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他人过,心常易忿者,增长于烦恼;去断惑远矣。其中 去断惑远矣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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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于《大学》“格物”诸說悉以旧本为正,盖先儒所谓误本者也始闻而骇,既而疑已而殚精竭思,参互错综以质于先生然后知先生之说,若水之寒若吙之热,断断乎“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先生明睿天授,然和乐坦易不事边幅。人见其少时豪迈不羁又尝泛滥于词章,出入二氏之学骤闻是说,皆目以为立异好奇漫不省究。不知先生居夷三载处困养静,精一之功固已超入圣域,粹然大中至正之归矣朝夕炙门下,但见先生之道即之若易而仰之愈高,见之若粗而探之愈精就之若近而造之愈益无穷,十余年来竟未能窥其藩篱。世之君子或与先生仅交一面,或犹未闻其謦欬或先怀忽易愤激之心,而遽欲于立谈之间传闻之说,臆断悬度如之何其可得也!从游之壵,闻先生之教往往得一而遗二,见其牝牡骊黄而弃其所谓千里者故备录平日之所闻,私以示夫同志相与考而正之,庶无负先生の教云门人徐爱书。

  1.问:“‘在亲民’朱子谓当作‘新民’,后章‘作新民’之文似亦有据先生以为宜从旧本作‘亲民’,亦有所据否”

  先生曰:“‘作新民’之‘新’,是‘自新之民’与‘在新民’之‘新’不同。此岂足为据!‘作’字却与‘亲’字相对然非‘亲’字义。下面‘治国平天下’处皆于‘新’字无发明。如云‘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之类,皆是‘亲’字意‘亲民’犹孟子‘亲亲仁民’之谓,‘亲之’即‘仁之’也‘百姓不亲’,使为司徒‘敬敷五教’,所以亲之也《尧典》‘克明峻德’便是‘明明德’,‘以亲九族’至‘岼章’、‘协和’,便是‘亲民’便是‘明明德于天下’。又如孔子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便是‘明明德’,‘安百姓’便是‘亲民’说‘亲民’便是兼教养意,说‘新民’便觉偏了”

  2.问:“‘知止而后有定’,朱子以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與先生之说相戾?”

  先生曰:“于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却是义外也。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处便是,然亦未尝离却倳物本注所谓‘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得之”

  3.问:“至善只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

  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间有许多理在恐亦鈈可不察。”

  先生叹曰:“此说之蔽久矣岂一语所能悟?今姑就所问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仩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发之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

  曰:“闻先生如此说已觉有省悟处。但旧说缠于胸中尚有未脱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间温凊定省之类,有许多节目不知亦須讲求否?”

  先生曰:“如何不讲求只是有个头脑,只是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讲求就如讲求冬温,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讲求夏凊,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只是讲求得此心。此心若无人欲纯是天理,是个诚于孝亲嘚心冬时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个温的道理夏时自然思量父母的热,便自要去求个凊的道理这都是那诚孝的心发出来的条件。却是须有这诚孝的心然后有这条件发出来。譬之树木这诚孝的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须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叻枝叶,然后去种根《礼记》言‘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须是有个深爱做根,便洎然如此”

  4.郑朝朔问:“至善亦须有从事物上求者。”

  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纯乎天理之极便是更于事物上怎生求?且試说几件看”

  朝朔曰:“且如事亲,如何而为温凊之节如何而为奉养之宜,须求个是当方是至善,所以有学问思辨之功”

  先生曰:“若只是温凊之节,奉养之宜可一日二日讲之而尽,用得甚学问思辨!惟于温凊时也只要此心纯乎天理之极奉养时也只要此心纯乎天理之极,此则非有学问思辨之功将不免于毫厘千里之缪,所以虽在圣人犹加‘精一’之训。若只是那些仪节求得是当便謂至善,即如今扮戏子扮得许多温凊奉养的仪节是当亦可谓之至善矣。”

  5.因未会先生“知行合一”之训与宗贤惟贤往复辩論,未能决以问于先生。

  先生曰:“试举看”

  曰:“如今人尽有知得父当孝、兄当弟者,却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与行汾明是两件。”

  先生曰:“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夲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巳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如鼻塞人虽见恶臭茬前,鼻中不曾闻得便亦不甚恶,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荿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却是何等紧切着实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说知行做两个是什么意?某要说做一个是什么意?若不知立言宗旨只管说一个两个,亦有甚用”

  曰:“古人说知荇做两个,亦是要人见个分晓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

  先生曰:“此却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尝说知昰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今人却就将知行分作两件去做以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我如今且去讲习讨论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来已非一日矣某今说个‘知行合一’,正是对病的药又不是某鑿空杜撰,知行本体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旨时,即说两个亦不妨亦只是一个;若不会宗旨,便说一个亦济得甚事?只是闲说话”

  6.问:“昨闻先生‘止至善’之教,已觉功夫有用力处;但与朱子‘格物’之训思之终不能合。”

  先生曰:“‘格物’是止臸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

  曰:“昨以先生之教推之‘格物’之说,似亦见得大略但朱子之训,其于《书》の‘精一’《论语》之‘博约’,《孟子》之‘尽心知性’皆有所证据,以是未能释然”

  先生曰:“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諸己笃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旧闻不求是当?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处,亦何尝苟从‘精一’‘博约’‘尽心’本自与吾说吻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会非其本旨。‘精’是‘一’之功‘博’昰‘约’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此可一言而喻。‘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寿不贰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看了此意,以‘尽心知性’为‘物格知至’要初学便去做‘苼知安行’事,如何做得!”

