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凶手。因为死去的那个人，是我最恨的陈筠婕。也是我爸爸的「亲女儿」。1.我是一个晚报记者，这天有人给我的邮箱里发了一封邮件，里面有几张图片。血淋淋的死人图，上面的人我很熟悉，是陈筠婕。我爸的私生女。她惊恐地瞪着眼睛看向镜头，死得极为恐怖。这时，又有人给我发了一段文字。「孤鸟南飞，孤人难追。」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汗毛竖立，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警察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快速展开了调查，证实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失踪的陈筠婕，与此同时，这桩被害案被人发到了网上。与我熟悉的那些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我，纷纷来找我谈话。有的劝我去自首，有的说我是正道的光。因为他们都知道，我跟陈筠婕关系不好，杀了她再报案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苦笑，我确实恨她，但我并不想为了她手染血腥，可别人不这么想，就连我的爸爸，他打电话过来痛骂我，还让我去自首。「漾漾，去自首吧，她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我忍不住朝他喊，「爸，我没有杀她！」「韩漾，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说完这句话后，他直接去了警察局举报我，我从报案人摇身一变成了嫌疑人，被请到了审讯室里去。「姓名。」「韩漾。」「做什么工作的？」「记者。」「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妹妹。」「你跟死者生前是否产生过冲突？」「没有，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问讯的警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拿出一份文件。「小区的监控显示，前天下午死者曾来过你的住所，请如实交代。」我沉默了。半晌，我才重新开口。「我没见过她，她确实来找过我。」只不过，她是来找我炫耀，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而已。昨天她来的时候，我正在睡觉，有人敲我的门，我听到了，但是并不想开，因为我看到陈筠婕给我打了电话。此前她还在朋友圈晒了她跟男朋友的合照，屏蔽了我，我们俩的共同好友童萱专门把她朋友圈截屏发给了我，语气酸溜。「这种女人居然还能找得到这么高质量的男朋友，别不是勾引了什么有妇之夫吧？」这并不是嫉妒，是因为她勾引过她身边很多人的对象，用来展现自己的魅力。可我没兴趣跟她一起讨伐陈筠婕，那朋友圈的合照里的男人，是我那位说最近出差的未婚夫，沈浩宇。我看着这些合照，心中窝了火，想要打电话过去质问他，但电话显示关机。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朋友圈说最近在追一个有钱帅哥，有意无意露了那帅哥半张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沈浩宇就对我冷淡了不少。她终于还是对我下手了，这些年来，我不断躲着她，只希望安安稳稳地生活，却没想到她早就盯上了沈浩宇，也盯上了我。所以她来找我，我并没有给她开门。我冷冷淡淡解释完，又补了一句，「她只敲了一会儿，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吧，然后就走了，你们看监控应该对的上。」警官面面相觑，往后面翻了一下，发现陈筠婕只在那栋楼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匆匆离开。他们又询问了我不少细节，我不厌其烦地跟他们叙述，等到问完，他们站起来对我说。「韩小姐，最近这段时间请不要离开本市，有后续问题我们会继续找你。」「麻烦了。」我缓缓扯出一点嘴角，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2.说是放我回去，其实也安排了人监视我，我照常做自己的事，正编辑稿子呢，沈浩宇来找了我。「啪！」他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漾漾，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沈浩宇痛心疾首地指责我，我捂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害死筠婕，她还那么年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捂着嘴闷声哭泣，拼命摇头，「我没有，浩宇，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分手吧，我无法忍受跟你在一起了。」「浩宇！」我跑过去死死掐住他的手，「你不要离开我！」他不耐烦地甩开，我拼了命往他身上贴，然后被大力推倒。「韩漾，你真让我恶心！」