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雨陆沉小说叫什么名字

  军虫们散去后,屋子里重归空旷。

  一场热闹来了,一场热闹又散场了。陆沉坐在轮椅上,眼神悠远,注视着空空的房间。

  他的军虫生涯,也彻底随着最后这场热闹散场了。

  顾遇正在厨房挑袖子翻菜谱,在光脑上不满意地翻来翻去,最终光脑都看不下去,委婉建议以他现在的水平,做个入门的番茄炒鸡蛋都算好的了。

  手指在番茄炒蛋那一页上点了点,顾遇犹豫片刻,从厨房探头望向客厅。

  “少将,晚上你想吃啥?随便点。”

  胖乎乎幽幽从客厅地板上飘过去,打扫客虫走后留下的痕迹,心里腹诽:这玩意儿还随便点,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陆沉稍稍回神,回道:“番茄炒蛋。”

  好吧,这屋里谁都对他的厨艺心知肚明,除了他自己。

  “那总还有其他的吧,不能光吃一个菜。”顾遇又问。

  陆沉顿了顿,想了一个难度应该最低的:“菠菜蛋花汤。”

  顾遇接着问:“还有呢?”

  陆沉望了望落地窗外,如天气预报所言,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雨。

  “剩下的你看着办。”陆沉静静地说,“我都可以。”

  不想思考的顾遇勉为其难答应:“那行吧。”

  他挑了几道陆沉喜欢的淡口菜,水平应该在自己厨艺的承受范围,便又卷了趟滑下来的袖子,开始开干。

  顾遇做一步,便抬头严肃地去看菜谱,仿佛不是在切番茄、洗葱蒜,而是在做一项步骤严密、令虫苦恼的科学实验。

  陆沉有些担心,侧耳听着厨房里一会儿砰砰啪啪,一会儿稀里哗啦,再一会儿嘭咚嘭咚的声音,提心吊胆了半晌。

  顾遇不准他过来看,硬要说庆祝宴要有惊喜。

  可陆沉觉得,惊喜搁他那儿,喜全没了,就剩惊了。

  好在除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顾遇折腾了一下午,打碎了三个碗四个盘子,揪坏了一个水龙头后,终于赶在晚间新闻播放时把午饭端上了桌。

  陆沉夹了一筷子炒蛋送入嘴里,顾遇坐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嚼了半晌,陆沉面无表情地咽下,评价道:“不错。”

  顾遇眯了眯眼:“陆沉,你没唬我吧?”

  陆沉微微挑眉,点了点盘里的菜:“你自己尝尝。”

  顾遇见他这么从容,心想那的确应该不差,夹了一口放心地咽下。

  陆沉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秒后,顾遇表情瞬间复杂痛苦起来,朝一旁干呕出声,恨不得把喉咙眼里的那口炒蛋抠出来。

  这味道,谁尝谁知道!

  陆沉早有所料,淡定地给他递来一杯水:“清清口。”

  顾遇拽住杯子一顿猛喝,第一次觉得白水味道如此清甜甘美。直到喝完,他才边缓边控诉,语带不忿:“你诈我,陆沉,没你这样的!”

  陆沉忍了忍,没忍住,唇角微微勾起抹弧度:“能骗一个是一个,不能光我一个吃亏,你说是吧,雄主?”

  顾遇坐那儿疲倦道:“我认输,你演技也太好了吧,陆少将。”

  陆沉又夹了一筷子下肚,淡淡道:“其实我真的觉得还好。”

  顾遇拦他:“快别吃了,等会儿闹肚子!”

  陆沉又夹了一筷子,还刨了口饭,认真道:“味道是有点不那么合常理,但还挺下饭的。”

  他在战场什么没经历过,断粮时草根都吃,比起草根他雄主这菜可好吃太多了。

  顾遇无言片刻,又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满的菜:“该不会味道都是那样的吧?”

  陆沉已替他尝了个遍,客观道:“就这汤还不错,你可以喝喝。”

  顾遇将脑袋往前伸,用苍灰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透着三分狐疑透着三分不信:“你这回没诈我?”

