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知乎专栏「银幕之外」 。本文不是一篇评论文字，而是一篇剧透文，这部剧集和真实的黑帮历史有出入，不要混淆。这个公众号不止谈电影，也不会拒绝其他的艺术形式，比如今天的文章，就和美剧有关，顺便推荐给大家，这部美剧叫《纽约黑帮纪实》。文
LOWSKI前几天看完了《纽约黑帮纪实》第一季，共8集，这是一部半纪录片-半剧情片（Docu-drama）模式的剧集。我看过的美剧并不多，这应该是第一部我看完的美剧，前一部没看完的美剧是《大西洋帝国》，由于时间原因搁置下来。这两部剧集都是黑帮题材，这是源于我对美国黑帮历史的兴趣，和平淡的历史不一样，黑帮历史中有犯罪，有侦探，有悬疑，有惊悚，有暗杀，还涉及政治和商业等，这就让黑帮历史更好看。如果用更个人的说法，这还是一部男人的奋斗史，一场美妙的美国梦和一个励志故事。我不知道在美剧中是不是这样的，但我在美国电影中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美国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的内核，就是美国梦（American Dream）。以美国梦为内容核心的电影一般会更受大众欢迎，也更容易获得奥斯卡的青睐，譬如1994年由汤姆·汉克斯（Tom Hanks）饰演的《阿甘正传》（Forrest Gump），再如2009年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naire）。在这部剧集当中，很多地方渗透着黑帮大佬们的美国梦，不知道是编剧有意为之还是历史上真是这样的，这似乎并不重要。查尔斯·卢西亚诺（Charles 'Lucky' Luciano）二十世纪初同家人随着移民潮从意大利西西里岛移民美国。这是他们集体的美国梦，就好比1620年乘「五月花号」来到美国的英国人，他们想来开垦这片新大陆创造用之不尽的财富，对于西西里岛的移民来说，他们需要的只是生活下去。查尔斯·卢西亚诺后来走上了犯罪道路，他结识的那些黑道之友同样是来自欧洲各个地方，比如西西里岛和爱尔兰，他们从街头小混混蜕变崛起成为一代黑帮大佬，这在美国梦的概念中同样是传奇。后来，卢西亚诺身陷囹圄被判50年监禁，由于黑帮力量在政府和警察中的渗透和斡旋，在狱中呆了十多年的卢西亚诺被释放（这里剧中和真实历史有出入），条件是他不能继续留在美国，美国政府将他遣返意大利。此时是1946年，二战的硝烟刚刚消散，年近半百的卢西亚诺十多年没和好友们聚过便要离开。卢西亚诺对意大利——自己的家乡的记忆停留在1906年，那时刚满8岁的他便随父母远走异乡，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卢西亚诺心中的怅惘必然是百感交集，而这次遣返，更像是放逐。从此之后，卢西亚诺要在意大利遥控这个远在美国的庞大黑帮帝国，由于他的忠实拍档梅耶·兰斯基（Meyer Lansky）在古巴首都哈瓦那拓展美国黑帮事业，卢西亚诺似乎找到了回到美国的新方式，那就是以古巴为跳板。卢西亚诺来到哈瓦那，于是有了美国黑帮史上著名的「哈瓦那黑帮大佬会议」，当时由于古巴国内形势动荡，卢西亚诺黑帮帝国在古巴的生意尽失，美国政府趁机让古巴政府把卢西亚诺遣送回意大利，而这次遣返竟然使他再没回到美国，这位传奇的黑帮大佬直到1962年在西西里岛因心脏病去世，回到美国的是他的遗体。如果按照美国梦的定义，这位黑帮大佬沾满血腥的一生，同样在追逐美国梦的追求，只是他的美国梦可能和主流的美国梦不太一样。这部剧集塑造的传奇大佬当然不止卢西亚诺一人，其他如：在剧中以智囊和军师形象示人的梅耶·兰斯基（Meyer Lansky），他在卢西亚诺黑帮帝国里扮演的是「黑帮总理」式的角色；性格更温和气质更儒雅的弗兰克·科斯特洛（Frank Costello），卢西亚诺在狱中时他为黑帮的代理老大，也是黑帮委员会中的领头羊；贪图享乐毫无计谋的维多·吉诺维斯（Vito Gennovose），他在科斯特洛之前被任命为代理老大，但他的高调行事让黑榜受到了政府的「特别重视」，又经常把事情搞砸让黑帮利益受损。