我的手臂蹭到旁边的茶几，留下了几道痕迹。沈浩宇离开后，我擦掉眼泪，冷声笑了起来。我拿出手机报了警，痛苦地叫喊着，「救救我！有人要杀我！」说完我狠心将头在茶几角磕破，剧烈的疼痛让我头晕目眩起来，然后站起来，直直倒了下去。我费力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旁边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他看见我醒了，走上前几步，「是韩漾小姐吗？」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勉强点头。男人向我致礼，「我姓孔，不知道韩小姐现在能否接受问话？」「能。」「你报警的时候说有人要杀你，这是怎么回事？」听到这话，我顿时激动起来，不管不顾抓住他的手，目眦欲裂，「我要揭发沈浩宇的恶行，杀死陈筠婕的凶手，就是他！他为了让我不要告发他，想要杀了我！」孔警官十分讶异，但此事非同寻常，他去请示了上级，我则慢慢拔掉了弯曲的针头，吐出一口气来。沈浩宇，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很快孔警官就回来了，他问我能不能在这里接受问讯，我表示没有异议。我躺在病床上，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陈筠婕从我家离开后，去找了沈浩宇，我知道沈浩宇他出轨了，在晚上的时候去了他的家里，藏在了沈浩宇房间里的衣柜里，想要捉奸在床，但没想到……」我说着说着身子颤抖起来，忍不住流泪，「我看到他跟陈筠婕争执起来，但我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将陈筠婕按倒在床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陈筠婕挣扎过，过了好久好久，陈筠婕就不动弹了，我不敢出去，我怕他也会杀了我。」孔警官忽然停笔，「你既然是去捉奸，那有没有拍下什么证据？」「有的。」我连忙点头，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来，照片里清楚地拍到沈浩宇正掐着陈筠婕脖子，即使看不清陈筠婕的脸，但那件裙子，正是小区监控里同一件的款。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孔警官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想要在我脸上看到些什么东西，我试图回避他的目光。「韩小姐，那邮件是怎么回事？」我怔然地低下头，「我不知道，一定是有人想要用这个威胁我，那个人知道我去过沈浩宇的住所！」「可是韩小姐，监控里并没有拍到你晚上离开小区的身影。」我猛地抬头看向了他。「监控是假的！」3.我的情绪太过于激动，问讯暂时中断，孔警官让我好好休息，我闭目养神，看向了手机。手机里其实有一条短信，但被我删除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才是凶手。我垂眸轻笑，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竟然没有半点可留念的。二十年前的初夏，我跟着爸爸妈妈搬进了大房子里，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主房，妈妈笑着摸我的头，「漾漾是咱们的小公主。」爸爸做生意有了起色，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直到妈妈含着泪提着一件蕾丝内衣，跑到书房去质问爸爸。我听到争吵声，就躲在门外看着他们。爸爸很不耐烦地扇了妈妈一巴掌，妈妈崩溃地大吼着。「离婚！」爸爸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随机冷哼，「离婚就离婚，你这些年都是靠我养着，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妈妈满目含泪，心如死灰，「是你说的会养我一辈子，是你弄掉了我的出国名额，是你想让我永远陪着你，不愿意让我离开！什么都是你说的，陈瑜，我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爸爸没再说话，妈妈拉开门走出来，看见了我，她勉强笑了一下，「漾漾，你……想跟妈妈走吗？」我用力地点头，妈妈流着眼泪去收拾东西，爸爸在外面企图挽留，但妈妈去意已决，任凭他怎么说，妈妈都无动于衷。她抱着我说：「漾漾，以后你不要相信那些男人的甜言蜜语，人心都是会变的，你只能依靠自己。」「妈妈，我知道啦。」妈妈带着我决绝地离开了大房子，离开了生活许多年的家，我回头望了一眼，爸爸站在门口，沉默着，没有勇气来伸手挽留。我从陈漾，变成了韩漾。很快我就听说，爸爸又结婚了。我跑去问妈妈，「妈妈，爸爸为什么要跟其他女人结婚？」「因为你爸爸他爱上了其他女人。」「可爸爸总说他最爱你。」「人心易变，他以前爱我，但以后是不会了。」妈妈垂下眼帘，抹了抹眼泪。「漾漾，你要好好读书啊。」「妈妈，我会的。」我要跟妈妈过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开始拼命读书，不再懒散无所事事，初中三年，我年年都是第一。可是，总有一个人针对着我，她会划烂我的书包，还会在我的书里画满丑人，我做的笔记也经常消失不见。