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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了小丫鬟后, 我被选给了太子做妾。本来只想混个贵妃当当,后半辈子安枕无忧。可是那清贵无双的太子殿下却不肯。他怀抱着我呢喃:「静姝,只有你最懂孤。」1穿来的第二年,我搬进八人一间的通铺,屋里潮湿阴暗,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挤在一张土炕上,从此只能吃糠咽菜,洗衣砍柴。我原来住的是两人一间的屋子,有独立床铺,不用做粗活,饭里还能看见荤腥,经过我的不懈努力,终于退步。因为我在人牙子手里,精心养大的漂亮姑娘会被卖到哪里呢?穿来时,我就告诉自己,如果要被卖到那种地方,我宁愿一头碰死,即便是给人做粗活,也比供人取乐强。我成功了,人牙子接待多位买主,没有一个愿意买我,她们要的是弱柳扶风的美人,而我不符合她们的期待。何况我还唱歌跑调,舞姿僵硬,乐器一窍不通,打折降价都卖不出去。人牙子很生气,想打我,又怕打坏更卖不出价钱,我的卖身契虽然在他们手里,但他们也不能随便打杀。可总要罚我出出气,于是我搬进最差的屋子。没过多久,人牙子让我清理干净,又换上新衣,把我带到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面前。「贵客,她可是我们这儿最标致的丫头,牙口也好。」她掰开我的嘴,像是展示自家的驴。「是不错,长得也讨喜,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外院的烧火丫头也要模样好的,否则不是污了贵人的眼吗?」我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把他们的女儿卖了多少钱,但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价,五十两银子,人牙子乐开了花。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卖到哪个府上,我这样的下人是不能靠近正门的,只能从最偏僻的角门进去。买我回来的中年妇人是外院管事,一共买回来十二个丫头,她问我们都会做什么,我不敢说自己识字,只说会做厨房的活计。会识字的下人很少,我怕她把我安排到哪个主子身边贴身伺候,虽然容易出头,但风险也大。不如去厨房,平时见不到主子,油水还不少,起码不用担心挨饿。我被分到厨房的赵妈妈手里,却没资格进去,新来的只能做别人挑剩下的活,在茶房烧水,一天十二个时辰热水不能断。有两个人负责烧水,另一个是和我同批进来的,我们也被同时起了名字,她叫立夏,我叫小满。我和立夏住在一处,就在茶房旁的角房里,还是通铺,两个人睡不挤,挨着茶房也暖和。我的月钱是五百文,人在茶房没什么赏赐,所幸能捡口剩饭吃,小半年我就长到一米五,又重了些。我的初潮终于来了,在十五岁的时候,隐隐察觉到腹痛后,我就给自己煮了一壶红糖姜枣水,还卧里面两个鸡蛋,守着茶房,这是难得的好处。「你可真会吃,给我匀点。」立夏端着碗过来,带着脂粉香气,头上插着精致的绢花。「我哪次少了你的。」有一个鸡蛋是专门给她准备的,我在讨好她。她和我都是茶房丫头,却比我会来事,准确地说,比我现在表现出的样子会来事,也会打扮,她一来二去搭上赵妈妈的小儿子。赵妈妈的小儿子已经娶妻了,娶的是外院一个管事的女儿,立夏想给他做妾。赵妈妈把着厨房,一年的油水少说也有几百两银子,这还只是外院,是给下人和一些不要紧主子做饭的地方。「你说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总该为自己考虑一下,难道还想一辈子在茶房烧水啊。」「这不是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吗?好姐姐,你可怜可怜我,让我进厨房做活吧,哪怕是烧火都行啊。」我不像立夏那么有目标,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还能有什么目标。唯一称得上目标的,大概就是存够赎身钱,恢复自由身,可恢复自由以后能做什么呢?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但至少,我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好一些,活过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瞧你这点出息,进厨房烧火和在这儿烧火有什么区别?」「我哪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听说赵妈妈在外面有宅子,还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姐姐嫁进去就是做主子啊。」听了我这话,立夏眉开眼笑,我又摸出荷包塞进她手里:「好姐姐,你一句话的事,我这辈子都感激你。」荷包里是两块银角子,加起来有俩钱,我专门把铜板换成银子,就为疏通关系进厨房。赵妈妈的小儿子正和立夏打得火热,立夏也想攒些银钱傍身。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我的全部积蓄,立夏和我月钱一样,她很清楚这一点。「攒了不少啊,你放心吧,就冲着咱们同住一屋的情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立夏被一顶小轿抬进赵宅,我也如愿进入厨房,跟着点心师父打下手。2我把刚炸好的红薯丸子放入镂空的红木食盒,交给一旁等待的红袖,还不忘塞给她一包马蹄糕。