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本古早小说,风格是穿越+西方玄幻的女频言情文,隐约记得书名带个凶字,名字不长,应该在7个字以内?

完 忙了一天的林缓缓累得不行。

她脱掉衣服,躺进浴缸里,温暖的热水漫过身躯。

身体放松后,睡意悄然袭来。

不知不觉中,她陷入了梦乡。

林缓缓的身躯一点点滑入水中。

当水没过头顶的时候,她猛然醒了过来!

窒息的感觉让她心生恐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她抬手想去摸浴缸,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立刻环顾四周,豁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小溪里面,水刚好没过她的腰,周围是青山绿草,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看起来很像是原始森林。

林缓缓的大脑直接就死机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做梦。

林缓缓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她呲牙咧嘴。

林缓缓满心惊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在泡澡的过程中打了个盹儿而已,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原始森林里面来了?!

微风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林缓缓抱住胳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没穿衣服!

她现在全身都光溜溜的,真正的一!丝!不!挂!

林缓缓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老天爷,你就算让我穿越,也请让我穿上衣服再穿越好吗?!

溪水很凉,再在这里站下去,她肯定会被冻感冒的。

林缓缓只能忍住羞耻,小心翼翼地爬上岸。

希望这个森林里面没有人。

要是被人看到她这副光溜溜的样子,她立马就得羞愤而死。

林缓缓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跳进了溪里。

他捧起溪水,浇到脸上。

白色长发被打湿了,水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落在形状漂亮的胸肌上面,泛起莹润的光泽。

腰上的星纹刺青闪过一丝光芒。

他的感官很敏锐,就在林缓缓看向她的一瞬间,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男人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林缓缓。

男人正处在发情期,身体本就燥热得不行,他本想跳进水里冷静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一个雌性。

这个雌性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雌性都要漂亮。

她双手抱住胳膊,遮住了丰盈的胸脯,但却遮不住她那纤细的腰身,以及挺翘圆润的臀部。

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晶莹透亮的眼睛像极了夜晚最亮的星辰,让人忍不住想要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她像是传说中的妖精,一下子就勾走了他的魂魄。

男人的心脏狂跳起来,湛蓝色的双眸泛起层层涟漪,喉咙干渴,身下某处立刻就有了反应。

林缓缓在看清楚男人的面容时,先是被他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英俊脸庞给惊艳到了。

但男人的灼热目光很快就让她回过神来。

林缓缓的脸涨得通红,她惊慌失措地朝森林里逃去。

才刚跑了几步,她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男人一把抱住。

男人的身体温度非常高,他像一团火,在碰到林缓缓的瞬间,就把林缓缓烫得一个激灵。

她拼命地挣扎:“你干嘛?放开我!”

男人的双臂犹如钢铁浇筑,牢牢地禁锢住她,他感受到怀中细腻柔滑的肌肤,闻着她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大脑里的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倒塌。

他将抱林缓缓扑倒在地上,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声音因为欲望而变得沙哑性感。

“小雌性,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林缓缓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混蛋,你放开我!”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即便她用尽全力,那点力气在男人眼里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巴掌落在他脸上,他非但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小雌性的手掌真是太软了。

他的身体几乎快被欲火烧成灰烬,但他还是舍不得太凶狠,这么柔弱娇小的雌性,光是看着她,他就觉得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他真是一丁点儿都舍不得伤害这个小雌性。

“你别怕,我只是想要抱抱你而已。”

缓缓惊慌失措:“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报警了!”

男人问:“报警?那是什么东西?”

缓缓以为他是在故意装傻,心里越发气愤。

她用力将他往外推,白皙的脸庞因为羞愤,泛起诱人的红晕。

男人非但没有被推开,反倒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含着眼泪,愤愤地瞪着他,心想他要是真的敢对她做什么的话,她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男人看出了她眼中的决绝,头脑随之清醒了许多。

他压下身体里的欲火,认真地承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别跑。”

“那、那你先放开我。”

男人松开手,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后退一步:“这样可以了吗?”

缓缓很想立刻就跑,但随即就听到男人说:“你的速度太慢了,无论你往哪边跑,我都能轻松地追上你。”

他居然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

缓缓看向他,见他正用含笑望着她。

湛蓝的眼中满是纵容,他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柔情的错觉。

缓缓脸上一红,慌忙别开脸,不敢再去看他:“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这话刚说出口,她就想起来,自己这会儿也是光着的。

她双臂环胸,侧过身去,避开男人的注视。

男人凝视着她:“你是哪个部落的小雌性?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你身边的雄兽呢?”

“什么雌性?什么雄兽?”缓缓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男人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我是雄兽,你是雌性,我们可以结为伴侣,连这点常识都没人告诉你吗?”

老天,她到底穿越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她还能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世界吗?

男人微微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白帝。”

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

她被吓得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确认宿主,林缓缓。

  信息对接成功,系统完全启动!

  “宿主你好,欢迎使用438号系统!”

  她揉了揉脑袋,刚才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话。

  对方好像个什么系统来着……

  白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你醒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老虎背上!

  一看到它,林缓缓就想起了刚才活人大变老虎的情景,心里还有些后怕。

  白帝驮着她一边跑,一边问:“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还难受吗?”

  林缓缓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没有,我挺好的,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帝的速度很快,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没穿衣服的林缓缓被冻得发抖。

  “我带你去找狼族找巫医。”白帝注意到她的变化,立刻停了下来。

  他把林缓缓放到一棵大树上,然后脱下皮裙,将皮裙和骨刀一起塞进她手里,叮嘱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纵身跳下大树,身姿轻盈地落在草地上。

  林缓缓坐在树干上,双手紧紧攥着骨刀。

  她看到巨大的白色老虎躲在灌木丛中,在他前方不远处,有只刚吃饱了正在瞌睡的野猪。

  白色老虎静待片刻,等到野猪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老虎猛然冲出去,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口咬住了野猪的脖子!

  鲜血四溅,野猪发出痛苦的惨叫。

  野猪拼命地挣扎,然而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老虎的獠牙,被活活咬死了。

  目睹全程的林缓缓被这场狩猎给惊呆了。

  那么大的野猪,随便轻轻一撞,就能把她撞飞出去。

  可是白帝竟然一口就把对方给咬死了!

  林缓缓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估算白帝的武力值,这么厉害的男人,要是真动起手来,他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她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他比较好。

  白帝变成人形,走到树下,伸开双臂,仰头望着树上的小雌性:“跳下来。”

  足足四米多高的距离,要是没跳好的话,就算摔不死她,也能摔断几根骨头。

  白帝见她目露恐惧,立刻就懂了。

  原来他的小雌性怕高。

  白帝自从成年之后离开父母,就没有再跟雌性一起生活过,对于雌性的那些生活习性,他基本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等下到了狼群的部落,他得去打探一下。

  狼群数量大,部族里面有雌性,他们肯定知道该怎么照顾雌性。

  白帝动作矫健地爬上树,将林缓缓抱起来,然后跳下去,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说:“把刀给我。”

  林缓缓将骨刀递还给白帝。

  白帝用骨刀将野猪身上的皮完整地剥下来,再把肉和骨头也分别切下来。

  白帝将野猪皮清洗干净,裹到林缓缓的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来——

  “获得野猪皮一张,触发新手任务!”

  “请宿主收集三张兽皮,任务完成后,将发放新手礼包!”

  新手任务和新手礼包?那是什么东西?!

  但是系统没有给予回应。

  她只能裹紧野猪皮,独自在心里思索答案。

  没有经过鞣制的野猪皮有股血腥味,但不得不承认,裹着它确实暖和多了,最起码不用再光着身子满世界跑了。

  林缓缓小声地对白帝说道:“谢谢你。”

  白帝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躲在野猪皮里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等下到了狼族部落,我给你买衣服。”

  林缓缓的耳朵很敏感,被他摸一摸,立刻就变红了。

  她强忍住羞怯,开口问道:“狼族部落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狼族居住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平时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会去那里跟他们交换或者购买。”

  “听起来很像是个村落。”

  “村落?”白帝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我只听说过部落和城池,还从没听说过村落。”

  林缓缓双眼一亮:“城池?那是什么地方?那里面有人类吗?”

  “人类?没听说过,那些城池都是由兽人建立而成的,他们很强大,但也很凶狠,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以后可以带你去那里玩玩。”

  林缓缓并不知道城池对于兽人意味着什么,她只当做是一场普通的旅行,点头应下:“哦。”

  白帝将野猪肉最嫩的部分切下来,递给林缓缓:“吃吧。”

  林缓缓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肉,直接就懵逼了。

  “这、这是生肉啊!”

  白帝说:“生肉怎么了?这肉很新鲜的,味道也很好,你赶紧吃吧。”

  林缓缓惊恐地摇头:“不不不!我不吃生肉!”

  白帝皱起眉毛:“你不吃肉?难怪长得这么瘦小,你这样子不行,不吃肉对身体不好,快吃了它吧。

 可无论他怎么说,林缓缓就是死也不肯去碰那块血淋淋的生肉。

  白帝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找来一些野果给她吃。

  林缓缓抱着野果吃得很满足。

  白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该不会是素食类的兽人吧?比如说兔子和鹿之类的。”

  她既不是兔子,也不是鹿。

  但白帝并没见过人类,她不知道说出真相会招来怎样的后果,她想了想,然后含糊地说道:“我是杂食类的动物。”

  “杂食类?意思是是肉类和素食都能吃?”

  林缓缓点头:“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肯吃肉?”

  林缓缓咽下嘴里的野果,解释道:“我不是不吃肉,我只是不吃生肉,如果是熟肉的话,我还是挺喜欢吃的。”

  “熟肉?怎么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弄!”

