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果园除了李子园像农药还有什么?

谢邀,人在长篇马拉松 @知乎故事大赛 秋日里秋高气爽,从小镇走出来的苏珊终于走进了她梦寐以求的复旦大学。校园生活忙碌充实时间飞快,已经升入大二的苏珊,趁着周末跟着系花兼室友的孟小璇一起去商场逛街。说起这位室友,从外形来看,那必然是担得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其追求者络绎不绝,凭借一己之力让她们宿舍成为了“明星宿舍”,毕竟宿管阿姨帮忙签收的鲜花礼物太多,想不惹眼都困难那。美女作为一种稀缺资源,被争抢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还是个带脑子的美女。跟着明艳大美女逛街,搭讪的麻烦自然是免不掉的。有的直接,“可否请两位美女吃个下午茶?”;有的大胆“美女,加个微信呗!”;有的令人哭笑不得“小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还见过?你套用宝玉的名言名句,宝玉知道嘛?直到有一次,一位身材挺阔的西装男,步履坚定地走到我们餐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放下一张名片。俯身看着小璇的眼睛,声调平和有力却用着无法反驳的语气轻轻地说“打电话给我。”随即转身离开。“小璇,孟小璇?喂!“苏珊在小璇的眼前挥了挥手臂。小璇回了一下神,把眼睛从西装男的背影上收了回来。珊珊心想,还头一次见这小妮子这般模样。”怎么?我们情场难逢敌手的孟小璇同学是被震慑住了吗?“苏珊接着调侃道,”不过呀,跟你在一起的这一年多里,确实是各式各样的搭讪都见识过了,但这么霸气的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要是吃霸道总裁这一套,也不稀奇。毕竟物以稀为贵,能制住你的我也想见识见识。“小璇不以为意,”切,只有你这种清新小白兔才吃霸道总裁那一套。你看名片,新诚律师事务所,高以诚。“”嗯,名字还挺好听的。“珊珊努努嘴。”我亲爱的苏珊同学,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名片上没有写职位,但是律所的名字与他的名字都有一个诚字,估计是与朋友合伙开的。而且,从以诚这个名字来看,也许是个高知家庭。“小璇看着名片猜测着。”年纪嘛,30岁上下,青年才俊,年轻有为。不错不错。“珊珊终于把脑子找了回来,加入了”侦探推理“。“可要真的是出自书香门第,那他不应该是先打招呼,自我介绍后再加一句,”请问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因为我漂亮,一时冲动呗。”小璇一脸得瑟。心里想,直觉应该是准的。珊珊当即回了个白眼,“那大美女,你这是准备给西装男打电话啦?”“说你是小白兔还真就是小白兔,当然不能。我呀……”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另一边,高以诚有些懊恼于当日太过唐突冲撞到小姑娘,同时又期待着有陌生电话打进来。搭讪这种事情,对于他高以诚来说是不需要掌握的技能。但生平第一次搭讪,也不想以失败告终。这不,近几日接电话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其实他心里也没谱,两个小姑娘应该大学生,而那商场附近只有那么一所大学,想必应该是复旦大学的。但要是真的一个系一个系的打听,也破费些功夫。而自己留名片的那位明艳美女,乍一看是挺人畜无害的,但仔细观察一下,不难发现眼睛里透漏出的都是对人,事的通透与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叮”,短信提示拉回了思绪。以诚拿起手机,一字一字心中默念“谢谢您的名片。”没错,是她。不是打电话,没有暧昧之语,短短的六个字,得体自然。可这却让高以诚犯了难,因为高调递名片的起点定太高,而且意图明显,再猛烈进攻,自然有失体面。该退一步冷静一下吗?进退两难,放下手机,摇摇头,陷在小小的文字困局里。苏珊恋爱经历为0,从那次之后内心天平就有些失衡。自己虽算不上大美女但胜在清新文艺,怎么都大二了还没有谈成恋爱呢?苏珊心里一直渴望有一个可以引领自己的人。同龄的女孩子通常是会比同龄男孩子更成熟些的,同龄男孩子的追求,并不能打开苏珊的心。而苏珊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一天,不远处有一双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停留了很久。如果说孟小璇是明艳的玫瑰,那苏珊则是小巧的雏菊。清新,文艺,舒适,纯真,这些词放在苏珊的身上都非常契合。眼睛里的天真浪漫是关不住的动人。她们两人能成为好朋友其实也可以理解,都是小城镇里的走出来的佼佼者,没有见过太多市面的两人,突然来到大都市,藏不住的窘迫下,有一种心意相通的默契。
幸福婚姻--男性的感情视角,女性的性视角。墙上花一,永远二十四岁的前女友二,幸福围城三,中年夫妻没有性生活四,墙上桃花五,桃花前传六,我出轨了你还是看不出来?七,前妻后传牢固婚姻一,星星的眼二,晚婚三,二胎四,约五,幸福婚姻一,永远二十四岁的前女友2021年的丁伦已毕业十余年,经历了人生的聚散离合有了沧桑感。七月河南暴雨成灾,北京也开始下雨,往年让人浑身湿粘的桑拿天屈指可数的几日,雨平添了阴凉清爽。既便如此,丁伦还是把空调开得很低。早上醒来盯着窗外的雨发怔。又梦到了前女友吴欣,看不清脸,可他知道那是她。有时他想,我命不好罢。看着细蜜的小雨,准备洗漱一下去父母那边和他们吃饭。父母还住在朝外那边的老小区,他自己搬到了北五环外,方便常去奥森运动下。大四那年,丁伦被分手是无声息的。吴欣和他是大学同学,学计算机的多男生,女孩子少得本就被班里的男同学娇宠,又是工业大学,男多女少,吴欣不止人长得漂亮,还是学生会宣传干部,她出现总能让人眼前一亮,追她的男生很多,绯闻也不少。丁伦能追得上她是身高长相都占了便宜,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剑眉凤眼,虽然不爱说话又不长于讨女孩欢心,在吴欣眼里,这倒成了优点,又同是北京人,大二那年确定了恋爱关系开始光明正大聊聊我我,双方父母都见过,两人从学校到周六日回家都粘在一起。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吴欣总像在反复感冒,总是抗一抗或者自己随便吃点感冒药就过去了,之前有鼻炎,鼻塞不舒服也就没当会事。进入大四的年底,开始流鼻血,发热,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仍旧没发现出什么问题。换了家医院,有个医生拿着手里的病历,看着就诊的吴欣有种预感,这种病很少见,又太年轻都不往癌症方面想,更易被误诊,他建议做了活检。确诊鼻型NK/T型细胞淋巴瘤,因为之前的误诊已到中晚期。NK/T型细胞淋巴瘤本身发病率低,亚洲人比欧美人比例高,中晚期预后也差,生存率低。她怎么就拿上这个大奖了?吴欣难以接受,觉得人生这个弯转过于大。她对人生有清晰的规划,家里已经着手联系一家轻松的事业单位,过实习期会留在那里,毕业就和丁伦结婚。她很想做妈妈了。现在,可期的未来成了泡沫。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是国内最先进的治疗肿瘤医院,她必须抱有希望,她想活下去。吴欣开始往这家医院跑。没有床位,只有去过医院才知道医院里有多繁忙,原来世界上生病的人这么多。在这里吴欣认识了主治医生朱文。短短的两周时间,从主动约他吃饭表白发展到上床的男女朋友。在中国的婚恋市场上,医生无疑是最抢手的职业之一。朱文读博时的女友本已谈婚论嫁,却因为房子这些事情谈崩,女方希望毕业后就买婚房,朱文觉得父母供自己读书已是不易,不愿找父母要钱付房子首付,觉得要两个人慢慢赚,晚点结婚也行,现在结只能裸婚。女方见朱文这态度找好了下家提出分手。作为公认的青年才俊,朱文一分手周围主任同事的都介绍了妹子叫他去相亲。这个恰恰缺口的空档,吴欣闯进他的视野。在朱文眼里,二十四岁花一样的年纪,面临这样的处境,多了些怜惜。吴欣说第一眼看见他就心动喜欢,自己单身,这段时间她很脆弱。