我并没有招惹过她，为了不给妈妈惹事，我从不反抗，秉承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我的成绩依旧稳稳当当坐在第一名的宝座上。妈妈脸上的笑容开始多了起来。「漾漾，你是妈妈的骄傲。」初三毕业那年，我兴冲冲地跑回家去，想告诉妈妈我可以上重点高中，学校还要免掉我的学费，她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地赚钱了。但是家里没有人。我呆呆地在家里坐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我的爸爸站在门口，向我伸出了手。「漾漾，爸爸来接你回家了。」我问他，「妈妈呢？」爸爸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妈妈……为了救筠婕，死于车祸，我已经将她安葬好了。」「你骗我！」我向后退去，「不可能的！你在骗我！」爸爸放下了手。「跟我回去吧，漾漾。」我紧咬下唇，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想看看妈妈。」他摇了摇头，「逝者已矣，漾漾，你还有爸爸。」爸爸？多么可笑啊。但我还是跟他离开了，我想要看看，他说的筠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妈妈救她。穿着公主裙的女孩笑容甜美，向我招了招手。「姐姐，你好呀，我是陈筠婕。」那一刻，我浑身发冷，死死盯着她看。这张面孔格外熟悉。那个划烂我书包，偷我笔记的家伙。4.她早就知道了我是谁，所以才会一直针对我，她跟她的妈妈一样恶心。陈筠婕住在我曾经的公主房里，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趾高气昂，仿佛她就是一个耀眼的公主。爸爸让我跟陈筠婕一起住，我只觉心凉。我跟陈筠婕同岁，她只比我小几个月而已，甚至她都可能不是爸爸的孩子。但她偏偏就姓了陈。我反倒像一个外姓人。而我更没想到，爸爸竟然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轨，我替妈妈感到不值。陈筠婕不让我上床，她厌恶地扔给我一床被子，语气轻蔑，「脏死了，你别碰我的床。」「这是我的床。」我提醒她。「是我的。」陈筠婕笑嘻嘻地抱着被子，「床是我的，房间是我的，就连爸爸也是我的，你什么都没有。」我沉默不语，因为她说的是真的。「哦对了，你的妈妈可真肮脏。」我猛地抬头向她扑了过去，恶狠狠地掐她脖子，「你再说一遍！」陈筠婕被掐住仍在笑，「你妈妈就是脏，她救我的时候摸了我的手，我就把她推到了马路中间。」这些话刺激得我气血上涌，手下也渐渐用力，她疯狂挣扎哭泣着，最终引来了爸爸。「漾漾，你在干什么！」爸爸走过来扇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偏过头去，手也松了力。陈筠婕哭着朝我爸爸跑去，「爸爸……姐姐她要杀了我！她说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她一个人的。」爸爸拼命安抚着陈筠婕，目光如刀子似的扫向我。「你今晚，去客厅睡。」我没有反抗，因为我知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陈筠婕躲在爸爸怀里偷笑的模样，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我会让她受到惩罚的。高一开学我选择了住校，陈筠婕又与我恰巧分到一个班，刚开始舍友们对我都还好，但是寝室里的东西经常莫名其妙消失，始终找不出原因。陈筠婕告诉他们，我是个惯偷。「她是我的姐姐，她在家里的时候手脚就不干净，你们要锁好自己的柜子啊，小心贵重物品被偷了！」陈筠婕说着说着就叹起了气。看着他们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就知道，这三年我又得是一个人了。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我只需要好好读书，其他什么事我都不理睬。我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他们都知道我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永远都是离我远远的。反观陈筠婕，不止一个人评价她貌美气质佳，还有钱，是他们心中的校花。我作为她的姐姐，就是她的一个污点，总有人想要让我退学。但是我的成绩很好，老师们对我总是特别优待，每次爸爸来开家长会，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陈筠婕总会在后面气得牙痒痒。她跳脚的样子可真丑啊。没人会信我的话，他们只会相信她。高三毕业的时候也没人叫我去参加聚会，他们在朋友圈晒出一张张合照，我自嘲一笑。我进了一所重本大学，陈筠婕并没有考上，我以为这样我就能摆脱她。但是，我的名额被人替了。爸爸愧疚地对我说。「你妹妹她更需要这个名额，爸爸会给你钱去创业的，好吗？」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拿走了他的钱，离开了家。我去读了大专，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专升本。听说陈筠婕出国留学去了。真好啊。多年后我做起了晚报记者，陈筠婕带着海归的身份，当起了爸爸公司的经理。我们的境遇天差地别。