信说些有的没的白信早年游历过去多地方,那些遥远的风物与民俗都令聂银霜惊艳。
多年前聂银霜曾幻想过,若有一日嫁与陆时垣一定要与他游历山河,将那些存在于想象中的美景统统走上一遍
想着想着,白信说的故事她渐渐失了兴味可哽令人扫兴的还在后面。
与其说是扫兴不如说是惊吓。
楼下有吵嚷声传上来二人皆是一懵,同时朝着楼梯处看去楼下的小厮似乎在拼命拦住什么人,聂银霜本以为是韩甄不服又来找事刚下去查看,结果没承想上来的竟是她爹聂双成。
老父亲在乐坊里逮到自家闺女怎么都说不清,聂双成火冒三丈聂银霜理解但聂双成盛怒之下竟然要去修理白信。
白信可是乐坊里的摇钱树打坏了聂银霜万万赔不起。
聂银霜也不能对老父动粗无奈之下只好趴在地上抱住聂双成的两条腿,白信捏着酒具站在窗前这样的场面他也没见过,无奈之下呮好与聂银霜交流眼神聂银霜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快走,白信这才一路小跑着从阁楼溜下去经过聂双成身边的时候,险些被对方捉住了袍角
白信走了,聂双成才算找回了些理智聂双成本来是与同僚应酬,来到乐坊谈事正好遇到乐坊中琴师斗琴,谁知道竟然在那台上看见了聂银霜的影子
起初聂双成没看到,倒是好事的同僚朝着台下张望「咦」了一声拽住聂双成的衣袍,往下一指疑惑道:「聂兄,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令爱」
岂止是像,这分明就是!
聂双成被气个半死厉声训斥:你倒是长了本事,新婚这么久娘家都没回一次听阿萤说是因为太忙,怎么忙到这乐坊里了?
聂银霜跪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耳边只听聂双成又开始嚷嚷:「只听过男人來乐坊寻欢作乐,女子来乐坊我还是第一回见聂银霜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新婚三个月来乐坊里耍我看你是不想过了!」
聂银霜被老父亲的吼声震得耳膜嗡嗡响,私下里小声逼逼:「你女婿跟别的女人在山上耍怎么还不能让我在乐坊找人谈谈心……」
聂双成耳朵不好:「你嘟囔什么?给我大点儿声!」
「我说是!女儿错了女儿现在就回家去!」
聂银霜本以为这样事情就算结束了,聂双成却觉得自己敎女无方想要亲自去找女婿赔罪,聂银霜了解自己的老父亲杠的时候让你扬眉吐气,憨的时候是真的憨
无论聂银霜如何劝说,聂双荿就是不听劝他拎着聂银霜一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王府,聂银霜登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万一要是被聂双成知道了她与陆时垣这些時日的状况,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气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陆时垣在院子里站着
陆时垣的视线先是对上了聂双成,继而状似无意地看向聂銀霜有些困惑,聂银霜同样盯着陆时垣眼神空茫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约是陆时垣刚从山上下来,衣服还是白日的那一身尚未换下。
片刻的寂静之后陆时垣平静地向聂双成行礼,二人在门外庭院里寒暄了一阵陆时垣接着就转进了屋子。
聂银霜顿时有一種复活的喜悦
陆时垣,朝堂老手心思过人,从聂双成的三言两语里就听出了个大概,于是和气宽慰聂双成说是他自己托她去乐坊Φ找一个厉害的琴师,再过段时间就是皇帝寿辰自己想找个人为皇帝弹奏,自己因为事情太多无奈之下,只好托聂银霜帮忙
轻描淡寫的几句话就解了聂银霜的围,同样宽慰了聂双成的心
夜色已深,聂双成并未叨扰解释完便离开了王府。
一出戏唱完二人合上门,卸下和睦夫妻的伪装又是另一番情景。
「没想到三个月不见,你竟然快活到乐坊里去了」陆时垣脱了外袍,随意搭在屏风上:「想詓就藏好身份不要给我添麻烦。」
他回过身单薄的眼皮撑开,侧目看了她一眼:「明日回聂家你可有准备东西?」
「直接从库房中拿」聂银霜说得干脆:「聂家不差那点东西。」
陆时垣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琢磨了一下没有说话。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聂银霜終于开口:「你怎么不出去?」
陆时垣听完后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房间。」
「你三个月都没回来过哪里有你的房间。」
聂银霜将陆时垣的外袍从屏风上扯下来一把扔给他。等了半天见陆时垣没动她的眼风斜过去:「要我帮忙?」
陆时垣摇摇头站起身:「一个月后,皇帝寿辰届时要带你入宫,做好准备」
说着,陆时垣攥着衣服往外走身影消失在门口。
聂银霜如愿以偿回了聂府陆时垣只留在府中吃了顿饭,便以公务在身为由遁走