在聊天中有意无意的带过家里有好几套房,爸爸在印钞厂做领导。她这个被宠爱的女儿,无论如何得把病治好,要不父母怎么办。朱文看着吴欣侧脸漂亮的弧线,难掩的美人体态,本已是英雄难过美人磁。又无意的听家里这情况,想想这么年轻,又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这个女孩子比前女友好多了,条件也好多了。爱就爱吧。关系已经到份上,朱文势必要为吴欣的治疗拼尽全力。很快先解决了床位。丁伦离吴欣家不远,2号线很方便。吴欣生病以来丁伦也没再好好上课了,从小到大没失眠过的他,想起吴欣病情凶险入不了院,翻来复去睡不着。自家的亲友亦并不认识肿瘤医院的人,这种无力感让他越发难受。夜里睡得不好,他白天就直接逃课,学校在京西,大清早他就出发搭上地铁一号线去吴欣家,准备陪她一起去医院。吴欣家是二三环中间的老小区,北京知名的三源里菜市场离她家不远,有许多新鲜进口食材,他们一起骑自行车去买过菜。老院子里都是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从门口进去先看到全是整整齐齐六层的板楼掩映在槐阴里。丁伦先去买了吴欣爱吃的早餐,没有打电话怕影响她休息,直接到了楼下。却看见吴欣从一辆车里出来,一个男人揽住她的腰,两人极为亲密。吴欣看见了拎着东西的郭伦,顿时尴尬。郭伦认识朱文,去肿瘤医院时挂的有朱文医生的号,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拿到博士学位做主治医师了。吴欣对朱文说,这是我大学同学。回头又对朱文说,有腾出来的病床了,朱医生送我回来拿些东西去办入院手续。丁伦心里翻江倒海,波澜烈滚。还是礼貌的和朱文/吴欣打了招呼。又问有没什么需要他来做的,反正逃课过来了。吴欣说今天不用,爸爸陪着一起过去先办入院手续就可以了。吴妈在二楼窗户上看到郭伦来了,蹬蹬的跑下来接住他手里的早点,说,你们这拔同学感情真好。对吴欣说,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有朱医生在,你爸和你过去办手续吧,我在家准备午饭。吴欣在自己房间里拿了些两本书,跟吴爸朱文先走了。吴妈拉着丁伦上家里吃早饭。这两年丁伦来过好多次,这次真是难言,默不作声的吃着吴妈亲手包的肉包子,还有翡翠混饨汤。吴妈看着他吃,眼里泪涌了出来。她开始抽泣出声,对丁伦说,朱医生对她很好,你要知道欣欣的难处。这一句意味着丁伦不再是吴欣的官方男友。他们之间相爱的契约没有任何语言交待无声解除,丁伦还是没有办法问的。她又哭着说,你要常看她,她会想你的。丁伦也哭了。无声的,低着头眼泪掉进了汤里。吴欣住院后痛苦才刚刚开始。这个漂亮的女孩已经没有精力顾及自己的形象。先是各种检查,放疗定位。接着小肠造影,骨髓穿刺一堆的检查。她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与病魔对抗上。在病痛面前,爱情已是无关紧要。山盟海誓,生死白头说得好像人能安排自己的命运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适合欢愉,快乐易共享,而病痛只能留给自己承受。无人能替你。从这个角度来说,爱情真的没那么重要,一时情浓为爱人死容易,但为爱人而受尽身体心理上的折磨,谁也抗不住。肿瘤医院的氛围是医院中最差的。在这里见到的笑都是挤出来的,这些是这多涕泪交加生死离别的场面,陪护病人的家属常常别过峰偷偷抹泪,那些早期患者的亲友来了尚有点轻松的话题,无非说出院后的生活调整和展望。化疗后的呕吐,病人在备受折磨时痛苦的呻吟,这些声音在病人对癌症恐惧的状态下被放到,越发尖锐的刮着病人的大脑。医院里的氛围让本身病痛的患者心理状态更差。吴欣在确诊后真看到了许多爱,平时那些习以为常的,原来是最深厚最浓烈的。对吴父吴母来说,独女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希望,女儿抗不过去他们人生的灯等于灭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卖掉房子倾家荡产他们无所谓只愿救回孩子的,甚至,他们愿意替孩子去死。吴妈祈求上天把病转到自己身上。她二十二岁产女,真是含嘴里怕化捧手心里怕摔,从生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一路到她小学中学大学,这是练号多年马上要见成果,大学毕业再把她终身大事一办,自己算是圆满了。自己在事业单位干了一辈子,再过些年女儿结婚生子,她还年轻办个早退,帮她带孩子,女儿自己做这些事总担心她没经验做不好,她要照看着把外孙带大。现在只有四十六岁的她祷告不论怎么样的折磨都放到她身上,女儿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来得及做妈妈,生而人母的苦乐她都没有感受,她来替孩子受着,她愿意替女儿去死。吴妈想着女儿就掉泪。朱文的休息时间全用来陪吴欣,给她念喜欢书里的章节,本来不长于言词的他还试着能不能讲笑话。只是朱文的休息时间并不多,医生本身很忙。同学们知道吴欣生病的消息后在周六日会过来探病,带她喜欢的书,送她小礼物,陪着打牌,都讲开心的事给她听。第三个周末老师和同学们一块过来探病,安慰她还年轻,治疗会有成效的。姨家的表哥已经工作,小时候和她感觉最为要好,父母上班后有时就放在姨家照顾,表哥拿颗糖都要留给她吃。表哥也是一有时间就来陪着这个一块儿长大最亲近的妹妹。丁伦仍旧是来得最勤的,常常翘课过来。只是过来前会打电话。他没问一句朱文的事情。药物本身就有极强的副作用,从服药吴欣开始呕吐吃不下东西,吃了也吐出来。大剂量化放疗后加重了各种不适,其它器官也出现问题,病灶虽已出现了转移,在药物治疗的控制下,一度还略显平稳,中间也接回家过,等到再次治疗时入院。但已经很不乐观了,医院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09年春节吴家是愁云残雾,所有亲友都无法释然快活,集中精力照顾病人。许多状态好些的病人只在医院里做化疗就出院,下次再做再入院。吴欣在医院里的时候会更久些,身体的各种痛苦中让她努力保持多在昏睡状态,除了偶尔用QQ联系同学朋友,已经没有办法好好写东西,也无法集中精力好好看书。当时自体干细胞移植使用在临床上已经有几年了,吴欣的身体目前不具备移植的条件,需要先抗过放疗。过了二月份的春节,再熬一个月,春天就来了,人间四月天,万物苏醒后已经开始争奇斗妍,花儿要开了,北京的早玉兰硕大的花苞开始招摇在春风里,随时能被风撕开露出花蕊。在去医院的路上从来不关注这些的丁伦突然觉得人间万物美好。吴欣的病情急速恶化,停掉了放疗,进入重症监护室,医院给下了病危通知书,最后这段时间只用药物控制尽量减少病人痛苦,没有任何治疗可做了,只能提高最后的生命质量。丁伦在吴欣生命最后的这几天里,和她父母一起陪在她身边,他过来就会让吴母多休息会。躺在病床上的吴欣有时会陷入昏迷状态,她觉得自己抗不过去了。朱文毕竟是医院里的医生的身份敏感想过来也得有时间。他能感觉到吴欣这个男同学和其它同学关系的不一般,病人的状况是越来越差,能这样守着照顾做到这份上的,只有是真爱了。朱文也对吴欣尽力做到了最好。参于专家会诊,病例查阅,几乎读遍了所有的NK/T型细胞淋巴瘤案例资料,他试图能从中发现病人存活的奥秘来拉回吴欣,终究因为发现得太晚,只能看她走向衰竭。像朵鲜艳蓬勃的花儿,短短几个月中萎了下来,马上要花瓣掉落干枯。朱文竟有些愧疚。见惯生死的他对其它病人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感受了,可对她会觉得愧疚。他们刚认识时吴欣的精神状态还很好,在一起会聊很多,这女孩在他眼里不止是白富美,有才华,知识面很广,更重要的是在两人相处中能多看他的优点,那种被仰慕是所有男性期待的,她能看见他,这是和前女友在一起不曾有的经验。丁伦尽量什么都不想,要不然他顶不住。他和吴欣同岁,同样年轻,还没有经历过死亡,吴欣是他除父母外最亲近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的生死离别。影视剧中爱情的绝症都能渲染出浪漫,而现实中靠近死亡的绝症只有肮脏,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仪器管子插一身是常态。昏迷的病人都插着导尿管,尿袋就在床边,因为肺部水肿随时吸着氧气,心电图还在监控。