红袖是府里二爷宠妾孙姨娘身边的丫鬟,妾室算不得正经主子,只能从外院厨房提膳。我进厨房后跟着师父做点心,不忙的时候能自己上手,炸红薯丸子制作简单味道也好,孙姨娘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常点名要吃。在厨房要菜不是白要的,一道红薯丸子就值一百铜钱,但这钱不能全落我手里,赵妈妈拿七成,我师父又拿去剩下的七成,我只能得十来个铜板。但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进厨房后,我的月钱涨到一千文,加上赏钱,每月能攒下三四钱银子。「别说我亏待你,过几日是姨娘生辰,老爷姑娘都来的,若是讨了好,少不了你的,就是调去内院也是有可能的。」我又偷摸给红袖塞了两个银角子:「这样粗浅的东西怎么好入老爷姑娘的眼,烦姐姐指点指点。」我进府也有将近一年了,知道主家是国公府,出了两任皇后娘娘,当朝太后就是已故老国公爷的亲姐姐,已故皇后是府上老太太的亲女儿。这样的大户人家最讲究规矩,外院的膳食轻易不能送去给内院的主子,就怕有人生了攀附的心思。我希望自己可以进内院厨房,一来月钱更高,即便要被妈妈们盘剥,每月也能攒下一两银子。二来内院的管事能在主家面前说上话,我虽然是外院管事买回来的,卖身契却是在主家手里。半个主子的孙姨娘就是我的目标,我前后花了不少银钱就是为搭上她的关系,如今终于有回报了。「人靠衣裳马靠鞍,吃食自然也是这样,二爷喜爱荷花,三姑娘最爱去千鲤池,你看着办吧。」我千恩万谢地送走红袖,琢磨了一整天,趁晚上厨房人少,给看门的小厮每人一串铜板,偷摸进了厨房。上辈子我就喜欢做各种点心甜品,中式西式都会,手艺比不上这个年代的老师傅,但胜在见多识广,也有自己的优势。连忙几个晚上,我终于赶在孙姨娘生辰前试验成功,当天把做好的成品交到红袖手上。「你竟有这样的本事,我倒是小瞧你了,三姑娘见了定喜欢,说不准当场就要把你要过去呢。」红薯丸子做成圆滚滚的金鱼模样,还有油酥做成的荷叶荷花,这不仅是一份吃食,更是富有童趣的艺术品。「我若是能去伺候主子姑娘,定不忘姐姐恩情,姐姐是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在姑娘面前也有几分颜面,还要劳烦姐姐在姑娘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我塞给红袖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的碎银加起来有一两。「我也是把你当妹妹看的,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何须这么客气,我帮你说话就是了。」红袖没接我的钱,只小心捧着食盒离开。一个多时辰后,我收到回信,二爷给点心赐名鱼戏芙蕖,三姑娘指明要我进内院伺候,还是进几个姑娘院里的小厨房专门做点心。厨房的下人们都来给我道喜,就连赵妈妈都笑着说了几句软话,她和我的点心师父也把之前扣下的钱都还了,还主动把铜板换成银子。我揣着五六两银子搬去内院,第一次感到离赎身的目标那么接近,但又不太想赎身。就算出去又能做什么呢?我在当地无亲无故,又是女子,还不是任人欺凌。如果能一直在内院厨房工作,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给谁打工不是打啊,签了卖身契又怎么样,架不住人家给钱多。再说,签了卖身契就是主家的私产,若是病了,主家还给找大夫,死了也给抚恤金,这不比我上辈子打工强?赵妈妈是外院厨房的管事,日子都过得那么滋润,我如果能当上姑娘们小厨房的管事,那不就是世界排名前十企业的管理层吗?来这个世界越久,我越融入这个世界的环境,似乎一纸卖身契也不再重要,只要日子过得好一点,能过一天算一天。进内院后,鱼戏芙蕖就在姑娘公子中扬了名,没多久遇上老太太过寿宴请宾客,这道菜也成了小主子们桌上的六道点心之一。宴席散去,我拿着剩下的边角废料悄悄去了外院。赵妈妈家小孙子听说过这道菜后一直想尝尝,但我在内院轻易不能出来,其他人又没这个手艺,只有寿宴上人多热闹,我才有机会偷跑出来。我不想放弃赵妈妈这条线,她在外院能常出府,和她保持联系没有坏处。穿过连廊,我一转弯就碰见几个公子哥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有我们府上的,也有别家的,我忙侧身闪避,心下祈祷不要被看见。「什么人,敢偷东西私逃,来人,拿下!」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立刻有几个小厮冲上来把我按倒在地。搞什么,来真的啊!规矩是规矩,但我知道府里的下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被抓到也不过给些钱,所以才敢大胆出来。「你偷这些吃的做什么?」我的食盒被抢过去,在几个公子面前打开,没有金银珠玉,只有些掉了尾巴的小金鱼,形状不美的荷花荷叶。「这些点心是奴婢做坏的,入不了各位主子的眼,但又舍不得丢弃,便自作主张留下来,请主子爷恕罪。」这道点心只有我做得出来,主家应不会过分责罚我。「鱼戏芙蕖是你做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巧思,只是你为何要带出来?」这个声音和刚才的不一样,看似质问,实则给我解释的机会。「回主子爷,奴婢初入府时受一位姐姐照顾,姐姐嫁给厨房赵妈妈的儿子,如今怀着身孕胎象不稳。奴婢斗胆,想老太太福寿双全,若是能沾上一星半点,也好保姐姐和腹中孩子平安,这才自作主张拿了些边角料出来,奴婢认罪,还请主子爷宽恕。」「你伶俐机敏,又不忘恩,赏,起来吧。」「谢主子爷。」「这可不是你的主子爷。」声音略有些尖细的小厮塞给我一个荷包,我不敢细看,忙起身恭敬告退。太可怕了,好在我一贯谨慎,没有拿别的东西,否则真不好交代。