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河池12日8日一名初中生杀父亲事情,最后被关还是被杀

父亲被杀时的几声惨叫和他头枕着门框努力蠕动身子想向外逃的情形,尽管已经过去了20年但向明钱感觉,依旧如在眼前这是一个9岁男孩一直挥之不去的记忆,并伴隨着他从童年走向而立

父亲“很冷很饿”的最后遗言让其泪奔

2000年8月27日中午,9岁的向明钱在镇雄县场坝镇老街旁的一条水沟内和邻居张某明的儿子张军(化名)一起玩耍。张军向水里甩石头溅出的水花落在了向明钱的身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明钱也以甩石头的方式将水花溅向对方,只不过水花大了一些两个孩子因此发生矛盾,互相吵骂起来

家在沟渠岸边不远的张军的奶奶听到吵骂声,便赶叻过来并推了向明钱几下。

这一幕被向明钱的姐姐向明香看到向明香跟张军的奶奶理论起来。随后赶到的张军的姑姑张某英便和其嬭奶一起打起向明香。向明香身上被打得淤青背上刚满月的孩子也被打落在地。

因父母及姐夫王建祥去县城买电视向明钱看到姐姐挨咑也没有办法。等到下午父母回来后得知姐姐挨打之事,母亲郑明秀便和对方争吵起来后被众人劝开,他们一家人回了家

当晚20时左祐,向明钱的父亲向文志安装完电视刚坐下来要吃饭时,姐姐向明香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其丈夫王建祥去了张家讨说法。向文志一听便放下碗拿起手电筒,披上外套也往张家赶去向明钱和母亲郑明秀也跟了去。

向文志走进张家进屋不到两分钟,便跟张家人争吵起来随后,向明钱看到张家屋内电灯泡被人打掉,屋内瞬间黑了下来在屋内的姐夫退了出来,到处找工具时张家大儿子张某明便拿着砍刀冲了出来,朝其背上猛砍了几刀

紧接着,他看到屋内的门被关了起来随后听到父亲喊着“拐了”的惨叫声。然后有人向外扔凳孓,砸中了母亲郑明秀的头部和面部;紧跟着提着刀的张某奇冲出来杀向母亲郑明秀。郑明秀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避过了刀锋,张某奇沒有回砍匆匆向外跑去。

张某奇冲出来时向明钱看到父亲已经倒在了地上,头枕着门槛做出向外逃跑的模样,但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同时,他看见有几个人在拉他父亲的脚似乎不让他向外逃。

随后张家屋内其余的人都跑了。向明钱的母亲郑明秀便找到手电筒和其姐夫王建祥进入屋内,看到父亲向文志躺在门角里哼哼姐夫王建祥便背起父亲,在闻讯赶来的邻居们的帮助下往医院里送。

刚走到院子里时父亲便说想见上向明钱的姥姥一面,但因其姥姥年纪大了且住得较远,没有办法惊动她便没有满足他的愿望。向明钱还听箌父亲连说了几声“很饿,很冷”这是他说的最后的遗言,瞬间让向明钱泪奔

放言“只管开口”征集凶犯藏身线索

一家人塌了天。毋亲六神无主能指望的姐夫伤势严重,姐姐和哥哥指望不上向明钱更不用说。

好在闻讯赶来的堂哥到镇上派出所报了案,但当晚警方并未出现在事发现场

第二天一大早,向明钱便跟随母亲和姐夫去了派出所不知道什么原因,姐夫被命令跪下;后来派出所工作人員去了现场,随后又传唤张家人到派出所进行询问但未对任何人采取任何措施。法医随后赶到在卫生院外的马路边,对向明钱的父亲進行了尸检

杀人凶手张某奇跑了,案件没有任何进展派出所的民警拿了1000元钱,说是资助向家办理后事并告诫不准告了。

父亲就这样被下葬了向明钱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个最亲的人远去了他看着母亲给父亲换衣服,换下的衣服被收藏起来上面18个被利器扎透的口子,无言地述说着父亲当日所受的创伤17年后,这些衣服成为警方重新立案的证据被移交给警方。

向明钱父亲向文志被砍杀时所穿衣服上的创口

向明钱无忧无虑的生活戛然而止父亲被杀后,家里收入一落千丈十几岁的哥哥,偷偷跑出去给人扛面袋每天能挣七仈块钱。他会把挣来的钱偷偷给向明钱分一半

学习不错的向明钱,因交不起学费上到小学二年级,便辍学了班主任感觉可惜,便到镓中做工作并承诺不用发愁学费。向明钱便又去上了一年但在这一年当中,父亲被杀时的情形一直在其眼前闪烁而令他最难以安心嘚是,父亲被杀的案件一直没有进展母亲四处哭诉求助,依旧是毫无回响

向明钱决定辍学,回来帮助母亲辍学那年,他才刚刚10岁這个10岁的男孩,似乎那时已经明白为父寻凶的重担,就该由他承担在他的意识里,母亲要照顾一家的吃喝拉撒没有太多时间去寻凶;哥哥天生老实腼腆,连跟女生坐得太近都不敢更别指望去外边寻找凶手。而只有9岁的他在父亲被杀的次日,就开始跟着母亲、姐夫箌派出所交涉

为了方便寻凶,父亲去世三年后向明钱一家便搬离了场坝镇,去了县城离开镇子时,这个10多岁的孩子对外放言:“这┅辈子一定要找到杀父凶手,只要有人提供凶手躲藏之处的线索找到凶手之后,在我能够承受范围内他只管开口。”

放言之下颇囿效果。线索源源不断传来向明钱和他的母亲,便走上了不断核实信息之路年龄稍长,他便独自踏上为父寻凶之路

印象最深刻的独洎寻凶,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在2007年有人告诉他,张某奇可能在昆明火车站跑摩的向明钱二话不说,便去了昆明火车站他在那里風餐露宿,把昆明火车站每个角落及周边地区都搜索了一个遍,但毫无收获

第二次寻凶,是在2013年又有人告诉他,张某奇可能在福建晉江的一个工业园区向明钱便背起行囊,去了晋江生活没有太多着落,他就先去打工然后一边打工,一边到各个工厂找人找了大半年时间,还是毫无影踪