丁伦看着吴欣受了非常多的罪,也看到她坚强的想把命挣回来。医院几乎是影视故事里的区折爱情标配场景,情侣要经历这种折磨感情才能升华,可只有经历过才懂,医院里只有痛苦,再多的爱都减轻不了痛苦。不生病不去医院的都是好生活,好日子。吴欣进入了弥留之际。那年春天的下午,她从半昏迷中醒了过来,突然有了精神,身体感觉轻盈了许多,疼痛恶心都消失了,甚至她像是闻到的花香,从病房的窗口看去院子里有花开了。想去院子里看花但没有力气起来,叫丁伦把自己扶起来坐着靠着他,头脑清醒,她知道自己马上要走了。吴妈看着神彩奕奕的女儿,幻想是不是又见好了,赶紧让吴爸去叫医生。医生过来摇头让吴爸准备后事。丁伦想,这是回光返照吗。他既有不舍也有恐慌害怕。吴欣脸色好看了许多,清晰的和爸爸妈妈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了,也不能给你们养老了,你和爸爸不要太难过,这都是命,认了就没那么痛苦。吴妈说你说什么疯话,你还好好的呢。她又对吴爸说,爸爸,照顾好妈妈。吴爸把女儿揽在怀里硬撑着不掉泪,说你放心。吴妈泪水已经决了堤,也心慌得不行,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拉着女儿的手,就像不放开她就不会走。一起长大的表哥这几天请假常过来,今天也在,吴欣就看着他,温柔的叫,哥,你在真好。表哥陈升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所谓的结婚生子美好人生都已是一场空,她唯有放不下的就是父母,便淌着泪跟她说,你放心,二姨和姨父有我照顾。吴欣回头看着一直支持她身体的丁伦,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一声谢谢。正在上班的朱文赶了过来,她伸出手,他握住。吴欣对这世界万般不舍,却也无奈,到现在已经全然接受。她停止呼吸,医生不再抢救。在经历痛苦的治疗折磨后,最后的几天是她感觉最舒适的时光,她的遗容非常平静,像睡着了一样。吴妈疯了一样撕心裂肺的大叫。吴爸泪水决堤,这个男人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哭,要给女儿和妻子最有力的精神支撑。现在他终于不用再在乎怕女儿看到他哭了。不管医生提前再叮嘱,有几个月的时间告别,这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来说仍旧是无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年轻人的死亡更残忍。在场的无不落泪。三天后的葬礼上,丁伦看到吴妈完全崩掉的状态,疯疯颠颠的,笑容恍惚的挂在她脸上,喊着欣欣回来,妈妈给你做饭吃。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在推进去火化时,吴妈死活不让,说我女儿还活着,她会醒过来的,你们不能这么做。丁伦伤心,他们一次次快活做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身体的味道还似有若无占据在记忆里,这让他错觉病床上的人不是他爱的女孩子,他曾许诺一毕业要娶她的,现在人没了,没有再比这更印像深刻让他记一辈子的女人了。看过吴妈他才知道这三年感情的伤心终究浅薄了些,自己终究会另娶她人,那个朱医生的悲伤亦真切,现在再难过落多少泪过些时间也就罢了,也是该怎么找怎么找。致命打击的是吴欣妈妈,她当下的生活都没了。
父母与孩子之间,感情上有着深不可测的连结,也是结婚前是最大的利益绑定关系。十多年后丁伦离婚一段时间竟然又梦到十多年前的吴欣,看不清脸知道是她。他也是爱她的,为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他也是怨她的,即便觉得是为了活下去才背叛了自己。如果她知道前方死路一条还会放弃他吗?这是他最早的一次分离创伤,他希望自己是被单纯爱着的,可他发现不是。但当初学校里不是没有其它更漂亮的女孩子追他,和吴欣在一起也有着门当户对的原因,每桩所谓的爱情较了真,似科都没那么单纯。纯洁到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至少有一个是人格缺损的状态,就是传说中的有病。丁伦站在家里的落地大窗前,闭上眼睛说,她在临死前还在诱骗医生和她谈恋爱。二,围城在吴欣住院的时候,大学同学都已开始实习,在学校里搬离宿舍各自散了,丁伦过了春节就回家和父母一起住了。葬礼过后,丁伦就去了一家外企实习,程序员的工作挺适合他的,不用讲太多话,和计算机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对他来说更容易。一个月的实用期过去后正式入职。他非常投入工作,能加班就加班,不能加班找机会来加班。一个月的薪资五千多块,在09年他这种虽是一本但学校不出名的本科生来说不低了。有经济收入意味着真正独立,不再依赖父母,对金钱有了自由支配权。丁伦的大姨李大红介绍了一个北京姑娘,姑娘爸爸和大姨是同事,家在西直门那边,比丁伦大了两岁,85年独生女,传媒大学毕业两年,一直在家知名的互联网大公司做HR人力资源,工作轻松家境优越,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大姨李大红给了他们各自的联系方式,让他们自己先约着见见。丁伦先是订了个不错的餐厅,约柳星吃了个饭。柳星的外在条件是相亲被相不掉的那种。本就从小伶俐,做这两年HR,说话处事更是大方,眼睛弯弯,个子很高,眼看上去比一米七还猛,丁伦一米八五的身高女孩子在他身边总会显得小巧,柳星的高个儿长在他旁边,竟然眼实实的称得上般配。柳星对丁伦的印象也感觉很好,一米八的身高,长相带点儿英气。不爱说话,以她对程序员的了解,这职业的薪酬能很快上去。听介绍人说了家在朝外,也不止一套房子,条件也般配,适合结婚。第二次再约,柳星说,我刚好要去西单那边买东西,咱们就西单见吧。09年的西单,各大商场没有被天桥连起来,看起来还没那么高大上,网购还没那么发达,年轻人还都习惯喜欢逛街。西单经常是人头拥动,摩肩接踵。西单大悦城开业有两年了,他们逛了一下午,这里有各种各样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柳星买了好几个她喜欢的发夹饰品,在电梯口又碰到家卖小玩意的,有套可爱的扭腰小猫,柳星觉得可爱,笑着拿在手里看。丁伦看她喜欢,没吭声的结了帐,让店员打包。两个人就近大悦城楼上吃饭,丁伦仍旧先是问你爱吃什么,点她喜欢吃的。比起外在,丁伦更喜欢柳星性格。他本内向不喜欢言谈,学校女同学稀少,有喜欢他的表白他也像木头一样没有回应,女生也就不理她了。吴欣就不一样,她活泼能言,让他干这干那他也愿意。再者他觉得自己未来婚姻该和父母的差不多,老老实实结婚,平凡普通的过一辈子,对于那些喜欢他的女同学,他心里其实是有主张的,有些长得他看不上,有些条件不太好他有担心,没有结果的恋爱对他来说有点耗神浪费时间。这个看似闷嘴葫芦里向来有自己的主见。柳星跟吴欣的个性相似,不作不捏,坦荡说自己的想法,很好相处。不像有些女孩太作,动不动生气,也不说想法,总要男人哄,费人精神还伺侯不住。虽然没吴欣的活泼,心思也没吴欣的多,个子还比吴欣高多了,至少要孩子身高上安全了。 柳星是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八零九零的独生子女大多没吃过苦,还得到了两个家族的关注,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以自我为中心是自然而然长期养成的。喜欢什么都听她的。这种听她的是种自然常态,她习惯的互动方式。大学时谈过两个的男友,第一个因为不由她性子分手,第二个快毕业时出轨了,本来就要黄散伙的趋势,有了这个名头刚好打发他走了,柳星连伤心都没有。从传媒大学毕业后进这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做HR,互联网行业在高速发展期是常态,但HR是不加班的。柳星漂亮,加上家境条件不错,爸爸经常开车来接下班,听说在北京的好地段都有自己的房了,在那拔程序员眼里,柳星是妥妥的白富美。公司不少单身男同事想追她的是真,考虑条件后不敢表白的有,有表白的被拒后也便不再提了。柳星也喜欢丁伦的性格,不会主动去讨女人喜欢,也说不出来甜言蜜语,这样更安全,结婚还不是找个本分的人过日子。