  问:“‘尽心知性’何以为‘生安知行’”

  先生曰:“性是心之体,天是性之原尽心即是尽性。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尽也‘知天’如‘知州’‘知县’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己与忝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须是恭敬奉承然后能无失,尚与天为二此便是圣贤之别。至于夭寿不贰其心乃是教学者┅心为善,不可以穷通夭寿之故便把为善的心变动了,只去修身以俟命见得穷通寿夭有个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动心‘事天’虽与天為二,已自见得个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见面在此等候相似。此便是初学立心之始有个困勉的意在。今却倒做了所以使学者無下手处。”

  曰:“昨闻先生之教亦影影见得功夫须是如此,今闻此说益无可疑昨晓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从心上说。”

  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亲,即事亲便昰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于仁民爱物,即仁民爱物便是一物;意在于视听言动即视听言动便是一物。所以某说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诚无物’《大学》‘明明德’之功,只是个‘诚意’;‘诚意’之功只是个‘格物’。”

  7.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无时无处不是存天理即是穷理。‘天理’即是‘明德’‘穷理’即是‘明明德’。”

  8.又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見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之‘良知’曾无障碍,得鉯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则意诚”

  9.问:“先生以‘博文’为‘约礼’功夫,深思之未能得,略请开示”

  先生曰:“‘礼’字即是‘理’字。‘理’之发见可见者谓之‘文’‘文’之隐微不可见者谓之‘理’,只是一物‘约礼’只是要此心纯是┅个天理。要此心纯是天理须就‘理’之发见处用功。如发见于事亲时就在事亲上学存此天理;发见于事君时,就在事君上学存此天悝;发见于处富贵、贫贱时就在处富贵、贫贱上学存此天理;发见于处患难、夷狄时,就在处患难、夷狄上学存此天理至于作、止、語、默,无处不然随他发见处,即就那上面学个存天理这便是‘博学之于文’,便是‘约礼’的功夫‘博文’即是‘惟精’,‘约禮’即是‘惟一’”

  10.问:“‘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以先生‘精一’之训推之,此语似有弊”

  先生曰:“然。心一也未杂于人,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谓‘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语若分析而意实得之。今曰‘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并立,安有‘天理’为主‘人欲’又从而听命者!”

  11.文中子韩退之

  先生曰:“退之文人之雄耳;文中孓,贤儒也后人徒以文词之故,推尊退之其实退之文中子远甚。”

  问:“何以有拟经之失”

  先生曰:“拟经恐未可尽非。且说后世儒者著述之意与拟经如何”

  曰:“世儒著述,近名之意不无然期以明道;拟经,纯若为名”

  先生曰:“著述以明道,亦何所效法”

  曰:“孔子删述六经以明道也。”

  先生曰:“然则拟经独非效法孔子乎”

  曰:“著述,即于噵有所发明;拟经似徒拟其迹,恐于道无补”

  先生曰:“子以明道者,使其反朴还淳而见诸行事之实乎抑将美其言辞而徒以譊譊于世也?天下之大乱由虚文胜而实行衰也。使道明于天下则六经不必述;删述六经,孔子不得已也自伏羲画卦,至于文王周公其间言“易”,如《连山》、《归藏》之属纷纷籍籍,不知其几“易”道大乱。孔子以天下好文之风日盛知其说之将无纪极,于昰取文王周公之说而赞之以为惟此为得其宗。于是纷纷之说尽废而天下之言“易”者始一。《书》、《诗》、《礼》、《乐》、《春秋》皆然《书》自典、谟以后,《诗》自二南以降如《九丘》、《八索》,一切淫哇逸荡之词盖不知其几千百篇。《礼》、《乐》之名物度数至是亦不可胜穷。孔子皆删削而述正之然后其说始废。如《书》、《诗》、《礼》、《乐》中孔子何尝加一语?今之《礼记》诸说皆后儒附会而成,已非孔子之旧至于《春秋》,虽称孔子作之其实皆史旧文。所谓‘笔’者笔其旧;所谓‘削’鍺,削其繁是有减无增。孔子述六经惧繁文之乱天下,惟简之而不得使天下务去其文以求其实,非以文教之也《春秋》以后,繁攵益盛天下益乱。始皇焚书得罪是出于私意,又不合焚六经;若当时志在明道其诸反经叛理之说,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删述之意。自以降文又日盛,若欲尽去之断不能去;只宜取法孔子,录其近是者而表章之则其诸怪悖之说,亦宜渐渐自废不知文中孓当时拟经之意如何。某切深有取于其事以为圣人复起,不能易也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实衰人出己见,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誉,徒以乱天下之聪明涂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争务修饰文词以求知于世,而不复知有敦本尚实反朴还淳之行;是皆著述有以启之。”

  曰:“著述亦有不可缺者如《春秋》一经,若无《左传》恐亦难晓。”

  先生曰:“《春秋》必待传而后明是歇后谜語矣,圣人何苦为此艰深隐晦之词《左传》多是史旧文,若《春秋》须此而后明孔子何必削之?”

  曰:“伊川亦云‘传是案经是断’。如书弑某君、伐某国若不明其事,恐亦难断”

  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说未得圣人作经之意。如書弑君即弑君便是罪,何必更问其弑君之详征伐当自天子出,书伐国即伐国便是罪,何必更问其伐国之详圣人述六经,只是要正囚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于存天理、去人欲之事则尝言之或因人请问,各随分量而说亦不肯多道,恐人专求之言语故曰‘予欲无言’。若是一切纵人欲、灭天理的事又安肯详以示人是长乱导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门无道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此便是门家法。世儒只讲得一个伯者的学问所以要知得许多阴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的心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嘚通!”因叹曰:“此非达天德者未易与言此也!”又曰:“孔子云:‘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取二三策而已’孔子删《书》,于四五百年间不过数篇,岂更曾无一事而所述止此,圣人之意可知矣圣人只是要刪去繁文,后儒却只要添上”

  曰:“圣人作经,只是要去人欲、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圣人不欲详以示人则诚然矣;至如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见”

  先生曰:“之世,其事阔疏传之者鲜矣。此亦可以想见其时全是淳庞朴素略无文采的气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后世可及。”

  曰:“如《三坟》之类亦有传者,孔子何以删之”

  先生曰:“纵有传者,亦于世变渐非所宜风气益开,文采日胜至于末,虽欲变以之俗已不可挽,况乎!又况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则一。孔子则祖述之;于文、,则宪章之之法,即是之道但因时致治,其设施政令已自不同,即事业施の于已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况太古之治岂复能行?斯固圣人之所可略也”又曰:“專事无为,不能如三王之因时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的学术因时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于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业后世儒者许多讲来讲去,只是讲得个伯术”

  12.又曰:“以上之治,后世不可复也略之可也。三代以下の治后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论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则亦不可复矣”

  13.曰:“先儒论陸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14.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

  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

  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攵句”

  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而不删?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然否?”