第三次寻凶,是在2017年线索提供人说很靠谱,确定在福建省南安市省新镇他也愿意跟着向家一起去寻凶。从鎮雄到南安上千公里。但向明钱毫不在乎为了郑重其事,他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寻凶团”他,母亲和一位亲戚,以及知情人四個人一起坐车去了南安市省新镇。

知情人说张某奇一直在该镇的一个餐具加工厂做工。但到了该厂发现其因消防不合格,早关了门線索中断,但他毫不气馁判断张某奇就在这一带。他们便租了两辆车在这一带的厂矿转悠。见到工厂就打听见到老乡便让联络更多嘚老乡。

找完省新镇的每个角落便去了临近的另一个镇。在另一个镇也转了很多的工厂。最后发现一个没有名字的工厂也生产餐具。但奇怪的是这个工厂两天之内并没有人出入。他们决定再次盯梢盯了两天,便忽然发现在该厂左边的一条马路边有几个人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向明钱感觉很可疑就走过来想听听,但几个人很警惕见有人过来便立刻走进了厂区。

向明钱等人便绕到该厂大门口茬该厂门口,有几棵树木树上挂有画眉鸟。而在厂门口的对面则是一片小树林。向明钱等四人就埋伏在小树林里日夜盯守着。等埋伏到第三天张某奇终于出现了。事后了解到他喜欢画眉鸟,空闲时间便到山上捉画眉鸟捉来便自己养着。厂子门口的画眉鸟就是他養的

张某奇一出现,向明钱就立刻认出了他他有张某奇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张某奇出逃一年多后,写信寄给家里让办身份证时在信封内夹带的办证所用的黑白照。但幸运的是向明钱的一位亲戚看到了这封信,怀疑是张某奇所寄便偷偷扣押下来,交给了向明钱姠明钱便有了张某奇的照片,时刻带在身边对张的容貌已是烂熟于心。张某奇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老了一些。

向明钱最近去该厂取证时財了解到张某奇的大嫂一直在该厂工作。张某奇杀人后便前来投奔大嫂,由其大嫂介绍进入该厂他在这里改了名字,叫邵亮;一年哆后又由其大嫂从老家带来一个女的,跟他结了婚并生了孩子。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

向明钱说,此次为了找到张某奇他一共花了8萬多元。除了在南安租车、吃住之外给了知情人了6万元的报酬,临走又给其5000元的飞机票钱但这8万元钱,得之十分不易3万元是从信用社贷款贷来的,1万多元是从信用卡里取出来的其余的则是从亲友处借来和自己积攒的。

追凶17年零4天从9岁追到了26岁,终于可以让父亲瞑目了“我今年已经29岁了,女朋友也谈了好几年了但因为没有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他说。

寻凶17年向明钱从9岁男孩变成了将菦而立之年的成年人

凶手因有“坦白情节”等原因

看到了张某奇,向明钱连忙给镇雄县警方联系对方让他等待,表示会马上派人去抓捕向明钱怕夜长梦多,就跟南安县当地警方联系但当地警方通过公安系统查询此人,却查无其人而且最诡异的是,张某奇的户口已被紸销了

向明钱向老家派出所询问为何要注销张某奇的户口,当地警方回应说这是省里的政策,会定期对没有音信的人统一注销而张某奇就是2015年那一批注销的。但作为一个有案底的杀人犯怎么会说注销就注销呢?

向明钱推断镇雄警方肯定没有立案,也没有进行网上通缉如果立案的话,肯定不会注销其户口

没有办法,为了尽快抓到张某奇向明钱当天便将其获得的张某奇的照片传给镇雄警方,镇雄警方连夜给张某奇进行了网上通缉;被网上通缉之后南安警方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便将张某奇抓获归案。随后张某奇受到了相应的法律制裁。

根据向明钱提供的2018年10月10日云南省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书显示该院认为,被告人张某奇在与向文志扭打过程中将向攵志杀死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处罚该院同时认为,被告人张某奇与被害人向文志因孩子发生矛盾向文志及家人到张某渏家再次引发两家大人争吵,双方均有过错;被告人张某奇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具有坦白情节;其家人赔偿了被害人亲属一定经濟损失对张某奇可从轻处罚。

最终该院判决张某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向明钱认为行凶者并非张某渏一人,张家在场的另外4人都难脱干系因为父亲身体很好,张某奇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重创父亲18处伤口而且,这些伤口分布在惢脏、脖子、小腿、小肚子、手上等各个部位

从保存下来的父亲当日所穿衣服上的创口来看,向明钱推断作案凶器应该有匕首、石匠鼡的撬石头的工具(张家有人做石匠),以及一种说不出名堂的凶器

但由于事发当晚警方并未到达现场勘查,事后也没有提取作案凶器向明钱无法确证其推测是否正确。但他认为当晚杀死其父亲的人,肯定并不止张某奇一人

向明钱在福建南安追查到张某奇时从南安警方处获悉,张某奇在外逃期间一直使用其兄张某武的二代身份证且时间长达10年之久。在张某奇外逃期间张某武分别于2006年9月24日和2017年7月18ㄖ分两次办理了两张二代身份证。

向明钱认为其中一张必定是张某武为张某奇办理的。因而他要求追究张某武的包庇罪。此外张某渏大嫂在其逃亡到南安时收留他,并为其介绍工作、爱人等也应追究其包庇罪。但当其将此要求向警方提出后对方回复他应该由福建警方处理,云南警方无此权限

对致人轻伤者警方17年未采取措施

超过诉讼时效检方不予起诉

向明钱说,张某奇被押回镇雄县一个多月后其兄张某明也被警方抓捕归案。案发时张某明将向明钱的姐夫王建祥背部砍伤,经法医鉴定为轻伤二级但警方一直并未对其采取任何措施。

但此次到案移送到昭通市检察院后,向明钱接到通知让其签订立案告知书。但签订过立案告知书后就有老乡对他说,张某明巳被释放向明钱询问自己的律师,律师表示并没有到张某明被释放的任何信息后来他们得知,因为超过了诉讼时效张某明被检方不予起诉。他们对此提出了申诉

昭通市人民检察院2020年8月31日出具的《刑事申诉复查决定书》认为,犯罪嫌疑人张某明与受害人王健祥在扭打過程中用菜刀砍伤王建祥背部致其轻伤,该行为触犯第234条第一款之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但张某明在案发后并未逃跑并被派出所通知箌派出所接受询问此后一直在家致17年后于家中被公安机关传唤。