他可不是呆子,能看出她喜欢什么,在尽力满足她,凡事尽力由着她,听她的。心动的人不见得适合嫁。柳星想起李利伟,顿时耳热面烫。他能撩得动她,她对他有莫明其妙的强烈凶涌的情欲。只是这情欲像糖,太甜。什么时候见天天吃糖的?那会坏牙的。柳星觉得平平淡淡的才是日子,门当户对才能婚姻。这么一想,心完全平下来跟丁伦好好相处了。两家家长也对彼此的孩子满意。丁妈李永红没想到这么快儿子就又找到女朋友了,她本来还想周六日去公园角里给儿子挂牌相亲,这么快免了。交往两三个月的时候他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柳星说不上好坏,爱抚性交也兴奋,却总像缺了点什么,好像怎么样都没高涨的激情。如果性和吃饭一样是基本需求。谁又能天天吃满汉全席一样的大餐?大学时出于好奇,也因为室友们在一起夜谈会上都开始聊性经验,不做好像落伍了一样,她和两个前男友都只有过几次,其中第一个的性体验应该说挺难受的,她就开始回避对方的性需求,一度以为自己是性冷淡。北京正值夏天,丁伦不敢把卧室的空调开大,激情过后浑身是汗,洗个澡回来躺进温柔乡里,握着柳星小小挺拔的乳房,心里有小小的感动,觉得现在一切真好。他是离不开女人的,从小就要和妈妈粘在一起。柳星在他怀里想起李利伟。李利伟北科大毕业进这家大公司,首面的是柳星。普普通通一男性,身高只有一米七,跟柳星站到一块看上去还没她高。穿得土气,还是学生的运动装,长相更是一般,甚至可以说有点丑,嘴巴大,有点向外咧。但他专业知识非常扎实,学习能力强,他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稳定踏实的气场,这是让所有HR都喜欢的。真正的高情商还是在以后的接触中,似乎有种触摸得到他人世界悲喜思绪的能力,他总能让人舒服,能贴得着别人走,还不动摇自己的立场。李利伟喜欢柳星,有气质的女孩又年轻漂亮,哪个男人能不喜欢。他也知两人现实的距离,从湖南一个小村庄考进北京科技大学走到现在,每一步都不容易,本有机会读研因为要先赚钱就放弃了。他大学四年他有两年是拿奖学金才熬下来的。别人花前月下,他在做家教,打零工赚生活费,没那么多时间陪女朋友也导致分手。还好他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长大,父母务农学历不高,重视教育,爱他却不娇惯,从小能看到他的需求是种最大的滋养,这在农村到大城市都是少见的健康养育方式。他有个妹妹,对妹妹也很好。他们全家的关系都很好。他从不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努力自信,面对现实能负担责任。不帅不高,却很懂得与人交往的分寸。进公司呆三四个月时,他在QQ上直接告诉柳星喜欢她,想和她单独约会,她是否愿意出来。他觉得对自己喜欢的应该努力试下吧。柳星很快回复,你先过去,我随后到。她早就注意到了李利伟。虽然清楚这个男孩的家底情况,完全不在结婚对象考虑范围内。更有心理压力的是,他们走到一起一点也不般配。可这个男人能撩拨她,甚至算得上丑的李利伟在她眼中,有着别具一格的性感,厚实的嘴唇,让她有亲一下的冲动,有次因为要招新人,他贴着她说话,她小火苗都要窜起来了。那是单位附近商场里一家颇为高端的西餐厅,这顿饭李利伟用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做预算。柳星赶到时桌上放着一支红玫瑰,她收了。用餐间,东拉西扯,相谈甚欢。餐厅播放一首熟悉的钢琴曲,李利伟想不起这是什么曲子,桌上只剩精致动了两口的甜品,氛围浪漫起来。他握住柳星的手,柳星任他越握越紧。他说,做我女朋友。她说,我不能做你女朋友。柳星的拒绝在李利伟这里是意料之中,两人默不作声就这样手握了许久。他要打车送她回家,两人坐在后排离得很近。李利伟却尽量保持距离。柳星说我想跟你多呆一会,给父母打电话说她跟大学同学李娅逛街,太累了今晚就住她家里了。李利伟眼波流转默然,让出租车司机开到一家酒店,他拿身份证去开了房。然后拉着柳星趁有人开房时前台不注意跑了上去。他懂她的担心。柳星洗过澡出来,李利伟抱着她。这个他多次想象意淫的女人,现在被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关掉所有的灯,柳星的裸体还是泛着光泽,当他的手触摸到滑嫩的皮肤,柳星像触了电一样的烫了起。她躺在他身下双手环抱着他的头,主动把舌头伸进了他嘴里。李利伟感受着她的渴望,开始疯狂的亲吻,缠绕许久,两人都很兴奋,皮肤间小小的摩擦都能发出长长的呻吟。激情高涨得是两个人都不曾有过的。人不可貌相,李利伟一米七的胯下却是和他身高不相称的巨物。其实他性经验并不丰富,只和前女友做过。但在性上他似乎有种天然感知他人需求的能力,皮肤触摸眼神动作他都能看到对方表述感受需求的非语言。他能懂,也就能满足他人,满足自己。性快感往往不决定于性器官,心理上的感受比两腿之间更重要。这是柳星做得最爽的一次。激烈过后,他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边用手探索抚摸对方身体一边聊天。柳星喜欢李利伟讲他的老家,他的童年,听他讲自己小学五年级在课桌上点锯末火把桌子烧了起来,她笑。再一次把舌头递到了他的嘴里。这晚上他们做了五次,每次中间聊着聊着就又开始下一轮。直到天亮,两人才开始抱在一起入睡。这是个周六的上午,十点多两人才醒来。柳星看着这个男人,感觉这经历不可思议,自己像个荡妇一样快活的叫了一晚。李利伟自己很满足,也感受到喜欢的女人被满足,拥着她深情一吻。柳星说,我该回家了。还有,我们只是同事,之前是,以后也是。在柳星的观念里,性不是感情的全部,感情不是婚姻的全部。但性又岂止单纯的性,每个足够缠绵的吻里都有足够的眷恋,身体上的快乐出卖了她对李利伟的喜欢。她是先很欣赏这个男人的。但她在意世人的眼光,她也在乎经济基础。如果性和吃饭一样是基本需求。谁又能天天吃满汉全席一样的大餐?过日子每顿有肉有菜营养丰富就足够了。丁伦是她的结婚对象。有性需求她也会主动和丁伦做。到10年春节,两人都觉得感情稳定,两家家长也开始讨论结婚的细节。丁伦家在朝外的房也是丁爸丁建国分的单位房,后来房本过户到个人名下,能进行交易。九十年代末北京才房改,之前都是大厂大院各单位的人住在一起。商品房交易初期,老百姓还多在观望状态。丁建国有更远的视野,也有中国老百姓最朴实的思想,就是房子很重要。在丁伦十几岁时,他们就东挪西凑买第一套房,在西城二环边上,面积不大。丁伦成年上大学后,又拿了一套北四环的两居。柳星是柳传强两口子的宝贝疙瘩心头肉,只有一个女儿,国家政策没办法。这个姑娘就是当儿的,以后要给他们养老,所以在柳星大学还没毕业,就把西直门附近的房给她买了。要说北京人与北京人拉开差距,也就决定在关健的几年有没买房。那些总觉得钱不够,怕贷款的北京人,也有不少一直住老破小。更别提后来北京随着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出各种政策。科技让中国在短短二十年的发展是之前的几何倍数,这中间有好几次可以大跃进改变命运阶层的机会,却和大部分人无关。不是人人可以成互联网新贵,但对平民百姓来说,能在一家大的新型公司上班拿高薪,能在房价大涨前把房买了,都已是人生赢家,妥妥进了中产之列。丁家没用之前的房结婚,想新买婚房,柳家也出了小部分钱,丁家负责装修。柳家陪嫁了辆十几万的车。房子在海淀三环10号线旁,离他俩上班的地方都近,七十多平的两居,当时总价一百多万。首付老人出了,小俩口还房贷。房子是二手的,新做了装修。通常夫妻间那些为装修炒起来的事对丁伦不存在的,他在这些事情上没坚持纠结,特别听柳星的话。或者说,他习惯在家听妈的话,结婚后听老婆的话。中国许多男人都这样,不是因为体谅爱护别人,而是他觉得这些无关重点,他很懒不愿意管。柳星感觉找对了人。大事上不磨迹,小事上不逼逼,啥都任凭她说了算。10年春节丁伦和柳星举办了婚礼。柳传强嫁女万般不舍。他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小领导,传媒大学的许多学生毕业进了娱乐圈,他不赞成女儿去做什么平面模,觉得那圈子乱。在他眼里女人嫁个好男人要个孩子,被丈夫宠爱就是幸福一生。就像他和老伴赵红芹,他主外,她主内,老伴原先还上班后来不愿意去就算了。送闺女老俩口眼里含泪,既开心就悲伤,开心孩子终于长大要成家,也悲伤她离开他们。但想想同在北京,只是不住一起了,多看几回吧。