由于受到政府通缉他逃亡到意大利，时值意大利法西斯墨索里尼执政，他又支持墨索里尼并贩毒，后来西西里岛遭到了盟军的轰炸，他又被抓回纽约接受审判，后来的维多·吉诺维斯在黑帮中与卡洛·甘比诺（Carol Ganbino）联合夺权，后来又因高调聚会被捕；这些人中与电影有关的就是毕斯·西里尔（Bugsy Siegel），是他带领着美国黑帮渗透到好莱坞电影工业，美国著名的赌城拉斯维加斯便是从这位大佬的火烈鸟计划开始的，后来这个曾在好莱坞叱咤风云的黑帮大佬被杀，但这并没有终结好莱坞被黑帮统治的历史。卢西亚诺和其他着四位大佬，便是从街头混混一步一步走来的，他们身上有着共同的对美国梦意义的诠释。除上述这几位在剧集中被着力塑造的黑帮大佬，还有和卢西亚诺一样具有传奇色彩的黑帮大佬阿尔·卡彭（Al Capone），人称「地下芝加哥市长」，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这位大佬一生不过半百，却有着传奇一生，很多黑帮题材的影视作品都以他为原型，包括有名的《疤面煞星》（Scarface）和《铁面无私》（The Untouchables），还有在我没看完的美剧《大西洋帝国》里也有他的角色。阿尔·卡彭是个矮子，但这不会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他通常以有统治力，有决策力，周济贫民的好形象示人，所以他也常被认为是美国梦的象征。△历史上真正的阿尔·卡彭其他如乔·马塞里亚（Joe Masseria）和塞尔瓦托·马兰扎诺（Salratore Maranzano），都是卢西亚诺及其同伴早期跟随的黑帮大佬，但他们都相继被卢西亚诺取代。在这个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是阿诺德·罗斯坦（Arnold Rothstein），这个走私犯以聪明才智而出名，经常操纵赌马和赌博，更著名的是操纵了1919年世界棒球大赛，这就是后来广为人知的「黑袜事件」（Black sox scandal），后来禁酒令颁布，罗斯坦又嗅到了金钱的铜臭，于是他将贩卖私酒却伪装成正经生意，因此在纽约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卢西亚诺结识罗斯坦是因为梅耶·兰斯基，可以这么说，罗斯坦的经营理念以及圆滑老到的处世方式都深刻影响了后来的卢西亚诺，说罗斯坦是卢西亚诺的「精神导师」应该一点不为过。卢西亚诺身在黑帮，无时无刻不是在危险中度过的，黑帮作为犯罪组织，大的有火并战争，小的有拔枪对峙，稍有争执便可能拳脚相向最后血流成河，后来弗兰克·科斯特洛（Frank Costello）作为代理的黑帮老大，同样压力巨大，他曾私下里请心理医生来为自己看病，这件事还被其他黑帮成员所不齿，可见黑帮大佬时常是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度过的。卢西亚诺真正坐上老大的位置是在铲除了塞尔瓦托·马兰扎诺（Salratore Maranzano）之后，当时卢西亚诺派人在马塞里亚在厕所撒尿时刺杀了马塞里亚。马兰扎诺即在几个大佬面前自称「黑帮教皇」，宣称要统治美国黑帮。这当然引起了卢西亚诺的不满，他气愤离去，随即密谋刺杀了马兰扎诺。在一步一步往黑帮顶层攀爬的过程中，卢西亚诺累积了很多人脉，很多帮派都支持他。这也从民意上促成了1931年的美国黑手党委员会的成立，委员会由五大家族的首领组成，卢西亚诺是其中的最高决策者，委员会取代了原有的黑手党的统治权，各个犯罪家族之间通过协商来解决家族间的战争和内部冲突，以避免类似「情人节大屠杀」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还用以协调五大家族的生意，这样委员会实际上控制了全美黑手党的内部活动。