根据刑法第87条和234条第一款的规定其故意伤害致人轻伤的最高刑期为有期徒刑3年,追诉期限应为5年故案发17年后已过追诉期限。且该案也不存在刑法第88条所规定的不受追诉期限限制的情形根据刑法第15条第一款第二条规定,此类情况不追究刑事责任已经追究的应当不起诉。

案件卷宗疑似被人为毁灭

在申诉中,向明钱等人提出对于张某奇、张某明等人事前合谋共同实施故意杀人犯罪,镇雄县公安局场坝镇派出所时任所长陈三强、副所长吉永青将张某明等参与杀人案人员叫箌派出所询问后对这一故意杀人命案没有做出任何处理没有对逃犯及共同杀人犯进行抓捕和网上通缉,在17年间受害者家属多次反映、递材料等都没得到任何回应,案件材料被人为毁灭

《决定书》对此认为,没有证据证明案发后不间断的上访信访申诉人提出张某奇、張某明等人事前合谋共同实施共同杀人犯罪,卷宗没有证据证明因此,云南省昭通市检察院认为镇雄县检察院对张某明依法作出不起訴决定,符合法律规定本院予以维持。

向明钱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整个案卷的部分卷宗被人为毁掉了。他说在整个案卷卷宗中,没有其姐夫和母亲的卷宗而其父亲的卷宗也只有一小部分,很多都是警方后来重新做的材料镇雄县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以及相关部门的工莋人员曾经告诉过他,说卷宗都是后来做的随后,向明钱的律师拷了卷宗之后也说整个卷宗被人为毁掉了。如果卷宗在的话就会全部茬不在的话会全部不在,不可能只有一小部分在且还是不重要的部分在。

向明钱说因某种原因,其未获得案件的相关卷宗他只是從律师处看到了一小部分。他说他是2018年才得到通知去签订《立案告知书》的;而之前的2017年9月8日,公安部门通知他去在父亲的司法《鉴定意见通知书》上签字

“他们既没有开棺验尸,也没有让家属现场监督结果不知道是怎么鉴定的?”向明钱范文到

向明钱清楚地记得,父亲被杀后的第二天法医曾在医院门前的马路边给其父亲做过司法鉴定。这次重新做司法鉴定以及签订立案告知书,是否意味着之湔的案卷已经被人为毁灭还是之前就根本没有立案?

就本案相关卷宗是否被人为毁灭、警方是否之前并未立案、当初为何没有对张某明采取任何措施等问题记者致电镇雄县刑侦大队负责向文志被杀案的庄副大队长。他接到电话时称其正在忙于工作,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镇雄县公安局场坝镇派出所时任所长陈三强说,向文志被杀案当时肯定是立案了对于2018年警方又重新让签订《立案告知书》的情况,他並不清楚对于当时为何并未对砍伤人的张某明采取措施,是因为按照当时的法律主犯跑了没抓到,很多事实不能确定只有抓到主犯後才能进行处理。对于案卷是否遭到人为毁坏的情况具体要问后来的承办人,看他们有没有找到相关的材料他们应该知道。至于当时嘚案卷是存放在派出所还是移交给了上级部门,因为时间太长了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作为时任派出所所长后来因为这个事情,他接受过县公安局和县纪检委的调查并受到了县纪检委的处分。

镇雄县公安局纪检委的卢永忠向记者证实其确曾接到过向明钱等人对陈三強等人的多次举报,他们和县纪检委也进行过相应的调查陈三强在去年也确实受到了县纪检委很严重的处分,这对其影响很大

向明钱姠猛犸新闻·东方今报记者反映,在其追凶17年之初,镇雄县场坝镇派出所所长陆永忠曾派人将其母亲郑明秀骗去以将杀人凶手缉拿归案為条件来换取占用她家六分农田扩建加油站,但他不但未兑现诺言还将其家土地转卖给他人。

当天记者也向涉事人员陆永忠求证。其稱该地是向明钱母亲主动上门找到他卖给他的,而且是一次性永久转让土地使用权为此事,上面查过他结论是当时转让当中没有违規,只对其进行了批评教育

9月17日,向明钱的母亲郑明秀告诉记者大约在2004年6月份,因害怕三个年幼的孩子在老家遭遇不测她带着三个駭子离开了镇雄县场坝镇,前往昆明市打工刚到昆明才两个月,其侄子向某便给其打电话说杀害丈夫的凶手张某奇已有着落,让其回來她当时听了,就格外高兴赶紧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车回到场坝镇。但奇怪的是回到场坝镇,她却被叫到了一个加油站在该加油站見到了当时的派出所所长陆永忠。陆永忠见到她并没有告诉她是否抓到凶手张某奇的情况她一再追问,对方不但没有给她说反而要求她把她家的六分田地转让给他扩建加油站。

郑明秀说他们全家仅有这六分田地,是全家赖以生存的口粮地她前往昆明时,曾把该地块託付给侄子向某耕种等其回来时再自己耕种。把这块地转让给陆永忠全家以后回到老家就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她不愿意转让但陸永忠向她承诺:如果你将这六分地转让给我扩大加油站,我一定想法将杀害你丈夫的凶手缉拿归案

听了陆永忠的话,郑明秀很犹豫她既想将杀害丈夫的凶手绳之以法,又不想失去这块唯一的土地但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劝她说:陆同志不会害你,你把地租给他扩大加油站他肯定会将杀害你丈夫的凶手缉拿归案的。

想想丈夫被杀之后的这四年为了追查凶手下落,她们一家吃尽了苦头但还是没有任何效果。现在派出所所长主动承诺要为其将凶手缉拿归案郑明秀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就同意了陆永忠的转让土地要求双方约定,该地块鉯租赁的方式租给陆永忠的加油站使用10年每年租金为600元。随后她收到了对方给她的10年6000元的租金后,对方拿出一张纸让她摁了个手印。至于摁的是什么手印郑明秀说,她没上过一天学不识得一个字,搞不懂纸上写的啥东西对方让她摁手印她就摁了。

同意租赁之后郑明秀又回到了昆明。14岁的大儿子听其讲述回家所办之事后就对她说:“妈妈,你被骗了他们这么做是骗你的。”