  陆沉好笑,双手交握支在桌上,也将脑袋伸向前,与他苍灰色的眼眸相对,认真保证道:“没诈你。”

  顾遇也看着他,舀了碗汤,又眼睛边盯着陆沉边喝了下去,“唔”了一声:“……我怎么感觉真的好了一点?”

  陆沉静静评价:“因为水加多了。”

  顾遇:“……好吧,我这还算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陆沉点头:“对了。”

  顾遇低头不说话了,静静把汤给喝完,抬头看着陆沉雨露均沾地把桌上的菜都夹了一遍,把一碗饭刨完。

  他忽然说:“陆沉,能不能打个商量?”

  陆沉有些奇怪,抬头:“你说。”

  顾遇顿了顿:“退役这事儿,咱们能不能也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原来他家雄主拿话在这儿等着他呢。陆沉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要看你说的哪种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顾遇的脸渐渐地沉了下来,他起身绕过桌子,在陆沉坐的轮椅前蹲下来,攥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陆沉垂眼看着他,似有所觉,没有说话。

  顾遇将脸埋进了他手里,沉默半晌,声音闷而沙哑:“陆沉,我一向懒得思考费脑子的事,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迈过去因祸得福,你告诉我……”

  陆沉的心一丝一丝地揪疼,他用双手抚摸着顾遇的脸,静静地说:“只有一件事,你要记得。”

  “当你感到疲惫,无法忍受时就放手,无论我怎样恳求,都不要回头。”

  顾遇的脸埋在他手掌里,使劲摇了摇,又起身搂紧了他,一辈子难得一见的执拗:“我不,你休想!”

  他低头,认真地捧起陆沉的脸,如此细致地注视着他,使陆沉任何一个表情的闪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陆沉,你得一五一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把问题全部摆到桌面上来,然后我们一起解决它,好吗?”

  他怎么能把问题全部摆上来。最大的问题已经横亘在了他心头,一天一天积灰成重。

  他几乎不敢面对顾遇的眼睛,只是默了默,没头没脑地问他:“你想要孩子吗,雄主?”

  顾遇愣了愣:“孩子?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陆沉眼眸黯了黯,伸手去解顾遇衬衫的纽扣,语焉不明地道:“因为我想你了。”

  顾遇的眸子懵了懵,看着陆沉解下了他一半的纽扣。

  陆沉的眼眸是黯而深的,带着无声的渴求:“我想念你的温度,想你触碰我。”

  顾遇抓住他解他扣子不老实的手,有些慌慌张张:“陆沉你不要想蒙混过关!睡一觉解决不了问题,你瞒着我想做什么?又是想给我找雌侍或者雌奴?”

  “因为你的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你想把我推出去?”

  陆沉顿住了手,垂下了单薄的眼睑,被质问打得无法回答。

  顾遇想,他以前就觉得陆沉哪儿都好,就是太过喜欢将情绪藏在心底。这下可好,出了这场意外后,这一点更加明显了。

  他越这样,顾遇越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一根一根像针似的扎着他。

  陆少将以前是多么骄傲的虫,就因为这场意外,这场该死的意外……夺走了一切,留下了待发酵的伤痛,沉淀在只知道自我封闭、自我舔舐伤口的陆沉心底。

  顾遇俯身再次搂住他,越来越紧。

  “陆沉,我昨天中心区的星河边遇见了三个军虫……他们认出了我,还在大街上向我敬军礼,让我替他们给你问好。”

  顾遇的呼吸紧贴着他的呼吸,接着说:“他们只是你手底下最底层的士兵,平时和你几乎没有接触,可他们仍真诚地关心着你,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他们的英雄好好的。”

  陆沉的语气有些沙哑,有些钻牛角尖地说:“可是、可是……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像是被打开了话头,在顾遇面前像个失措的孩子般:“我今天早上去复健……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真的一点效果也没有。”

  “医生没有说错,无论我服不服气,甘不甘心,认不认输……”