在《纽约黑帮纪实》第一季当中，卢西亚诺在大会上这样说到，「The blood on the streets must stop，and the cycles of revenge must end. We may be criminals，but that doesn't we're savages. We have to run our business like a business，to begin，we'll start organizing our families like we did in Sicily，with the capos，the crews，the consiglieres，all reporting to the head of the family，but there will be no more boss of bosses，the days of the capo di tutti capi，they're over. Instead we'll have a board of directors，a Commission run by the heads of the five New York families. They will have the final say in all matters，even life and death.」街道上的血腥杀戮必须终止，复仇的循环也必须终止。我们也许是罪犯，但那不意味着我们是野蛮人。我们要将生意经营得正正经经，有声有色，首先，我们要像之前在西西里那样组建自己的家族，家族中有头目、手下、参谋，这些人全都听命于家族首领，但首领之上不再有黑帮教皇，听命于黑帮教皇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个首领组成的委员会，一个由纽约五大家族首领经营的委员会。他们对所有事务都有最终决定权，甚至是决定生死。黑手党委员会成立初期以五大家族为核心，实际上有七大家族，除剧集中叙述的五大家族外，另外两家是阿尔·卡彭领衔的芝加哥犯罪集团和斯特凡诺·马加迪诺领导下的布法罗犯罪家族，后来1957年又新增两个家族，费城犯罪家族和底特律合伙企业，不管是家族如何增加，纽约五大家族仍是委员会的核心成员。类似于很多党派的机构，卢西亚诺领导下的黑手党也有类似的纪律委员会，但这严格说来不是纪律委员会，而是暗杀小分队，由帮派内部的犹太杀手组成，之所以不用意大利人充当杀手是为避嫌，暗杀小分队严格执行黑手党委员会的命令，暗杀委员会开出的名单上的人。卢西亚诺的黑帮帝国建立起来，一切犯罪活动都在黑手党的的掌控下有序地运行着。他的黑帮帝国在很多犯罪领域均有染指，唯一还没涉足的便是娼妓业。他在夜总会收获了爱情，白天他陪着女朋友，夜晚便出入于各种妓院，他之所以要在娼妓业分一杯羹，是因为他发现了娼妓业中蕴藏的巨大利益。卢西亚诺涉足娼妓业，最终给他带来50年监禁也是因为娼妓，这倒不是因为卢西亚诺经营妓院被抓，而是后来在法庭审判时妓女出庭作证。卢西亚诺的黑帮帝国实际上在很早以前就引起了美国政府的注意，只是因为美国政府一直没有掌握足够给卢西亚诺定罪的证据。△历史上真正的汤姆·杜威讲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起卢西亚诺一生的「克星」———汤姆·杜威（Tom Dewey），之所以把「克星」的称号送给他，是因为他让卢西亚诺入狱监禁长达10年之久，让卢西亚诺最终被遣送意大利，之后再没有回到美国。汤姆·杜威时任纽约州的检察官，他有着很强的政治竞争心态，他在1944年曾经参加大选，但最后败给了罗斯福。杜威最初想打击纽约的黑帮组织，用意不外乎竞选纽约州长，最后再竞争美国总统，这一切应该是他累积政治资本的一部分。卢西亚诺的伪装的「合法经营」观念来自于罗斯坦，在建立黑帮帝国后同样延伸到各种犯罪生意当中。杜威苦于找不到证据，直到抓到了卢西亚诺帮派中一个叫舒尔兹的小头目，但不幸的是，舒尔兹被卢西亚诺委员会下辖的刺杀小分队刺杀了，杜威当然更加找不到证据了。这时，汤姆·杜威的身边来了一个叫尤妮斯·卡特（Eunice Carter）的黑人女性，这个女人在一次监听卢西亚诺的电话中发现了端倪并及时报告给了杜威。这时卢西亚诺为了避祸早已逃到阿肯色州的温泉市，那里是众多黑帮大佬聚集的地方。杜威追到温泉市，也是造化弄人，竟然在大街上撞见卢西亚诺，杜威因此将卢西亚诺铐上押到了当地警局。后来，卢西亚诺被杜威提起诉讼，卢西亚诺因此被押送回纽约接受审查，审查当中，杜威用尽各种证据，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妓女作证，最终一群妓女打动了陪审团，卢西亚诺被判50年监禁入狱。卢西亚诺入狱后，和普通犯人差不多，由于帮派到政府上下打点，卢西亚诺的监狱里一应俱全，他享受着和外面一样的生活，只是没有自由。以上是剧集里对卢西亚诺监狱生活的描写，据说卢西亚诺入狱后，在狱中当起了图书管理员，练得一手好字。