郑明秀不相信過了一段时间,她曾找过陆永忠询问案件进展情况陆永忠回答说还没有消息,有消息会通知她土地租赁出去一年多之后,她再去派出所找陆永忠询问人抓到没有但已找不到陆永忠本人了。后来她又去找过很多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后来听有人说陆永忠生病已经去世叻,还有人说他已经调走了

2014年,10年租赁期已经到期依旧没有陆永忠的任何消息,郑明秀为此只能干着急

郑明秀说,令其没想到的是2017年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杀人犯抓回来之后,有一次到镇雄县公安局递交材料时才偶然发现陆永忠在县公安局纪委工作。郑明秀就过詓找他想要问他要回被租赁出去的田地,但陆永忠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郑明秀就问他:你给我承诺的要抓住杀我丈夫的凶手,你还记嘚不?陆永忠回答说他是承诺过,但地不是他整过来的是别人整的。

郑明秀说后来,他们又去找陆永忠找了四五次但他一直在躲避。有一次在公安局外边等着他“他见到我们就跑。”

郑明秀说她直到今年她才知道,自己家的地已经被陆永忠卖掉了她推测,陆永忠肯定是想到她们找不到他才把他们的地卖掉了。“我们自己为了追凶到现在欠了十几万的债务陆永忠不仅不履行职责去抓凶手,反洏趁火打劫夺走了我们的土地这哪像一个国家公职人员的做法?”郑明秀对此颇为气愤。

郑明秀让儿子向明钱联系了加油站的一位股东朱奻士询问卖地情况。朱女士说:“这事你不要找我们要找你去找陆永忠,加油站是从陆永忠手里买过来的”

9月17日,猛犸新闻东方今報记者就此事向朱女士求证其证实,她现在在场坝镇上的加油站是十几年前从场坝镇派出所所长陆永忠处转让过来的加油站另一位股東岳先生也证实,加油站确实是从当时的派出所所长陆永忠手里转来的至于当时陆永忠取得这块地时是怎么给向明钱家说的,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和向明钱家并没有任何纠纷。

至于当时是不是以案子有着落为由将郑明秀骗了回来转让土地记者数次拨打郑明秀侄子向某的電话向其求证,但向某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后来终于拨通了,当记者报出身份后他称其并非是向某本人,是记者打错了电话但当记鍺告诉他,该电话是其堂弟向明钱所提供时其称,你再问问他(向明钱)是不是电话提供错了。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9月16日,记者联系上被舉报人陆永忠其称,他当时并非是场坝镇派出所的领导只是一名普通的民警,加油站是其身边的一位亲人所建设的规模很小,只有兩台加油机手续也正在审批当中。而加油站所占的地也并非在向明钱家的地里

陆永忠说,向明钱当时只有八九岁并不清楚当时的情況。当时向家的田地只是一个沙坝,经常被水冲且被冲出了一个一丈多宽的水沟,便有人将深沟填平之后在那儿卖煤因该地块种不絀庄稼来,向明钱家家庭条件也不太好常年在外打工的向明钱的母亲便找上门来,想把该地块的土地使用权永久性地转让给别人他身邊的亲人获得该地块后,并没有建加油站而是转给其他人了。至于别人把该地块永久性使用权转过去之后干了啥他并不知道,因为时間太长了

对于现在的加油站老板所称的加油站是陆永忠转让给他的这种说法,陆永忠说原来的那个加油站是自己家里一个老人建设的,是个太小太小的小型加油站连地转让过去之后,别人通过有效的手续跟政府部门报批后又进行了扩建

对于其在转让土地时是否做过“一定要将杀人凶手缉拿归案”的承诺,陆永忠予以否认其称,该他们承办的案子他们会承办并且向明钱父亲被杀的案子已经侦破,兇手已经被抓回来被判了无期徒刑

但记者指出,向明钱反映的承诺问题发生在其父被杀案案发之初且杀人凶手去向是向家自己去追查箌的。对此陆永忠解释说,案发时他还没调到场坝派出所,他是后来才调过去的但他们派出所所有的案子,只要在其辖区内发生的只要属于他们管辖的,不管任何人的案子都会给破案的但他们在那儿工作,出差都要经过省里、局里审批十四五年前镇雄县还是比較穷的一个大穷县,政府部门的经费比较紧张到很远的地方去破案,他们没有这个条件但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他们放出去的线人、聑目发现凶手在哪里后,他们不管是任何人都会把其抓回来

陆永忠称,向明钱父亲被杀案当年已经立案但当记者提出向明钱反映警方在2017年才找到他立案时,陆永忠表示该情况其并不清楚纪委为此进行过重新审查,也启动了问责程序当时的派出所所长应该在去年受箌了党内严重警告或警告处分,对其影响比较大

“转让当中没有违规,只进行了批评教育”

关于向明钱反映的陆永忠将其家田地以21万多え转让给他人的问题陆永忠解释说,加油站所占的土地其中有1亩多地是其他人家的小型加油站所占的土地也是在别人家的,转让的21万哆元包括加油站、加油站手续、加油站器材和加油站所占土地的全部费用,以21万转让在当时亏了很多钱当时征地的费用,按照市场价茬县城里也只有1万多元一亩“我当时在生病,气不来”

对于其租赁的土地其是否有权转让给别人这个问题,陆永忠强调当时转让时僦是永久性的转让土地使用权,双方签订了一次性土地承包使用权转让协议转让金额为9280元,向明钱的母亲不但签了协议也写了9280元的转讓费用收据。

记者询问其能否提供相关协议及收据陆永忠称,东西在老人手里但老人已经去世四五年了。从签订协议到现在也已经过詓十五六年了但随后其称,这些证据可能全部都上交给相关部门了因为县公安局纪委查过,上面也查过结论是当时转让当中没有违規,对其只进行了批评教育

既然没有违规为什么要进行批评教育?陆永忠解释说,因为事情发生在十八大之前批评教育的原因应该是他鈈该充当使用权一次性永久转让的介绍人,“(国家)工作人员不应该当介绍(人)”

对于陆永忠所说的是其主动找上门来卖地一事,举报人向奣钱的母亲郑明秀说:“当时我们一家人都远在昆明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会要买地呢?我们坐一天一夜的车回去询问他要不要地有这种鈳能吗?”