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发现偷窃,起码也要被打个半死。进府后虽然要存钱送人疏通关系,承受大小领导的克扣,但我的日子还是不错的,进厨房后每天都能吃肉,和以前在人牙子手里如天壤之别。而且,我想办的事情基本都能办到,不过一年多,就从分公司底层进了总公司,在公司继承人面前也挂了名,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确实有些飘了。如果是刚来那会儿,我绝不敢在老太太寿礼这天悄悄来外院,哪怕是有天大的好处。还是努力赎身吧,我不想自己的性命捏在别人手里,这次躲过是幸运,下次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犯错。我把零碎点心给赵妈妈,又和她串好口供,回住处才敢掏出荷包看看。这是我见过最精致的荷包,家里的姑娘们都不一定用得上。好东西,给了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应该能讨个人情。荷包里是六条指肚长的小金鱼,金灿灿的,十分亮眼,每条都有一两重,六两金子,赎身绰绰有余。府上每到年底都会放些下人出去,也算是积德行善,我要好好运作一下,今年年底离开国公府。其间,我就和府里管家,可外出采买的管事搞好关系,总不至于以后求人庇护或帮忙都没地方。3当家太太忽然差人叫我过去,我担心那日冲撞客人的事情被她知道,心中忐忑,怕被事后算账。哪知她对我的态度十分和善,还给了我二两银子的赏钱,褒奖我做的鱼戏芙蕖得贵客喜欢,又问我在府里过得如何,是否有缺漏。「奴婢谢太太恩赏,府里上下待我极好,只是离家多年,想念家中亲人。」我提前打个预防针,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可能赎身。「你家在何处,若在京中,我就许你几天假,让你回去探亲。」「奴婢无福,并不在京中。」我想自己赎身的机会可能比较渺茫了,做出的东西得贵客喜欢,给了这么丰厚的赏赐,是不可能轻易放我走的。如果我一直在茶房烧火,十年也攒不够赎身钱,想多赚钱,就只能努力出头,才能被主家重视。主家重视的下人是不可能轻易赎身的,这就是一个怪圈,当我被带进府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不由自己了。只是我原来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有得选,以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另一只靴子落地,我的心里无悲无喜,就算身不由己,我也要在这囚笼中,尽自己所能活得更好。我依然在姑娘们的小厨房做活,只是这几天有些奇怪,每次三姑娘指明要点什么,过不了多久,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就来传话,也要点菜。小厨房里的厨娘不止我一个,单是负责做点心的就有四个。我只是个新来的,会的花样也不多,手艺更是比不上其他几个老妈妈,就算姑娘们爱吃个新鲜,也不至于每顿都撞一起啊。「呦,连姑娘都使唤不动你了啊,不过是一份点心,等了一个时辰还没送来,姑娘差我来催催,连人都见不上。」我刚给三姑娘那儿送去点心,一回厨房,就遇见二姑娘身边的翠喜叉着腰骂人。「实在是对不住,我先应了三姑娘那儿的差事,这就给二姑娘准备着。」翠喜之前说二姑娘要吃千层荷花酥,但我刚接了三姑娘的活儿,总有先来后到。再说,也根本没有一个时辰,就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她这是故意为难我。小院里住了三位姑娘,只有二姑娘是太太亲生的,身份更高贵些,姑娘本人看着和善,不过,身边的翠喜说话实在不好听。「呸,下作的东西,自己偷懒耍滑,还敢攀扯主子姑娘,哪来的狗胆。」翠喜一个箭步冲上来,揪着我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我被打懵了,话都没来得及说,又被打了一巴掌。这不是我第一次挨打,以前在人牙子手里挨过更狠的,但却是进入国公府后第一次,还是自己没犯错的情况下被找茬。事出反常必有妖,翠喜以前不过多刺我几句,今天胡搅蛮缠,还动手打人,仅仅是因为不喜欢我,故意找茬吗?我没还手,几乎是任由翠喜打骂,怕还一下手,这件事情就从「翠喜仗着身份欺负厨房的小满」变成「翠喜小满厨房互殴」。厨房被翠喜砸了一通,她才终于被几个妈妈拉着出去,我面颊上是几个显眼的血手印,身上被她又打又掐,头发也被扯开,看着十分凄惨。我双手抱胸,蹲在厨房角落瑟瑟发抖,眼里含泪,低声呜咽,一副委屈又不敢哭的模样。妈妈们送走翠喜,看见我的可怜样心生怜悯,大家都在厨房做事,姑娘们身边的丫鬟再金贵,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我托人从外面买点跌打损伤的膏药,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姑娘们问起来,我帮你说。」「谢谢李妈妈,我也不知道买药需要多少钱,现在身上只带了这些。」我艰难地从怀中掏出荷包,递给好心帮我说话的李妈妈,刚才也是她第一个出手帮我拦下翠喜。「你这孩子,可怜的,今天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回头记得去庙里拜拜,求菩萨真人保佑。」「李妈妈,是不是二姑娘觉得我伺候得不好,所以……」「可不敢胡说。」另一个妈妈忙打断我,「姑娘们的事情,咱们可不敢胡说。」「是啊,是啊,二姑娘最是和善,怎么可能让身边的丫鬟对你动手呢,我看就是那个翠喜眼睛长脑门上,冲你撒气呢。」「翠喜虽然是姑娘们身边的一等丫鬟,但再得脸也是丫鬟,我看咱们不如去找二姑娘告一状,否则以后还不是任她们欺负。」