丁伦那帮同学过来吃喜酒时想起吴欣,不免暗自唏嘘,又要只字不提。便也闹不起来了。李利伟也以同事的名义过来了,上了个两千的大红包。丁伦看着李利伟上的份子钱比别人的大这么多,想不会和柳星中间有什么吧。看看李利伟的样子,顿时取笑自己多想了。大部分婚姻,在刚结婚时是幸福的。丁伦和柳星新婚还是甜蜜,随着时间趋于平淡,都习惯了彼在身边一起生活,关系倒越来越稳定。他们也着急要孩子,在父母的催促下过了好两三年才要。三,中年夫妻没有性生活柳星婚后很快跳槽到一家新兴的互联网内容公司,薪水涨了不少。她不太愿意这么早要孩子,觉得自己还有职场上还有上升的空间,带孩子毕竟是件麻烦的事情,怕刚生的一两年都没自己的时间了。婆婆李永红是不催生的,她还没退休,更怕和儿媳妇在一起生活多了矛盾。所以早早说你们要想孩子我带不了的话给你们钱找保姆。网上骂恶婆婆是风向了。如果你生了儿子,那带孙子就是你的事了,要是不带的话也得拿出来钱来补贴。养儿不以防老,得把孙子养了才成。李永红心里清楚,儿子结婚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了,以前跟妈再亲现在也远些了,不爱掺乎儿子的事。她在一所学校里做行政,上班拿着钱也有人陪她说话。再者他们老俩口现在名下有两套房,以后有退休金,也没指望儿子。可看儿子对媳妇那么好,这当妈的还是偶尔酸一下。你说从生下来有多爱他,她没婆婆帮忙,丁建国工作又忙,全是自己一个人把丁伦拉扯大的。现今他惦记着老婆,周末过来吃个饭也先电话交待,妈,柳星爱吃你做的腐乳肉,妈,柳星想喝鸡汤,这个周六我们过去。小两口过来带两张嘴,吃完抹嘴就走了,你说儿子要不过来,又想得慌,伺侯儿子天下当妈的都愿意,还得伺候他老婆,然后看着儿子疼老婆在娘跟前秀恩爱。叫干啥干啥,使唤得顺当,她千疼万宠捧到手心里的儿子变了个样,当娘多少有点不舒服。住在一起过日子,谁能忍谁多久。后来也不叫儿子回来吃饭了,爱咋的咋的。催生的是柳星妈赵红芹。她怕闺女年龄大了不好生,再者她没上班提前退了想趁年轻帮他们带孩子。婆婆终难顺媳妇的心,她觉得自己帮他们带也好。移动互联网开始快速发展,智能手机时代来了,丁伦往终端发展,做IOS终端的开发,原先外企给加了三千多,又跳槽到一家小公司里薪水涨了一倍,现在能拿一万五六了。倒是丁伦急了。他觉得生孩子就是传宗接代,那是必须的,上一代丁家兄弟三个,他爸丁建国是老三,就他一个独子。想玩两年,这么又拖了两年。到第五年,在计划下终于怀上了。女人怀孕的状态差别很大,生孩子的差别也很大。柳星是该吃吃该喝喝,没啥孕吐,因为吃得多了很快也胖了,天天丁伦开车送她去上班,要是来接不了,她打车或者柳爸过来接女儿回家。到五六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自己觉得没啥事,就是父母和丁伦不许她上班了,非让请假养着。生孩子这件事,对有些女人来说是鬼门关走一遭,过去还真不少送命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女人几乎没太大感觉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到生的时候,从羊水破她还没怎么觉得疼,四五个小时娃就落地了。她怕肚子上留疤,坚持顺产。护士递过来那个又皱又丑的男娃真难以相信是她生的。她感觉有点陌生的抱在怀里,丁伦激动的跟她说老婆辛苦了。然后经历了她最讨厌的一段时间。要给孩子半夜喂奶,她睡不好。先是婆婆来照顾,婆婆跟她并不亲近,总有距离感,她有种陌生人住进家里的难受。找了个月嫂,带得不好,孩子哇哇总哭。用三天,又换了个。最后让婆婆李永红回去上班,自己妈赵红芹过来了。闺女生时他们只是守着,来看得也勤,是觉得这孩子姓丁,得婆婆先过来伺候。婆婆搞不定了才请她出山的。等到亲妈赵红芹来了,柳星的才没那么燥了。提前就托亲友从国外带回来了奶粉,她就把娃丢给月嫂来抱,半夜喂奶让她来。自己和妈妈最主要白天带,小孩长得可快了,不几天眉眼就展了开来,粉嘟嘟的,看见谁都无差别的笑。他叫丁梓浩,她取的名儿,柳星看着他喜欢起来。感觉怀孕挺着大肚子的艰难,生产时的疼痛和产后的不适都有点值的感觉了。丁伦在这个家里像失踪了一样。即使他在家里站着也像没这个人一样,孩子哭他抱仍旧哭,他就受不了,把孩子丢回来。婆婆出钱的月嫂呆了两月才让她走。没再找育儿嫂,赵红芹现在只能长住下来了。丁伦看了很多资料,女人生孩子后因为激素水平变化容易抑郁,就被柳星嫌弃这弄不好那弄不好他也好好听着,怕惹老婆生气。他就更不敢多说话了。毕竟男人永远不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滋味。他虽然参于了这个生命的创造,而奇迹是由母亲的身体产生的。好像跟男人没多大关系一样。都嫌他碍手碍脚。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眨眼都三月过去了,因为当时晚婚婚假有延长,晚育有九十天,也只有三个月,柳星跟公司协商又多休了两月。她上班后帮他们带孩子的最主要是赵红芹,孩子爷爷奶奶也照看,有时候外婆忙了,就叫奶奶过来。很快这一年都要过去了,孩子很快就能咿呀咿呀的吐字不清,能叫妈妈了。丁伦做为这个家不显著的存在,像是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一样。其实外公,爷爷也是曾经的不显著存在。自从怀孕就没了性生活。丁伦以为半年后能有,但柳星不想,到一年时还是不想。初为人父的丁伦把精力专注放在工作上,跳槽进了国内一家知名的做搜索引擎的大公司,不算奖金年底加两个月的薪水,月薪已过税后三万。他很了解自己,没太大的雄心,周围做互联网创业发达的很多,风投一轮轮的进,也有把公司推上市功成身退的。他的家庭环境决定了安逸的想法,这样打工挺好的,再找父母添巴点又能买一套房了。这是看上去标准的幸福一家。夫妻收入能进高收入水平,家里房子不止一套,无太多经济忧患,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孩子健康成长,还有老人帮带娃。到周末去小俩口带上孩子,开车载上父母一起去京郊扎个帐篷,亲近大自然。只有丁伦一个人觉得这个家是有问题了。柳星自从生过孩子,对性就不感兴趣,夫妻生活完全没有了。刚开始丁伦想可能生过孩子身体需要恢复,她也忙,又累,当然没心情,就自己靠手来解决。到第二个年头,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仍旧没有恢复性生活。这个周末他特意让父母把孩子带了回去。夫妻两人好好放松休息了一天,他不让做饭,问老婆你想吃啥我来点外卖。到了晚上他看柳星在玩手机,就凑了上去动手动脚。柳星不耐烦的说,你就不能转移转移注意力。说完掩掩被扯乱的衣服,继续低头玩手机。丁伦被这句话扎得心陡的疼了下,好像错的是他。他不能碰他老婆。他在老婆眼里,还没手机好玩。在柳星眼里,性不是婚姻最重要的构成。我都可以不做你为啥不能不做,就不能忍忍。她就是没兴趣。不知道为啥生育后没一点兴趣。以前她对和丁伦做爱都不热情,但还是愿意的,那是有快感的。现在,光一个孩子已经能填满她生活的全部。现在她就不想他碰她。从生过孩子她脾气变暴躁,沟通就越来越少,他们中间已经有了隔阂,她不愿意再对他打开自己了。难道中年夫妻都没有性生活,过着过着成了室友?

他是五保户 护士篇:潇潇是个护士,毕业两年了,头两年在城里随便找了家私人医院上班,就图个好玩儿。后来因为私立医院不够稳定,便考了个事业单位,去了乡下的卫生院。说到底,还是图个稳定好玩没啥压力和危险。但,天不遂人愿,她才刚来不到半年,麻烦就来了。
昨晚另一个同事值班,老先生收了一个特殊的病人。他是个五保户,虽有兄弟姊妹,却无妻与子。年龄也不过六十出头,头发都没白完,瞧着个子高高大大的,颇为健壮。却是个偏瘫,听说是一年前中风的后遗症。
早上输液的时候,这里的另一个护士说他瞧着情况不是很好。这个护士是在这里上了很多年的老护士了,对这个小乡镇的情况了如指掌。潇潇管她叫姐,姐是个很温柔有耐心的人。
潇潇记得早上输液的时候,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照顾那个五保户,但输完液,那个女人就不见了。
因为潇潇刚来没多久,姐带着她一起值班。中午两人吃了饭下来上班的时候,潇潇发现,没有人给五保户送饭,他饿着肚子,穿着红色的秋衣和一条满满破洞的棉裤坐在外面。就那么愣愣的坐着,手上还有早上给他打的留置针。
看见“五保户”坐在外面,姐说,他这样坐着会不会着凉啊?他的家人呢?