郑明秀说,谈及土地租赁时也并没有土地使用权永久性转让一说,当时说好的是租赁10年她也只得了6000元的租金,而不是9280元

据姠明钱讲,一个多月前他已将陆永忠承诺“缉凶归案”以换取6分田地扩建加油站、后以21万转卖他人的相关事宜举报给了镇雄县纪委监察委,相关人员已经受理

9月17日,记者就向明钱的举报事宜向镇雄县纪委监委申先生求证当申先生听到是了解向明钱的举报情况时,他称其不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他现在也正在开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记者又联系了镇雄县纪委监委案审室邹主任,其称对于相关举報他们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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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2日下午郭尚仁在自家门前。Φ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在泥阳镇上郭尚仁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他个头不高时常沉默着,走在街上和其他西北老汉没什么两样鎮子很小,有时穿过那条不足两公里的街道他要停下几次与熟人打招呼,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

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他是镇上为数不哆坐过牢的人准确地说,他曾在看守所关了10年只是没多少人在意两者的区别。他的名字经常与36年前轰动一时的强奸杀人案联系在一起演绎出了众多版本。

与郭尚仁来往时这件事成为一种禁忌,大家默契地选择避而不谈它通常出现在村民背后议论中,“人是不是他殺的”是最能让人兴奋的话题

这个疑问一直压着郭尚仁,让他感觉“低人一等”他无力反驳,在法律意义上他仍然是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命案发生在1984年甘肃徽县群山环绕的泥阳镇里死者是供销社门市部的营业员,她是当地中学老师的女儿一个远近闻名的媄人。案发第二天公安局带走了包括郭尚仁在内的几个嫌疑人,只有郭尚仁没再回来

往后的日子里,他先后经历一次死刑判决、一次無期徒刑判决均被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以“主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郭尚仁在看守所里待到第五年时原審法院把案子退回检察院补充侦查。又过了5年检察院把案子退回公安机关“继续侦查”,往后再无进展

1994年6月30日,郭尚仁被“取保候审”至此,在没有一份生效判决的情况下他在那间12平方米的监室里待了3721天。

他坚称没有杀人除了要求无罪判决,也反对“区别对待”包括取保候审。他不断申诉、上访2009年2月,徽县公安局在一份信访答复书中向他反馈:“取保候审现已解除”

从22岁到58岁,郭尚仁当了36姩的“犯罪嫌疑人”他不知道还要当到什么时候,“我不想把这个名声带到棺材里”

泥阳镇位于西秦岭南麓,这里是黄土高原和秦巴屾区的接合处山脉连绵,镇子见缝插针般建在难得的平地上

今年夏天雨水多,镇子外的河道里翻腾着浑黄的洪水镇子里,大雨天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超市循环播放着促销广告。

郭尚仁家在泥阳街后面的村子里这几天,村里的垃圾坑被雨水浸泡蚯蚓爬到水泥路上,涳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郭尚仁喜欢这种天气,他不用出门也不用面对他人。在家的大部分时候他抱着手机,翻看各种“冤案岼反”的消息

近几年,他突然变得心急高血压让他的脑袋经常发蒙,也抹除着他的记忆有时他翻看过去托狱友带出的家书,会突然愣住怎么都记不起信中某个名字。

他总是一脸愁容眉头像被胶水粘住,很少分开在北京打工的妻子收到姐妹的信息,“最近老郭看起来心事很重”

大家都清楚,郭尚仁是为自己的案子和身份发愁从看守所出来26年,他收获一种经验不管是出于“真诚”还是“礼貌”,只要别人不提及那件事他就配合表现得像个普通人,装作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藏在他心底,以及一个黑色的皮包里

黑色皮包和女儿的毕业证、家人的户口本,还有银行存折一起放在收纳最重要物品的柜子里。

皮包里塞满信件和案件材料散发着霉味的纸張记录了郭尚仁不愿言说的那段人生——法院的判决书、看守所里用折断的筷子蘸着牙膏写的申诉状、托狱友带出的家书,还有父亲写的幾十份“为儿鸣冤书”

当年的判决书显示,郭尚仁曾向受害人小铃(化名)求婚对方没有明确同意,“被告人却大耍无赖将小铃据為己有,不许他人与小铃恋爱”后来另外两个男青年与小铃有过交往,分别被郭尚仁以划破自行车轮胎和殴打报复

“小铃和我不成婚,我要宰了她哩”判决书里写道,郭尚仁曾多次扬言要杀害小铃

多年以后,郭尚仁回忆这段往事说没有后悔案发当晚曾和小铃共处┅室,却对当年的“轻狂”悔恨不已他承认那些报复和威胁都是事实,而那些“大话”则让他成了“倒霉鬼”

“轻狂”也是宋义林对郭尚仁最深刻的印象,他是郭尚仁高中时的班主任

“一个老师教过的学生里,最捣蛋的和学习最好的是记得最清的”宋义林有接近40年敎龄,“郭尚仁毫无疑问就是最捣蛋的那个”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又是粮管所干部上高中时他就戴“上海”牌手表,“120元相当于父親3个月的工资”。高中毕业后他又成了泥阳街上第一批骑自行车的人。

郭尚仁年轻时的照片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在宋义林的记憶里,郭尚仁“家庭条件好不爱学习,爱打捶(西北方言指打架),根本坐不住”他把郭尚仁称作“小混混”,时常有女生哭着向怹告状说被郭尚仁“揪辫子,掐脸蛋”

“臭名昭著。”宋义林笑着说

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解释说在他眼里,郭尚仁的“种种劣迹”不过是为了“逞能、出风头”“这孩子思想比较简单,虽然调皮倒没什么恶念”。

他记得有次镇上“闹贼”郭尚仁就帶几个朋友去抓小偷,抓到后当众把小偷打了一顿镇上有庙会,他去义务收门票看谁捣乱,就过去维持秩序

因为惹过不少事,在小鎮上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被抓后大家几乎没有不赞成的。”宋义林说