「对对对,找二姑娘告状去……」几个妈妈把我送回房,气冲冲地去告状,我躺在床上十分清醒。我的伤并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只是装得严重些,凸显翠喜对我单方面的欺凌。我能感觉到,翠喜今天不只是要打我,她更在激怒我,激我还手。一旦我和翠喜动手,很可能会被打板子再逐出府,我虽然希望能获得自由身,但绝不想被打一顿赶出去。真到那一步,被当场打死都是有可能的。只是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为什么要这么隐晦地赶我走?我仔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信息。能让太太把我叫去亲自褒奖的贵客定然不是一般人,当今皇后是公府出去的,如果皇后有孩子,必然和府上亲近。那小厮声音尖细,不太像寻常男子,如果他是太监,那当日与我说话的贵客……不是太子,也一定是皇子!二姑娘嫉妒贵人和我说话,所以指使丫鬟来磋磨我,想赶我出去?是啊,二姑娘是长房嫡女,如果公府还想再出一位皇后,也只有身份最高的二姑娘了。我心里一团乱麻,甚至有些后悔费心思进内院了,老老实实在外院厨房也能过得不错,哪至于到现在这步田地,进退两难。我正发愁,门被人敲响,还以为是好心的妈妈来给我送药,推门进来的却是翠喜和一个通身气派的姑娘。「你快躺下,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我这个丫头气急了些,我已经罚过她了,打了她二十手板。」「奴婢怎么敢劳烦姑娘,是奴婢误了时辰。」「你是个好丫头,做事利落,就连太子表哥都夸过你,我知道的。今日遭了这劫难,我差人请宫里的太医来给你瞧瞧。」「奴婢怎么敢劳烦宫里的太医。」「无事,太医常来请脉的,不过是多给你看看罢了。终究是我身边的人让你在厨房没脸,想来你也不愿再回去,等你伤好就来我身边伺候吧,做一等丫头,和翠喜她们一样。」「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我……奴婢……」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好了,你先休息,养好伤就来我屋里伺候吧。」姑娘的笑意像是一汪春水,尤其是在翠喜丑恶嘴脸的衬托下,仿佛是仙子降世。任何一个下人受了委屈以后,又得到主子这样的关爱和恩赏,还升职加薪,忠诚值都会直接拉满。但我不是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就能驯服的人,我讨厌被人摆布,也讨厌把我当傻子的人。如果二姑娘真的仁善,又怎么会纵容手下人欺凌弱小,还让我和欺负过我的人共事。至于她做这一大圈想要收服我的原因……太子表哥……呵呵。4我成了二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可以进屋贴身伺候的那种,和原来相比等于直升两级,厨房共事过的妈妈们都来给我道喜。一等丫鬟可是要陪着姑娘一起嫁到夫家的,起码能当个管事,若是有福气,做半个主子也是可能的。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有去多想自己会不会当别人的小老婆,即便真到那一天,我也是无力反抗的,现在想只是徒增烦恼。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下意识地回避婚嫁问题,因为没有好选择,不论是穷人妻还是富家妾,都各有各的苦楚。我住进二姑娘的院子,和翠喜住一个房间,翠喜没有再和我动手,但嘴上总是不饶人。当着二姑娘的面也不例外,不是挑剔我手脚笨,就是嫌弃我不通主子心意。废话,我又不像她和翠兰与二姑娘一同长大,又奴性入脑,主子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二姑娘总是先斥责翠喜几句,勒令她向我道歉,等翠喜不情不愿地道完歉,二姑娘再好生宽慰我。这样主慈仆孝的戏码我实在是厌烦,但也得陪着二姑娘演下去,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加戏,和翠喜辩驳几句,再让二姑娘来主持公道。和聪明人相处很简单,只要让她有机会肆意挥洒自己的智慧,认真聆听,在恰当的时候表示「哇!你真是个大聪明」,她就会觉得你懂她。二姑娘对我也越来越好,首饰衣裳赏赐不断,还让我穿上给她看看。在厨房做活最不缺的就是吃的,我也有意想吃胖些,没有控制,圆圆的脸上叠出一层双下巴,姑娘的衣裳穿我身上也有些紧。「你若是再吃下去,这衣裳可就穿不下了。」二姑娘对我的吃货人设很满意,这样的丫头就算当了姨娘也不会抢风头,闹麻烦。「姑娘且绕了奴婢吧,奴婢就好这口,若是没了,那可就要哭了。」我做出委屈的样子,逗得二姑娘和另外几个丫鬟都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饿死鬼,以后跟着姑娘进了宫,可别丢咱们国公府的脸面。」翠喜还是那么刻薄,随时都不忘踩我一脚。「你别胡说,进什么宫。」「当然是进太子殿下的东宫啊,以后奴婢可不敢唤姑娘了,该唤太子妃娘娘。」「好了,宫里贵人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议论的,姑娘约了三姑娘下棋,你们快去准备着吧。」见翠喜嘴上没把门的,翠兰直截了当结束对话,她为人稳重,翠喜也听她的。东宫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果太子地位稳固,以后顺利继承皇位,我凭着在皇后身边的资历,也能混个管事嬷嬷,宫里的管事嬷嬷可有终身不婚的。而且,二姑娘这样虚伪假慈悲的性子也适合当皇后,快点嫁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当不婚老嬷了。