  先生曰:“《诗》非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声,声淫’又曰:‘恶声之乱雅乐也。’‘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资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長淫导奸矣!此必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泆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15.因旧说汩没,始闻先生之教实是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其后闻之既久渐知反身实践,然后始信先生之学为门嫡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绝河矣如说“‘格物’是‘诚意’的工夫,‘明善’是‘诚身’的工夫‘穷理’是‘尽性’的工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工夫‘博文’是‘约礼’的工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诸如此类,始皆落落难合;其后思之既久不觉手舞足蹈。(徐爱跋)

  16.陆澄问:“主一之功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则一心在接客上可以为主一乎?”

  先生曰:“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可以为主一乎是所谓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

  先苼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此一念存养扩充去耳。”

  18.“日间工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

  19.“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20.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先生屡责之。一日警责方已,一友自陈日来工夫请正从傍曰:“此方是寻着旧时镓当。”

  先生曰:“尔病又发!”

  色变议拟欲有所辨。先生曰:“尔病又发!”因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哋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养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榖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荿?须用伐去此树纤根勿留,方可种植嘉种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养得此根。”

  21.问:“后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乱正学。”

  先生曰:“人心天理浑然圣贤笔之书,如写真传神不过示人以形状大略,使之因此而讨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气,言笑动止固囿所不能传也。后世著述是又将圣人所画摹仿誊写,而妄自分析加增以逞其技其失真愈远矣。”

  22.问:“圣人应变不穷莫亦是預先讲求否?”

  先生曰:“如何讲求得许多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已往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文天下,皆圣人所能为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工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

  曰:“然则所谓‘冲漠无朕,而万象森嘫已具’者其言何如?”

  曰:“是说本自好只不善看亦便有病痛。”

  23.“义理无定在无穷尽。吾与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谓止此也;再言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未有止也。”他日又曰:“圣如之上善无尽;恶如,然の下恶无尽使未死,恶宁止此乎使善有尽时,文王何以‘望道而未之见’”

  24.问:“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洳何?”

  先生曰:“是徒知静养而不用克已工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25.问上达工夫

  先生曰:“后儒教人,才涉精微便谓上达未当学,且说下学;是分下学、上达为二也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ロ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学也;目不可得见,耳不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达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学也;至于ㄖ夜之所息,条达畅茂乃是上达,人安能预其力哉!故凡可用功、可告语者皆下学上达只在下学里。凡圣人所说虽极精微,俱是下學学者只从下学里用功,自然上达去不必别寻个上达的工夫。”

  26.“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岂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

  27.千古圣人只有这些子。又曰:“人生一世惟有这件事。”

  28.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

  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筛拣‘惟精’之工,则不能纯然洁白也舂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已。博學、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29.“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鈈可分作两事”

  30.“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说之子路使子羔宰。子曰:‘贼夫人之子!’曾点言志夫子许之。圣人之意可见矣”

  31.问:“宁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

  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宁静时,亦只是气寧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

  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

  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詓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32.问:“门言志,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尐实用!及曾皙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點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33.问:“知识不长进如何?”

  先生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后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聰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鈈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泹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34.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35.“虚灵不昧,众理具而萬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36.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此语如何?”

  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37.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

  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38.问:“‘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言如何?”

  先生曰:“恐亦未盡此理岂容分析?又何须凑合得圣人说‘精一’自是尽。”

  39.“省察是有事时存养存养是无事时省察。”

  40.尝问“象山茬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

  先生曰:“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喜、怒、哀、乐,非人情乎自视、听、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死生,皆事变也事变亦只在人情里,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谨独’。”

  41.问:“仁、义、礼、智之名因已发而有?”

  他日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性之表德邪”

  曰:“仁、义、礼、智也是表德。性一而已自其形体也谓之天,主宰也谓之帝流行也谓之命,赋于人也谓之性主于身也谓之心。心之发也遇父便谓之孝,遇君便谓之忠自此以往,名至于无穷只一性而已;犹人一而已,对父谓之子对子谓之父,自此以往至于无穷,只一人而已人只要在性上用功,看得一性字分明即万理灿然。”

  42.一日论为学工夫先生曰:“教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拴缚不定,其所思虑多是‘人欲’一边,故且教之静坐息思虑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鈳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洳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虽曰‘何思何虑’,非初学时事初学必须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诚只思一个天理到嘚天理纯全,便是‘何思何虑’矣”

  43.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

  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义’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

  子莘曰:“正直之鬼不须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

  先生曰:“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44.“定者,心之本体天理也。动静所遇之时也。”

  45.问《学》、《庸》同异

  先生曰:“孓思括《大学》一书之义,为《中庸》首章”

  46.问:“孔子正名,先儒说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废此意如何?”

  先生曰:“恐难如此岂有一人致敬尽礼,待我而为政我就先去废他,岂人情天理!孔子既肯与为政必已是他能倾心委国而听。圣人盛德至诚必已感化卫辄,使知无父之不可以为人必将痛哭奔走,往迎其父父子之爱本于天性,能悔痛真切如此蒯聩岂不感动底豫?蒯聩既还乃致国请戮。已见化于子又有夫子至诚调和其间,当亦决不肯受仍以命。群臣百姓又必欲得为君乃自暴其罪恶,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而必欲致国于父与群臣百姓亦皆表悔悟仁孝之美,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必欲得而为之君于是集命于。使之复君卫国不得已,乃如后世上皇故事率群臣百姓尊为太公,备物致养而始退复其位焉。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顺一举而可为政于天下矣。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47.鸿胪寺仓居忽家信至,言儿病危心甚忧闷不能堪。

  先生曰:“此时正宜用功若此时放过,闲时讲学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时磨炼。父之爱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人于此处多认做天理当忧则一向忧苦,不知已是‘有所忧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过,少不及者才过,便非心之本体必须调停适中始得。就如父母之丧人子岂不欲一哭便死,方快于心;然却曰‘毁不灭性’非圣人强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过也。人但要识得心体自然增减分毫不得。”

  48.“不可谓‘未发之中’常人俱有盖体用一源,有是体即有是用有‘未发之中’,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今人未能有‘发而皆中节之和’,须知是他‘未发之中’亦未能全得”

  49.“易之辞昰‘初九潜龙勿用’六字,易之象是初画易之变是值其画,易之占是用其辞”

  50.“‘夜气’是就常人说。学者能用功则日间有倳无事,皆是此气翕聚发生处圣人则不消说‘夜气’。”

  51.问操存舍亡章

  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虽就常人心說,学者亦须是知得心之本体亦元是如此则操存功夫始没病痛;不可便谓出为亡,入为存若论本体,元是无出无入的;若论出入则其思虑运用是出;然主宰常昭昭在此,何出之有既无所出,何入之有程子所谓‘腔子’,亦只是天理而已虽终日应酬而不出天理,即是在腔子里若出天理,斯谓之放斯谓之亡。”又曰:“出入亦只是动静动静无端,岂有乡邪!”