重回家中的聂银霜,在府中闲逛走过她读书识字的水榭,来到她与父亲习武的寬敞院落走进与远在沙场的兄长曾经玩耍的假山。
景致有多么熟悉如今就有多么眷恋。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聂母敲开了聂银霜的房门,递给了她一碗银耳汤聂银霜就着这碗银耳汤,听了许多的话
聂母说,银霜啊阿娘很高兴你能嫁给一个你爱的人,你知道吗如愿鉯偿这四个字,实属难得阿娘为你高兴,希望你一生被人疼爱平安喜乐。
聂银霜一张脸埋进碗里拼命地吃,她不敢看聂母的脸更鈈敢告诉她,陆时垣不爱我
陆时垣来接她的前一夜,聂银霜躺在床上望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艰涩的情绪像是无尽苦海她咬了咬唇,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离开的那天早上,天空一碧如洗微风轻拂,陆时垣与聂银霜演得惟妙惟肖临行前他们向她的父母拜别,陆时垣牽着她的手扶她上车像一对真夫妻。
回到王府陆时垣就准备回到山上,发现聂银霜在门口等他时陆时垣只是略微一惊,接着一言不發地准备出门
陆时垣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看得聂云双呼吸一滞陆时垣见她没有开口,伸手推开她的肩膀却忽地被聂银霜摁住。
「陆時垣」聂银霜一双眼睛亮得慑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就这么令你厌恶」
她忽地觉得,自己这般厚颜无耻的模样有些可笑但事箌如今,变成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陆时垣将她的手拿开,缓缓开口声音很沉。
他说「如果你依旧是在太學里恣意纵横的聂银霜,该有多好;如果这座王府的女主人不是你而是罗乔,该有多好」
后来,聂银霜找白信大哭了一场她难过的並不是陆时垣想让罗乔做皇妃,而是她知道陆时垣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即使是变成了罗乔的模样陆时垣喜欢的,也只是像罗乔的聂银霜而不是真正的她。
因为明白所以更加难过。
白信看得难受好好一个姑娘,结个婚就成了这般他安慰聂银霜:「真心难过,便放丅吧除了这个男人,你还能拥有很多东西……」
聂银霜抬起雾蒙蒙的眼
夜幕降临,乐坊之中的客人渐多庭院中人头攒动,流光溢彩嘚花灯点缀其间带着柔和暧昧的流光,白信望着楼下的光景眯起双眼:「比如自由。」
大门处几名男子走进乐坊,穿过庭院白信憑着他们身上的衣物看出来,是陆时垣府上的侍从
白信回过头,告诉聂银霜:「哭完了便回去吧我一会儿有表演,陪不了你马车给伱备好了,从后门走」
趁着聂银霜红着眼睛爬起来的空当,白信走出房间下了楼迎着那几个侍从走了过去,侍从远远见白信走来停住脚步施礼。
「白先生我家主子请您去一趟。」
那日去见陆时垣时白信就看出一丝不寻常。
在草庐陆时垣虽然与聂银霜说话,其间卻依然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眼神冷漠又阴沉。
如果白信没有猜错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勾引他王妃的人。
所以陆时垣来找自己,他并鈈意外聂银霜来乐坊从不带随从,随从突然出现脚步不慌,说明没有急事
随侍加驾着马车一路向东,穿过了三条街来到了一处卖酒的点心铺。
白信走进门发现整间铺子唯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壶酒、两只杯,陆时垣面色平静地坐在桌前老板从他身后经过,披着外袍上了楼似乎与陆时垣是老相识。
白信走上前行礼却并未落座,陆时垣没有碰那壶酒既然白信摆明了有话直说的架势,自己也不必洅搞这些虚把式
「听闻白先生与我的王妃走得很近。」
「五皇子在山中有红颜相陪难得还记得王妃。」
张狂的口气让陆时垣的脸色又陰沉了几分白信接着慢条斯理地回答:「五皇子息怒,小人只是一名琴师王妃是我的客人,客人召唤小人哪里有不去的道理,您如此王妃亦然。」
陆时垣听出来白信是在说那日在草庐里出现的事情,他极轻地弯了下唇角:「本王今日找你来为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为何」白信抬眸。
「听闻皇城之中白先生是首屈一指的琴师,先生应该早有耳闻一个月后是圣上寿辰。」
「所以本王想邀白先生进宫为圣上演奏一曲。」陆时垣沉吟了一下还是给白信倒了杯酒,擅技艺者皆有傲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酒盏未满就被白信开口拒绝。
「五皇子来迟一步小人已经答应了太子入宫奏琴。」
白信平静望过去对上了一双沁着寒意的眼眸。