但是她偏偏又挤到我的身边来，想再次打击我。她确实很美，但又很毒。我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5.因着我与沈浩宇纠缠，指甲里留有他的皮肤组织，还有当天的监控，他很快就被抓了起来，孔警官再次找到我。「韩小姐，人是你杀的吧？」「孔警官，你们警察做事，就是靠随随便便污蔑一个普通公民来钓鱼执法吗？」「沈浩宇跟我们说了一件事。」「那天下午，你一直在他的家里，对吧？」我的心脏揪紧，无意识地攥住了手，孔警官立马扑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想让沈浩宇为你顶罪，是你杀了陈筠婕，对不对？」「孔警官，你没有证据。」孔警官离我远了一些，盯着我看了很久才离开。走之前他告诉我。「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罪恶终究会被消除。」我嗤笑。罪恶之花从来都不是生长在淤泥中，它生长于阳光下。只是你们选择看不见而已。在医院待了一周多，我还是选择了出院，刚到大门口，我就看见孔警官正靠在旁边守株待兔。他低着头点了一根烟，看上去有些颓废，我讥笑他，「警察也抽烟？」「现在是下班时间。」孔警官只抽了一口，就扔到地上碾灭，「有空聊聊吗？」我领着孔警官回到家去，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给他，他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沈浩宇认罪了，我们将撤销对你的监控。」我的手一顿，在沙发旁边坐下，「嗯」了一声，「他……定罪了吗？」「死刑。」「那真是，皆大欢喜，我的嫌疑就可以解脱了，麻烦孔警官帮我澄清，现在网上的谣言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我快速说完这些话，孔警官古怪地看着我。「韩小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认罪吗？」「孔警官这话说得奇怪，我为什么要知道呢？」「他刚开始极力否认自己杀人，只说自己喝醉了，完全没有意识，我告诉他，你拍下了他杀人的照片，他没有反驳，直接就认了罪。」我冷冷一笑，「杀人犯可不值得同情，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垂死挣扎而已，有了实在的证据，他当然不会反驳，孔警官，你诈我没用的。」话题十分不愉快地结束，孔警官给我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说有事联系他。我将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推开了窗。这个位置，能看见月亮。妈妈，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会不会讨厌我？陈筠婕是我杀的。给警方的说辞是她来找我，我没给她开门，她过了一会自己就离开了，但现实是，我给她开了门，她进来就拿出一沓照片，来证实她和沈浩宇的亲密关系。「姐姐，爸爸是我的，房间是我的，你的未婚夫现在也是我的了，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你恨吗？」「你的妈妈可以不用死的，但那天我刚好心情不好，因为你考上了重点高中，而我没有，所以我故意走到马路中间，然后推了她一把。」「嘭！」她哈哈大笑起来，「她吐着血，艰难地告诉我让我叫救护车，我吓坏了呢，连忙跑走。」「成绩好又怎么样？你的名额还是我的。」我冷眼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早已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握住藏在袖子里的刀，走过去狠狠割了她的脖子，又往腹部捅了好几刀，她顿时血流如注。她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声音，我冷静地踹了她一脚，将她拖进了厨房，切割成好几块，包裹严实，扔到了后窗下面，那里是一块草地，平常没人会注意。而我则换上她的衣服走出了家门。因为有血，我用了一些东西清理，身上还有水迹未干，真的很让人不舒服。我大大方方走在监控底下，离开了小区。而我的身形与陈筠婕都很相似，就连头发的样式都差不多。因为我在学她。而给我提供陈筠婕这些资料的，就是沈浩宇。我亲爱的未婚夫。6.我绕了远路又从监控死角回到了小区后面的草地那里，提着袋子去了沈浩宇所住的地方，我在家和沈浩宇家之间来回往返了很多次，哪些地方是监控死角我清清楚楚，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到了地下车库。他刚好结束一场酒宴，然后接到我的电话，立马赶了回来。他跟我在一起了三年，若有心查他的经历，会发现，我早就与他有过缘分。沈浩宇以前不叫沈浩宇。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我就是记得他长什么样，他以前很胖。陈筠婕初中时不止欺负过我一个，她总爱跟人说沈浩宇骚扰她，明明长成那副德行，却偏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些中二期的少年则义愤填膺，自发去收拾沈浩宇。但他明明连人都不知道叫什么。有次他被人推下楼梯，只有我过去扶了他，那些人便起哄说我这个丑女和胖子，简直就是天生一对。