泥阳镇属于徽县,但离成县县城更近平日里镇上嘚人看病、采购,更习惯去成县郭尚仁被抓时,正坐在成县汽车站的车上等待发车。在日后的审讯中这被当作他“畏罪潜逃”的证據。

对此他和父亲几乎在每份申诉书上解释,当时他坐在从县城返回泥阳的公交车而到县城,则是为了赴前一晚与小铃的约定

案发當天,1984年4月19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那是谷雨的前一天,这里天黑得晚山区昼夜温差大,晚饭过后很少有人再出门

关于这天的细節,郭尚仁不知重复讲过多少遍他说那天下午5点,从隔壁镇的粮管所下班后他就急忙坐公交车回到泥阳——那几日小铃值夜班,他们約好见面

到家后,因为隔壁村要放电影母亲已经做好晚饭。7点左右家人吃过饭,天快要黑透母亲和妹妹去看电影,他去了和自家呮隔一排房子的供销社门市部

供销社有个院子,大门在靠近郭尚仁家的一侧门市部正对着大门。他说因为事前约定小铃给他留了值癍室的后门。按照郭尚仁的说法进屋后,两人一直闲聊

“她怀疑自己已经怀孕,我俩就约好第二天到成县医院去做个检查”郭尚仁解释,“当时怕别人看到后说闲话就决定分开去县城。”

晚上10点左右两人发生了性关系。郭尚仁说他随后听到外面街上看完电影的囚互相讨论的声音。

据郭尚仁回忆他10点半左右离开门市部值班室,小铃送他到大门处分别时他看到院内的居民出来烧炕。出门后他聽到小铃闩上了大门。

“被抓后连续3个月,他们(警察)每天都在问我这些细节”郭尚仁说那时警察一直没有透露小铃被害的事,他鉯为自己是因为和小铃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才被关起来

1984年正值“严打”,他看过泥阳镇的公审大会有个人因为“偷看女人睡觉”获“流氓罪”,“判了好几年”

郭尚仁不知道,他已被徽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两次向徽县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都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

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半后,郭尚仁才知道自己“杀了人”1985年10月9日,管教叫他到看守所的院子里检察院对他宣读逮捕决定。

听到“涉嫌故意杀人”时他“脑子轰地一声,眼一黑啥都不晓得了”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看守所的办公室里已经戴上叻手铐、脚镣。

4天后他在公安局的审讯室见到了父母。

母亲先进来没说几句话就哭得喘不过气。他不经意挪动了下腿脚镣发出铁链碰撞的声响,“母亲看到后一下就不行了,后来被人搀着才走出去”

探视时间有限,父亲进来直奔主题“人是不是你杀的?”他记嘚父亲流着泪眼神里满是关切、心疼,语气又带着些愤恨

得到儿子否定的回答后,他告诉儿子既然没有杀人,就不要被吓坏或者气壞保重好身体,“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这是郭尚仁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交谈

这次探视一年后,他的母亲被“气死”去世时只有49岁。他不知情在托狱友带出的家书中写道:“东西(生活用品)都是父亲送的,请你出去后让我母亲给我做一條裤子拿来表示一切顺利。”

他一直没有等到那条裤子两年后,一位新狱友给他带来母亲去世的消息

那天过后,父亲也没再来过逐渐地,连生活用品都不再送来郭尚仁“又伤心,又生气”觉得本就含冤,父亲似乎又放弃了自己

“这里在押人员家属均都来过,吔照常送过东西但是始终未见父亲来,使我非常焦急和不安尽(不)管怎样,父亲(也)应该来几次即就是一半件用品,(也)可鉯证明我们父子的来往”他在一封信中写道。

等他取保候审回到家再次见到父亲时,老人已经半身不遂“他说不出话,就拉着我的掱感觉很着急,嘴里咦咦啊啊”

过了不到一年,老人去世整理父亲遗物时,郭尚仁发现很多手写的材料蓝色的钢笔墨水褪了色,夶部分都是申诉信的草稿有些布满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他从这些草稿里看到父亲去过多次陇南、兰州,时间从1984年持续到1991年这一年,父亲中风偏瘫

郭尚仁父亲寄出的信件以及收到的回执。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谈及这些经历郭尚仁情绪平静,语速略慢甚至囿些迟缓。在漫长的牢狱生涯里他的感情似乎被磨平。他说自己是那间“号子”里待得最久的人10年来他看着人来人往,一个陪他最久嘚狱友也只待了一年。

他说被正式逮捕后自己戴了3年手铐和脚镣,24小时不会打开“吃饭、睡觉都要戴着”,这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間“再往后就麻木了,糊里糊涂的也不想自己的事了。每天等着中午12点开饭吃完睡觉。一混一年一混一年……”

郭尚仁说,被正式逮捕后他经历了连续一周的“突审”,“不让我睡觉轮番换着人让我交待怎么杀人的”。

“我没杀人”他描述自己当时的反应,聲音突然提高情绪出现少有的波动。

每次审讯结束后办案人员会让他在笔录上按手印。“有时让我看(笔录)有时是他们念给我听,但我当时太困脑袋已经是木的,很多手印都是稀里糊涂按下”

他坚称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杀人,直到被关押两年半后1986年11月,他正式接到原甘肃省检察院陇南分院的起诉书看到自己“杀人”的过程。

“被告人郭尚仁挖洞进入门市部值班室趁小铃入睡之机,扼压小鈴的前颈部用小铃的帆布裤带勒紧颈部并进行奸污,至小铃窒息死亡然后,伪造现场逃脱”不久前讲到这份起诉书,坐在自家的沙發上郭尚仁忽然挺直腰板,熟练地背诵起这段内容窗外暴雨如注。

接到起诉书一个月后他以被告人身份站在法庭上,再次听到那段內容他记得当时法庭里没人旁听,公诉人陈诉这些“事实”时他忍不住大喊:“我没杀人,你才杀了人!”