他的黑帮生意在他的遥控下仍然风生水起。但是卢西亚诺身在狱中被剥夺了自由，很多事情他仍然无法亲历，于是他指派了维多·吉诺维斯为代理老大，代行他的一些权力。吉诺维斯成为代理老大后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使黑帮陷入危险的境地，还把生意搞砸了，最后因为杀人被美国政府通缉，于是他逃亡到意大利，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当然这个烂摊子，只有安排弗兰克·科斯特洛来打圆场。现在帮派的生意重回到了卢西亚诺的掌控之中，他决定进一步提升黑帮在海外的影响力，而这个海外，指的就是美国东南距佛罗里达州海岸九十英里的古巴。1937年，卢西亚诺派梅耶·兰斯基到古巴说服新的领导人巴蒂斯塔，巴蒂斯塔在政变后总揽大权，同意黑帮在哈瓦那市区建立新的赌场。除此之外，卢西亚诺还派毕斯·西里尔深入好莱坞并控制工会，领导工人罢工特别是放映员的罢工，并从谈判中获利。维多逃到意大利，干起了贩毒生意，恰逢二战期间意大利法西斯墨索里尼执政，维多贿赂墨索里尼，支持法西斯，在贩毒生意上得到了很多便利，二战将终时，盟军轰炸了西西里岛，维多的贩毒生意损失殆尽，被盟军抓住遣送回美国接受庭审。相比维多的和墨索里尼套近乎，还支持意大利法西斯，卢西亚诺却很反对这种不爱国的做法。在狱中，卢西亚诺一直在争取获得释放，一方面他和 FBI 合作，帮助 FBI 抓住路易斯·利普克（Louis Lepke），二是封锁了纽约港口，防止了德国潜艇进入纽约，保护了美国本土安全。卢西亚诺在建立黑帮帝国时成立了委员会直属的谋杀集团，距卢西亚诺在狱中服刑期间，谋杀集团已经谋杀了1000多人了，而且销毁罪证，一度让美国政府难以抓住把柄。谋杀集团一成员莱利斯因为冲动，杀死敌对黑帮成员未销毁罪证被捕，他用供出黑帮成员的方式换取自己处于，其中供出了纽约黑帮中一个成员路易斯·利普克（Louis Lepke），他是富商，而且有黑帮庇护，他逃往世界各地，利普克得了心理疾病到处杀人，警察难以将其擒获，最后，卢西亚诺期望以此获取自由，便以牺牲利普克为代价，利普克被送上了断头台。此时，汤姆·杜威竞选纽约州长成功。二战将终，卢西亚诺写信请求释放，在军方压力下，杜威不得不签署释放命令。但杜威害怕这会成为他竞选总统的污点，最后他以遣送卢西亚诺回意大利为条件释放了卢西亚诺。杜威1944年竞选总统，败给了罗斯福。虽然远在意大利，但卢西亚诺终归是获得了自由，但自由的代价就是不能回到美国。卢西亚诺以企图以古巴为跳板回到美国，卢西亚诺来到古巴并经营着贩毒生意。适逢维多出狱，维多发现自己已经被帮派除名，他把卢西亚诺的行踪透露给美国政府，美国政府发现卢西亚诺在古巴贩毒，一面施压古巴政府，其时古巴政局动荡，卢西亚诺被古巴政府遣送回意大利。维多纠合五大家族中甘比诺家族中的二把手卡洛·甘比诺在黑手党中夺权，其间，维多派人刺杀弗兰克未果，弗兰克后隐退。维多掌权后高调庆祝被抓，从此在牢中度过，后来病死。远在加州的西里尔因为在拉斯维加斯建立赌城的火烈鸟计划失败，后来被杀。梅耶·兰斯基后来隐居，直至患肺癌病逝。卢西亚诺从1944年出狱后就没再回到美国，直到在西西里岛病逝，遗体被送回美国。至此，一群传奇的黑帮大佬相继离开人世，人去楼空大厦将倾，卢西亚诺的黑帮帝国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反观卢西亚诺等人的一生，他们作恶多端，双手沾满鲜血，不断地从各处吸取来源肮脏的金钱，不断为庞大的黑帮帝国添砖加瓦，还将黑帮势力深入美国政治和好莱坞等等方方面面的领域进行操控和疯狂敛财，他们给社会带来的危害不能说不大。或许在美国和在其他国家，在自由民主的定义不同，美国黑帮组织在美国社会中存在时间之长，是近代时间中其他任一国家的黑帮组织难移比拟的，这与美国的社会制度不无关系。关于美国黑帮的起源，似乎与美国梦这个概念有着难移摆脱的关系，究其根本，终究与美国的文化和社会有关。关于美国黑帮的落寞，或许也是因为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美国梦，最终，一个人、一群人、一个组织逐渐退出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