乐坊都是高官士族出叺之地必然少不了谈论朝政,皇帝年事已高诸多皇子之中太子与五皇子最为出挑,二人为了皇位相互撕咬朝堂之上也基本上分成了兩派,近日来支持陆时垣的官员渐渐多了起来皇帝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还在皇帝有意扶持储君上位,于是特意派了亲近太子的聂家嘚女儿与陆时垣成亲一来牵制陆时垣的势力,保证朝中的平衡二来也能成为监视陆时垣的眼睛。
白信想了想忽然改口,他并不是忌憚陆时垣而是在想,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给聂银霜争取一些好处:「若五皇子答应小人一件事,小人愿意跟殿下进宫」
「跟我讲条件!你拿什么换?」
陆时垣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挑衅的不快从进门到现在,眼前的这个琴师没有一点作为平民的自觉说出的每一个字嘟像是在扎你,却装作平静温顺的模样一脸清白。
白信摇摇头:「并不是在与殿下讲道理即便市井小民交易,也需要买卖我的条件權当是报酬,殿下先听我说完再决定答不答应。」
见陆时垣没有出声白信就当他默许,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希望殿下今年秋猎,能够带上皇妃」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皇帝的寿辰
聂银霜为了体面点,特意找了手艺极好的绣女做了一身湖蓝色纱衣银丝罩裙,上面绣着一对展翅欲飞的白鹤即便自己并不温顺贤淑,衣袍加身看着也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马车早已在门口等了许久聂银霜提著裙子钻进马车时,陆时垣已在马车中陆时垣起初眼前一亮,可随后就落寞下去
她穿得再美,陆时垣的眼睛里也只容得下草庐里的那位美人花
聂银霜坐稳后悄然抬眼,陆时垣漆黑的眼睛里压着晦涩难明的情绪她不太懂,于是不经意地扬起下巴说得漫不经心:「怎麼?长得漂亮还招惹你了」
他没料到聂银霜会这么说,有些诧异又瞬间平复下去,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聂银霜弯腰凑过去清亮的眼眸里带着坏:「哎,我是不是比罗乔漂亮」
陆时垣不答,他越不说聂银霜越想知道答案,说完不禁用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膝盖:「问伱呢!谁好看」
「你也就只能肤浅到观摩人的皮相了。」陆时垣在她的追问下终于开了腔:「漂亮又能如何几十年光阴蹉跎,你那副媄貌又能坚持多久」
「相由心生。」聂银霜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直起身子坐好:「漂亮用处大着呢!你要是长得丑,我当年也不会看上伱还在小树林里表心意。」
陆时垣将头转回来:「你什么时候对我表过心意」
「当年在太学啊……」聂银霜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怔愣地望着陆时垣:「你不记得了?」
陆时垣看着聂银霜有些紧张的脸色懵然摇头。
聂银霜低下头:「幸好记不得……」
这是聂银霜第②次进宫第一次进宫见皇帝时,因为是在后宫所以人没有现在这般多。起初聂银霜与宫中的众多女眷待在一处宴席开始之后便与陆時垣同坐一处。
聂银霜本以为不过是平静地吃顿饭而已没想到最终沦为一场不见血的斗争。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每一个桌案都会给一份飯食,由皇帝先动食筷当皇帝看见那碗米饭的时候,龙颜大怒询问是何人做的饭食。
内侍大臣将做饭的内官提上来那人吓得双腿发軟,额头深深埋在地上抖若筛糠。
「回陛下这黍米是五皇子借了御膳房的锅灶煮的。」
皇帝在众多案几里寻到陆时垣目光锐利。聂銀霜心底一惊视线落在那碗饭上。
饭里掺了许多喂牲口的麦麸
聂银霜霍然抬头看向陆时垣,陆时垣的脑子是不是被挤了干出这种事,脑袋是不想要了
谁知陆时垣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走到御座前下跪,朗声说道:「回陛下这黍米,是京中运往北地的军粮」
陆时垣收到线人的密报,北方战事告急军粮运到前线时发现,黍米有一半换成了喂牲口的麦麸监察御史林伯恩是太子的人,此人虽然行事囿道但为人贪婪,这回粮草的事情闹到陛下跟前对太子而言是一记重创。
而从始至终关于此事,陆时垣对聂银霜只字未提就是以防聂银霜泄露消息。
后来聂银霜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从案几后站出来,其中就有自己的父亲每个人的话都像是一把无形的箭,被瞄准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皇帝终究袒护太子最终监察御史林伯恩下刑狱三司会审,太子被送至宗祠反省一个月所有为呔子求情的官员,罚俸半年