哪知二姑娘还没进宫,我先进宫了。太后派身边的嬷嬷召我入宫,我不敢延误,忙沐浴更衣,跟着嬷嬷进宫,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见了太后该说些什么。不过,我没有机会面见太后,嬷嬷一带我入宫,就把我交给两个教引嬷嬷学规矩。我刚进国公府的时候也学过,但宫里的规矩比外面严许多。我学规矩两个月,连累带饿瘦了十几斤。在宫里每顿都吃不饱,荤腥也很少见,菜式一个比一个寡淡,上辈子健身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健身餐里还有鸡胸肉呢。效果当然也是显著的,我现在马步能扎一刻钟。其间,我明里暗里多次打听太后召我入宫的用意,送去东宫也就罢了,好歹是初创企业,能混点原始股。千万别把我送给皇帝,皇帝他老了!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我被打扮得小家碧玉送入东宫,以侍妾的名义。不婚老嬷梦碎当场。5我和太子唯一的接触,大概就是国公府老太太过寿那天,太子问过我两句话,还给了我不少赏钱。二姑娘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把我要到身边去伺候,又使手段向我施恩,想要换取我对她的忠诚。太后召我入宫前,二姑娘和太太还把我叫去说话,也给我置办衣裳首饰,面子上做得很足,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但仅仅是和太子搭过一次话,就值得太后和国公府这么费心,把我送去东宫给太子做侍妾吗?或许对太后来说,这件事并不费心,只是随口吩咐一句,下人就会把所有事都处置妥当。不等我想明白,东宫已经到了,太后送来的人有几分脸面,一个小太监在侧门等着。我没下轿,直接被抬到一处小院里。「姑娘,您的院子到了,奴婢扶您下来吧。」我谨遵宫中学的规矩,低垂着头,把手搭在丫鬟臂上,迈着小步轻手轻脚进屋,不敢多问,更不敢多看。这处院子住了我一个人,但不代表院子归我所有,不过是因为太子只有我一个侍妾,院里做活的下人也都不归我管。我身边拨来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年长些的叫春桃,年轻的叫春杏。「春桃姐姐,我初来东宫不懂规矩,今日要去向太子殿下请安吗?」侍妾和下人的身份也差不太多,我不敢在宫女面前摆主子威风。「姑娘折煞奴婢了,殿下事忙,若没有吩咐,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那我可以去院里看看吗?」「自然可以,只是宫里人多,姑娘无事最好不要出小院。」我分到的院子和二姑娘的差不多大,有正房和东西偏房,我住的是正房,院中种了些花草。「我若是想做些吃食,应该去哪儿?」我注意到院里没有小厨房。「内院是有厨房的,姑娘有什么吩咐交代下人去做就好,何须自己亲自动手呢?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殿下身边多的是好厨子,姑娘在这上面费心怕也是无用,不如绣些手帕香囊,以表女儿家的情谊更好。」「我知道了,咱们先回去吧。」我已经成了太子的侍妾,如果太子不喜欢,我就只能待在狭小的院子里,还不如在国公府做丫鬟自由。我需要太子的宠爱,也必须去争取他的宠爱,但又不能太急切,送上门来的总是不被珍惜。好在现在东宫只有我一个侍妾,太子这么年轻,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来找我,到时候再徐徐图之。太子年龄不大,就是再早熟也有几分少年热情,只要能让他心动,在我身上用点心,哪怕只是当物件喜欢也足够了。再过一二十年,太子身边会有很多女人,我凭借着侍奉最早和那一点年少心动,也能有几分脸面,保一世平安。这大概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我不期待这个时代的爱情,也不想和夫君举案齐眉,就连生孩子都不太执着,尽管一个孩子可以让我的地位更加稳固。我的想法还是和以前一样,活过一天算一天,不考虑下一代,也不考虑身后事。然而,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太子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侍妾,我连他一次面都没见到。「姑娘,厨房的人说现在冰少了,一块要两钱银子,我只买到这些。」我刚来的时候,厨房的下人都巴结着,别说是一块冰,就是山珍海味都给我送来。后来见我不得太子宠爱,他们就应付起来,我要什么都得自己花钱买,再后来连价格也涨了。「没事,我也不用那么多了,放那儿吧,你让春桃来一趟。」等春桃进来,我给她看几件首饰的设计图:「这朵绢花要藕荷色的;这根玉簪记得用白玉,不求温润,但一定要白透,再用珍珠做一朵珠花。」「还有,给我买一匹鹅黄色的缎子,再买些白色的碎皮子,做围边用。」我第一次遇见太子时,穿的就是鹅黄色的布衫,戴着藕荷色绢花,他不一定记得,但准备充分些肯定没坏处。「姑娘,绢花碎皮缎子也罢,白玉簪子和珍珠都是贵重物件,怎么说也要二十几两银子。咱们这些天已经花出去不少,若是这次不成,那以后……」「去吧,若是这次不成,咱们只怕也没以后了。」太子不来看我应该是对太后的安排不满,否则就算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会优待我几分。出师不利,但也不全是坏处。等太子发现他以为的「太后派来的眼线」,实际上一心爱慕他,费尽心思只想让他高兴,会不会生出一丝内疚呢?这一丝内疚,就是我想要的。6太子生辰,我作为他的妾室,自然是要备上礼物。