  “一点效果都没有,一点效果都没有,它在把我压在地上,逼我认输……”

  “雄主,我真的只是一个残废了……永永远远地残废了……”

  “以后我会一天比一天沮丧,一天比一天消沉,折磨我也折磨你……我会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牢牢抓住你,你会对我无法忍受,却又因为同情不能离开我……”

  顾遇心里疼得几乎窒息,捧起陆沉的脸,那张素来冷峻理性的脸上,两行泪水正无声地顺着滑下。

  陆沉说,他最无法忍受的是:

  “你将不会再爱我……我无法想象……”

  顾遇笨拙地擦拭,又深情地亲吻。吻过他眼角的泪,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陆沉,不会的不会的,”他跟着他重复,似乎重复便能消减陆沉的悲伤和他的悲伤,“我会爱你,我会一辈子爱你,我爱你,这世上没有虫比我更爱你……”

  他紧紧搂住陆沉,越搂越紧,勒得两个虫都生疼,他仍试图将悲伤的陆沉嵌入他的骨子里,从此再也割舍不去。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谁来逼迫,都割舍不去。

  “你会站起来的,我会一直等你站起来。就算真的站不起来了,就是残废了吗?”

  “陆沉,那只是外界加在你头上的,他们嫉妒你是个英雄,因为你有双腿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他们就算有四条腿都做不到的事。”

  “现在哪怕你没了双腿,你仍然还是你,还是陆沉,没有虫可以打倒你,你仍然可以做到那些有两条腿的虫都无法做到的事。”

  “你是帝国的骑士,你是帝国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顾遇的唇紧贴着他的额头,细细触碰亲吻。

  “你的勋章已经被那块战场永久铭记,陆少将,现在他们说,放你去更广阔的天地,去征服更明亮的星辰。”

  “而我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将来成为谁或者谁也不是。”

  陆沉若有所感,接着他的话愣愣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顾遇微微一笑,俯下头亲吻在他嘴角:“因为我爱你,我的少将。”

  “无论你过去是谁,未来是谁,是伟大的谁,显要的谁,平凡的谁,或者谁也不是。”

  “我只爱你,陆沉。”

  而陆沉觉得,话疗完了还是得睡一觉。

  顾遇以前不谈恋爱还好,一谈起恋爱,就格外信奉精神恋爱那一套。

  他曾再三会跟陆沉强调:他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雄虫,他们是精神上完美纯洁的爱情。

  陆沉也会说:是的,他们精神恋爱十分完美,但他也馋顾遇身子。

  顾遇有时候也觉得陆少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诱虫极了,但他懒啊。

  他得存蓄力气,为下次雄虫的发情期做准备,才不会耽于这一时的欢愉。

  但陆沉总有办法治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个借口把雄虫骗上床,然后一通操作,自然水到渠成。

  到时候睡他睡得最厉害的,就是一开始因为犯懒、以精神恋爱为借口死活不来、床上又狠狠被打脸的顾遇了。

  刚结婚时,陆沉的借口是:履行夫夫间义务,为虫族繁衍做贡献。

  后来陆沉打完仗回来,顾遇心疼他身上的伤口,陆沉把虫往床上一摁,借口是:多多深度接触,促进陆沉等级进化,增强战场自保能力。

  一套一套,冠冕堂皇得很。

  后来他俩彻底定情,你爱我我爱你爱得不要不要的,顾遇也成功认清陆沉借口的本质,因此也拉出精神恋爱那一套出来,反过来把被他一口完美爱情震住的陆沉,唬得不要不要的。

  可惜雄虫保护协会那群事精又来了,开始催他们快点生子,不要浪费一个S级一个A级的宝贵基因,为帝国多多繁衍优质后代。

  什么,生一个哪行?

  帝国唯一一个S级雄虫,怎么也得生一堆才说得过去吧?