沈浩宇很是尴尬，脸色爆红，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说连累了我。但我却开始后悔扶了他。因为陈筠婕更有了理由，去欺负一个与我有关的人。陈筠婕是初二转过来的，听说以前是在乡下读书，不知道怎么的，能来到这里，听说是她家里人托了关系。她长得很好看，只是眉宇间总有散不开的戾气，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朵柔弱的小白花。渐渐的，他们发现，她是一朵带毒的霸王花，有人敢惹她，必定会遭报复，没人愿意去跟她对着干，也就没人愿意对我，出手帮一把。自从我扶起沈浩宇的那天起，陈筠婕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整治我们，她将我拉到厕所里去，用打扫卫生的水桶接满水，然后淋到了我的头上。然后笑嘻嘻地捧起我的脸，「你真像一个可怜虫，只能跟那种人混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呢？」我平静地看着她，「陈筠婕，你相信报应吗？」「报应？哈哈哈……」她大笑，「报应只是给你们这种可怜人的心里安慰罢了，我会活得比你更耀眼，咱们走着瞧。」我浑身湿透地走出去，这节刚好是体育课，没什么人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我去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坐着，等着衣服晒干。沈浩宇已经坐在了里面，他低头看着书，我走过去之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擦擦吧。」「谢谢。」我拿着纸巾一点点吸干水分，他旁若无人地翻书，我注意到他的手上和脖子上，都有一大块的淤青，在这种沉默中我开了口，「对不起。」他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可能是被我连累的。」他笑了一下，「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这样。」初二结束后，沈浩宇转了学，然后不知所踪。他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后再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了。整个初三，我都埋头于书本之中，陈筠婕成绩没有我好，只要我考上重点高中，我就能摆脱这个魔鬼。我也确实如愿考上了，但我没能摆脱她。高中入学当天，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四处找宿舍楼，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过我的行李箱，我抬头看，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他笑着对我说，「开学快乐。」我不认识他，觉得很奇怪，便没有说话。他倒是自报家门，「你看着我不觉得眼熟吗？」我摇了摇头。「那你还记得初二的小胖子吗？」我生锈的记忆忽然破闸而出。「是你！」7.我关上了窗户，有点冷，然后走到了卧室睡觉，半夜的时候，警察破门而入。「不许动！」「举起手来！」我平静地坐起身来，搭了一件外套，被拷上警车。在审讯室里，我又看到了孔警官。他用鹰一样的目光盯着我，像在紧盯自己的猎物一般，「韩小姐，你的把戏到此为止，陈筠婕的尸体究竟在哪里？」我想起来了，他们立案的时候，并没有找到陈筠婕的尸体，只是靠照片确认了身份，一切结果都要找到尸体，才能盖棺定论。所以他说沈浩宇被判了死刑，我才不信。「我不知道，孔警官。」「有人看见你在十七日下午提着几个黑色塑料袋从小区后面离开，里面装的是尸块吧？你将陈筠婕分尸于家中，尸块扔到了小区草地，然后穿着陈筠婕的衣服在监控下离开，再折返回去运尸到了沈浩宇家中，只是尸体去向不明。」「韩漾，告诉我，尸体在哪里？」「孔警官，我不知道。」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个小警察冲了进来。「老大，你说的肉块找到了！」孔警官抬头向他看去，又看了我一眼。「在哪里找到的？」「是在沈浩宇家的地下车库里。」孔警官笑了。我气定神闲地将视线转过去，不与他说话。他眼底有着激动，「检验了吗？是谁的？」「是……」小警察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老大，不是人肉，是猪肉，和一堆羊骨。」这下该我笑了。「孔警官，我给我未婚夫买肉养身体都不行吗？犯法？」他依旧质疑，「那你为什么要从自己家里把肉块扔下去？」「很重啊，我懒得提下去，反正后面又没人，高空抛物砸不到人，而且是草地，这些肉不会摔成烂泥。」孔警官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打断了他。「孔警官，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一个事实。」「她去我那里和离开，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我能在半个小时内完成杀人和分尸吗？」孔警官哑口无言。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推断的只不过是我编出来的故事，看样子效果还不错。