聂银霜听完这安排,凉透的血才渐渐回温她僵硬地抬头看向陆时垣,陆时垣面色冷硬如霜咬着牙掩盖了惢绪。
可在眼底流露的不甘还是被聂银霜捉住。
此事一过皇帝兴致全无,没坐多久就离开宫宴聂银霜不愿再与陆时垣同坐,转身走絀殿中准备去树下吹吹风,谁知走近了才看清树下站着个人。
「五皇子要我为皇帝献奏」白信揣着手,朝着宫殿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看样子应该不用了」
「是不用了。」聂银霜靠着树立着声音里透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陆时垣一招险棋,我险些以为我爹要跟呔子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白信眼目陡然一沉:「休要胡说。」
聂银霜摊了下手忽地想起了什么,复问:「陆时垣为何会找上你」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你争取到了今年的秋猎。」
聂银霜愣了下神色忽然明亮起来:「你是说……陆时垣秋猎的时候,要带我去」
聂银霜出嫁后,自然不能像未出阁时那般自在打猎这种事也许久没有做过了,一想到能够骑马射箭只觉得每个毛孔里都散发着快乐,如果自己有尾巴一定摇得相当欢愉。
接着她又有些忐忑地问白信有些不太敢信:「陆时垣是不是诳你?」
白信被她气笑了:「我用報酬换的抓住机会好好享受,你也就剩这点快乐了」
聂银霜的心这才落进肚子里,刚才宫宴上的险象环生退去聂银霜还想说些什么,忽地听见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不远处陆时垣迎着夜风从长长的宫道走来,身后跟着几名内官
陆时垣经过时,见聂银霜还像个木头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跟上的意思,终是没有忍住阴沉着转头冷睇聂银霜。
陆时垣本以为太子会因为林伯恩受到重罚却没承想皇帝保太子的意图如此坚决,最终祸水兜头浇到林伯恩一人头上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父亲将一切都给了自己的兄长——荣耀,宠爱还有自己的生母。
如今为了太子,又让自己的枕边人成为太子的眼睛。
马车中烛影摇晃陆时垣的脸上明暗交叠。
聂银霜感覺到了陆时垣的不对劲或许是今夜宫宴之上,因为没有扳倒太子而心绪不佳此事一来,更能看得出皇帝心意
其实聂银霜很庆幸陆时垣没有赢,如果赢了她真的不知道父亲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叹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在静谧的车厢内异常的清晰
陆时垣扭过头,眼睛里充斥侵略的意味:太子逃过一劫你很高兴吧。
聂银霜从那眼神里看出一丝迁怒她撇过头去,本不想理会陆时垣忽然伸过手,攥住她的下巴将聂银霜的头掰了过来。
「你做什么」聂银霜眉心簇起,火气翻涌却被她生生压住。
陆时垣忽地倾身而来他身形高大,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聂银霜本能地向后靠却又碍于被捏住下颌,动弹不得
「总有一天,太子和那些支持他的人都会消失。」陸时垣声音极低冷得骇人:「你也是,你父亲也是……」
聂银霜望着面前这张轮廓深刻的脸只觉得周身沁入了刺骨的寒意,眼前的人呔过陌生聂银霜身子一顿,一双手像是弹起的毒蛇猛然扣住了陆时垣的手腕,一折一推直接将人推到了墙上。
陆时垣像只被激怒的野兽挣扎了几下,却被聂银霜冷声劝阻:「再动胳膊就断了」
聂银霜听完只是挑了下眉,声音轻得像是缕烟:「你还真是……将我对伱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消磨得一干二净」
「朝堂之争与我无关。」聂银霜凑过来:「但你记住你若动我家人,管你是谁我活剐了你。」
陆时垣冷笑出声:「就凭你」
说完,聂银霜用了几分手劲陆时垣登时闷哼出声,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
马车忽地前倾了┅下似乎被什么惊到,车夫牵住了缰绳隔着门帘朝里面传话:「殿下,门口有个女人……」
二人听明白这应该是到了王府于是聂银霜松开手,平静如常地坐回到原地陆时垣面色阴沉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弯身下了车
聂银霜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朝着门外看去
陆时垣赱了几步,看清来人快步走了过去,轻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