天还黑着,我就起来,从冰桶中取出忙活几天做好的油酥,起酥,切酥,再做成预想中的模样。相同的程序我已经做过许多次,但今天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好在熟能生巧,终于成功做出来了。我提着食盒赶去正院,给门口穿着光鲜的小太监塞了一条小金鱼,请托他们把食盒呈上去。小金鱼是太子赏我的,他们应该见过类似的东西,这是借着太子的势,希望他们不要阳奉阴违,拿钱不办事。食盒也是我专门请人做的,镂空的盒子不打开就能模糊看到里面的东西,图案是鱼戏芙蕖。我不知道太后把我送过来时有没有提起唯一的那次相遇,但让太子回忆一下总没有坏处。东宫有太后的人,我若是求他们,他们也一定愿意行个方便,事实上,我受冷落那段时间就有人凑上来想安排我邀宠,都被我拒绝。那么多的努力就是为和太后划清界限,怎么会主动投诚?我没有被允许不能进正院,也不能在外面闲逛,送了食盒就要回小院,等太子传召,如果他想见我的话。「姑娘这么用心,殿下必然体念,定会召见姑娘的。」春桃见我心不在焉出声安慰。「希望吧。」如果这次不成,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这里是东宫,万事都要谨慎,宁可不得宠,也绝不能冒险。难得出来一趟,我路上故意磨蹭,还没回小院,就有太监请我去正院,说是太子传召。「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我跪在太子面前行大礼。「起来吧,坐,这也是你做的?你还通诗书?」我福了福身子,坐在太子身边的位置上,半低着头不看他,余光瞟到他面前的盘子上。里面是我仿照醒狮酥做出来的山君酥,毛发根根分明,眼神也十分灵动。山君酥旁是山楂糕写出来的字,长啸自生风,和咆哮形态的山君酥相得益彰。太子属虎,这份礼物既显用心,又有新意。「奴婢在家时,哥哥教的,还望殿下不嫌弃奴婢一点拙心。」「你都读过什么书?」「奴婢没有读过什么书。」我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委屈。「奴婢幼年家贫,只供得起二哥哥去私塾读书,二哥哥每月休沐回来,都会带些抄好的诗文,九岁那年父亲病重,不得已卖掉奴婢,如今也只记得几句了。」「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进了成国公府?」「十三那年。」「九岁……十三……」太子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么,「你可有名字?」「奴婢本家姓李,父亲母亲唤奴婢三娘,二哥哥给奴婢起了个名字,唤作静姝。」「静女其姝,你的兄长一定很疼爱你。」我点点头,随即眸中含泪,声音也带上哭腔:「奴婢也十分想念家人,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二哥哥有没有考上秀才。」「你家在何处,孤差人帮你寻找。」我告诉太子记忆中的家乡,并不担心谎言被拆穿,因为我知道那一家人都死了,在我被卖掉的第三年,从人牙子口中听说那里发生极为严重的瘟疫,百里内几乎绝迹。太子也知道这一点,听我说了地点眉头微蹙,但还是应下来。我不是成国公府家生奴才,甚至不是府里从小养大的,对成国公府和太后的忠心有限。只要太子愿意花点心思探查,就知道我进东宫以来,从未和太后势力有过接触,我虽然是太后送来的,却并不是太后的人。再加上那么凄惨的身世,自己还不知道家人都已离世,只要他对我有一丝内疚和怜惜就会宠爱我。「以后你若是想读书可来书房,孤平日也在那儿。」「真的吗?我……奴婢也可以读书吗?」我十分欣喜地抬头,目光与太子正好对上,他笑得温柔,我则是五分震惊四分感激,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奴、奴婢失礼……」我很快低下头,手指绞着手帕,声音怯怯的,不敢再看他。「先用膳吧,孤尝过鱼戏芙蕖,还不知这长啸自生风是什么滋味。」酥饼点心的味道大差不差,山君酥最主要的还是卖相好看。不过太子还是很给面子,整个山君酥都吃完了。用过膳,太子带着我在园子里散步消食,我跟在他后面差半个身子的位置,靠近他一侧的手轻轻摆动,不时触碰到他的手。腊月里,太子的手也是温热的,察觉到他不反感我的小动作,我又大胆了几分。小拇指不着痕迹地滑过他的手掌,碰碰他的小指,又像是触电般缩回来,垂着头看向鞋面,连脚步都慢了下来。「怎么?」太子爷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奴、奴婢一时不稳,冒犯殿下。」「冒犯?」太子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如何冒犯孤?」「我……奴婢……」我又羞又急,说不明白什么,脸都涨红了。太子笑得更厉害,靠近牵起我的手,尽管我早起涂了厚厚的羊脂,但还能摸出长冻疮的痕迹。「有人克扣你的炭火?」他的语气不善。「不,没有人克扣,都……都快好了。」我目光有些躲闪,像是在隐瞒什么。「你说,怎么回事?」太子看向春桃。春桃先是看向我,见我轻轻摇头:「回殿下,无人克扣姑娘的炭火。」「说实话。」太子察觉到我的小动作,语气更严厉几分。春桃当即跪下,再不敢隐瞒:「姑娘手上起冻疮是因为长时间握冰的缘故,山君酥制作不易,若是沾上热气容易化在一处,所以姑娘才……」「竟让你用这种心思,不过是些吃食,吩咐厨房的人去做便是。」太子双手捂住我的手,满眼心疼。「奴婢还记得与殿下初次相见,要不是殿下宽恕,只怕命都没了,更无福来侍奉殿下,鱼戏芙蕖有幸入了殿下的眼,奴婢想山君酥殿下应该也喜欢。」我抬头看着太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情谊,又想到什么,羞怯地低下头。「只一开始做不熟的时候才要握冰,奴婢秋天就学会了,这是奴婢的心意,本是让殿下高兴的,却不想让殿下恼了。」