  陆沉的借口就彻底有了官方盖印,不是听上去冠冕堂皇,而是彻底明目张胆地冠冕堂皇起来。

  经此之后,顾遇深刻理解了那句: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

  要叹只叹他一旦上床,就拒绝不了诱虫的陆少将,每每把自己白天好不容易省下的全部力气,悉数挥霍在了晚间。

  顾遇的懒虫生涯,第一次遭受如此剧烈的滑铁卢。

  后来滑着滑着,顾遇也就习惯了。

  但滑铁卢滑了五年,孩子没被雄虫保护协会催出来一个,倒把陆少将从A级睡成了S级。

  气得布莱恩破口大骂不是,咬牙忍着也不是。

  布莱恩撮合、鼓捣、揉捏、掺和这么多雄雌家庭,也是第一次在顾遇和陆沉这儿遭遇了如此剧烈的滑铁卢。

  但后来滑着滑着,他也都习惯了。

  事实证明,做虫总不能把一切话说得太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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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陆沉小时候也没那么爱吃糖,后来吃得多了,反倒成为了习惯。跟抽烟一样,染上了瘾,就很难戒掉。

  糖果对陆沉来说有些腻了,但当年陆河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觉得小朋友就应该喜欢吃甜的,所以常常拿这种糖去哄他。后来糖越积越多,陆河特地拿了几个透明罐子来装。
  即便小陆沉不太喜欢,也会在得到糖果时装作开心。他不想陆河因为自己而付出太多。

  养成吃糖的习惯是在陆河死后。
  床头那几罐糖,成为了他纪念过往的唯一方式。好像只要舌尖还有甜意,陆河就还活着,生活也并不是毫无意义。

  而现在陆沉早已抛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自我慰藉,却怎么也丢不掉吃糖的习惯。

  不过戒不戒掉都无所谓了。
  陆沉轻轻回握傅言川的手,尽情感受掌心的温热。

  傅言川出院的时间是第二天下午,头上还缠着几圈绷带,但看起来已无大碍,甚至还有心情调笑陆沉想要去卖精的想法。

  那天天气很好,两人踩着斜阳的脚后跟有说有笑,并肩走回家——说起来,那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工作室的事情不久后就办了下来。
  原本何臻承诺傅言川期限为大年初七,过程中因为程一笑被拖了一阵子,于情于理,他都会尽可能快的把这事搞定。
  由于四月一号青树主页的滚动宣传和风从川山过本就不低的人气,当天工作室官方号就斩获了近百万的粉丝。
  后来有显微镜粉丝发现了总策划那一栏竟然写着路边的野草,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双粉怎么都想不到这他妈还能整出梦幻联动。

  不过粉丝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在此后他们俩都没能闲下来,就连陆沉都只能先把找工作的事搁置在一边。

  经过傅言川平常的观察与筛选,他一口气签下了好几个编剧配音演员和后期老师,并大量翻找有商业价值的小说准备签约修订成广播剧剧本。
  版权问题搞定之后,他又开始揣摩角色,挑选出合适的配音演员进行录制。

  可以说就算带着伤,效率依旧没低下来半点。

  找小说那段时间陆沉也加入其中,想着为他分担一些。他看完了将近百本甜掉牙的耽美小说,嘴角几乎就没放下去过,难得冷落了一旁的傅言川,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羽化登仙。
  偶尔看到肉·文,他还会发出“还能这样啊”的感叹。

  有天晚上陆沉翻到一本尺度比较大的,坐在傅言川旁边吐槽:“这作者是不是没有实战经验啊?”

  傅言川正坐办公桌前,手边两个电脑一个用来拟写合同,一个用来接受各种专业性的文件,打印机还在不断工作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电脑里那个收到信息时男人低咳和纸张间摩擦的声音,因此陆沉那句尾音上扬的话极其突兀。

  傅言川落在键盘上的手没停下来,沉声说:“正常,这些作者大部分都是女生。”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键,他才转头看了一眼。

  因为长时间观看屏幕,傅言川的眼睛有些花,看向陆沉时竟觉得他上扬的唇角十分耀眼,精致的脸颊点缀上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他垂着眼皮,睫毛浓密,眼尾微微上挑,鼻尖撒着屏幕上的荧光,镜片中倒映出一行行文字,在翻页时跳跃。
  傅言川怔了怔,问他:“书里说什么了?”