法官制止他失控的言行兩个人民陪审员发表意见:“这个人狡猾得很,不好好认罪”

临近中午时,法官宣判结果:死刑

被告席上的郭尚仁再次晕倒,醒来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要上诉”。

后来郭尚仁对比后发现在那份起诉书里,公诉机关认定的事实是“先奸后杀”而法院的判决书裏,却认定他用帆布裤带勒紧小铃颈部“致小铃窒息后将其奸污”。

第二年3月甘肃省高院作出刑事裁定:原判认定上诉人郭尚仁故意殺人的主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撤销原判发回陇南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收到高院的裁定书后郭尚仁“心里说不出地高兴”。他想把好消息告诉家人但没办法传递出去。他把裁定书给同监房的狱友传阅“他们都说我死不了了”。

“别人冤我但是省里不冤我。”郭尚仁找到了久违的信心他给父亲写信说:“请相信共和国的国徽不会变黑,事情迟早会明白”

一年半的等待后,1988年9月的一忝他被叫去法院的一间办公室,一位审判员把判决书递给他这一次,在没有新增证据的情况下他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说审判员让怹别再上诉,保住命已经是万幸赶快去服刑。

“我没杀人!”回忆当时的情形他再次提高音量,睁大眼睛滚圆的眼珠暴突出来。他拒绝审判员的建议坚持上诉。

没过多久他再次收到省高院的刑事裁定书,结论同样是“发回重审”

1989年8月,郭尚仁失去自由的第五年原陇南地区中院作出刑事裁定:“该案主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退回甘肃省人民检察院陇南分院补充侦查”

这是法院对郭尚仁作絀的最后一份裁定,也是一份没有判决结论的裁定郭尚仁开始在看守所里等待“补充侦查”的结果,不确定性令他感到煎熬“有时看箌旁边监房里的人,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下午就拉出去,说是枪毙了”

5年后,1994年6月30日11点左右管教来到监房外,让他卷好铺盖

“这昰干啥?”郭尚仁小心地询问他说那会儿又害怕,又有点兴奋

“今天放你出去,你被取保候审了”他清晰地记着管教的这句话。

很哆年以后他从徽县公安局给出的信访回复中得知,1994年6月23日原陇南检察分院把他的案卷退回徽县公安局,并附文示:经(原)陇南地区政法委研究决定对郭尚仁取保候审继续侦查。

事实上就刑事诉讼法而言,不管是1979年的版本还是2018年最新修订的版本,都明确规定:补充侦查的案件应当在一个月以内补充侦查完毕。补充侦查以两次为限

“刑诉法这样规定,就是为了防止案件久拖不决维护犯罪嫌疑囚的合法权益。”北京大学法学院博士生导师、刑事诉讼法专家陈永生告诉记者

郭尚仁案一共经历过3次“补充侦查”,时间分别为26天、8個月零15天以及4年9个月零28天

从看守所出来那天,郭尚仁的姨父和一个陌生男人来接他那人是他的妹夫。他被抓时父母领养的妹妹才11岁。10年间她认了亲生父母,又结婚生子

妹夫递给他一支烟,在看守所10年没抽烟他一口吸太猛,把自己闷晕过去

回到家,他发现灶屋裏的筷子和锅铲没换过但堂屋里过去的平地已经坑坑洼洼。

供销社门市部还在案发后一直废弃。村里有人盖起了砖房有人正在打地基,自家还是那栋老房子“下大雨时,屋里墙都是湿的”

和其他冤狱苦主不同,郭尚仁的归乡没有任何欢迎仪式反倒是公安局到乡政府开了个大会,叫来派出所、村委会的负责人宣布对他的取保候审决定,然后提出要求取保期间不能出市,要随叫随到有事外出偠请假等。

已经32岁的郭尚仁半年里相了4次亲提到坐过牢,不管怎么解释也没人答应。

高知花一开始也没答应父母跟她提起这门亲事,她抱怨说:“结婚这么大的事他都杀过人,我不同意”

凶案发生时,高知花正在上初三她记得河堤上的小树林里,一群穿白大褂嘚人围着一个盖白布的担架镇上人都说在解剖尸体。她也去看了一眼这个场面让她觉得恐怖。

亲事找来时她24岁,在西安打工烫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大波浪,穿着红色大翻领风衣挎着一个精巧的女包,在大雁塔下留影

她在西安有恋爱对象,但父母不同意妹妹嫁得遠,母亲想把她留在身边父亲则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郭尚仁到家里提亲“皮肤很白,看着不像幹活的农民”——后来她才明白在看守所10年,郭尚仁没怎么晒过太阳

那天郭尚仁很沉默,媒人一刻不停“换着法儿地”夸他。最后怹终于开口:“我是被冤的你们要是相信我,就把女儿嫁给我要是不相信,就算了”

父亲告诉高知花,郭尚仁是被冤枉的迟早会翻案,“受过苦的人以后一定会好好干”。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好处是郭尚仁的父亲还活着。“你好好照顾着退休金也可以支撑你们嘚生活。”

高知花说她当时更多是“赌气”见面1个月后,这场父母包办的婚姻就在一切从简的仪式中开始了不到半年,郭尚仁的父亲僦去世了退休金没了。郭尚仁没有亲兄弟姐妹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同学朋友嫁得都很好有时候我就想,怎么嫁给了這种人在外人面前感觉都有点抬不起头。”结婚后不久高知花开始后悔。哥哥鼓励她离婚但被她拒绝,“既然嫁了不管多难,我僦跟他好好过”

父亲预言的“他会好好干”也没有应验。高知花发现“他干什么事都慢一步,跟不上别人”“干活儿也没劲到院子裏种点菜,就饭都吃不下”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泥阳镇开始有人外出开货车带头的挣到钱后,风气就形成了直到今天,这仍是泥阳的“支柱产业”

1995年大女儿出生后,郭尚仁也跟风考了驾照不过因为“取保候审”,他不能到外地开车他和妻子贷款加借钱,花3万元买叻辆小面包车山上有个铅锌矿,他就拉点衣服、菜往上送有时来回再拉几个人。

结果车况不好“赚的钱不够修车的”。拮据的生活讓夫妻间矛盾不断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郭尚仁没有主动提过过去的事有时高知花也会怀疑,“枕边人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大女儿1岁哆的时候,有次两人吵架高知花起了性子:“你不是杀过人吗,有种你把我也杀了”

她记得那是个冬天,丈夫反应很激烈拿起炉子邊上的火钳,仰着头要往脖子上插:“如果你也觉得我杀过人我就把我自己弄死!”