  白帝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类动物,在他的观念中,一日三餐必须要吃肉,否则就会生病!

  他绝不能让小雌性生病。

  这里没有锅子,炒肉炖肉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勉强弄个烤肉。

  林缓缓说:“首先得有火。”

  林缓缓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见过火吗?”

  事实上,大部分的兽人都没见过火。

  野兽天生畏火,即便是进化成兽人之后,他们依旧对火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

  白帝是少部分见过火的兽人,而且亲眼见识过火带来的强大破坏力。

  他看着小雌性的眼睛:“一定要用火才行吗?”

  林缓缓点头:“嗯。”

  白帝无奈,只能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去找火种。”

  林缓缓问:“不能钻木取火吗?”

  “钻木取火?怎么弄?”

  林缓缓找来两根树枝,开始钻木取火,结果搓了半天的木头,手掌都快被磨破了,还是没能搓出一丁点儿火星。

  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哒!摔!

  最后还是白帝看不下去了,心疼地舔了舔她的手掌:“别弄了,我带你去着火种。”

  林缓缓被他舔得面红耳赤。

  她窘迫地抽回手,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要去狼族部落吗?”

  白帝一边回味小雌性的味道,一边说:“先去狼族部落,等巫医给你看完病之后,我再带你去找火种。”

  林缓缓立刻说道:“我没病,不需要看巫医。”

  “没病的话,你之前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他给吓晕的吧?!

  白帝抱住她:“你别怕,只是让巫医给你看看而已,不管有病没病,你都是我的雌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她从小就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里,虽说舅舅一家没有虐待她,但也没有给过她太多关心。

  她生病的时候,没人陪在她身边,她只能躲在被窝里,抱着爸爸妈妈的照片偷偷哭泣。

  亲情的极度缺乏,让她既敏感又自卑。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爱,注定只能孤独终老。

  白帝的话是她这一生中听过最温暖的话语。

  从来没人抱着她,说要永远照顾她。

  林缓缓本来想推开他,但最终还是舍不得这片刻的温暖,手又悄悄地垂了下去,任由他抱着自己。

  白帝将野猪肉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变成白色大老虎,驮着林缓缓继续赶路。

  路上遇见了野兽,但白帝已经吃饱了,对这些猎物并不感兴趣。

  他打算无视这些野兽继续赶路。

  林缓缓想起系统发布的任务,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开口对白帝说。

  “我还想要两张兽皮,可以吗?”

  对于小雌性的要求,白帝即便不理解,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他在路上接连宰杀了五头野兽,每头野兽的皮毛都被他仔细剥下来,洗干净之后交给他的小雌性。

  白帝看着小雌性抱着兽皮欢欢喜喜的模样,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他温声问道:“这些够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去帮你杀几头野兽。”

  林缓缓连忙摇头:“不用了,这些皮子已经够多了。”

  她看到白帝脸上和身上沾到的血迹,手臂上还有一条不慎被野兽抓破的伤口,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林缓缓伸出手,帮他把脸上的血迹擦掉:“谢谢你。”

  这是小雌性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白帝心中一喜,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

  “你是我的雌性,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你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

  这头大老虎似乎特别喜欢抱她。

  起初林缓缓还有点尴尬,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她推了推白帝的胸膛:“你去洗一洗吧。”

  连续宰杀五头野兽,让白帝浑身都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可这附近没有水源,白帝只能找来几片干净的树叶擦洗身体。

  此时的林缓缓正在跟脑海中的系统对话。

  林缓缓:“你要的兽皮已经收集够了。”

 438号系统:“确认新手任务完成,发放新手礼包,请宿主注意查收!”

  林缓缓的手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有一个拇指粗的木棍,里面是空心的,打开盖子,里面装的是火种。

  看到有火,林缓缓很高兴。

  除了火种之外,布包里面还有一本羊皮图册。

  封面上写着几个字,《远古动植物图鉴大全之一》。

  林缓缓翻开图册,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这里面记录了很多动植物的特性和作用。

  有了它,以后林缓缓就能分辨哪些植物可以入药,哪些植物可以做菜,这对她以后的生活会有很大的帮助!

  林缓缓小心翼翼地将图册和火种收起来。

  等白帝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回来找他的小雌性时,他见到小雌性的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布包。

  小雌性似乎很怕他会问那个小布包的来历,眼神躲躲闪闪的。

  白帝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他的小雌性身上有秘密呢!

  不过没关系,等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会慢慢把她身上的秘密全部解开。

  白帝变成老虎,驮着小雌性继续赶路。

  狼族是这一片区域最大的兽人族群。

  他们不仅数量众多,而且非常擅长协作捕猎,强大的攻击力让周围其他的兽人非常忌惮。

  狼族的部落建立在岩石山的半山腰上。

  山上地势复杂,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贸然闯入,很容易迷路。

  山脚下有一片空地,狼族部落每隔十天,就会在这里举办一次集市,周围的兽人会带着各自的货物赶来,互相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今天正好是集市日,山脚下聚集了很多兽人,大家都在选购货物,场面很热闹。

  白帝变回人形,他帮林缓缓把兽皮拢紧。

  她浑身上下都被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

  白帝叮嘱道:“等下你要跟紧我,千万别乱跑,集市上有很多坏兽人,他们如果发现你是雌性,会把你抢走然后卖掉。”

  林缓缓眨了眨眼睛:“听起来很像是人贩子。”

  林缓缓解释道:“就是依靠诱拐贩卖妇……雌性和孩子的坏人。”

  “嗯,那些坏人就是人贩子,你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离开我半步,记住了吗?”

  看着白帝严肃认真的模样,林缓缓也跟着认真起来:“嗯,我记住了。”

  林缓缓没有鞋子,只能光着双脚走路。

  白嫩的脚掌踩在地上,即便是隔着草地,仍然让她有些疼。

  白帝是个非常细心的雄性。

  他注意到林缓缓的异样,立刻说道:“我抱着你走。”

  白帝长得非常高大,手臂上的肌肉也很结实,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单手托起林缓缓的屁股,让她坐在他的右臂上。

  林缓缓被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抱住白帝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去。

  白帝长得非常高大,即便是放在普遍身高都在一米九的兽人群中,白帝依旧是最高最显眼的那一个。

  借着他的光,林缓缓的视野变得非常宽,一眼望去,就能将大半个集市的情景都收入眼中。

  白帝稳稳地抱着她:“我先带你去看巫医,等下再逛集市,好吗?”

  林缓缓有些不甘不愿:“我真的没病……”

  可白帝却不肯相信她的话,仍旧坚持要带她去找巫医。

  这个世界的巫医就相当于是医生,他们懂得一些偏方医术,在大部分的兽人眼中,巫医是神秘而厉害的。他们能够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草叶植物,帮助兽人起死回生,堪称奇迹。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白帝,对巫医也心存敬畏。

  狼族的巫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雄性,他的胡子又白又长,而且还能浓密。

  林缓缓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传说中的圣诞老爷爷。

  狼族巫医名叫朗祝。

  白帝放下林缓缓,单手握拳,在胸前砸了一下,微微颔首:“朗祝巫医,请您帮忙看看我的伴侣,她之前忽然晕倒了。”

  朗祝本来在打瞌睡,听到“伴侣”两个字,他掀开眼皮,精明的目光扫过白帝,落在了他旁边的雌性身上。

  老巫医慢吞吞地说道:“你小子运气真是好,竟然找到了雌性伴侣,可怜我们狼族还有很多年轻的小伙子为了得到一个雌性伴侣,争得头破血流。”

  说到这里,朗祝顿了顿,然后盯着林缓缓问道:“小雌性,你有几个雄性伴侣了?”

  林缓缓一脸莫名:“啊?”

  白帝立刻将她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老巫医的视线,目露警告。

  “朗祝巫医,这是我的雌性,请您不要打她的主意!”

  朗祝笑了笑,白白的大胡子一晃一晃的:“白帝啊,你该不会忘了吧?一个雌性身边是不可能只有一个雄性伴侣的,就算你成了她的雄性伴侣,但她依旧可以继续挑选其他的雄性作为伴侣。”

  毕竟,雌性实在是太珍稀了。

  白帝沉下脸色,不说话了。

  他心里生出几分杀意。

  没人能抢走他的雌性,即便对方是神秘莫测的巫医也绝对不行!

  朗祝似乎是看出面前这个强大英俊的兽人动了杀心,便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而是冲他身后的雌性招了招手:“小雌性,过来让我看看你生了什么病。”

  林缓缓抬头看了看白帝,见到他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慢吞吞地挪到老巫医面前。

  朗祝问了她关于晕倒时的具体细节。

  林缓缓如实回答了所有问题。

  最后朗祝说道:“小雌性没有生病,只是身体比较娇弱,需要好好照料。”

  听到这话,林缓缓和白帝都松了口气。

  朗祝摸出一个兽皮口袋:“来,小雌性,这些脆香果是给你的一点见面礼,拿去吃吧。”

  林缓缓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您。”

  朗祝却不管那么多,直接将兽皮口袋塞进了她手里,然后和蔼可亲地对她说道:“咱们狼族部落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难得来一次,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林缓缓手里拿着老巫医送的礼物,嘴里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听白帝的。”

  她对这地方不熟悉,唯一能让她有点安全感的人只有白帝。

  原本脸色很不好看的白帝在听到这话后,表情立刻由阴转晴。

  他将林缓缓抱起来,温柔地说道:“你想玩的话就留下来住几天也没关系,要是不想玩的话,我们就立刻回去。”

  林缓缓认真想了想。

  难得来一趟狼族部落,就这么走了的确挺浪费时间的,她想再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想再逛逛看。”

  白帝对此没有意见:“好,都听你的。”

  朗祝笑眯眯地说:“难得有雌性来我们狼族部落做客,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们今晚就住在部落里面吧,我会让人帮你们整理出一个房间。”

  白帝现在对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巫医充满了警惕。

  他冷冰冰地说道:“不需要,我自己能安排好我的雌性。”

  说完,白帝就抱着林缓缓大步走出巫医居住的石屋。

  集市很热闹,到处都是身强体壮的雄性兽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雌性兽人,但她们身边都围着一堆雄性,别人就算想看一眼都很难。

  林缓缓被兽皮裹得严严实实,娇小的身躯隐藏在兽皮里面,看不出明显的雌性特征。

  她坐在白帝的手臂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白帝抱着她来到一处卖衣服的石屋门前,他让林缓缓挑选喜欢的衣服。

  那些都是用兽皮缝制而成的衣服,款式简单,做工也比较粗糙,但总比光着身子要强。

  林缓缓从中挑了两套尺寸最小的兽皮裙:“就这个吧。”

  其他的衣服都太大了,她根本穿不了。

  白帝从腰包里面掏出一枚晶币递给卖衣服的狼族兽人,问:“这些够了吗?”