我轻咬着下唇,眉头微蹙,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忙把目光移开。「你的心意孤明白,只是不想你受累,秋天也不能用冰,若是寒气入体可怎么好,快,传太医,给李主子好好瞧瞧。」我在国公府也看过太医,那不过是走个过场,太医也没细看,只给我留下一盒配好的药,这一次我却是主角。太子亲自把我送回小院,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太监,捧着各种赏赐,药材绸缎首饰书籍应有尽有。看过太医,他说我身子强健,只是近来疲累,心思郁结,给我开了舒缓的方子。丫鬟们去偏房的炉子上煎药,太子教我读书,他发现我学东西很快,脸上笑意更浓,许我以后入书房伺候。我以为太子会留宿,哪知他用过晚膳后就离开了。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你?7生活忽然好了起来,厨房的人送还我之前给他们的银子,除此之外还孝敬不少。我可以出入内院各处,包括外院的书房,但我没有「久贫乍富」般抖擞起来,反而更加谨慎。一时间,不少丫鬟嬷嬷来找我递投名状,也包括太后的人,但我一直保持低调,近身的还是春桃春杏,除了太子传召,基本不出院子,把谨小慎微四个字刻在心底。「李姑娘,殿下传召,您收拾一下,随奴才去吧。」太子身边的茂明来替太子传话。「劳公公稍等片刻。」春杏带着茂明去角房用茶,春桃在屋里伺候我梳洗。雪青色的衣裙,月白色的斗篷,白色狐皮镶边,耳垂上点缀着红珊瑚珠,发簪也是金镶红珊瑚的,小巧精致。这个年龄的男生大多喜欢清纯风,但过于清纯就是寡淡,快到年下,穿一身白只会让人觉得晦气,鲜艳却不张扬的打扮最容易讨太子的好。装点整齐,我抱着手炉乘软轿赶去书房。来过几次后,我和书房的下人混了个脸熟,又是茂公公亲自带进来的,无须通报直接进屋就好。太子正在写字,我没有出声打扰,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到书桌旁帮他磨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能看出太子不想我在他身边过于恭敬,我也不喜欢给人当奴才,虽然嘴上自称奴婢,但相处模式更像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原以为你要晚些过来,没承想这么快。」太子写完一页才抬头看我。「奴婢想早些见到殿下……」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唐突,慌忙低下头,生硬地转移话题,「殿下的字写得真好。」太子对我近乎表白的直球很是受用,见我害羞也没抓着不放,从书案边抽出一本字帖,「这是孤开蒙时用过的,你先拿去临摹。」「谢殿下。」我满脸欣喜接过字帖,「奴婢一定好好写字,不辜负殿下期望。」我昨天「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很羡慕兄长可以读书,在家时做完活计都会用烧黑的柴火在石头上写字。顺便还踩了一把国公府,说进府后拿余下的月例银子买纸笔想学写字,但遭到同屋其他人的嘲笑。说我这样的下人懂得端茶倒水伺候主子足矣,读书那是公子姑娘们的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话我听翠喜说过,但并不是针对我,而是说三少爷屋里的丫鬟,偷摸识字就为勾引三少爷,被太太发现后撵了出去。虽然是别人的闲话,但这不妨碍我套到自己身上,博取太子的同情,也稍稍离间一下他和公府。从太子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对太后随意塞人的举动明显不满,国公府想让二姑娘当太子妃只是一厢情愿,不一定能成。我当然希望太子妃出在别家,因为以前伺候过二姑娘,她若进门,我天生就矮一截,说不定我生下的孩子都要被她抱去养,小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只有太子娶别人,我成为太后和国公府在东宫唯一的指望,再加上太子的年少情怀,我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若你能在半年内学会整篇,孤就去寻大家名作让你临摹。」半年抄一本字帖?这也太小看十六年教育培养出的人才了,但凡给我一支圆珠笔,一晚上就能抄完。心里吐槽并不妨碍我借机会表白:「奴婢只觉得殿下的字是天底下最好的,不想临摹大家名作,只想临摹殿下的名作。」太子笑着点头,茂明很有眼色地抬着一条长桌进来,身后几个小太监呈上笔墨纸砚。尽管字帖上都是常用字,尽管前世学过书法,我还是拿出大学期末突击复习的心态认真写字,很认真地假装自己是新手,写了一页狗爬字。太子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从背后环抱着我手把手教我写字。我也借坡下驴,表露出一小部分水平,让太子看到他的教导卓有成效,虽然还是新手写字,但多了几分章法。「不错,你很有天赋。」没有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更何况还是身世飘零,惹人怜惜,一心爱慕他的女子。「都是殿下教得好。」我这句话似乎激发了太子为人师的热情,顾不上读书一心教我。书房里隔几米就摆着炭盆,比前世暖气的效果还要好,太子早已脱去外袍只穿夹衣,隔着几层布料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我倚在他怀里,耳边还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今天应该会给我侍寝,啊不,让我留下侍寝吧。