姐都不知道,潇潇自然也不知道了。
还没等两个人继续讨论,病房里的病人已经开始大呼小叫了,他们的液体完了,需要取针,或者换新的液体。潇潇和姐开始忙碌起来。
然后,就听见外面有人说“五保户”摔倒了。
潇潇和姐赶紧出去,果然,“五保户”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眼睛睁着的,但似乎动弹不得。
“五保户”个子太大,潇潇和姐两个人根本抬不起。隔壁床照顾家属的大叔赶紧上前帮忙,再加上药房的男同事,四个人合力才把“五保户”抬上病床,而地上,有一滩血。是的,“五保户”把头磕破了。
四人把“五保户”放在床上,刚盖上被子,他却突然有了劲儿,开始挣扎起来。他是偏瘫,半个身子动弹不得,但另一半身子是好的。能完整活动的那边身子靠着墙,他用好的手臂撑着墙,很用力的想离开床。那可怎么行?潇潇赶紧推着他的身子,那人劲儿极大,潇潇一个人竟推不住,姐赶紧上前帮忙。可千万不能再让他掉到地上了,就他目前的状况,掉下去非死不可。
好容易那病人平息一些了,潇潇赶紧联系老先生,让他过来处理。“五保户”还在躁动挣扎,乡下的破旧病床没有床栏,潇潇只能和姐一人搬了一只床头柜堵在床边,防止“五保户”摔下来。
老先生来了,问他的家属呢?明知是偏瘫,怎么就没个人照顾呢?后来他也想起这人是五保户,没有家人来的。早上来的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但这会儿已经联系不到了。
“五保户”本就偏瘫,又摔了一跤,这远不是乡下的卫生院能处理的,必须转到上级医院去。“五保户”没有家人,只能找政府了。
“五保户”挣扎的太厉害,老先生没法给他缝合伤口,只能简单的消毒处理,包上纱布。不过没几分钟,“五保户”就把纱布撕了。尽管老先生特地多缠了一圈胶布。
老先生给“五保户”处理了伤口就出去给民政的幺哥打电话了。幺哥是大家的叫的外号,如何来的早已不可考了。
潇潇和姐没办法一直守着他,病房里的病人都是些老人。情况好的会有同样年迈的老伴来陪伴,不好的,就孤单单一个人。他们来的迟,因为家里离乡镇上的卫生院很远,他们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来。这会儿已经中午了,他们没有吃饭,好容易液体完了,正着急着要取了液体回家吃饭,还要照顾自己家里的鸡鸭牛羊。他们可不管卫生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很着急。
潇潇和姐只能把两只床头柜推紧靠在床边,又用棉被将“五保户”紧紧裹着,对了,这棉被是新换的,床也是。因为“五保户”没有家属照顾,他尿在了床上,被子被打湿了。
潇潇和姐赶去处理其他的病人。潇潇配药,姐去取了一个液体,刚回来,就听见咚的一声,两人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到病房。“五保户”已经挣扎着把被子掀开,又把柜子推到了,整个人都快翻到床下了。他不能说话,没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潇潇和姐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只能又把他按回去,重新用棉被裹好。病房的病人又开始叫护士了。
姐去了,潇潇赶去找老先生,问他还如何处理“五保户”。
老先生刚挂了电话,说,已经给幺哥打电话了,幺哥说让他家属来。老先生又让幺哥联系他家属。当然,“五保户”的兄弟姐妹都不愿来,甚至有人说,让他死了才好,免得赖着我们。
潇潇还没觉出恶心感,病房里,床头柜又响了,“五保户”又开始挣扎了。
处理好了其他的病人,潇潇和姐守了五保户一个中午。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说是“五保户”的兄弟,潇潇和姐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只一会儿,又听见了床头柜的响声,两人冲到病房里,“五保户”一个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他的兄弟早已不见踪影,潇潇赶紧去找老先生,问家属呢?
老先生说,“五保户”的兄弟来过,他明说了,我最多给他换条干净的裤子,不可能守着他的。他是个五保户,该政府管,我们不管,也管不起。
潇潇问,那怎么办?他这样,我和姐按不住,也不可能一直守着他。他这样子也必须送到上级医院治疗,我们没法的。
老先生说,我再给幺哥打个电话,必须让他过来看看!
病房里,姐在喊了,潇潇只能过去帮忙。
“五保户”挣扎的太厉害了,潇潇问姐,有没有约束带,得把他约束起来才行,这样下去,我俩迟早力竭,或者没按住,他掉下来会死的!
姐说,我们这儿是乡镇卫生院,没有那些东西,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收他,这样的病人压根就不该收,我们这儿本来就处理不了。
潇潇也没有答案,只能再去问老先生,该如何处理。
这次,一向温和的老先生也生气了。他说,幺哥说他也处理不了,先放在医院。而老先生也将“五保户”的情况说明了,明确的表示我们卫生院没法医治的。
可幺哥说,已经给他兄弟姐妹去电话了,他们表示不管死活,最好死了。死了也不会找卫生院麻烦的。
老先生冲幺哥火了,让他无论如何过来看看,看看就知道怎么个情况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病房里传来两声巨响。潇潇和老先生赶紧进去。
“五保户”又掉在地上了,两只床头柜倒在地上。姐在一旁使劲儿拉住“五保户”,累的气喘吁吁,她个子太小了,不过155的身高,又瘦弱,根本按不住。“五保户”还是挣扎着掉在地上了,他用力的把受伤的脑袋磕在床头柜上,一下一下又一下。床头柜很快染上了红色的血。
潇潇赶紧过去把“五保户”的肩膀按住,不让他再撞床头柜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冲鼻而来,尿骚味混合着常年不洗澡的臭味,潇潇带着口罩都没隔住。但潇潇没松手,她得按住“五保户”,不能让他撞了,会死的!
老先生已年过七十,肯定是没法过来帮忙抬人的。幺哥恰好来了,他亲自上前,站在“五保户”的背后,将人抱起来。潇潇和姐抬脚,重新把“五保户”抬上了床。
老先生说,你看吧!这怎么办!昨晚你们村上把人带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不收不收!你们非把人放在这儿,现在怎么办?
幺哥也累的够呛,他个子也不高,不过一米六,抬起“五保户”对他来说也是很累的。他喘着大气说,我能怎么办?他有兄弟姐妹,又不是真的一个人,政府这边也很难办啊!
老先生说,那你们打算赖我们这儿了!我们医不了的!得把他送到上级医院去,或者直接送到市里,他这样的得请专门的护工护理,就算在大医院,医生护士也只能管打针输液,哪里能贴身24小时照顾!更何况我们这儿就两个护士!
他没人照顾,市里的医院也不会收的。幺哥点着头,边往外走边说,那我再联系联系,你们先看着,看着。
老先生追出去,那你得赶紧处理,不能放我们这儿了,我们没法医治的。
这下好了,算是赖我们这儿了。姐无奈的对潇潇说,你先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旧的床单能用。
不一会儿姐拿来了一条彩色的旧床单,上面有用剪刀剪出来的三个口子,两人合力将床单撕开成四天布绺,布绺很宽,这样即便是束缚着“五保户”,也不至于勒着他。
因为“五保户”挣扎的太厉害,而床又靠着墙,潇潇和姐不敢从胸口那儿横着勒过去,怕压迫他的胸口。只能分别从两只手的腋下穿过,吊着肩膀的方式将布绺栓在床头栏上,这样既不会勒着他,也能一定程度的限制他的动作。“五保户”的一边身子是动弹不得的,潇潇和姐就将他的两个肩膀绑着,又将那只还能动的腿也绑上,另一只腿便没有绑。潇潇意外发现,早上给他打的留置针已经被他弄掉了。他只有那只手能动,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层层胶布拴着的留置针也能弄掉。
约束起来后,果然有效果一些了,“五保户”起不来,至少没有掉下床的危险了。
潇潇和姐松了口气,回了病房。
他的兄弟姐妹真的就不管他了?潇潇问。
那多正常啊!姐说,他刚瘫的时候,他兄弟姐妹就不想照顾他,他们去买了个躺椅,把人放上面,再抬到政府门口去放着,只想赖给政府。政府的人也是被他们折腾够了的,幺哥倒是个能吃苦的,“五保户”那么臭他还亲自上去。其实我们幺哥也是个好人,作为干部,他确实已经很尽职尽责了。但“五保户”一家子也是把政府折腾够了的,搁别处,大概管都不会管了。
那怎么办?就这样子吗?潇潇问,“五保户”是在我们班上摔倒的,会算我们的吗?
姐说,严格来说,他输完液就该回去了,而且他那种情况是不能离开家属的照顾的,咱们是护士不是护工,我们就俩人。这里这么多病人,咱们没法一对一照顾。要说责任,咱们有,可根本也不会有人来找了。“五保户”的亲人都在盼着他死呢!最好是死在咱们这儿,再由咱们联系殡仪馆烧了,骨灰都没人认领。管他生前如何,死了连个坟都没有。你刚来没多久,等你待久了你就知道了,这样的情况,多了去了。这穷乡僻壤的,五保户多,他们的下场,不过大同小异。
潇潇听着,只觉得满心悲凉,也不知为谁。
快傍晚了,幺哥找来了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来看护“五保户”。潇潇和姐松了口气,两人才放心下班了。
第二天,老先生让潇潇和姐把液体还是给“五保户”输上,虽说条件有限,但不能真的让他等死。
潇潇和姐刚把液体配好,端到病房,正撞到头天看护“五保户”的老头子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你去哪?这要输液了,他离不得人的!姐叫住他。
我不干了!那老头子说,我去找政府的人,我不干了。我血压那么高,他太能折腾了。我没法看护他了。说着就走了。
潇潇和姐相视一眼,只能先把液体带回科室里放着,“五保户”单手都能把留置针弄掉,更何况硬针?他如果要输液,得有个人拉着他的手不放才行,可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姐还将“五保户”肩上的约束带解开了。照顾他的人昨晚把床摇起来了,约束带一直勒着他,不过能活动那边肩膀上的约束带已不见踪影,大概是他自己弄掉的。那边靠墙,没人进得去。如果是人为取掉的,没道理不取外面这根。外面这根勒的紧,姐怕勒出问题,只能取了。可这样,“五保户”又开始挣扎了。两人只能一直跑来跑去,忙个没停。
老先生又开始给幺哥打电话了。
下午,病房里又传来床头柜倒地的声音,潇潇和姐过去,“五保户”肩膀没了束缚,竟然用那只能活动的手将棉被拉开,垫在背后坐起来,伸手去解脚上的束缚带。
潇潇赶紧制止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棉被从他背后拉出来,还是两条。隆冬之际,他又穿的薄,特地盖的两床棉被。棉被被拉出来,“五保户”没了支撑,眼看就要重新倒回床上。潇潇立马撑住他肩膀,将人慢慢放下。
怎么办?潇潇问姐。
姐说,去找人,把床拉开,然后把他手绑起来,免得他再掉下去。然后去找幺哥,必须处理,不能再拖了!