 狼族兽人一看到那枚晶币,一双狼眼立刻就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够了够了!”

  这可是珍贵的晶币啊!

  别说两套兽皮裙,就算买下这店里的所有衣服都足够了!

  林缓缓躲在野猪皮里面,将兽皮裙穿上身。

  白帝守在旁边,想看又不能看,心里痒痒的。

  “怎么样了?大小合适吗?”

  林缓缓稍稍拉开兽皮,露出她身上的裙子。

  虎纹兽皮裙紧紧包裹住娇小玲珑的身躯,露出了圆润的肩膀和笔直的双腿。

  白帝的目光一瞬间就变得极其幽深。

  他声音暗哑:“真好看!”

  林缓缓的脸霎时就变得通红。

  “流氓!”她立刻用兽皮裹紧身体,只露出小半张脸,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雄性兽人。

  看着她俏生生的小模样,白帝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

  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他的小雌性,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林缓缓本来还想买双鞋子,但兽人都不喜欢穿鞋子,所以没人卖这种东西。

  无奈之下,林缓缓只能琢磨着自己做一双鞋。

  做鞋子需要针线,这东西倒是有人在卖。

  林缓缓看着那些针线,有点犹豫不决。

  她身无分文,要买东西只能让白帝付钱,但是白帝已经帮她买了两套衣服,她不好意思再让他出钱了。

  白帝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掏出一枚晶币,买下了一整套针线。

  他将针线包好之后拿在手里,对林缓缓说道:“你想买什么就说,我有晶币。”

  林缓缓有些脸红:“谢谢你,那些晶币就当是我向你借的,以后我会赚钱还你的。”

  白帝却道:“你是我的雌性,我们是一家人,我的所有东西都属于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一家人”三个字像是一只大手,轻柔地握住了林缓缓的心脏。

  她曾经无比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然而父母的早逝,让她只能将这份渴望埋藏在心底。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兽人却用一句话就把她的渴望唤醒了。

  她真的好想有个家。

  白帝看到小雌性的眼睛变红了,立刻就急得手忙脚乱:“你别哭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他想碰她,却又担心她哭,只能心急如焚地围着她打转。

  林缓缓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太高兴了。”

  “高兴?”白帝不懂她为什么高兴却还会哭。

  林缓缓握住他的手指:“我真的高兴,因为我有家人了。”

  逛完集市后,太阳快要落山了。

  朗祝派人来请白帝和他的雌性去做客,但却被白帝拒绝了。

  他知道朗祝在打什么主意。

  狼族部落人数众多,但雌性却只有十几个,而雄性则有三百多个。

  这种雄多雌少的情况在这个世界很常见,为了繁衍后代,每个雌性身边都围绕着很多雄性伴侣。

  狼族部落的雌性自然也不例外,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有很多年轻的雄性没能找到雌性做伴侣。

  对狼族而言,每一个雌性都是无比珍贵的。

  朗祝想让林缓缓留下来,从狼族部落里面选几个中意的年轻雄性当伴侣。

  白帝一想到会有其他雄性要跟自己分享林缓缓,他就很生气。

  林缓缓是他一个人的伴侣,他绝不允许别人染指她!

  白帝抱着林缓缓离开山脚,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

  他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然后将林缓缓放到草堆上。

  “我去附近打猎,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跑。”

  白帝特意在洞口堵了一块大石头,防止有人看到林缓缓,然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林缓缓解开布包,从里面拿出火种。

  她在树洞里捡了些干柴,堆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点燃。

  林缓缓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接着火光,她开始翻阅那本图册。

  图册的前面几页介绍了这片大陆的基本状况,其中着重提到了两个点。

  一个是魂兽,还有一个是雌性。

  魂兽是由普通兽人进化而来的,战斗力非常强。

  至于雌性,则是比魂兽还要稀少的物种,她们承担着繁衍后代的责任。

  她们的数量过于稀少,为了能够更好地繁衍后代,每个雌性都会有很多个雄性伴侣。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缓缓真是囧囧有神。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推崇一妻多夫制。

  她继续往下翻阅,在图册里面看到了有关脆香果的介绍——

  向阳性木科植物,叶子和果实均可入药,内服能祛除湿热,外敷可止血消炎。

  林缓缓立刻打开朗祝送给她的兽皮口袋,从里面抓住两颗脆香果。

  暗红色的果实,圆润饱满,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白帝心里惦记着山洞里的小雌性,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猎物,然后拖着猎物往回赶。

  夜色已深,山里一片漆黑,从洞口透出的火光显得格外亮眼。

  白帝一看到那火光,立刻就变了脸色。

  白帝迅速丢掉猎物,飞快地跑进山洞。

 正在研究脆香果的林缓缓抬起头,见到白帝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呆住了。

  “你、你怎么了?”

  白帝冲过去,将她拉起来:“快离开这里!”

  林缓缓不明所以:“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这里起火了,很危险!”白帝抓起兽皮就朝火堆扑过去!他要灭火!

  林缓缓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连忙拖住白帝的胳膊:“你别紧张!这火是我点燃的!”

  白帝停下动作,诧异地望着她:“你点的火?你知不知道火很危险?任何东西只要碰到它,就会被它烧成灰烬!”

  “我知道,但只要小心的话,就不会被烧到了,”林缓缓努力说服他,“你看我刚才在火边待了那么久,也没有被火烧到,足以证明它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危险。而且我需要火,它能给我提供温暖,还能为我煮熟食物。”

  白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小雌性需要火,而他不忍心拒绝她。

  白帝将丢在半路上的猎物拖进洞里,他仔细地剥下兽皮,放到一边,打算等明早再去清洗。

  他的小雌性喜欢收集兽皮,他要满足她的这个小爱好。

  白帝切下最嫩的那块肉分给林缓缓。

  他看着林缓缓将肉切成一条条的,串在树枝上,然后放到火上烤熟。

  肉被烤得滋滋响,油脂溢出来,落入火堆中,溅起朵朵的火花。

  白帝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小雌性会被火烧到,他绷紧神经,随时做好扑上去营救小雌性的准备。

  林缓缓将烤好的肉递给他,用一种鼓励的眼神望着他:“尝尝看吧。”

  白帝迟疑片刻,然后接过肉串,咬了一口。

  白帝大口大口地将肉串吃完了,由衷地夸赞:“好吃!”

  见他喜欢吃,林缓缓很高兴。

  白帝立刻将剩下的生肉全部切成一块块的,架在火堆上烤熟。

  他似乎在厨艺方面很有天分,一下子就领悟到了烤肉的技巧。

  他烤出来的肉外焦内嫩,香脆可口,好吃极了!

  林缓缓吃了四串烤肉就饱了,剩下的烤肉全部进了白帝的肚子。

  烤肉带来的美味让他终于不再那么畏惧火了。

  吃饱喝足的白帝变成白老虎,趴在火堆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伤口。

  白天被猎物抓破的伤口还留在前肢上,血已经不流了,但还是有些疼。

  林缓缓挪了过去:“我帮你包扎伤口。”

  她拿出脆香果,嚼碎之后,小心敷到白帝的伤口上。

他死之前,用一把雪亮的匕首,亲自破开了自己的心口,将心脏硬生生扯了下来。
“帮我转交她,让她活下去。”

我从楚王手中救出了沈离时,她已经被关在水牢里拷问了十几日。

她被拖到了我面前,发丝凌乱,如同幽兰的河流在背脊上蜿蜒而下。我走近,她抬起头,雪白的脸上有双闪亮的眸子,警惕又美丽。

“我受人之托,救你出去。”我说。她眼波闪了闪,一瞬间变得越发动人,“师父要你来的吗?”