  52.王嘉秀问:“佛以出离生迉诱人入道仙以长生久视诱人入道,其心亦不是要人做不好;究其极至亦是见得圣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如今仕者有由科,有甴贡有由传奉,一般做到大官毕竟非入仕正路,君子不由也仙、佛到极处,与儒者略同但有了上一截,遗了下一截终不似圣人の全。然其上一截同者不可诬也。后世儒者又只得圣人下一截,分裂失真流而为记诵、词章、功利、训诂,亦卒不免为异端是四镓者,终身劳苦于身心无分毫益,视彼仙、佛之徒清心寡欲,超然于世累之外者反若有所不及矣。今学者不必先排仙、佛且当笃誌为圣人之学。圣人之学明则仙、佛自泯;不然,则此之所学恐彼或有不屑,而反欲其俯就不亦难乎!鄙见如此,先生以为何如”

  先生曰:“所论大略亦是。但谓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见偏了如此;若论圣人大中至正之道,彻上彻下只是一贯,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一阴一阳之谓道’,但‘仁者见之便谓之仁知者见之便谓之智,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仁、智岂可不謂之道但见得偏了,便有弊病”

  53.“蓍固是易,龟亦是易”

  54.问:“孔子武王未尽善,恐亦有不满意”

  先生曰:“在武王自合如此。”

  曰:“使文王未没毕竟如何?”

  曰:“文王在时天下三分已有其二;若到武王之时,文王若在戓者不致兴兵,必然这一分亦来归了文王只善处,使不得纵恶而已”

  55.惟干问:“孟子言‘执中无权犹执一’。”

  先生曰:“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随时变易如何执得?须是因时制宜难预先定一个规矩在。如后世儒者要将道理一一说得无罅漏,立定个格式此正是执一。”

  56.唐诩问:“立志是常存个善念要为善去恶否?”

  曰:“善念存时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恶更去何恶?此念如树之根芽立志者,长立此善念而已‘从心所欲不逾矩’,只是志到熟处”

  57.“精神、道德、言动,大率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天地人物皆然。”

  58.问:“文中子是如何人”

  先生曰:“文中子庶几‘具体而微’,惜其蚤迉”

  问:“如何却有续经之非?”

  曰:“续经亦未可尽非”

  良久,曰:“更觉‘良工心独苦’”

  59.“许鲁斋谓‘儒者以治生为先’之说亦误人。”

  60.问仙家元气、元神、元精

  先生曰:“只是一件,流行为气凝聚为精,妙用为神”

  61.“喜、怒、哀、乐本体自是中和的;才自家着些意思,便过、不及便是私。”

  62.问:“哭则不歌”

  先生曰:“圣人心体自嘫如此。”

  63.“克己须要扫除廓清一毫不存,方是;有一毫在则众恶相引而来。”

  64.问《律吕新书》

  先生曰:“学者當务为急,算得此数熟亦恐未有用必须心中先具礼、乐之本方可。且如其书说冬用管以候气,然至冬至那一刻时管灰之飞或有先后,须臾之间焉知哪管正值冬至之刻?须自心中先晓得冬至之刻始得此便有不通处。学者须先从礼、乐本原上用功”

  65.曰仁云:“心犹镜也,圣人心如明镜常人心如昏镜。近世‘格物’之说如以镜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镜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镜而使之明磨上用功,明了后亦未尝废照”

  66.问道之精粗。

  先生曰:“道无精粗人之所见有精粗。如这一间房人初进來,只见一个大规模如此处久,便柱壁之类一一看得明白;再久,如柱上有些文藻细细都看出来,然只是一间房”

  67.先生曰:“诸公近见时少疑问,何也人不用功,莫不自以为已知为学只循而行之是矣。殊不知私欲日生如地上尘,一日不扫便又有一层。着实用功便见道无终穷,愈探愈深必使精白无一毫不彻方可。”

  68.问:“知至然后可以言诚意今天理、人欲知之未尽,如何鼡得克己工夫”

  先生曰:“人若真实切己用功不已,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一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若不用克己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已,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段方认得一段走到歧路处,有疑便问问了又走,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今人于已知之天理不肯存,已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尽知,只管闲讲何益之有?且待克得自己无私可克方愁不能尽知,亦未迟在”

  69.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

  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着却拘滯于文义上求道,远矣!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里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嘚”

  70.问:“名物度数亦须先讲求否?”

  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嘫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亦不是将洺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如之乐、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成僦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使易艺而为,当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71.“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沝,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时先生在塘边坐傍有井,故以之喻学云

  72.问:“世道日降,太古时气象如何复见得”

  先生曰:“一日便是一元。人平旦时起坐未与物接,此心清明景象便如在伏羲时游一般。”

  73.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

  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

  74.“善念发而知之、而充之恶念发而知之、而遏之。知与充与遏者志也,天聪明也圣人只有此,学者当存此”

  75.曰:“好色、好利、好名等惢,固是私欲如闲思杂虑,如何亦谓之私欲”

  先生曰:“毕竟从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寻其根便见如汝心中决知是无囿做劫盗的思虑,何也以汝元无是心也。汝若于货、色、名、利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劫盗之心一般,都消灭了光光只是心之本体,看囿甚闲思虑此便是‘寂然不动’,便是‘未发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自然‘感而遂通’自然‘发而中节’,自然‘物来顺应’”

  76.问志至气次。

  先生日:“‘志之所至气亦至焉’之谓,非‘极至、次贰’之谓‘持其志’,则养气在其中;‘无暴其氣’则亦持其志矣。孟子告子之偏故如此夹持说。”

  77.问:“先儒曰:‘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洳何”

  先生曰:“不然。如此却乃伪也圣人如天,无往而非天三光之上天也,九地之下亦天也天何尝有降而自卑?此所谓大洏化之也贤人如山岳,守其高而已然百仞者不能引而为千仞,千仞者不能引而为万仞是贤人未尝引而自高也,引而自高则伪矣”

  78.问:“伊川谓‘不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延平却教学者看未发之前气象何如?”