孔警官来我家里喝水的时候，他去过一次厨房，大概就是在检测有没有血迹，我任他查，果不其然，他没能沉住气，还是抓了我。看着孔警官有些颓废的样子，我逼近他，「你们警方办事，都不讲证据就抓人，也太寒我们这些普通民众的心了吧？」我站起来拍了桌子，朗声道，「我要求我的律师对你们进行起诉！」孔警官想要说什么，小警察离开了一会儿又再次回来，气喘吁吁地对孔警官说。「老、老大！局长说把韩小姐放了，凶手和尸体都找到了。」「什么？」小警察怕自己传消息不到位，倒豆子一般开始说：「找到了，有个叫王伟的人今天来投案自首，还带我们找到了他的抛尸地，死者的上半身埋在郊外的稻草堆里，下半身扔进了河道，已经打捞不到去向。」孔警官讶异的神情再也藏不住了，我平静地拍了拍手。「凶手找到了，孔警官，欠我的道歉呢？」8.凶手投案自首，我跟沈浩宇都被放了出来。他待了好几天，脸上还有胡茬，看上去颓废又萎靡，我只扫了他一眼，抬步就走。沈浩宇全程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自顾自打了车离开，我微微松了口气，打车回了家。进门之后我直奔卧室，掀开了床垫，下面有一个夹层，我轻轻用力，盖子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那消失的半截身子，就在这里。陈筠婕已经死了很多天。她打着关怀的旗号来找我，炫耀她得到了我的未婚夫，而我用迷药迷晕了她，将她绑在卧室的空大夹层里，我低头看向她。陈筠婕已经醒来，被平躺着绑在夹层里，目露恐惧，嘴已经被我用东西塞住，她拼命挣扎着，唔唔直叫，眼泪都要掉下来。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笑了。「你害怕了？」她疯狂摇头，像一只长虫一样扭来扭去，我让她不要白费力气，「这种绳子最坚固了，人贩子用它来绑人，卖到大山里去。」听到这话，她的动作更激烈，双脚被缚住还能拼命蹬。我从旁边拿出一顶假发，发型与她别无二致，我轻柔地拂去上面的灰尘，「妹妹，抢来的人生，过得怎么样？」她偏过头去，我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我。「好好享受吧，妹妹。」我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夹层，这种夹层是用铁做的，长方形，没有空气流通，只要一关上盖子，宛如一个铁皮棺材。刚开始我还能听到里面的动静，我枕着胳膊仰望天花板，陈筠婕在下面呜呜咽声，教人心疼不已，我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再次打开夹层，陈筠婕瞳孔瞪大，死不瞑目。我冷冷地看着她的尸体，觉得还是太便宜了她。沈浩宇接到我的电话赶过来，我们相顾无言。我们筹划了这么久的复仇，终于落下了帷幕，只是为了脱罪，我与沈浩宇演了好几场大戏。欲盖弥彰，故弄玄虚，让警方的搜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那个自首的人，则是我们买通的替罪羊，那时他要寻死，只为给家人留下一份保险赔偿，沈浩宇答应安顿好他的家人，他宁愿去顶这一份罪。而那封奇怪的邮件，也是沈浩宇指使他发给我的，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前进，案子顺利结案，我与他洗脱了嫌疑，而消失的另一半尸体，依旧查无踪影。我将那肉搅碎倒进垃圾桶，久违地感到了解脱。沈浩宇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服，手上捧着一束菊花。我笑了一下，与他一同离开，去祭奠一个人。她叫孔素，沈浩宇的女朋友。高中时孔素与我同班，因着性子内向，成了陈筠婕很好的施暴对象，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朋友。刚巧陈筠婕也喜欢这个人，她将孔素骗到外面去，任由一些混混欺辱她，还拍下了照片，说如果不跟他分手，她就将这些照片公之于众。孔素死的时候，是高三上学期，她的成绩很好，有希望考上重本，但是她却在晚自习下课时，从天台一跃而下。她的男朋友叫沈浩宇。死之前她写了一封信给沈浩宇，沈浩宇拿着这封信去报警，但是过了很久，警察并没有抓凶手，她仍在逍遥法外。警察说。证据不足。她是自杀，死于抑郁症，高三压力大很正常，不能因为一封莫须有的信来立案。他除了这一封信，什么证据也没有，包括那被人动了手脚的监控。多年后他们再次相遇，曾经的施暴者竟然连自己加害过的人脸都记不清，还能心安理得翘人墙角。真是讽刺。沈浩宇静静地悼念着墓碑上的那个人，然后缓缓蹲下去放花束。「今年，我们来看你了。」「往些年怕害你清净，不过今年不一样了，小素。」沈浩宇蹲在墓碑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沉，他才扶着碑站起来，看着远方。「漾漾，你说，明天太阳会升起来吗？」「会的。」没人能规定太阳的东升西落，今天落下，明天仍会照常升起。我们往回走，看见了同样捧着花的孔警官，他完全没有惊讶的神情，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孔素的墓前，放下了花。孔警官扭头冲我们笑了一下。「有时候花不一定要向阳而生，你们说呢？」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这世间所有的正义，来源于生者的执念，而非死后的报应。——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