“不是。”我答,“苏妄刀要我来的。”

动人的眼波湮灭在她的眸中,她没做声,重新垂下头去,露出一段软弱的脖颈。我想,她大概很是伤心。

我将她带出楚王府,租了辆马车送她回大雪山,一路上她都沉默着,手总压在心口,我给她把过脉,在楚王府受刑这十几日,她旧伤复发,心脉有损。

我劝她无需赶得这么急回大雪山,她这样的伤应该静卧修养,而非风餐露宿的疾行。可她不听,白天黑夜我们马不停蹄,总算赶在三月初十回到了大雪山。

大雪山山主,沈离的师父顾枕雪就在这一天生日。

沈离拖着病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我瞧见她咳出一口血,却毫不在意地擦去。等她再出现时,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换了身青色的衣裳,裙摆上绣着雪色的莲花,素雅端丽,是个苍白漂亮的小姑娘。

而后,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轻轻地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去找顾枕雪。

顾枕雪正站在莲花池边喂鱼,身边站着个漂亮的姑娘替他捧着鱼饵。沈离吸了口气,走到顾枕雪脚边跪下。

“师父。”她说,“徒儿回来了。”

顾枕雪一直没低头,他又往莲花池里撒了把饵,身边姑娘笑道:“阿离,你走了这么久,也不与我们先说一声,我还当你叛出大雪山了呢。”

沈离没理她,她只望着顾枕雪,又抬手将锦盒举了起来,“师父寿辰,徒儿祝师父万事随心,喜乐由己。”

顾枕雪总算低了点头,将视线投在了沈离身上。他有张精雕细琢的脸,眉间朱砂妖娆,人却缺了点情绪,而现在他面无表情地打开锦盒,露出里面放着的紫玉雕的凤凰。

我瞧到沈离有些紧张地盯着顾枕雪,像是期待。顾枕雪却微皱了眉,旁边的姑娘脆生生地说:“哎呀,好俊的凤凰。”

顾枕雪将凤凰递给了姑娘,自己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他也只给了沈离一个眼神,沈离跪在地上,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张口吐了口血出来。

“阿离,你费尽心机拿来的东西,山主他不要呢!”姑娘把玩着凤凰,笑了笑,抬手扔到了莲花池里,“唉,我拿着也没什么意思,你想要就自己捡回来吧。”

说完,她也笑着走了,只剩了沈离一人跪在原地。

天朗风清,千倾菡萏灼灼盛放,沈离捂着心口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入池子里。

这是大雪山顶引下的雪水,冰凉刺骨,她却无从察觉,只是俯下身子在水里一点点摸索。过了很久,她总算直起身子,茫然地望着手中沾了泥的凤凰。

莲花纤尘不染,美若烟霞,沈离站在其间,抬起袖子仔仔细细地擦凤凰上的污泥,擦着擦着,一滴眼泪就落在了上面。

我听到她轻声说,师父,生辰快乐。

声音带着哭腔,落在风里,被撕扯着散开了去,无人可闻。

紫玉凤凰是当年九溪顾家的传家宝,顾家败落后落到了楚王手里。

半年前,沈离化身乐师进入楚王府,几费周折总算取得楚王信任,而后她盗走珍宝阁钥匙,开阁取走紫玉凤凰,却因一着不慎被楚王当场捕获。

我不知道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在水牢里熬了十几日,却知道她的一番心意顾枕雪半点没瞧在眼里。

日落月起,我坐在院中梅花树下,燃起一盏琉璃灯,静候沈离的到来。

墙上,月影斑驳,沈离自花影扶疏间走了出来。她素衣乌发,于我对面落座,看着琉璃灯若有所思,“你便是江湖上传说的百晓生吗?”

我答:“不错,我便是百晓生。”

她又沉默,我耐心等待,片刻,她问:“江湖上曾发生之事,你真的无所不晓吗。”

我笑笑,将琉璃灯推至她面前,“你来便是已有了结论,我的规矩,一个故事,换一个真相。若你有想知之事,便讲一个故事,琉璃灯熄真相出,百晓生绝无虚言。”

琉璃灯明若辰星,沈离叹了口气,她冰白的指头轻轻拢住烛光,像是拢住一个虚幻的梦,就在这点光中,她轻轻开口。

“我并不是从小就在这里,九岁之前,我都住在江南。”

她生在江南,那里水暖风软,桃花满山,她有温婉娇美的母亲,体贴英武的父亲,却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一个下雪的夜里,她的家里来了一群人。

母亲将她送上马背,含泪送她逃了出去。她伏在马上,受了重伤,却不敢大哭,只是哀哀地叫着娘,雪如飞絮,密密匝匝地迎面扑来,她体力不支,被抛下马滚入草丛。

她晕了过去,醒来时,正躺在一架马车上。

车上燃香袅袅,有个少年正倚在香炉上,银白狐裘,色若拂春,眉目间一点朱砂风流含情,瞧她醒了,淡淡道:“你是逍遥剑沈春的女儿吗?”

她点点头,少年接着说:“沈家已被灭门,我与你家有旧,若你愿意,以后便跟着我,我教你武功,或许有朝一日,你能找出凶手替父母报仇。”

“那年我九岁,本是豪情逍遥,不知愁情的年纪,却在那一刻忽然知晓了何谓诀别。”

沈离轻轻说:“他带我走,回了大雪山,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雪。”

久居江南的小姑娘,第一次瞧到了雪。

她从马车上下来时,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将脚踩在那雪白的地上,一边的顾枕雪却不耐烦地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丢在雪上。

她呆住,不敢迈开步子跟上去,顾枕雪等了片刻,上来将她抱在了怀里,而后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阿离。”他说,“我们到家了。”

那一笑如春花怒放,满山飞雪一瞬间冰消雪融。少年好闻的气息缭绕鼻端,她将脸埋在少年的肩头,藏起了流了一脸的泪。

少年言出必践,果然教她武功,教她琴棋书画。

他没什么耐心,她犯了错便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却又在她红了眼圈时放缓语气重新来过。她夜里睡不踏实,他便陪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她生病受伤,他亲自采药熬汤,替她包扎。

“别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可是当初却真的对我很好。”沈离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她笑的时候眉眼飞扬,真真正正像个小姑娘,“好到这些年月,我一闭眼便想到了他,而后便爱上了他。”

我不语,她又收了笑,怔怔地望着琉璃灯,“可我不知为何,他变了。”

少年渐渐长成了冰冷妍丽的青年,她也渐渐长大,成了个端秀明丽的小姑娘。

她努力习武,想要成为一个顶顶了不起的高手,早日手刃仇敌。等大仇得报时,她便要向他告白,她想站在他面前,打扮得漂漂亮亮,笑着对他说:“师父,我喜欢你。”

可没等计划成真,事情便有了变化。

顾枕雪下山回来时,带回来个绝色的女子,楚闲。

那是个有月亮的晚上,她站在顾枕雪的院子里等着他,没想到等来的不单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

顾枕雪皱着眉瞧着她,像瞧着个碍眼的东西,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一瞬,她像第一次见到雪一样无措,无措中又带着难堪,“师父,我在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有清凌凌的一声笑响了起来。楚闲揽着顾枕雪的臂,歪着头笑嘻嘻地瞧她,“枕雪,这就是你的徒弟吗?”

她像是被惊到,微微退了一步,撞在了院中的梅树上。梅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落梅如雨间,她听到他说:“不过是个不长进的小姑娘罢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抹杀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努力。她想起自己为了练剑流过的血和泪,轻轻跟自己讲,不能哭,不能让他以为,自己除了不长进,还是个爱哭鬼。

自那之后,顾枕雪越来越少露出笑容。她想讨他开心,却总不得其法,替他做了一桌好菜,他拂袖而去;努力练剑,却被他几招挑飞了剑;为他做了新衣,他瞧了一眼便丢在了地上。

在他面前,她总是那样笨拙,像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百折不挠,只求他能回头瞧她一眼。

讲到这里,沈离忽然停下,她仰起脸假装自己没哭。

“我总以为,我把我最好的给他,他总能感觉到。后来我知道,自己最好的,大概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

“真正让我有了死心念头的,是我替他找来只西域的鹦鹉,精心教了它几句逗趣的话。我以为他会喜欢,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我是个滑稽的丑角。而后,他跟我说,沈离,你只会这些无聊的东西吗?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多练会儿剑。

“他说完,便一掌打死了那鹦鹉,我从那以后便知道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笑的。只因看到我,他便不会开心了。

“从前,他的身边只有我,而现在,他只带着楚闲。”

她说着,拿手把泪抹掉,“后来,我下山散心,认识了苏妄刀。他问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快乐呢?我这才第一次想,我为什么不快乐呢?是因为师父不肯喜欢我吗?后来我想明白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样莫名其妙地败给楚闲,不甘心师父突然对我这样冷淡残忍。”

我说:“这么说,你想知道顾枕雪那次下山到底做了什么才忽然变了吗?”

她点点头,眼里含着的泪扑棱棱滚了下来,我却摇头道:“抱歉,琉璃灯未灭,你的故事打动不了我的灯,所以,我不能告诉你答案。”

这是规矩,连我自己都改变不了。沈离愣了一会儿,半晌,她擦了擦泪,冲我笑了笑,“是我强求了,就当我今日来,是想找个人诉诉苦吧。”

我将琉璃灯收了回来,想了想还是说:“若你以后有了别的故事,还是能来找我的。琉璃灯在人未亡,百晓生永远恭候。”

她点点头,起身重新没入了梅枝月影里,我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再见她时,竟会是那样的情景。

我正在擦灯时,苏妄刀带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步子虚浮,像是生了重病,苏妄刀想扶她,她却摆了摆手,自己慢慢走到了我面前坐下。

“李先生。”她将兜帽脱下,露出脸来,“沈离又来叨扰先生了。”

我抬起眼瞧了瞧,倒被实打实惊了一下——沈离的脸上长长一道伤口从左至右,划过她整张面皮,活生生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破坏得七零八落。

“多日不见,沈姑娘似是不怎么安好。”我斟酌着开口,沈离却笑了:“是不怎么好,李先生,我又带来个故事,不知道能不能讲给琉璃灯听。”

我看了她一眼,想起初见时,她眉目灵动。而如今,只余寂然,我轻叹,点燃了琉璃灯推至她面前,“沈姑娘请讲吧。”

沈离望着琉璃灯跳动的灯焰,眼神寂寂,良久,她轻轻开口说:“自那次麻烦李先生后,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知道自己该放弃。可我爱了他那样久,实在不甘心。”