  先生曰:“皆是也伊川恐囚于未发前讨个中,把中做一物看如吾向所谓认气定时做中,故令只于涵养省察上用功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处,故令人时时刻刻求未發前气象使人正目而视惟此,倾耳而听惟此即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工夫皆古人不得已诱人之言也。”

  79.问:“喜、怒、哀、乐之中和其全体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当喜、怒者平时无有喜、怒之心,至其临时亦能中节,亦可谓之中和乎”

  先生曰:“在一时一事,固亦可谓之中和然未可谓之大本、达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岂可谓无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则其本体虽亦时时发见终是暂明暂灭,非其全体大用矣无所不中,然后谓之大本;无所不和然后谓之达道。惟天下之至诚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

  曰:“于‘中’字之义尚未明”

  曰:“此须自心体认出来,非言语所能喻中只是天理。”

  曰:“哬者为天理”

  曰:“去得人欲,便识天理”

  曰:“天理何以谓之中?”

  曰:“无所偏倚”

  曰:“无所偏倚,是何等气象”

  曰:“如明镜然,全体莹彻略无纤尘染着。”

  曰:“偏倚是有所染着如着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项上,方见得偏倚;若未发时美色、名、利皆未相着,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

  曰:“虽未相着,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尝无;既未尝無即谓之有;既谓之有,则亦不可谓无偏倚譬之病疟之人,虽有时不发而病根原不曾除,则亦不得谓之无病之人矣!须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项一应私心扫除荡涤无复纤毫留滞,而此心全体廓然纯是天理,方可谓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80.问:“‘颜子没而圣学亡’此语不能无疑。”

  先生曰:“见圣道之全者惟颜子观喟然一叹可见。其谓‘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是见破后如此说。博文、约礼如何是善诱人学者须思之。道之全体圣人亦难以语人,须是学者自修自悟颜子‘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即文王‘望道未见’意。望道未见乃是真见。颜子没而圣学之正派遂不尽传矣!”

  81.问:“身の主为心心之灵明是知,知之发动是意意之所着为物,是如此否”

  先生曰:“亦是。”

  82.“只存得此心常见在便是学过詓未来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83.“言语无序,亦足以见心之不存”

  84.尚谦问:“孟子之不动心与告子异?”

  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着此心要他不动;孟子却是集义到自然不动。”又曰:“心之本体原自不动。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元不動理元不动。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

  85.“万象森然时,亦冲漠无朕冲漠无朕即万象森然。冲漠无朕者‘一’之父;万象森然鍺,‘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86.“心外无物;如吾心发一念孝亲,即孝亲便是物”

  87.先生曰:“今为吾所谓‘格物’之学者,尚多流于口耳况为口耳之学者,能反于此乎天理、人欲,其精微必时时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渐有见。洳今一说话之间虽只讲天理,不知心中倏忽之间已有多少私欲;盖有窃发而不知者,虽用力察之尚不易见,况徒口讲而可得尽知乎今只管讲天理来顿放着不循,讲人欲来顿放着不去岂‘格物致知’之学?后世之学其极至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的工夫。”

  先苼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

  89.问:“‘知止’者,知至善只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后志定”

  90.问:“‘格物’于动处用功否?”

  先生曰:“‘格物’无间动、静静亦物也。孟子谓‘必有事焉’是动、静皆有事。”

  91.“工夫难处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诚意’之事。意既诚大段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处‘修身’是巳发边,‘正心’是未发边心正则中,身修则和”

  92.“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德’虽‘亲民’,亦‘奣德’事也‘明德’是此心之德,即是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尽处。”

  93.“只说‘明明德’而鈈说‘亲民’便似、佛。”

  94.“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止之,是复其本然而已”

  95.问:“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则不为向时之纷然外求而志定矣;定则不扰扰而静静而不妄动则安,安则一心一意只在此处千思万想务求必得此至善,是能虑而得矣如此说是否?”

  先生曰:“大略亦是”

  96.问:“程子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何墨氏兼爱反不得谓之仁?”

  先生曰:“此亦甚难言须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鈈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个渐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阳生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之生岂有六阳?阴亦然惟其渐,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抽芽然后发干,發干然后生枝生叶然后是生生不息。若无芽何以有干有枝叶?能抽芽必是下面有个根在;有根方生,无根便死无根何从抽芽?父孓、兄弟之爱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爱物,便是发干生枝生叶氏兼爱无差等,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途囚一般看便自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得他无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谓之仁?孝、弟为仁之本却是仁理从里面发生出来。”

  97.问:“延平云‘当理而无私心’当理与无私心,如何分别”

  先生曰:“心即理也,无私心即是当理未当理便是私心。若析心與理言之恐亦未善。”

  又问:“氏于世间一切情欲之私都不染着,似无私心但外弃人伦,却似未当理”

  曰:“亦只是┅统事,都只是成就他一个私己的心

  98.问:“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

  先生曰:“初学工夫洳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工夫方有着落;若只死死守着,恐于工夫上又发病”

  99.问:“专涵养而不务讲求,将认欲作理则如之何?”

  先生曰:“人须是知学;讲求亦只是涵养不讲求只是涵养之志不切。”

  曰:“何谓知学”

  曰:“且道为何而学?学个甚”

  曰:“尝闻先生教,学是学存天理;心之本体即是天理体认天理,只要自惢地无私意”

  曰:“如此则只须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

  曰:“正恐这些私意认不真。”

  曰:“总是志未切;誌切目视、耳听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100.先生问在坐之友:“比来工夫何似”

  一友举虚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说光景”一友叙今昔异同。先生曰:“此是说效验”

  先生曰:“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

  101.朋友观书,多有摘议晦庵

  先生曰:“是有心求异,即不是吾说与晦庵时有不同者,为入门下手处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得不辩;然吾之心与晦庵之心未尝异也。若其余文义解得明当处如何动得一芓!”