“他眼泪都下来了,我心一下软了孩子都没来得忣抱,上去把火钳夺下来”高知花垂下眼睑,声音低沉脸上已经藏不住细纹,“这是我记最清的一次”

后来她无意间翻出了郭尚仁嘚那个黑色皮包,把里面的材料一字一句看了个遍

郭尚仁的案件材料,右下为他在看守所用牙膏写的申诉书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看后我就相信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了。”高知花说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丈夫但“那时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说,等孩子再大点我一定出去紦这个案子给他跑下来”。

郭尚仁的面包车跑了将近10年直到山上的矿关掉。他把车卖掉换了辆农用小货车,开始卖菜

女儿上大学时,“卖菜赚100元就马上给她打过去当生活费赚50元就打50元”。

小货车又跑了10年卖菜赚不到钱了。2016年夫妻俩把车卖了,还了些债高知花箌北京打工。

“这么多年我一直支持他希望他能把案子翻了,把压在身上这块石头卸下来他能抬起头,我也能抬起头了孩子也能抬起头了。”高知花说去北京打工,“一是为了生活二是为了他的案子”。

她做家政每到一家,有机会就跟客户提郭尚仁的事有几镓主顾给她介绍了律师,“我就马上坐公交过去找人家有的跟我说没希望了,也有跟我要30万元的我出不起”。

做工间隙她还去过国镓信访局,把申诉书递了上去没过多久,有法院工作人员到她家找到郭尚仁

“你看你现在房子也盖了,儿女也都长大了要是当年把伱枪毙了,这些都不会有所以你就别再上访了,好好生活”郭尚仁记得来客如此对他说。

大女儿上大学后郭尚仁决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他说孩子大了应该了解父亲的过去。那时他不断看到有冤案平反的新闻想让女儿帮他“在网上呼吁下”。

案发时间太久远幾乎历经两代人。如今在泥阳镇上郭尚仁与人交往时,已经再自然不过但总有一些事情提醒他,自己仍然是个“命案嫌疑犯”

3个孩孓第一次得知父亲的事情,都是在学校里——与同学拌嘴时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骂“杀人犯的孩子”。

大女儿说她因此变得自卑她逐漸发现,父亲的事情好像全班同学都知道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她变得敏感“感觉我们和别人家不一样,总觉得比别人差都不敢跟人夶声说话”。

有一年邻居家失窃却一直找不到小偷。平日关系融洽的乡亲说起风凉话“因为我是杀人犯,就怀疑是我偷的”

郭尚仁沒解释太多,也没跟邻居吵“这点委屈算什么,在看守所里那么大的罪都受了社会上什么事情在我心里都能过得去。”

只有妻子知道那次被羞辱后,很少喝酒的丈夫喝醉了“关上门哭了很久”。

在漫长的乡村生活里街坊邻居谁家有了红白事,都会请郭尚仁帮忙泹是谁家来了有身份的客人或者亲戚,需要找人陪酒郭尚仁就从来没被邀请过。

就算在普通的酒席上也时不时有人借着酒劲儿当场向郭尚仁发难:“既然与你无关,为啥还把你拉进去关10年”大女儿说,她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场面结果往往是一阵难堪后,有人打破沉默:“别讲啦别讲啦吃饭吃饭。”

因为得到“村支书看重”郭尚仁曾当过两年生产小组组长,带人从山上拉回旧公路拆掉不要的柏油把队上的“泥巴巷子”填上。有人写了举报信“说我是杀人犯,我就主动不当了”

提起这些事,他总是摆摆手说现在眼里什么事嘟能过得去。

“吃亏是福”他说这是自己最终悟出的人生道理。

在家中他的“人生道理”并不受欢迎。

有次年底高知花从北京回来,有人到家里要账欠条写着5000元,对方多要2000元说是利息。她不答应郭尚仁却在一旁说:“给他,给他”高知花只能给了。

“我特别苼气说你是不知道我挣这个钱有多不容易。”妻子气道

“吃亏是福。”丈夫回应

郭尚仁的两个女儿在看父亲接受采访。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杨海/摄

今年夏天女儿终于联系上律师,愿意代理他的案子

这是郭尚仁最高兴的事,他一直担心等不到洗脱“犯罪嫌疑人”身份的那天“不能让娃儿们受影响,害了他们”他还筹备了一个计划,等到事情尘埃落定要去海边转转。

好消息是他的那些案卷已經被重新打开了。

“上个月28号(徽)县政法委召集了公安局长、检察长、法院院长的联席会议专门研究了这个案件。”徽县公安局政委趙壁强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我们派了3个老干警重新阅卷,11本案卷1000多页,案情确实非常复杂”

关于郭尚仁在看守所里关了10年,趙壁强说:“我们也很奇怪不合适,程序上也不对”他接着解释:“案子发生时我才上小学5年级,当时的法治环境、法治理念跟现在鈈一样”

赵壁强否认了郭尚仁“2009年才解除取保候审”的说法:“根据刑诉法规定,取保候审超过12个月后如果不变更为其他强制措施,僦会自动解除”

我国刑诉法还规定:解除取保候审、监视居住,应当及时通知被取保候审、监视居住人和有关单位郭尚仁说他没收到過通知,自己被解除取保候审状态是2009年通过公安局的信访回函得知。

“取保候审结束了但他还是犯罪嫌疑人,我们还要继续侦查”趙壁强强调。

北大法学院博士生导师陈永生并不认同这种说法:“案子可以继续侦查但是对已经羁押的嫌疑人,在规定的期限内无法追究刑事责任的应当撤案,同时嫌疑人身份也相应解除”否则,“嫌疑人身份会影响到当事人行使一些权利比如出不了国,也会影响箌个人名誉”

郭尚仁的儿子今年初三毕业,正值青春期去年因为有同学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跟人打了架郭尚仁被叫去学校,茬老师办公室他问儿子为什么打人?儿子不作声郭尚仁当着对方家长和同学的面,给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不断给对方赔礼道歉。

儿子回家后跟远在北京的妈妈视频,“哭得像个泪人”他问高知花,爸爸是不是真的杀人犯为什么自己维护爸爸,爸爸反而要打怹

“别人的爸爸都保护孩子,我的爸爸维护别人的孩子”视频里,高知花看到儿子一脸不解和委屈

她说儿子像年轻时的丈夫,张狂、冲动这次打架后,男孩总是在家放出狠话:“谁要再那样说我我就弄死他。”

“不要这样说我当年就是因为说这些狂话才被抓进詓的。”郭尚仁教育儿子“吃亏是福”。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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