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中最重信水浒传中重情重义的人物物是谁?


古典白话小说中的诗词韵文,很多都是出自书会(说书人的行业组织)中的“留文”。
就类似于今天中小学生写作文,手边放一本“好词好句”的参考书,怎么写风景、写肖像、写衣着、写情感,翻开来抄一段,略加改动就完工了。
对此,凌濛初在《拍案惊奇》的“凡例”中有明确说明——
小说中诗词等类,谓之蒜酪,强半出自新构,间有采用旧者,取一时切景而为之,亦小说旧例,勿嫌剽窃。
意思就是,我这本书里的诗词,只有不到一半是原创,其它都是拿别人旧的过来改一改,这是写小说的惯例,不算抄袭,不必追究版权。
王利器先生进一步解释道——
此等诗词,为书会积古相传之秘本,即说书人公有之留文,彼此都可以采用,故有同一首诗词,而于各种小说中层出不穷之现象。
所谓“蒜酪”,原是北方少数民族常用的食物佐料,辽金蒙元时期影响到中原地区,于是,书会才人们把夹杂在故事里的诗词比喻成小说的“配料”。
百二十回本插图
《水浒传》里当然也有不少这样的“蒜酪”。
不过,留文虽然是天下一大抄,但有些其实文采和意境都颇佳,值得拿出来欣赏一下。
1、第一回,妖魔出世,词的最后两句是:
一风撼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这句化用了唐末诗人赵嘏《钱塘》的最后两句:“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
《秦并六国平话》里也有这句,是:“一风撼折三竿竹,十万军声万马奔。”
《醒世恒言·吕洞宾飞剑斩黄龙》中也有:“一风撼折千竿竹,百万军中半夜潮。”
2、第二回,王进教史进武艺半年,有诗描绘光阴荏苒: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这句诗形容日月如梭,仿佛白驹过隙,颇有神韵,因此在各种杂剧、小说里被广泛使用。
《荆钗记》、《杀狗记》、《琵琶记》里都有,《大宋宣和遗事》亨集里拿来描绘宋徽宗在李师师家里留连忘返。
另外,《金瓶梅》第四十八回和第七十四回也两次出现了这一句。
3、第八回,林娘子见休书后晕倒,韵文的最后两句是:
小园昨夜东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
此句又见《醒世恒言》里的《闹樊楼多情周胜仙》。
明末白话小说《梼杌闲评》里也有一首相似的,前一句“檀口无言,一似南海观音初入定”,是典型的留文套话句式。
4、第十四回,刘唐清晨追斗雷横,有两首韵文。其中第一首是:
北斗初横,东方渐白。天涯曙色才分,海角残星暂落。金鸡三唱,唤佳人傅粉施朱;宝马频嘶,催行客争名竞利。几缕晓霞横碧汉,一轮红日上扶桑。
宋话本《西湖三塔记》中有相似的:“北斗斜倾,东方渐白。邻鸡三唱,唤美人傅粉施妆;宝马频嘶,催人争赴利名场。几片晓霞连碧汉,一轮红日上扶桑”。
《三塔记》是《白蛇传》故事的源头之一,保留了话本的早期形态,其中使用了大量诗词韵文。
除了这一首以外,另有两首也在《水浒》中出现。
一首是开篇写西湖的景色,“春风郊野,浅桃深杏如妆……”,与水浒九十五回开头对西湖的描写相似,“春风湖上,艳桃秾李如描……”。
另二首是写白蛇娘娘的家,与水浒第四十二回写九天玄女的宫殿相似。
5、第十六回末,写杨志准备从黄泥岗上跳崖:
断送落花三月雨,摧残杨柳九秋霜。
这句话用来形容杨志这样的汉子貌似不太妥当。
《说岳全传》第六十三回里用于形容岳银瓶因为不能为报父仇,于是跳井殉死,就更为合理一些。
6、第二十一回,写宋江与阎婆惜相对枯坐时,窗上的月光:
银河耿耿,玉漏迢迢。穿窗斜月映寒光,透户凉风吹夜气。谯楼禁鼓,一更未尽一更催;别院寒砧,千捣将残千捣起。画檐间叮当铁马,敲碎旅客孤怀;银台上闪烁清灯,偏照离人长叹。
银河、玉漏、禁鼓、清灯、斜月、凉风,都是中国古典美学中的典型意象,配上孤怀与长叹,做到了情景交融。
整首词虽然不是特别高明,但胜在意象丰富、对仗工整。
《金瓶梅》第五十九回里,用这首来写李瓶儿守着病重的官哥儿,望着满窗月色不敢睡去,只有个别字稍有不同。
冯梦龙版《三遂平妖传》第十九回也有这首。
7、第二十二回,写宋江杀惜后,与弟弟宋清开始逃亡,一路所见的秋景:
柄柄芰荷枯,叶叶梧桐坠。蛩吟腐草中,雁落平沙地。细雨湿枫林,霜重寒天气。不是路行人,怎谙秋滋味。
宋代晏殊《清平乐》中有“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的句子。
在宋代的《五代史平话·梁史卷上》中,这首诗归于黄巢的名下,颔联和颈联顺序换了一下,字也稍有不同,是“细雨洒霏微,催促寒天气”。
《警世通言》里的《万秀娘仇报山亭儿》用了平话里黄巢的那首,《金瓶梅》第九十二回则是直接搬用了《水浒》里的。
《水浒》与《金瓶》两书相同的留文极多,不愧是同人好基友。
8、第三十七回,写宋江初到揭阳镇无处投宿时周边的风景:
暮烟迷远岫,寒雾锁长空。
古典诗词发展到元明之际,已经很成熟了,哪怕是书会才人写的作品,也出手不凡,“迷、锁”两个动词用得极佳。
《喻世明言》中的《宋四公大闹禁魂张》里有同样一首。
《宋四公》这个小说的前身,是元代陆显之的话本《好儿赵正》,更早一点,在宋代就有《赵正激恼京师》的故事,是关于宋四公、赵正等四个神偷的传奇。
它和水浒也颇有渊源,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时迁盗甲这些桥段,都可以从其中找到端倪。
《水浒传》第三回,鲁达、史进、李忠来到州桥下的潘家酒店,有一首诗描写这个酒楼:
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
这首《宋四公》里也有,个别字不同。但无论是用字,还是情境,都不如《水浒》恰当。
(以上所举八首诗文,均以容与堂百回本为准)
人美社水浒连环画《李逵闹东京》 王亦秋绘
最后,针对这个问题,关于《水浒传》中“很好,却鲜有人知”的诗句,这里推荐百回本和百二十回本各一首,都是原创的。
百回本第七十二回,《柴进簪花入禁院 李逵元夜闹东京》,九纹龙史进和没遮拦穆弘在东京樊楼喝高了,然后高歌一曲: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这应该是全书中最豪迈的一首诗。
百二十回本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孙二娘被武松压在身下时,有打油诗一首:
麻翻打虎人,馒头要发酵。
谁知真英雄,却会恶取笑。
牛肉卖不成,反做杀猪叫!
这应该是全书中最搞笑的一首诗。
武松斗孙二娘这一段,戴敦邦先生的插图,女方几乎啥也没穿。容与堂本好歹上身有个抹胸~
本文是《水浒》诗词解读的第三篇。
在第一篇的第二部分中,也列举过小说中使用的一些留文套话,这里的八首是对此内容的进一步补充。
水浒诗词解读系列,第一篇:
第二篇:
2022.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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