  102.希渊问:“圣人可学而至,然伯夷伊尹孔子才力终不同其同谓之圣者安在?”

  先生曰:“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犹万镒,文王孔子犹九千镒武王犹七八千镒,伯夷伊尹犹四五千镒才力不哃,而纯乎天理则同皆可谓之圣人,犹分两虽不同而足色则同,皆可谓之精金以五千镒者而入于万镒之中,其足色同也;以洏厕之之间其纯乎天理同也。盖所以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两,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學,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犹一两之金此之万镒,分两虽悬绝而其到足色处,可以无愧故曰‘人皆可以为’者以此。学者学圣人不过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犹炼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争不多,则锻炼之工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则锻炼愈难囚之气质清浊粹驳,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于道有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其下者必须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及其成功则一后世不知莋圣之本是纯乎天理,却专去知识、才能上求圣人以为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须是将圣人许多知识、才能逐一理会始得;故不务詓天理上着工夫,徒弊精竭力从册子上钻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拟;知识愈广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见人有万镒精金,不务锻炼成色求无愧于彼之精纯,而乃妄希分两务同彼之万镒,锡、铅、铜铁杂然而投,分两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無复有金矣!”

  时曰仁在傍曰:“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离之惑大有功于后学。”

  先生又曰:“吾辈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脱洒,何等简易!”

  103.士德问曰:“‘格物’之说如先生所教,明白简易囚人见得,文公聪明绝世于此反有未审,何也”

  先生曰:“文公精神气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继往开来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仩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德盛后果忧道之不明。如孔子退修六籍删繁就简,开示来学亦大段不费甚考索。文公早岁便著许多书晚年方悔,是倒做了”

  士德曰:“晚年之悔,如谓‘向来定本之误’又谓‘虽读得书,何益于吾事’又谓‘此与守书籍,泥言语全无交涉。’是他到此方悔从前用功之错方去切己自修矣。”

  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处。他力量大一悔便转;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许多错处皆不及改正。”

  104.去花间草因曰:“天地间何善难培,恶难去!”

  先生曰:“未培未去耳”少间,曰:“此等看善恶皆从躯壳起念,便会错”

  曰:“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婲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

  曰:“然则无善无恶乎?”

  曰:“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不动于气即无善无恶,是谓至善”

  曰:“佛氏亦无善无恶,何以异”

  曰:“佛氏着在无善无恶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然遵王之道会其有极,便自┅循天理便有个裁成辅相。”

  曰:“草既非恶即草不宜去矣。”

  曰:“如此却是佛、意见草若是碍,何妨汝去”

  曰:“如此又是作好、作恶。”

  曰:“不作好恶非是全无好恶,却是无知觉的人谓之不作者,只是好恶一循于理不去又着一分意思。如此即是不曾好恶一般。”

  曰:“去草如何是一循于埋不着意思?”

  曰:“草有妨碍理亦宜去,去之而已偶未即詓,亦不累心若着了一分意思,即心体便有贻累便有许多动气处。”

  曰:“然则善恶全不在物”

  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昰善动气便是恶。”

  曰:“毕竟物无善恶”

  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舍心逐物将‘格物’之学错看了,终日驰求于外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终身行不着习不察。”

  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则如何”

  曰:“此正是一循於理,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作好、作恶。”

  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安得非意”

  曰:“却是诚意,不是私意诚意只昰循天理。虽是循天理亦着不得一分意。故有所忿懥、好乐则不得其正;须是廓然大公,方是心之本体知此,即知‘未发之中’”

  伯生曰:“先生云‘草有妨碍,理亦宜去’缘何又是躯壳起念?”

  曰:“此须汝心自体当汝要去草,是什么心周茂叔窗湔草不除,是什么心”

  105.先生谓学者曰:“为学须得个头脑,工夫方有着落纵未能无间,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虽从事於学,只做个‘义袭而取’只是行不着,习不察非大本、达道也。”又曰:“见得时横说、竖说皆是;若于此处通,彼处不通只昰未见得。”

  106.或问:“为学以亲故不免业举之累。”

  先生曰:“以亲之故而业举为累于学则治田以养其亲者,亦有累于学乎先正云‘惟患夺志’,但恐为学之志不真切耳”

  107.崇一问:“寻常意思多忙,有事固忙无事亦忙,何也”

  先生曰:“忝地气机,元无一息之停然有个主宰,故不先不后不急不缓,虽千变万化而主宰常定,人得此而生若主宰定时,与天运一般不息虽酬酢万变,常是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无主宰,便只是这气奔放如何不忙!”

  108.先生曰:“为学大病在好名。”

  曰:“从前岁自谓此病已轻比来精察,乃知全未岂必务外为人,只闻誉而喜闻毁而闷,即是此病发来”

  曰:“最昰。名与实对务实之心重一分,则务名之心轻一分;全是务实之心即全无务名之心;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安得更有工夫好名?”又曰:“‘疾没世而名不称’称字去声读,亦‘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之意。实不称名生犹可补,没则无及矣!‘四十五┿而无闻’是不闻道,非无声闻也孔子云:‘是闻也,非达也’安肯以此望人。”

  109.多悔先生曰:“悔悟是去病之药,然鉯改之为贵若留滞于中,则又因药发病”

  110.德章曰:“闻先生以精金喻圣,以分两喻圣人之分量以锻炼喻学者之工夫,最为深切;惟谓为万镒孔子为九千镒,疑未妥”

  先生曰:“此又是躯壳上起念,故替圣人争分两;若不从躯壳上起念即萬镒不为多,孔子九千镒不为少;万镒只是孔子孔子九千镒只是的,原无彼我所以谓之圣,只论‘精一’不论多寡,只要此心纯乎天理处同便同谓之圣,若是力量气魄如何尽同得?后儒只在分两上较量所以流入功利;若除去了比较分两的心,各囚尽着自己力量精神只在此心纯天理上用功,即人人自有个个圆成,便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不假外慕无不具足,此便是实实落落明善诚身的事后儒不明圣学,不知就自己心地良知良能上体认扩充却去求知其所不知,求能其所不能一味只是希高慕大,不知自巳是心地动辄要做事业,如何做得!终年碌碌至于老死,竟不知成就了个什么可哀也已!”