从稚气孩童,到窕窕少女,他陪了她多久,她便爱了他多久。这爱早已随着岁月深刻在了骨子里,抹不掉,驱不散,伤筋动骨,痛彻心扉。

那年十二月是她十八岁生辰,一早她便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

这衣服是他送的,江南最好的三十二个绣娘勤勤恳恳三年方才完成,在她十六岁时他送给她。她接过衣服时,他轻笑说:“我的阿离总算要长大了。”

而如今,她重新穿上这衣服,像是穿上了曾经的温柔。她摸摸衣服,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

当时没有太阳,阴云密布,风在梅林里穿梭,顾枕雪就站在一树白梅边。周围散了一地的残枝落叶,而他不染片尘,翩若仙人。

心一下低到了尘埃里,沈离走过,在他脚边跪下,“师父。”

顾枕雪没有作声,他看着她,神情复杂,半晌,嗯了一声,“有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站起来,站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冲着他嫣然一笑。

“师父。”她说,“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了。”

顾枕雪听了她的话,忽然转过身去,他抬起手咳了一声。沈离分明看到他雪白的指尖上沾了他咳出的血。

“住口,沈离。”他又剧烈地咳了一声,咳得腰都微微弯了一点,而后他沉声说,“我没想到这样久了你竟还未死心。很好,你果然辜负了我放在你身上的心意,现下,你便不再是大雪山弟子了。”

她为这一刻想了很多结果,这样许多的结果里却没有一个会像这样。她有些茫然地上前一步,轻轻唤道:“师父?”

顾枕雪的腰弯得更多,他似乎有些颤抖,只是厉声道:“还不滚出大雪山去,永世不得回来。”

“师父!”她身子一震跪在了地上,“师父我错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好好练剑,不再痴心妄想,师父,求你了。”

顾枕雪却不理她,他似乎在克制自己,手背上青筋暴起,身遭的白梅感知到剑气,朵朵飘落在地。沈离怔怔地瞧着他,又轻声唤道:“师父?”

下一刻,凌厉的剑光划过眼前,她迟了一步察觉到痛,却先瞧到了血洒在半空的白梅上。面前持剑而立的顾枕雪,脸色苍白,眉心的朱砂红得像在滴血。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眼角一颗泪便滚了出来。

顾枕雪将剑扔到一边,上前紧紧抱住她。他不敢碰她的脸,只是说:“阿离,师父对不住你。”

她在他怀里,痛得瑟瑟发抖,却有些奇异地开心。她想,你又愿意抱我了,你终究还是在意我的。

琉璃灯焰闪了闪,我问:“后来呢?”

沈离像是陷入了回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边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愁容。

“后来我痛昏了过去,昏倒前还听见师父唤我的名字,那时,我脸上虽痛得紧,心底却是高兴的,只因他又抱了我。李先生你不知,他有多久不肯亲近我了,有时我不小心碰到他,他都要皱眉很久。”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先生莫笑我,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对,可我克制不了自己,只因我太过爱他。”

他不爱她,若他爱她,不会那样残忍地对待她。

大雪山脚下,她发着高烧,茫然无措地倒在雨中。

那日大雪山下着百年难遇的大雨,大雨如帘,毫不留情地倾倒下来。而她脸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却已被抹去大雪山弟子印记,像个陌生人般扔出了大雪山。

她缓缓爬起来,站在雨中愣了一会儿,而后发了疯般向着山上跑去。

说是跑也不确切,她太虚弱,连走都走不稳,更别说冲破大雪山的封山结印上得山去。

结印毫不留情地将她弹了出去。她半跪在泥水里,面前,百丈高的大雪山神圣,高洁,像是高不可攀的他。

她低低笑了起来,固执地又站起身,再一次向着山上走去。

一次一次,她重重地倒下,长发虬结,全身都是泥水,那件他送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重得她几乎直不起身。

到了最后,她果然再也站不起身,便一点点向着山门爬去。爬过去,被挡开,爬过去,被挡开,等她连爬都没有了力气时,她就趴在那里,轻轻地哭。

她哭得声音很小,边哭边叫着顾枕雪的名字,一声一声,她叫得轻若飞絮,却痛得撕心裂肺,听得人几乎肝肠寸断。

雨哗啦啦地下着,像是同她一起在哭。她哭得没有了力气,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面朝着大雪山的方向不肯眨眼。

“师父。”她慢慢地叫道,“我把最好的真心给了你,可你不要。”

小姑娘终于眨了眨眼,满眸的泪滚了出来,混在雨中,淌入了泥里。

她闭上眼,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轻轻说了句话便昏了过去。

她说,师父,我好疼啊。

最后一句话讲完,琉璃灯闪了三下,无风自灭。

我收回琉璃灯,微笑道:“沈姑娘的故事很好,我可以将你曾问的答案告知于你。

没想到沈离却摇了摇头,她说:“我能换个问题吗?”

她犹豫一下,方才问道:“顾枕雪是不是以为,我爹杀了他爹,所以他又杀了我爹。”

到了如今,沈离却笑了,她轻轻说:“果然如此。”

我问苏妄刀,“她会去哪里?”

苏妄刀笑笑,“连百晓生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会知道?拂衣,你且珍重。”

他们都离开后,我将琉璃灯捧在手心,感受着它的温度。

我想,世间多少痴儿女,又有多少能有个圆满的结果,我是该自己珍重。

日子又过了许久,我听了一些好故事,交付出去一些真相。而后,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有个姑娘找上门来。

楚闲坐在我对面,依旧雪白狐裘,雍容无双,她说:“我知道规矩,燃灯吧。”

我喜欢这样知道规矩的人。于是点起琉璃灯,而她果然给我说了一个好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个少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

有人告诉他,杀了他爹的,是名震江湖的逍遥剑沈春。他想替父报仇,需先修炼个十几年才有一战之力。

报仇心切的少年与从苗疆来的邪魔做了交易,他将一脉上古神血注入体内,获得了不属于他的百年功力。而后他攻入沈家,杀了沈春,却在大仇得报后被神血控制了心神大开杀戒,屠戮了沈家满门。

甚至,他还打了纵马逃出的一个小姑娘一掌,那一掌打得小姑娘心脉断裂,几乎死去。

等他恢复神智时,满地倒着的,都是无辜之人的尸体。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

我说:“你说的这个人我似乎认识。”

楚闲笑笑,“没错,我说的就是顾枕雪。”

于是我闭了嘴,继续听她讲下去。

后来,顾枕雪从草丛里找到了逃出去的小姑娘,他将她带回大雪山精心抚养。他教她武功,想要待她长大了告诉她真相,到时,她也可以自己握着剑替父母报仇了。

他这么想着,小姑娘却不留神便长大了,变得端丽静好。一次,他教她念书,她念着念着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瞥了一眼,却转不开眼去。

窗外,大雪山终年的积雪折射着暖暖的光,映在姑娘的脸上,像是一个温暖的吻。他走过去,伸手替姑娘挡住了照在眼上的光。

阳光正好,岁月正好,鬼使神差的,他轻轻在姑娘额上烙下一个吻。

等沈离醒来时,顾枕雪早已离去。沈离四下看了看,吐吐舌头心虚地抱着书跑掉了。她却不知,后堂里,顾枕雪双目赤红,体内的神血四处窜行不休,如火舌舔过每寸肌肤。

而他每多想一次沈离,这痛楚便更深一分。

他察觉不对,远赴苗疆,想要找到当初给他神血之人。到了苗地,当年简陋的苗族神庙,如今华丽而阴森,在这里,他找到了叛教的楚闲。楚闲告诉他,所谓神血,根本是魔教中世代相传的万蛊之血。

服蛊之人,虽能功力大增,却需断爱绝情,一旦动心,便会受极大的痛苦,且越动心,心性便越会大变。古往今来,得此蛊之人,大多没有好结果,不是走火入魔,便是错杀心爱之人悔恨终身。

说到这里,楚闲的神情变得怜悯。

“他终究是个普通人,往昔他觉得自己受上天眷顾才会有如此奇遇,年纪轻轻身拥绝世武功。然而,他却只是个可怜虫,一个连爱都无法说出口的可怜虫。”

“当我告知他真相之时,他神色大变,而后长笑三声咳出口血来。我不知道他想到了谁,我却知道,他大概是后悔了。”

要绝世武功,还是要心爱之人,这大概很难抉择。我听到楚闲继续说:“后来,他带我回了大雪山,他说,希望一切还不算太迟。”

说着,她笑了一声,“不迟,怎么能不迟?他那样的人,若真心对一个人好,那人又怎么会不爱上他。”

他祈祷沈离不要爱上他,可是已经太迟。

楚闲要他硬起心肠,他想了想,照做了。他既然注定不能和沈离长相厮守,那还是不要给她虚妄的期待。

只是每次小姑娘被他的冷淡刺伤偷偷抹泪的时候,他都会跟在后面,想要替小姑娘擦一擦眼泪。

他记得那只鹦鹉,机灵活泼,有着艳丽的皮毛。他伸出手,便灵巧地落在他的指尖,他斜睨一眼,沈离正期待地望着他,眼里满满的盈着星的光。

他伸出手来,冰白指尖拂过鹦鹉艳丽的羽毛,而后,他毫不留情地掐死了鹦鹉。

星的光碎在了眼眸中,他眼睁睁看着沈离捧起鹦鹉,深深瞧了他一眼。他以为她会哭,没想到她终究没哭,反而苍白着脸向他笑了一下。

“师父。”沈离轻声说,“徒儿又惹师父生气了。”

那一刻,他忽然想不顾一切地抱住自己的小姑娘,可终究不能。

再后来,他走火入魔越发严重,甚至一剑划破了沈离的脸。血落下的一瞬,他的泪也落了下来。

他想,他终究永远失去了沈离。

“他听到沈离说喜欢的时候,其实很高兴,就算痛得要死,也高兴得要命。”

楚闲叹了口气,“可惜他被蛊血控制了,蛊血要他杀了沈离,他不肯。拔剑时瞄准的本该是心口,最后却硬生生换了方向,我敬佩他,也可怜他。所以我最终还是出手帮了他一把。”

我抬眸,心下有了个猜测,“把沈离丢出大雪山的……”

“不错,是我。”楚闲扬着头,露出优美修长的脖颈,她瞧着我一字一句说,“你瞧,沈离果然死心了,所以我没做错。”

我回答:“百晓生只听故事,不评判对错,姑娘的故事还要继续吗?”