  陆沉抬眼:“等等,我举个例子读给你听。”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开始念道:“‘啊,好烫!’浓浊滚烫的液体打在充血的肉.壁上,刺激得他又是一阵颤抖,弓着身再一次到达高.潮——你说烫什么啊,男主射的是开水吗?”

  陆沉毫无美感又露骨的棒读在书房内格外清晰,一字不差落入傅言川耳朵里,他的眸光微乎其微地暗了暗,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陆沉并未察觉,扬声道:“小说啊,粉丝给我推荐的,说肉特别香。”
  “这种就不用看了,不过审。”他神色复杂。
  “啊,有点可惜。”

  傅言川看着他写满遗憾的脸,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在可惜什么。果然下一秒陆沉就说:“还挺想听你念里面的台词,又黄又带感。”

  “……”傅言川沉吟片刻:“那就把名字发给我吧。”
  “不是想听吗?我念给你听。”他说完就转身继续敲打键盘,脸上未曾掀起任何波澜。

  短短两句话却让陆沉瞬间血液沸腾了。

  陆沉扔下手机,勾住傅言川的脖子促使他偏头看向自己。他笑着问:“真的?”
  傅言川的眼神有些焕然,却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将目光聚焦在陆沉的眼睫:“嗯,真的。”

  打印机运作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扩大,电脑屏幕的光线浅浅雕刻两人越靠越近的轮廓——两座雕塑最终互融。
  暧昧的气氛逐渐填满,删刈掉周围所有的冷空气。

  陆沉从眼隙里对上傅言川灼热的视线,那一刻甚至忘记了要怎么呼吸。

  两人吻得忘情,悠长凄厉的歌声缓缓响起——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

  音量巨大响彻书房,陆沉霎时睁开眼睛:“……”
  他就不该头脑一热把《大悲咒》设为来电铃声,尴尬死他算了。

  傅言川一点也没有被打断的恼怒,反而在看到陆沉吃瘪的表情后多出了几分笑意。

  来电铃声还在跟催命符一样不断嚎叫,陆沉倍感憋屈,不情愿地从傅言川大腿上撤了下去。

  陆沉拿起发出魔音的手机,来电显示令他一愣。
  是他奶奶。一个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联系他的亲人。

  既然这样那打电话来干什么?
  陆沉很疑惑,有几丝不安随着他的接听像线头被抽离出来,暴露于空气中。

  “喂?……是,我是陆沉……嗯……要多少钱?……好,我现在就打过来……要不要我回去一趟?……”

  傅言川在一旁听着他的说话,逐渐皱起眉头。
  他看到陆沉张了张嘴,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声“我不是”。如果不是房间太安静,根本无法听到那声微乎极微的嘟囔。
  就像是不痛不痒的反抗。

  “行,”陆沉的语气中带着厚重的疲惫,“我现在去银行。”
  他挂断电话,呼出一口冗长的气,随后像没事人似的抱怨起来:“麻烦死了。”
  他说完就将话头一转:“我先出去一趟。”

  傅言川没回应,反而起身揉了一把陆沉微垂的头:“一起。”
  发丝还是一如既往,柔软乖张。

  不带任何拒绝余地的话令陆沉愣了愣。他指尖搅着衣角,又松手抚平皱褶。

  路上橘黄的灯黄被小雨雕琢成间断的丝线,淅淅沥沥浇在地上,水洼溅起星星点点,搅碎了娴静的月。
  两人打着同一把伞,伞尖滑落水珠,陆沉一路上看得出神。

  “怎么回事?”傅言川靠在银行门口,目睹陆沉从里面走出来。

  “我爷爷出事了,刚住院要用钱。好像还挺严重。”
  陆沉又接着道:“没事,我跟他们不熟。”他说完自觉这话有些奇怪,跟对陌生人的评价没差,于是加了句:“我们不亲热。”