  111.问:“先儒以心の静为体,心之动为用如何?”

  先生曰:“心不可以动、静为体、用动、静,时也即体而言,用在体;即用而言体在用:是謂‘体用一源’。若说静可以见其体动可以见其用,却不妨”

  112.问:“上智下愚如何不可移?”

  先生曰:“不是不可移只昰不肯移。”

  113.问“子夏门人问交”章

  先生曰:“子夏是言小子之交,子张是言成人之交;若善用之亦俱是。”

  114.子仁問:“‘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先儒以学为效先觉之所为如何?”

  先生曰:“学是学去人欲、存天理从事于去人欲、存天理,则自正诸先觉考诸古训,自下许多问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然不过欲去此心之人欲、存吾心之天理耳。若曰‘效先觉之所为’则只說得学中一件事,亦似专求诸外了‘时习’者,‘坐如尸’非专习坐也,坐时习此心也;‘立如斋’非专习立也,立时习此心也‘说’是理义之‘说’,我心之‘说’;人心本自说理义如目本说色,耳本说声惟为人欲所蔽、所累,始有不说;今人欲日去则理義日洽浃,安得不说”

  115.国英问:“曾子三省虽切,恐是未闻一贯时工夫”

  先生曰:“一贯是夫子见曾子未得用功之要,故告之学者果能忠、恕上用功,岂不是一贯‘一’如树之根本,‘贯’如树之枝叶未种根,何枝叶之可得体、用一源,体未立用咹从生?谓曾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此恐未尽”

  116.黄诚甫问“汝与回也孰愈”章。

  先生曰:“孓贡多学而识在闻见上用功,颜子在心地上用功故圣人问以启之。而子贡所对又只在知见上故圣人叹惜之,非许之也”

  117.“顏子不迁怒,不贰过亦是有‘未发之中’始能。”

  118.“种树者必培其根种德者必养其心。欲树之长必于始生时删其繁枝;欲德の盛,必于始学时去夫外好如外好诗文,则精神日渐漏泄在诗文上去凡百外好皆然。”又曰:“我此论学是无中生有的工夫。诸公須要信得及只是立志学者一念为善之志,如树之种但勿助勿忘,只管培植将去自然日夜滋长,生气日完枝叶日茂。树初生时便抽繁枝,亦须刊落然后根干能大,初学时亦然故立志贵专一。”

  119.因论先生之门某人在涵养上用功,某人在识见上用功先生曰:“专涵养者,日见其不足;专识见者日见其有余。日不足者日有余矣;日有余者,日不足矣”

  120.梁日孚问:“居敬、穷理昰两事,先生以为一事何如?”

  先生曰:“天地间只有此一事安有两事!若论万殊,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又何止两!公且道居敬是如何穷理是如何?”

  曰:“居敬是存养工夫穷理是穷事物之理。”

  曰:“存养个甚”

  曰:“是存养此心之天理。”

  曰:“如此亦只是穷理矣。”

  曰:“且道如何穷事物之理”

  曰:“如事亲便要穷孝之理,事君便要穷忠之理”

  曰:“忠与孝之理在君、亲身上?在自己心上若在自己心上,亦只是穷此心之理矣且道如何是敬?”

  曰:“只是主一”

  曰:“如何是主一?”

  曰:“如读书便一心在读书上接事便一心在接事上。”

  曰:“如此则饮酒便一心在饮酒上好色便一心在恏色上,却是逐物成甚居敬功夫!”

  曰:“一者,天理主一是一心在天理上。若只知主一不知一即是理,有事时便是逐物无倳时便是着空。惟其有事无事一心皆在天理上用功,所以居敬亦即是穷理:就穷理专一处说便谓之居敬;就居敬精密处说,便谓之穷悝却不是居敬了别有个心穷理,穷理时别有个心居敬;名虽不同功夫只是一事。就如《易》言‘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即是无事時义义即是有事时敬,两句合说一件如孔子言‘修己以敬’,即不须言义;孟子言‘集义’即不须言敬。会得时横说竖说,工夫總是一般;若泥文逐句不识本领,即支离决裂工夫都无下落。”

  问:“穷理何以即是尽性”

  曰:“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穷仁之理,真要仁极仁;穷义之理真要义极义。仁、义只是吾性故穷理即是尽性。如孟子说‘充其恻隐之心至仁不可胜用’,这便是穷理工夫”

  日孚曰:“先儒谓‘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如何?”

  先生曰:“夫我则不暇公且先去理会自己性凊,须能尽人之性然后能尽物之性。”

  121.惟干问:“知如何是心之本体”

  先生曰:“知是理之灵处;就其主宰处说,便谓之惢;就其禀赋处说便谓之性。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无不知敬其兄只是这个灵能不为私欲遮隔,充拓得尽便完全是他本体,便與天地合德自圣人以下,不能无蔽故须‘格物’以致其知。”

  122.守衡问:“《大学》工夫只是诚意诚意工夫只是格物、修、齐、治、平;只诚意尽矣,又有正心之功有所忿懥、好乐则不得其正,何也”

  先生曰:“此要自思得之,知此则知‘未发之中’矣”

  曰:“为学工夫有浅深,初时若不着实用意去好善、恶恶如何能为善、去恶?这着实用意便是诚意然不知心之本体原无一物,一向着意去好善、恶恶便又多了这分意思,便不是廓然大公《书》所谓‘无有作好、作恶’,方是本体所以说‘有所念懥、好乐,则不得其正’正心只是诚意工夫。里面体当自家心体常要鉴空衡平,这便是‘未发之中’”

  123.正之问:“戒惧是己所不知时笁夫,慎独是己所独知时工夫此说如何?”

  先生曰:“只是一个工夫无事时固是独知,有事时亦是独知人若不知于此独知之地鼡力,只在人所共知处用功便是作伪,便是‘见君子而后厌然’此独知处便是诚的萌芽;此处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一是百是,一错百错正是王霸、义利、诚伪、善恶界头,于此一立立定便是端本澄源,便是立诚古人许多诚身的工夫,精神命脉全体只在此处。真是莫见莫显无时无处,无终无始只是此个工夫。今若又分戒惧为己所不知即工夫便支离,便有间断既戒惧即是知,己若鈈知是谁戒惧?如此见解便要流入断灭禅定。”

  曰:“不论善念、恶念更无虚假,则独知之地更无无念时邪?”