楚闲说:“也没剩多少了。最后,顾枕雪死了。”

他死之前,用一把雪亮的匕首,亲自破开了自己的心口,而后,将自己的心硬生生扯了下来。

那是他费了三年时光,将一身蛊血逼入胸口,凝聚而成的一颗心。

他说,当年他一掌打断沈离的心脉,害得她一生怀揣隐疾,极有可能英年早逝。所以,他用自己的心来净化蛊血,将蛊血的效力尽数凝于心中,只要沈离吃下那颗心,便可以健康地活下去。

他还说,他这一生,错过两次,一次是害沈离同他一样成了孤儿,一次是让沈离爱上了他。

楚闲取出一个包得紧紧的盒子,她用手爱怜地拂过盒子,而后望着熄了的琉璃灯说:“我的问题,沈离现在在哪里?我受他所托,要将他的心送给她。”

我说:“抱歉,我回答不了。”

楚闲挑起眉峰,刚刚眼底的软弱已尽数退去,她盯着我,问:“为什么?”

我收起琉璃灯,告诉她,“因为,沈离已经死了。”

说来凑巧,沈离也死了,就死在半月前,死前亦托付我将一件东西交给顾枕雪。

楚闲脸色一变,她急切地问:“怎么会?她怎么会死了?”

我说:“说来也巧,顾枕雪为了她而死,她却也是因了顾枕雪而亡。”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沈离,她跪在地上求我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压制顾枕雪体内的蛊血。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顾枕雪体内蛊血的事,却只能说:“你得让我的琉璃灯灭了,我才能告诉你。”

她一生的故事都已讲给了我听,又哪里来的新故事呢?所以,她举起了剑,重重划过了自己的手腕,琉璃灯焰见血自灭。她苍白着脸,问我:“李先生,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叹气,慢慢说:“若我说,你需得去苗地找到一味失传已久的蛊虫,而后种在自己的身上。待蛊养成,方可压制顾枕雪的蛊血,你可愿意?”

她面上漾起喜色,我又是一叹,“可那蛊虫养成之前五日,你每一日会失去一种感官。待到第五日,五感尽失,蛊虫便破体而出,而你,则会死去。”

沈离想了想,而后笑着冲我行了一礼,她平静地说:“多谢先生指点,沈离认定之事,虽死莫悔。”

虽死莫悔,她留下四个字,独身去了苗地。三年后,半月前,苏妄刀送来了那蛊虫,要我有空送去给顾枕雪。

那时我便知道,沈离死了。

我说完时,楚闲静了静,而后笑了起来。她笑得太厉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我静静看着她,半晌,她方才平静下来。

“真可笑。”她擦擦眼泪,说,“这两个人,真可笑。”

是可笑,他们到死,都不知对方仍爱着自己,却仍百死不悔。

我想起初见时,狼狈的少女倔强地扬着头问我:“师父让你来的吗?”

而后,过了这么久,她的骨和血一道深埋地下,她爱着的那个人,陪着她,不再分离。

也许,这便是她求了一生的结局。

原标题:《我有相思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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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完完结~请放心食用】

我是不受宠的南梁七公主,被送到北陈当了十多年的质子。

南梁三皇子温羡带兵攻打北陈,差点把我这个同父异母妹妹当北陈人一块给杀了。

我凭着一声甜糯细软的「哥哥」,被他带回南梁。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又不受宠,五岁就被送去了北陈受苦,南梁几乎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梁帝失而复得了一个女儿,却不想管我,把我推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自然也懒得理我,想把我丢到冷宫里自生自灭。

我只好委屈地抱住温羡哥哥的大腿求收留。

「哥哥,你宫里的桃花糕好吃,求你留下我吧,我可以给你暖被窝!」

我心里很清楚,温羡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得讨好他。

温羡一巴掌推开我的脸,嫌弃道:「骨瘦如柴没几两肉,暖被窝都嫌慢。」

我心机的顶了顶胯,将腰上的兔子玉佩晃进了温羡的眼中。

温羡的腰上也挂了一枚兔子玉佩,和我的扣在一起是一对儿的。

就是为着这个玉佩,温羡才在北陈皇宫里留下了我的命,把我带回来的。

温羡有过一个亲妹妹,是六公主温倩,最喜欢哥哥送的兔子玉佩和桃花糕。

从小到大温羡都视这个妹妹如心头宝,甚至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但六公主却在九岁时死于一场大火。

温羡自此性情大变,对所有人都极为疏离冷漠,让人摸不清他的脾性喜好。

当年,我离开皇宫前曾和六公主玩过游戏,她愿赌服输将一半玉佩送给了我。

温倩死后,温羡在火势摧残过后的断垣残壁中找回了另一半玉佩,再没离过身。

我把自己当作是温倩的替身,模仿着她的语气和喜好,得以留在了温羡身边,苟活下去。

天下三分,南梁北陈各雄踞一方。

西夏小国人少地稀,一直向南梁和北陈进贡。

北陈以刚出生的小皇子与南梁五岁的小公主做交换,互为质子,换了两国十年相安无事。

但皇子是假的,我这个倒霉公主却是真的。

南梁借口假皇子一事,终于挑起了战争。

我听说过温羡的名字,世人都说他杀伐决断,骁勇善战,深受父皇宠爱。

温羡斩杀北陈第一大将宋不为后一战成名,最终带兵攻下了北陈都城。

朝野上下都知道,未来的储君不是三皇子温羡就是五皇子温诚。

北陈一战,让温羡与温诚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失了衡。

温诚是前皇后的儿子,是嫡子,本是最受器重的。

温羡的母妃虽地位不高,但他的脾性最像梁帝,一样的杀人不眨眼。

多年来梁帝好似平衡着两人的权势和宠爱,却突然将传国玉玺给了温羡,让他代理朝政。

人人揣度圣意,觉得太子之位大约非他莫属了。

我也觉得自己是抱住了未来天子的大腿。

温羡大多数时候是张冰块脸,脑门上贴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我也能理解,他正和五皇子争太子之位呢,总得有点是个狠角色的样子不是?

不过,温羡虽然看似是个武夫,却也有温柔细腻的一面。

他思念妹妹,每日都要在自己的宫中摆放新鲜的桃花糕。

而我,每日都能当个快乐的饭桶,替他吃掉所有桃花糕。

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想巴结他,却无从下手。

好在我是个好说话的,又是温羡的新宠。

新宠二字好像是不太适合我。

试图把我丢在冷宫的继皇后登门嘘寒问暖,因为她没儿子。

内侍监的副总管天天送东西给我想讨好我,因为他想升职。

还有那些花痴温羡的小宫女,居然想让我帮忙助攻她们上位!

我还在这里,上位轮得到你们嘛!

我一口一个地吃着桃花糕,跷着二郎腿坐在温羡的椅子上等他回来。

等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拿桃花糕迎上去往他嘴里送。

往常他也算配合,大约是觉得我和他妹妹一样,喜欢喂他吃东西。

但今日温羡似乎没什么心情,没有理我。

我撒着娇,将桃花糕咬了一半,然后搂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下拽,把另一半递到他嘴边。

「温羡哥哥,你不吃以后我也不吃了。」

温羡无奈,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情愿,却配合的张开了嘴。

我暗暗得逞时,温羡却突然一巴掌拍掉我手里的桃花糕,掐住我的两腮。

「你吃了一半?」温羡震惊。

「哥哥,我都吃了一盘了!」我口齿不清。

温羡大惊失色,把我打横抱起。

诚如神通广大的温羡所言,桃花糕中的确有毒。

他只靠闻出糕点有些奇怪的味道,就断定糕点有毒。

我终于毒发,虚弱地躺在榻上,任太医诊治。

温羡握着我的手,承诺道:「害你之人,我定会找出。」

他的眼神中隐隐透着杀气。

我躺在软塌上冷汗直下。

我摸黑从软塌上爬起来,没有掌灯。

师傅站在窗前,向我递来解药。

我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太医院院首不愧是翘楚,我的毒已经解了。师傅,杀他果然很难。」

我的师傅是南梁五皇子的客卿,名叫佚褚,他武功高强,智谋过人。

师傅说:「你太心急了。温羡为人谨慎,若非如此,他早死了千百回了。」

师傅还说:「身份与下毒二事,五皇子会为你周旋。好在,温羡以为你是替他挡了毒。」

好不容易来到温羡身边,杀他明明就是一瞬间的事,却这么难。

我不是真的南梁七公主,我是北陈大将宋不为的女儿,就是那个被温羡斩杀的宋不为。

代替温柔,模仿温倩,蛰伏于温羡身边,这一切,都是五皇子温诚一手筹划的。

他为我隐瞒身份,我为他窃取情报。

我为报仇,他为皇位,互为交易。

我却觉得温诚还是有些亏的,毕竟我也算个危险人物,不过大约他也是极信任倚重师傅,所以才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

我沉下气来:「此后,温羡会真的信任我吗?」

师傅艰难道:「你还需要做一件事,爬上他的床。」

这句话如雷轰顶,我怀疑是我听错了。

师傅说,温倩小的时候很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日日钻到温羡的被窝里求抱抱。

我左思右想,总觉得爬哥哥的床这件事听起来不大靠谱。

可为了大计,我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下,爬上了他的床。

果不其然,温羡腰间的软剑昼夜不离身,差点没把我一剑劈成两半。

我委屈地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嚎啕大哭:「哥哥,我只是不敢一个人睡觉,你干嘛打我!」

温羡大约是被我哭懵了,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别扭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警惕性比较高,以后别悄悄进来,想一起睡就直说。」

这次换我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冰块脸吗?