潇潇找了人一起把床拖出来,姐将“五保户”的手绑在了床边。这一次,“五保户”彻底动弹不得了。潇潇把棉被给他盖上,尽量捂严实一些。可两床棉被都打湿了,是他的尿。潇潇没法给他再多的棉被了。卫生院里资源匮乏,他已经弄脏了两张床,好几床棉被了。卫生院里还有其他需要输液的病人都是些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他们同样需要被子和病床。事实上因为“五保户”,上午已经有病人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输液的了。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们,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没有被子,还有冷冰冰的液体输进身体里。
潇潇很同情“五保户”,可她同样得顾及其他的病人,这卫生院里,每一个人都需要被照顾,所以,同情在医院里,最不值钱。
没多久,幺哥又重新找了一个老头过来看护“五保户”。老先生见“五保户”有人照顾了,便让潇潇和姐把液体给他输上。早上的液体已经不能用了,姐重新去药房拿了药,配好了拿过去。特地给看护的老头叮嘱了,要一直拉着“五保户”的手,否则他乱动了,这液体就没法输了。他只有这只手能输液,那只手没有知觉的。
老头很听话的握着“五保户”的手,握了很久,直到液体输完。中途离开了一次,因为卫生院开会,所有人都去了会议室。老头过来叫潇潇过去帮忙换液体。
下班的时候,潇潇听见老头说,他最多只能看护到明天中午,之后就不管了。
潇潇想,那明天下午可怎么办呢?护工篇:
阿贵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了,大概是年少时太缺营养,个子矮小。年纪大了,身材缩水,佝偻着腰更显得瘦弱可怜。
阿贵是个老实人,儿女早已在外成家立业,老伴早早的去了,留他一个人在乡下住着。他就一个人住着,种了几亩地糊口,也没去敬老院,有时帮着镇上的人打些零工,赚点外快。
阿贵毕竟已经老了,能做的事很有限,所以,他最常做的,就是受政府的雇佣,去照顾那些没有家人的五保户。用专业的医学术语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就是——临终护理!
大概是地貌原因,这儿从前特别穷,十里八乡的,五保户不在少数。阿贵靠着这份特殊的工作,居然有不少的收入了。
而对阿贵而言,冬季,是一个旺季。很多老人,都熬不过隆冬。
而这次,阿贵又接了一个活儿,照顾的,依然是个五保户。
阿贵来之前,就知道头先已经来过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老头了,听说他受不住已经离开了。看样子,这个病人不简单呐!果不其然,阿贵来的时候,“五保户”正被绑在床上。
新来没多久的护士潇潇告诉阿贵,“五保户”神志不清,挣扎的太厉害,怕他摔下去,才把他捆起来的。
阿贵能理解,他见过不少这种情况。“五保户”个头那么大,两个小护士肯定是按不住的。好在“五保户”偏瘫,一半身子动弹不得,否则,阿贵肯定也拿他没有办法。
潇潇告诉阿贵,“五保户”需要输液,但他要乱动,昨儿新上的留置针都被他挣扎掉了。虽然现在是被绑着手腕的,但如果是用硬针输液的话,得有一个人一直拉着他的手才行。
阿贵表示自己可以。
潇潇告诉阿贵,把床尾拉出来一些,放个板凳进去坐着,这样不会太累。
阿贵在潇潇和另一个家属的帮助下,拉出了床尾,放了个小圆凳进去。
潇潇回了治疗室配药,阿贵自己先坐了进去,调整了一下位置,接下来要坐几个小时,他需要找一个舒适一点的姿势。
潇潇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着治疗盘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液体挂上输起来了。
潇潇叮嘱阿贵,卫生院下午要开会,如果有什么情况,让阿贵在楼下叫几声,她听见了就下楼来处理。
阿贵应承了,潇潇便离开了。
潇潇走后,阿贵拉着“五保户”的手,放松自己的腰背,让自己尽量轻松一些。
“五保户”的手很粗糙,但很结实,一看就是有力气的人。按说这样的人,若是没病,该是及其硬朗的。少说还能活二三十年呢!听说他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大,自己竟这般模样了。阿贵在心里感叹着。可那又如何?天灾人祸,最是可怕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生了重病或者死了,但比死更可怕的,是没有尊严的活着。
阿贵照顾了很多五保户,但有一个,印象最为深刻,尽管阿贵并没有真正的照顾他到生命的尽头,对他的遭遇也是听说的。但那个人的结局,真的让阿贵一想起来就心寒。
那个五保户也叫阿桂,只是桂是桂花的桂。阿桂孤身一人,早早的就去了敬老院。他身体颇为健壮,头先也是健康的,还能时不时的赶个集,和大家说说笑笑。后来生病了,和“五保户”的情况挺像的,瘫了一半,神志不清。敬老院将他送到了卫生院,卫生院条件有限,只能略微治疗。政府没有那么多钱送他去市里的医院,也没有钱给他请护工。在卫生院治疗一段时间后,就将人送回了敬老院。
送回去的时候阿桂要好一些了,虽然还是偏瘫,不能说话,但劲儿挺大的。他有一个和“五保户”一样的习惯,就是总想下床,但又站不起来。于是总翻滚着从床上掉下来,在地上爬。
阿桂个子大,敬老院里又都是些老人家,力气有限。一开始大家还能齐心协力的把阿桂抬上去,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愿意了。阿桂一次又一次的翻滚下床,又不能说话,没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大家真的厌烦了。不管阿桂是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摔下来,大家都不想管了!只任由阿桂自己待在他的房间里,摔下来也没人去扶了,就让他在地上爬。屎尿也不管,拉在裤子里,裹在地上,满屋屎尿。那时候天气还挺热,那味道,真的绝了。这下更加没人愿意靠近他了,连他的屋子都没人愿意靠近。
负责煮饭的师傅人还挺好,每日三餐按时给他送去,只打开门忍着恶臭,将饭碗放在门口,就忙不迭的关门离开。半个多小时以后,再去拿。
师傅心善人好,嘴上也不曾说过什么,对阿桂的惨状也没有详细的描述,只说他太造孽了,太造孽了!
后来阿桂死了,殡仪馆的人来拖去烧了,骨灰都没人去收,只随地掩埋了作数。
阿桂死时到底是个什么惨状?
他在生命最后的日子是不是曾清醒过?
或者他干脆就是清醒的?
谁也不知道。但唯愿他是不清醒的,没有知觉的。
这样,至少他不知道曾在屎尿中打滚;曾和着屎尿进食;曾…毫无尊严的比狗还不如……
阿桂死了,他就像一律烟,飘了散了,大家也就忘了。
可阿贵记得,因为他们同名。那样的惨状,让阿贵觉得恐惧,恐惧老去,恐惧生病,恐惧……自己将来也会像他一样。不过自己是有儿女的,可…自己的儿女会照顾缠绵病榻的自己吗?还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阿贵不知道,他只能让自己尽量健康一些,不生病,不生大病。阿贵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静的死去。这是多大的奢望啊?
“五保户”的手动了动,阿贵条件反射的握紧。寿终正寝?对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来说,就是最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阿贵抬头一看,哟!液体快完了,得去叫护士了。
阿贵将“五保户”的手按了按,然后小跑着往会议室的方向去了。喊了两声,潇潇就匆忙的下来了。阿贵赶紧回病房,刚坐下一会儿,潇潇就端着药过来了。
潇潇看了看“五保户”的手,颇为意外的说阿贵还真尽心,竟然真的一直握着“五保户”的手,没让他把手弄肿。
阿贵笑了笑,跟潇潇寒暄了几句。潇潇换了药,又赶紧上楼去了。
阿贵又重新坐下,握着“五保户”的手发呆。
“五保户”尿在床上了,整个屋子都是尿骚味。好在阿贵上了年纪,嗅觉不灵敏了,只是间或闻得到一些味道,而且都不怎么浓。
病房里只两间床,另一间是“五保户”早上睡的,弄湿了。但阿贵得一直照顾他,不能离开,只能睡了那张床。夜里,阿贵把弄湿的棉被铺在湿的地方,又去隔壁拿了一床干的棉被,小心的睡在干的地方,把棉被盖上。
还好,现在天不是很冷,把门窗关紧了还是能将就一夜的。天儿不热,味道也不大,自己也闻不见什么。只是夜里大概睡不安宁的,只希望“五保户”不要太折腾。
第二天,阿贵醒来的晚,他得趁着折腾了大半夜的“五保户”终于睡着的空档,去买早饭。走到外面,一阵冷风吹来,阿贵打了个喷嚏。他想自己大概是高估自己了,只一晚,还是感冒了。看样子这个活儿不能接了,自己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不能拖病了。
阿贵决定,买了早饭,自己吃了,再喂“五保户”吃了就去找幺哥。自己最多只能照顾到中午,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幺哥找新的人来替换了。
临近中午,接替阿贵的人来了。这让阿贵松了一大口气,他去跟幺哥说的时候,幺哥紧锁的眉头让他一直心里不安。还好中午还是有人来接替了,让阿贵诧异的是,来接替的居然是“五保户”的家人!他们不是说不愿意来的吗?怎么突然愿意了?