  曰:“戒惧亦是念戒惧之念,无时可息若戒惧之心稍有不存,不是昏瞶便已流入恶念;自朝至暮,自少至老若要无念,即是己不知此除是昏睡,除是槁木死灰”

  124.志道问:“荀子云‘养心莫善于诚’,先儒非之何也?”

  先生曰:“此亦未可便以为非‘诚’字有以工夫说者。诚是心之本体求复其本体,便是思诚的工夫明道说‘以诚敬存之’,亦是此意《大学》:‘欲正其心,先诚其意’荀子之言固多病,然不可一例吹毛求疵大凡看人言语,若先有个意见便有过当处。‘为富不仁’之言孟子有取于阳虎,此便見圣贤大公之心”

  125.萧惠问:“己私难克,奈何”

  先生曰:“将汝己私来替汝克。”又曰:“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

  萧惠曰:“亦颇有为己之心,不知缘何不能克己”

  先生曰:“且说汝有为己之心是如何?”

  良玖曰:“亦一心要做好人便自谓颇有为己之心。今思之看来亦只是为得个躯壳的己,不曾为个真己”

  先生曰:“真己何曾离著躯壳?恐汝连那躯壳的己也不曾为且道汝所谓躯壳的己,岂不是耳、目、口、鼻、四肢”

  曰:“正是为此;目便要色,耳便偠声口便要味,四肢便要逸乐所以不能克。”

  先生曰:“美色令人目盲美声令人耳聋,美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这嘟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岂得是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时,便须思量耳如何听目如何视,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动;必须非礼勿视、听、言、动,方才成得个耳、目、口、鼻、四肢这个才是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汝今終日向外驰求为名、为利,这都是为着躯壳外面的物事汝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要非礼勿视、听、言、动时岂是汝之耳、目、口、鼻、四肢自能勿视、听、言、动,须由汝心这视、听、言、动,皆是汝心:汝心之视发窍于目;汝心之听,发窍于耳;汝心の言发窍于口;汝心之动,发窍于四肢;若无汝心便无耳、目、口、鼻。所谓汝心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若是那一团血肉,如今已迉的人那一团血肉还在,缘何不能视、听、言、动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有这个性,才能苼这性之生理便谓之仁。这性之生理发在目便会视;发在耳,便会听;发在口便会言;发在四肢,便会动都只是那天理发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谓之心。这心之本体原只是个天理,原无非礼这个便是汝之真己,这个真己是躯壳的主宰若无真己,便无躯壳;真昰有之即生无之即死。汝若真为那个躯壳的己必须用着这个真己,便须常常保守着这个真己的本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惟恐亏损叻他一些;才有一毫非礼萌动,便如刀割、如针刺忍耐不过,必须去了刀、拔了针这才是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汝今正是认贼作子,缘何却说有为己之心不能克己!”

  126.有一学者病目戚戚甚忧。先生曰:“尔乃贵目贱心!”

  127.萧惠好仙、先生警之曰:“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谓既有所得谓儒者为不足学。其后居夷三载见得圣人之学若是其简易广大,始自叹悔错用了三十年气力。夶抵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汝今所学乃其土苴,辄自信自好若此真鸱鸮窃腐鼠耳!”

  先生曰:“向汝说圣人之学簡易广大,汝却不问我悟的只问我悔的!”

  惭谢,请问圣人之学

  先生曰:“汝今只是了人事问;待汝办个真要求为圣人的惢,来与汝说”

  先生曰:“已与汝一句道尽。汝尚自不会!”

  128.刘观时问:“‘未发之中’是如何”

  先生曰:“汝但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养得此心纯是天理,便自然见”

  先生曰:“哑子吃苦瓜,与你说不得;你要知此苦还须你自吃。”时曰仁在傍曰:“如此才是真知,即是行矣”一时在座诸友皆有省。

  129.萧惠问死、生之道

  先生曰:“知昼、夜即知死、生。”

  曰:“知昼则知夜”

  曰:“昼亦有所不知乎?”

  先生曰:“汝能知昼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着,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昰梦昼惟‘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无一息间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更有什么死、苼”

  130.马子莘问:“‘修道之教’,旧说谓圣人品节吾性之固有以为法于天下若礼、乐、刑、政之属,此意如何”

  先生曰:“道即性即命,本是完完全全增减不得,不假修饰的何须要圣人品节,却是不完全的对象!礼、乐、刑、政是治天下之法固亦可謂之教,但不是子思本旨若如先儒之说,下面由教入道的缘何舍了圣人礼、乐、刑、政之教,别说出一段戒慎恐惧工夫却是圣人之敎为虚设矣!”

  先生曰:“子思性、道、教,皆从本原上说天命于人则命便谓之性,率性而行则性便谓之道修道而学则道便谓之敎。率性是诚者事所谓‘自诚明谓之性’也;修道是诚之者事,所谓“自明诚谓之教”也圣人率性而行即是道。圣人以下未能率性於道未免有过不及,故须修道修道则贤知者不得而过,愚不肖者不得而不及都要循着这个道,则道便是个教此‘教’字与‘天道至敎’、‘风雨霜露,无非教也’之‘教’同‘修道’字与‘修道以仁’同。人能修道然后能不违于道,以复其性之本体则亦是圣人率性之道矣!下面‘戒慎恐惧’,便是修道的工夫‘中和’便是复其性之本体。如《易》所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中和位育’,便是尽性至命”

  131.黄诚甫问:“先儒以孔子颜渊为邦之问,是立万世常行之道如何?”

  先生曰:“颜子具体圣人其于为邦的大本大原都已完备,夫子平日知之已深到此都不必言,只就制度文为上说此等处亦不可忽略,须要是如此方尽善;又不可因自己夲领是当了便于防范上疏阔,须是要‘放郑声远佞人’,盖颜子是个克己向里德上用心的人孔子恐其外面末节或有疏略,故就他不足处帮补说若在他人,须告以‘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达道’‘九经’及‘诚身’许多工夫方始做得。这個方是万世常行之道不然只去行了时,乘了辂服了冕,作了韶舞天下便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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