虽说我现在是十五岁的模样,个子也有些矮小,装个小姑娘撒娇求同床也合理。

但我毕竟不是真的温倩,只是模仿温倩,也能让温羡这么迁就?

看来温羡宠妹人设,果然屹立不倒。

我试探道:「哥哥,每晚都能一起睡?」

我与温羡背对背同床共枕。

我摸出自己怀中的匕首,看着锋利的刀刃,杀心渐起。

「想杀我的人很多,以后入口的东西都小心些。另外,要有防人之心,哪怕是我。」

温羡在我背后冷不丁开口,吓得我把手里的匕首丢了出去。

匕首落地的清脆声引起了温羡的注意,他起身越过我,捡起了匕首。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我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呃,哥哥,我学你的!睡觉也得带着武器才行!」我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温羡屈指弹了一个刀刃,「匕首不错。」

我将他握着匕首的手臂抱在怀中,撒娇道:「哥哥,你怎么只说匕首好,夸夸我呀!」

温羡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道:「嗯,你也很乖。」

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温羡的笑容。

我扑进他怀里,掩盖住自己的杀意。

若非温诚愿意助我,我不可能接近温羡。

我若冲动,一击不中,满盘皆输。

这日是南梁皇后的生辰,虽是继皇后,却也是先皇后的亲妹妹,母家势大。

南梁皇帝遂大摆宫宴,举国欢庆。

倒也不全是为了皇后的排场。

自北陈覆灭,梁帝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庆祝,现下正好借着皇后寿辰铺张浪费一把。

我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这位南梁皇帝。

年迈色昏,搂着年轻皇后揩油毫不手软。

我拽了拽温羡的衣袖,吐槽道:「皇后娘娘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是怎么愿意的?」

温羡屈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那可是你父皇。」

「父皇可没把我当女儿,只有温羡哥哥把我当妹妹。」

我抱住温羡的胳膊,撒娇地晃来晃去。

温羡挑眉:「我也没把你当妹妹。」

温羡话里的意思,我一时没读懂。

五皇子温诚我也是头一次见,他过来和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寒暄,顺便和温羡过招。

「皇兄得了新妹妹,不怕温倩妹妹吃醋吗?」

温诚一句话,倒是一箭双雕。

我以为温羡不会给温诚好脸色。

温羡面色如水,毫无波澜:「五弟到了适婚的年纪,父皇正打算给你指婚。」

我趁机附和:「是呀是呀,五皇兄再不娶妻就老了。」

温羡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你在暗示我?」

温诚气红了脸,倒是有点儿可爱。

倒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被我和温羡气着了。

转即,他拜倒在梁帝和皇后面前。

「父皇,儿臣请父皇赐婚,儿臣想求娶叶丞相嫡女叶晚晚。」

梁帝甚是欣慰,皇后又是温诚的姨母,夸赞两人郎才女貌,梁帝便立刻就答应了。

好巧不巧,这位叶小姐也在宫宴上,当即出来跪谢皇恩。

但我看她是一脸的不情愿,却勉强挤出笑容,余光还瞟了瞟温羡。

方才我就觉得这叶小姐似乎总是偷瞄我和温羡。

我趴到温羡肩头八卦:「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温羡点点头:「与我青梅竹马。」

我惊讶:「那你不拦着啊?」

温羡淡定道:「皇命难违。」

温诚此举,分明就是故意气温羡的。

求娶温羡的青梅竹马,再将丞相拉拢,一举两得。

只是这心思如此明显,梁帝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他却默许。

看来这老皇帝倒是很喜欢看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使尽浑身解数,看花落谁家。

正当满宫人都沉浸在温诚和叶晚晚这桩喜事上时,宫宴生变。

献舞的舞姬趁着众人松懈之时,亮出匕首。

北陈灭国,苟活着的人日日都想着刺杀温羡和梁帝,自然得了机会就按捺不住的。

人人都在喊护驾,唯独温羡一人站在众人身前,毫无惊色。

我知道,她们大概率是打不过温羡的,一击不中,宫中侍卫也都冲了进来。

我是想寻个法子放她们走的,可总也得保护自己的身份,于是我冲到温羡面前,拔出自己的小匕首,然后做作的替他挨了一刀,好让那个刀我的刺客得以脱身。

果然,我中刀让温羡方寸大乱。

我虚弱地看着温羡,很是抱歉:「哥哥,我给你添乱了,刺客跑掉了。」

温羡用手捂着我流血的伤口,满眼都是惊慌失措:「阿柔,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死。」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阿柔。

那些刺客是温诚安排的,原本就是为我准备的。

一则,我要报仇,却也不想牺牲她们,总想着能放走一个是一个。

二则,既然是演戏,总要逼真些,我若不真的负伤濒死,温羡又怎么能真的对我交心。

我醒来时,温羡就守在我身边。

「哥哥,我好痛。」我可怜巴巴地看着温羡,声音也有些嘶哑。

「哪里痛?」温羡轻声细语。

还能是哪里痛?当然是伤口了!

我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撒娇:「哪里都痛,哥哥今晚陪我一起睡,我就不痛了。」

温羡原本就笑比河清,对着我是笑过那么几回,这回连眼睛都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很是喜气。

他问我:「为什么要挡刀?」

我答他:「因为哥哥对我好,我也想保护哥哥。」

他威胁我:「以后再做危险的事,就一个人睡觉。」

我撇嘴:「一个人睡觉还不如痛死算了。」

其实我看得出来,从我醒来后,温羡就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温羡身边没有什么亲近可靠之人,融化这样的人,却也变得有迹可循。

如果将来,他死在自己最爱的妹妹手里,大约才是最痛苦的,也最令我解恨。

我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我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温羡似乎亲了亲我的额头。

然后,我听到了叶晚晚的声音。

「阿羡,你在做什么!」

我佯装熟睡,温羡为了不打扰我,将叶晚晚扯到门外。

温羡对叶晚晚的态度有些奇怪。

按师傅和温诚所说,温羡对叶晚晚是真心的。

若是挚爱被抢,即便没有表现出痛不欲生,也该有所行动才是。

可温羡不仅什么都没做,对找上门的叶晚晚也很是冷漠疏离。

「父皇既已赐婚,皇命难违。」温羡的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叶晚晚声泪俱下:「阿羡,你变了。」

嗯,渣男都会被这么讲。

透过窗影,我看到叶晚晚双手将温羡的手捧起,两人贴得很近。

「阿羡,你忘了吗,我们曾许下诺言,生死相许,我怎么能嫁给温诚。」

温羡推开了叶晚晚,「若丞相不党附于温诚,这桩婚事我可以想办法替你拖延。」

叶晚晚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交易?」

温羡坦然道:「我心中大业最重。」

叶晚晚自嘲一笑:「恐怕不是吧……是因为温柔吗?」

叶晚晚有些激动:「她可是你妹妹啊,你居然——」

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退回床前。

难道温羡对我,真的不是兄妹之情?

方才,他亲了我的额头,似乎气息下沉,还想亲我的——

我越想越觉得骇人,匆忙躺回床上。

怎么可能呢!在他眼中,我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闭上眼,思绪有些凌乱。

他上了床,在我身边躺下,我顿时觉得有些紧张。

「温柔,你……」他喊我的名字,似乎是想问什么。

我手心全是汗,却被他紧紧握住。

我只知道,这一夜,注定难眠。

温羡和温诚近来总是在梁帝面前争吵不休,多是政见不合。

温羡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看似是个莽夫,却也胸有城府。

温诚爱惜人才,优柔寡断,看似是个阿斗,实则诡谲多变。

文官一脉以丞相为首看似支持温诚,武官一脉以大将周墩为首貌似偏心温羡。

原本传国玉玺在温羡手中,温羡势大。

但梁帝许给叶丞相太子师之位,又把叶晚晚许配给温诚,似乎又将局面拉至平衡。

制衡之术,他得心应手。

储君之争,依旧如火如荼。

温诚托师傅给我带了口信,要我牵制温羡。

我想着自己养伤的这段日子,正好用来培养感情。

于是,每逢温羡要出门的时候,我总是撒娇喊疼。

每次,他都会被我留住。

所谓,撒娇女人最好命。

我养着病,太医不许我吃甜食,桃花糕自然也不行。

可我想着,我的人设不能倒,于是对温羡胡搅蛮缠,非要吃桃花糕不可。

原以为他不左不过甜言蜜语哄哄我。

哪知道他亲自下厨,做了个桃花模样的米糕。

「等你伤好了,我亲手摘桃花,给你做甜糕。用这个米糕将就一下,行不行?」

温羡笑盈盈地看着我,把米糕捧在手心里,宛如开在掌心的花一般。

「哥哥~你真好。」我感动地投进他怀里。

温羡亲了亲我的额角:「明天想吃什么?」

我浮夸地看着温羡:「哥哥,你亲我?」

我点了点头,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还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