  家里老一辈人都不喜欢他,始终觉得他是个活脱脱的扫把星,根本就不该出生。
  亲情这种东西对陆沉来说全都注入在陆河那里,其他人其实跟他除了血缘也没什么关系。只有缺钱时,他们才会想起自己。
  所以在家人这样的厌恶下,他不想薄凉都难。

  出于习惯,陆沉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传到傅言川耳朵里,又是另一种声音。
  那种孤独失落,让整个春季都变得寂寥而漫长。

  傅言川最终也没问他打电话时究竟在小声反驳什么。他不想让陆沉反复咀嚼当时内心的呐喊——曾经该有多撕心裂肺,才变成如今的喑哑。

  傅言川在医院拆线的时候,陆沉在一旁看得连连吸气,好像是疼在了他身上。

  破裂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绷带也可以不用再缠头上了,一身轻松。

  可陆沉偏偏不那么想。
  他痛心疾首,不忍心看伤口,还痛苦地说:“你没头发了。”
  估计是怕傅言川想不开,陆沉埋他怀里安慰道:“没关系,你长得高,一般人看不着。”

  “……”傅言川:“我只是少了一小撮头发。”
  还是不太容易发现的那种。

  陆沉愣了愣:“嗯。”

  傅言川叹了口气:“并没有提前陷入中年危机。”

  “……”陆沉心情转变飞快,“那为了庆祝你拆掉绷带,去吃顿火锅好不好呀?”

  “下次吧。”那模样实在是雀跃到可爱,但傅言川还是为此深表歉意。他指了指自己仍在调养阶段的伤口,“我吃不了。”

  嘴馋是一回事,为了自家男朋友的伤,陆沉选择顺着傅言川来。
  他嘿嘿一笑:“那说好了,下次去吃。我要带你去吃一回咱们C城的正宗老火锅,保证辣到爽——诶,我去趟厕所,你在这等我一下。”
  陆沉踮脚轻啄傅言川的鬓角,傅言川低头,帮他拉起肩头滑落的大号外套。

  医院楼道里有几个小女生围作一团,看到他们的互动没忍住发出了激动的尖叫。
  陆沉回头,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们安静。
  小女孩随即抱歉地捂住嘴,弯起眼角一窝蜂从身边的楼梯间跑了下去。

  傅言川靠着医院雪白的墙等陆沉,鼻尖充斥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难以化开。
  有一群护士医生正焦急地往楼下赶,估计是急诊科又来了一位伤势严重的病人。

  团团白色从眼前跑过,他想起了傅远山。在另一家医院恐怕也是这样奔波忙碌,而且更甚。
  即便这样,他父亲也不曾有过怨言,永远高大,永远挺直腰板,老是吹胡子瞪眼,却在做手术时从没忘记安慰病人。

  陌生中带了几分熟悉的声音,把傅言川从思绪弥留之际拉了回来。
  他侧头,眼眶里撞进了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

  “是阿川吗?”故人语气里的激动难以掩饰,甚至带着颤抖。

  傅言川淡漠地看着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来者艰难地往前走,拐杖在地面上发出紊乱的敲击声。
  到最后一步时他突然没了力气,杖尖打怵,没稳住向前跌去。

  傅言川下意识上前扶住他,低声提醒:“小心。”

  他撑着傅言川的手臂站直身体,良久才开口道:“阿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文续。”
  傅言川的语气里毫无激动可言,与内心澎湃的文续形成了极大反差。
  他低头看了一眼文续的腿,寒暄道:“来复查?”

  “对。我想早点把这东西丢掉。”他说的是正杵着的拐杖。

  “嗯,祝你早日康复。”傅言川说话时眼神不自觉瞟向别处,颇为心不在焉。

  气氛有几分尴尬,文续扯了扯嘴角,不甘心道:“阿川,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傅言川想了想,“抱歉,当年我……”
  “我不是说这个。”
  傅言川看向他,面露疑惑。

  “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续:我们还有可能吗?
陆沉(恶狠狠):有个屁!
又卡文了,可恶!感谢在 12:25:43~ 15:2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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