看着家属们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譬如护理垫和纸巾等,阿贵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摇摇头离开了。
阿贵临走时,去药房买了点感冒冲剂,他得养好自己才行!家属篇:
“五保户”是有兄弟姐妹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五保户”刚出事半瘫了以后,就是两兄妹轮流照顾的。但都是乡下农户,每日农活不断,家里还有小孩,时间一久,根本顾不过来。
于是兄妹俩想了个办法。他俩去找工匠,做了个躺椅,下面串了两根杆子,家里的男人们出力,把“五保户”给抬到了政府门口放着,可把政府的人给气得够呛。
兄妹俩觉着自己是有理的,“五保户”本就是五保户,他无儿无女无后人,就该政府管。谁都不是富裕人家,哪里能天天给他端屎倒尿的伺候?更何况,“五保户”本就跟兄妹们不亲。
政府的人先是同兄妹俩讲理。结果不用想,秀才遇上兵,有理无理,都别想说清。于是,政府的人换了个方法,开始摆出架子来,妄图用自己的威严吓退他们。当然,也没有用。乡下人,又都是些老人了,有啥怕的?就地一滚,这事儿性质就得变了。无可奈何之下,幺哥亲自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钱”,最后以“利诱”之法,暂时性的解决了这个麻烦。
好景不长,隆冬之际,“五保户”生病了,本想拖着的,无奈病情越发严重了。兄妹俩一合计,半夜里就将人送到了卫生院里。毕竟是在一个镇上活了好多年的人了,他们知道卫生院不一定会轻易接手。于是带上了村委的书记,仗着老先生耳根子软,死活将人赖在了卫生院。
早上,妹妹还来了一趟,煮了稀饭,草草给喂了。护士来输液了,妹妹趁机溜了。她得回家给孙儿煮饭,哪里有时间在这耗着。
中午,刚吃过午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妹妹就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哥哥说,幺哥给他打电话了,让去照顾“五保户”。
哥哥不耐烦且带着厌恶的语气,表明他的心情和妹妹此时的如出一辙。谁不怕麻烦?谁都怕麻烦。
两人颇有默契,开始装聋作哑起来,都不理。架不住幺哥来来回回的给两人打电话。哥哥发了火,直言不管“五保户”的生死,最好死在卫生院里,他们也不找卫生院的麻烦。直接联系殡仪馆的车子过来拖去烧了,骨灰都不会去领。
幺哥也深知两人的脾性,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软磨硬泡之下,哥哥也不好直接跟幺哥撕破脸。勉强答应了过去看看。
哥哥到的时候,“五保户”正被绑在床上,满是破洞的棉裤已经被尿浸湿了。到底是兄弟,哥哥也颇为不忍心,但想想自己家里那么多事儿堆着,狠了狠心。哥哥对前来劝说的幺哥说,自己最多只帮他换条干净的裤子,别的就不管了。
说完,就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走了。凛冬的风很冷,骑着毫无遮挡的摩托车,那风跟刀子似的割在脸上。哥哥木着一张脸,快速的回家拿了裤子,又返回卫生院帮忙换了。然后,就说到做到的走了。
回到家,妹妹上门来询问,哥哥一五一十的说了。听了“五保户”的惨状,妹妹沉默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该回家准备晚饭了,待会儿还要去接孩子。
是啊,还有好多事没做呢!哥哥跟着回话,你慢点回去。
两人谁也不提“五保户”,默契的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兄弟。
后来,断断续续的听说,幺哥找了人去看护“五保户”,听说是给了不少钱的。又听说看护的人走了,幺哥又重新去找了人,还是给了钱。
听到这儿,妹妹有些坐不住了。有钱拿啊!凭啥便宜了外人?于是,她找到哥哥。
哥哥倒没什么兴趣,表示自己不愿插手,如果妹妹有啥想法,他也不反对。
就在妹妹蠢蠢欲动之时,幺哥找上门了。
两人窝在房间里密谈了一番,离开的时候,幺哥面带轻松。
临近中午,在阿贵盼望的目光中,妹妹提着大包小包款款而来。
阿贵见着有人接手了,赶紧把“五保户”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匆匆离开了。
妹妹帮着“五保户”换了干净的裤子,又铺了护理垫在床上,算是解决了排泄问题。出乎意料的是,“五保户”的情况看起来居然还不错。嘴里能咿咿呀呀的发声了。妹妹清楚的记得,自己将他送来的时候,他面带死灰,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怎么现在居然还能出声了?难道摔那一下还给他摔好了?听说脑梗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凝块堵着,难道那一下把血凝块给摔散了?有点意思!妹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盼望他好起来。但起码“五保户”的神智清醒了很多,不再乱挣扎,也会好好的吃饭了,瞧着像个正常人了。这大大的减轻了自己工作量啊!
晚上,“五保户”睡了。妹妹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自己的二哥发呆。自己这个哥哥,从小身体就好,个子高大,但也不听话,最皮实,怎么打也不怕。后来长大了爹妈也管不住他,见天儿的在外头鬼混,仗着一身好力气,吃穿倒没愁过。爹妈瞧他这样鬼混也不是个办法,就想着,这男人啊,要成了家就懂事了。于是张罗着给娶了个媳妇儿。
头先,两口子也是好好过日子的,新媳妇儿老实勤快,日子也算过的不错。可惜“五保户”劣根太强,并没有如爹妈所愿的成熟起来,反而更加过分,竟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后来被人报警抓了,判了刑,要在牢里蹲上几年。那刚嫁过来没多久的新媳妇儿哪能受这委屈?挑个好日子就跑了,等“五保户”
几年后出来,人早就找不到了。这家,也就散了。
几年的劳改生涯并没有改变“五保户” ,但他似乎也有了些自己想法。他出来以后开始变得勤快一些了,在那个卖力气的年代,一身腱子肉的“五保户”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钱。
赚了钱,他也没想着存下来再娶个媳妇儿,组个家庭。反而拿着钱出去找小姐,后来大概是怕得病,就开始与十里八乡的寡妇们勾勾搭搭。那些个女人厉害,几下就把“五保户”的钱给掏空了。“五保户”也不觉得有啥,继续赚钱,赚了钱,还把钱砸到她们身上。至于父母姊妹,一概不管。老人家活生生的让他给气病了,再加上年轻时候穷得很,身子不好。没几年,人就去了。这下好了,更没人管“五保户”了,他干脆跟哥哥妹妹断了联系,自己个过起了逍遥日子。
岁月不饶人,终究还是老了。年轻时造的孽,老了终究是要报的。这不,报应来的多快?不过六十几岁,就瘫了成了废人,也没个后人。人人都盼着他死,也都以为他熬不过去,可他命还挺硬。,居然还熬过去了。
幺哥说,看着“五保户”日日好起来,回去跟政府里的人商量一下,看是不是送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如今人好起来了,不能还跟开始那样不管生死吧?
妹妹想,难道自己要跟着去市里?那可不行!家里还有孩子呢!得跟幺哥说,如果要去市里,就去找护工,自己是不能去的!
后记
潇潇休了一天假,回来的时候,“五保户”已经走了。芳姐把房间里的床单被褥通通拿出来,洗的洗,晾的晾,但那一股尿骚味,始终挥之不去。院长说,用酒精喷一下,如果还不行,就喷点巴氏。
潇潇问姐,“五保户”去哪了。姐说,她也不知道。可能送去市里了,也可能送回家了。得空遇见幺哥,就问问吧!
也不知是幺哥太忙,还是姐记性太差,询问“五保户”这个事,最后不了了之。
半个月后,姐说,“五保户”的妹妹过来买碘伏和棉签。说“五保户”身上睡烂了。
这才多久啊!就睡烂了?潇潇很惊讶,“五保户”半边身子是可以动的,不至于就睡出压疮了吧?
姐说,只是偏瘫肯定不会那么短的时间就睡出压疮,但如果是和着屎尿一起呢?
潇潇沉默了,病房里早已散去的尿骚味好像又回来了。
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姐感叹着,压疮没有专人护理治疗根本不能愈合,只会越烂越厉害,最后……
潇潇叹了口气。病房里有病人在大呼小叫的说液体完了,潇潇赶紧跑过去放液体。“五保户”的事就像被风吹落的树叶,转眼间就落入草丛里,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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