温羡按住我的头,打趣道:「小心摇傻了。」

好像自从我为温羡挡刀之后,他对我的便越来越好,和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他待我也是不错的,只是总觉得他是因为我和温倩的那一点儿渊源和相似。

现在,不仅仅是因为温倩。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有那么一些道理的。

我一直养病,实在乏闷,又怕无趣,总是拖着他不让他出门。

我无事消遣,他就在屋里给我扎了个秋千。

不能吹风,他便隔着窗柩陪我放长线风筝。

伤口作痛,他夜夜陪我安枕,为我换药。

我好似很久没被这样照顾过。

我出生在军营,自小风餐露宿。

后来北陈与南梁开战,我时常在战乱洪流中奔波劳碌。

我爹死后,北陈一路败北,战火所到之地民不聊生,而我也差点死于乱兵之下。

我爹是很宠我的,可他五大三粗的,很是笨拙。

他走以后,我连这份笨拙都不曾再拥有过。

有的,是无尽的恐慌和动乱。

我做了一场噩梦,哭着从梦中醒来。

睡在我身边的温羡还没睁眼,就下意识地把我搂在怀里,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缓和着喘息:「哥哥,我梦到你杀进北陈皇宫那一天了,那天死了好多人,好多人。」

「别怕,哥哥在。」他轻轻按抚着我的背。

温羡把我当小孩子般,为了哄我睡,竟唱了一首民谣。

领兵打仗或许他是更擅长些,唱歌这种精细活,果然还是不适合他。

「哥哥,要不我们干点别的吧,你再唱,我更睡不着了。」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温羡有些不服气:「你嫌弃我?」

我用额头蹭了蹭温羡的下巴,讨好道:「不敢不敢,哥哥最好了。」

温羡失笑:「算了,睡吧。阿柔,你相信哥哥,哥哥会永远对你好。」

要知道,我的噩梦,皆是因你。

温羡宠我的事,南梁皇宫已是人尽皆知。

人人都说,温羡为了我,差点连皇位都忘了要争。

我伤好之后,不再像从前那般黏人,温羡也终于开始早出晚归。

趁着温羡不在,我得以私下与温诚见面。

以往都是师傅为我们二人传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整视温羡。

宫中人人都说五皇子温诚虽然身份贵重,却待人随和,活泼爱笑,与温羡仿若冰火两重天。

可我瞧这温诚却很有城府,至少不像那日宫宴上,竟会被我和温羡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直白做派。

「如今温羡很信任你,你得再为我办一件事。」温诚的姿态口吻很是霸道,不容我拒绝。

我摊了摊手:「我还能为五皇子办什么?这几日我拖着他,五皇子应当办了不少事了。」

温诚很直接:「朝中上下,我要知道哪些人是温羡的人。」

我觉得有些好笑:「五皇子,你就不怕我两头吃吗?」

温诚赞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说起来,整个南梁都与你有仇,可这仇与仇也有分别。我既帮了你,我们二人也有交易,你该有些诚意,况且,若是毁了温羡的帝王梦,你也算是报仇了,他的命,我总会留给你。」

若是能让温羡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倒是可以陪他们玩一玩这夺嫡的游戏。

温诚探究地看着我,突然说道:「如今宫中都传你是温羡心尖上的人,倒很是有意思。」

他笑了笑,问:「宋知知,你不会是对温羡动心了吧。」

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险些都要忘了。

我讥讽地看着温诚:「五皇子什么意思?」

温诚说:「若我是你,我定会动心,所以问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满腔怒火:「五皇子,叶晚晚的事,可按原计划进行。」

温诚微微一怔,大约没想到我话锋突转。

温诚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他对你动情了?」

原本温诚和师傅就曾计划着让我破坏温羡和叶晚晚的感情。

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容易。

「五皇子,我不是你。不论温羡待我如何,大仇不报,此心不变。」我看着温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与温羡相处的时光,的确是这么多年来不可多得的安宁与温存。

即便温羡对我真心,以命护我。

叶晚晚约我在冷宫见面。

也合理,毕竟在这儿见面不会被人发现。

叶晚晚是带着一个小太监来的,一个身形魁梧的‘小太监’。

「离开阿羡。」叶晚晚很是盛气凌人。

这些日子以来,叶晚晚都没再来找过温羡,听说她和温诚的婚事定在十一月初十。

日子近了,她自然等不住了。

我好笑地看着叶晚晚:「我是温羡哥哥的妹妹,为什么要离开?」

叶晚晚给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上来擒住我,捂住了我的嘴。

「你以为你当真有多重要?阿羡心里,大业最重。」叶晚晚的脸有些扭曲。

叶晚晚倒也真是歹毒,我怎么说也是个公主,她为了温羡,竟然想要杀我。

「阿羡的心里,只能有我。」叶晚晚这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挥了挥手,任由小太监将我拖进冷宫的柴房中。

「公主殿下,你放心我会让你走得舒服一点。」小太监的笑声很是淫邪,我大约猜得出他灌了什么给我,显然他也不是个太监。

我拼命挣扎,却拗不过男人的力气,身上蓦地一凉,被扒去了一半衣裳。

我长长的指甲挖的他满胳膊都是划痕,他忍不住,便扇了我一耳光,叫我头晕目眩的。

「温羡哥哥……」我想着自己大约是躲不过了。

剑光闪烁,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听小太监一声嚎叫,再望过去时,他双臂已经被斩断,扑倒在地,打着滚儿。

他又补了一剑,刺死了小太监,然后脱下外袍将我裹住。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安下心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温羡似有些后怕,他呼吸有些急促粗重:「阿柔,对不起,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温羡将我带回宫中,我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松开他,他只好抱着我坐在床上。

我受了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哥哥,好冷,好难受。」我忍不住往温羡怀里钻,一双手伸进他衣下取暖。

温羡突然擒住我一双手,高高举起。

我一愣,忍不住哭出声:「哥哥?哥哥我难受,我冷。」

我对上温羡的视线,在他眼底,分明是情欲,不似要克制的样子。

我突然有些怕,正要再开口,他却突然吻住了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推搡着。

「哥哥,我们……哥哥,你是我哥哥!」我努力保持清醒,推开了他。

温羡身后的小窗缝隙,我依稀看到一个人影,是师傅,他不放心我。

师傅的身形位置像是随时要冲进来似的。

温羡的手已经伸进我的小衣下,我强压着欲火,哑着嗓子,害怕地看着温羡:「哥哥?」

这两个字,似乎让温羡恢复了些许理智。

「我不是你哥哥,我不是温羡。」

夜色下交缠的身影久久不息,我渐渐沉沦,失去意识。

日上三竿时,他亲手做了桃花糕喂我。

我嫌御花园太大,逛得累脚,他便背着我一圈圈地跑,我不喊停他便不问。

宫里都传,三皇子温羡宠妹无度,是因为将温柔当作了温倩。

还有宫人八卦,说亲眼看到三皇子温羡为七公主温柔更衣,行为逾矩。

我趴在床上,不愿见人。

「害羞了?」温羡把玩着我的头发,笑得很是暧昧。

只有他和我二人时,他似乎很爱笑,不像往日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冰块。

「哥哥!」我娇嗔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温羡低头凑近过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都说了不是哥哥。」

原以为是一场乱伦,原以为能让温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温羡。

那夜,他要了我,也因要了我而告诉了我他的真实身份。

他并不是南梁三皇子温羡,三年前,他暗杀了温羡。

为了变成温羡,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模仿他的姿态习性,然后找西夏巫医做了一张人皮面具,终于完美地取代了温羡。

就连宠妹这件事,他也演得很是逼真,最终,演着演着,竟成了真。

还一不小心,爱上了我。

他告诉我,他是西夏二皇子,李长澜。

温羡给我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西夏是小国,夹缝中求生。

梁帝是个心狠手辣,暴力执政的帝王,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北陈不过是不想缴贡,梁帝又一心想一统天下,于是动了灭北陈的念头。

北陈灭国后,西夏的岁贡越来越重,已然是民不聊生。

西夏于南梁而言,就是奴隶国。

西夏地小人稀,如何反抗的了。

所以,李长澜决定取代温羡登基,再一举推翻南梁暴政。

这番心思,这番隐忍,非常人所能做到的。

为了得到梁帝的倚重,为了传国玉玺,他做了一件最让梁帝开心的事。

他说,为了西夏,他满身杀戮罪孽,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将自己活成了另外一个人,满身金甲,双手染血。

他说:「我这一生,为西夏大计而活,我身后,是西夏数万臣民,我不能回头。而你,你是我命中的意外。」

从他眼中,我看到了沉重与疲惫,也看到了孤独和柔软。

他是真的,想和我相拥取暖。

某个角度来讲,他为了自己和西夏,不惜用北陈假质子挑起梁帝想要的战争,不惜牺牲曾经一度对西夏友好的北陈。

这番决断,他一定艰难过。

我虽能理解他的处境,但换位处之,我也绝不会成为他这样的人。

即便他不是温羡,他依然是我的仇人。

为了报仇,我也不得已地扮演着温柔这个角色,但有些事,我绝不会做。

「阿柔,我知道你一开始只是为了在宫中活下去才依附于我,可我也知道,后来,你是真心待我的。」温羡将我搂在怀中,一双手不老实的在我身上游移。

我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继续讨好你。」

温羡掐了一下我的腰,轻笑道:「只要你愿意一直撒娇,我倒是愿意一直被你骗。」

撒娇女人最好命,真是我的至理名言。

我做作地撒了一把娇:「哥哥,那皇位和我,你要哪个呀?」

温羡挑了挑眉:「皇位。」

我将他踹下床:「你今晚别想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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