自从太子生辰那天我在他面前出了头,他这些天待我一直很不错,衣食供应不缺,偶尔还留我用膳,举止亲近,毫不避讳,但从未和我有夫妻之实。春桃她们很是担心,私下给我出主意,让我加把劲把太子彻底勾到手,但我没有轻举妄动。早在太子手把手教我写字时,下人们就都离开了,屋里只有我和他两人,平添几分暧昧的气息。他的耳朵开始泛红,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今日时机正好,应该会让我留下吧。然而并没有,太子甚至都没有留我用晚膳,之后几天也没有再传召。「主子,您得想想法子啊,奴婢听说昨日太后娘娘又送来两个婢女,万一太子被她们勾了去……」春桃以我的忠仆自居,尽心尽力给我打探消息。「东宫这么多人,多两个又何妨,太子事忙,我无事最好不要打扰他。」做吃食也好,绣荷包也罢,做多了只会让人厌烦。太子是喜欢我的,这一点我很清楚,迟迟没有行动可能是身患隐疾不愿说明,可能是想玩纯情的恋爱游戏,再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不论是哪种情况,太过主动都不是一个好选择,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是何等的绝望,我全都挺过来了,不至于这点耐心都没有。什么叫战略定力啊?8小半月后,我终于等到结果。晨起就有公公来传话,说宫里有旨意,让我准备准备接旨。我忙去沐浴更衣,院里也摆上供桌香案,快到正午时分,宣旨太监终于到了。「李氏接旨。」我跪在蒲团上,院里的下人也纷纷跪下,行叩拜大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氏有女,温婉淑德,勤谨奉上,特封为太子良娣,钦此。」皇帝下旨封我为太子良娣?虽然良娣是太子侍妾的最高品级,但也没有资格受圣旨册封,这道旨意是太子为我求来的。有皇帝的旨意庇护,未来的太子妃和侧妃都不能为难我,这是一道万能的护身符。皇帝都说我温婉淑德,勤谨奉上,还有谁敢反对?给足宣旨太监茶钱,恭敬送走,不多时,茂明带着乌泱泱一大群宫女捧着礼盒过来,队伍末尾有两个太监抬着一顶水红色的花轿。「李良娣,殿下等着呢,您快些梳妆过去吧。」「我这是要去哪儿?」「寄春院,太子早些时候就命人收拾寄春院了,为着今日双喜临门才没说明,委屈良娣住在这儿。」「殿下待我如此用心,哪有什么委屈,还烦请公公稍等片刻。」「不敢,不敢,良娣贵人自有天助,能给良娣办事是奴才的福气。」茂明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恭顺,也能看出太子对我的重视。宫人给我送来首饰衣裳,是一整套的金镶红宝石头面,还有水红色的裙衫,除了颜色与嫁衣一般无二。我已经是太子的侍妾,没有嫁娶之礼,连花轿都只能下午出门。我不在意婚礼仪式,但太子愿意这样待我,也着实让人感动。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物件,可以任意买卖送人,太子不可能把我当作平等的人,但至少愿意花心思哄我开心,已经是极难得了。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哪怕这份真心是我谋来的。「恭喜良娣,终于熬出头了。」春桃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笑笑没回话,任由丫鬟婆子伺候着沐浴净身,涂上脂粉,梳妆打扮,坐上花轿去履行职责。什么熬出头,才刚开始呢。谋来的真心又如何?我还想要更多。寄春院里有几十株红梅,我是妾室,不能穿正红色,但满院红梅初绽,还是添了不少婚嫁喜庆。太子真是有心了,他果然很喜欢我。「妾见过殿下。」我歪着身子靠近太子,行了半礼就落入一个绯色的怀抱。「可是饿了?先用些点心。」他牵着我落座,桌上有八个芍药雕花的胭脂色瓷盘,里面是各色点心,精致小巧,方便入口。刚入宫时,嬷嬷曾教导过,面见贵人前不可多食多饮,防止出丑。我晨起接到太监传话要准备接旨,之后梳洗打扮赶过来,还没吃过一顿正紧饭。我饿得能一个人吃完全家桶,但只能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免得影响太子殿下的体验。两杯酒入腹,我面颊上染上一抹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再次给自己和太子斟满酒,举杯敬他,不慎脱手弄湿了他的衣袍。我慌忙起身用手帕擦拭,水迹却晕染得更大,焦急间,我不胜酒力栽倒在太子的怀里,双臂顺势勾住他的脖颈。「殿下……」我的声音里带着媚意,呼出的热气染红了他的耳朵。太子打横将我抱起,反身快步放在床榻上,在旁伺候的丫鬟很有眼色地放下床幔退下。红烛高照,透过纱幔,交叠的人影若隐若现,泄出低声的呜咽。嬷嬷教过我侍寝的规矩:目不直视,免得冲撞贵人;不可出声,免得惊扰贵人;不得媚上,坏了贵人的德行。总而言之,我只是一个兼职生育的仆人,于太子之间遑论是喜爱,连欲念都不能有,否则就是勾引太子犯错。我当然是不会听的,眼下我唯一的依靠就是太子,靠他对我这一时的宠爱,一定要给客户最完美的体验,有没有养老保险,就看这几天了。从他眼睛里,我看到自己压抑着爱欲的脸,紧紧拥着他,在他耳边呼唤着殿下,也承受着他的爱欲。「静姝……静姝……」太子似乎完全陷进去了,自幼的教养让他说不出什么下流的话,只一遍遍念着我编造的名字,动作也愈发猛烈。纱幔垂落,云雨初歇,我看到自己指甲缝中丝丝缕缕的血红。「殿下,我、我弄伤你了……」我声音带着哭腔,眼尾处还有未干的泪迹,分外楚楚可怜。「无碍,孤很喜欢。」他接过我的手烙下一吻。我满面娇羞埋首在他胸前,闷声说:「殿下万金之躯,若是伤着怎么好,妾去取些药来。」此时的我像是头脑不清醒,忘记春桃等宫人就在屋外随时等候差遣,起身就要亲自前去拿药。不等太子回答,我自顾自披着寝衣下榻,内心倒数着他什么时候会抱我回去。宫里的规矩,侍寝时不能脱下寝衣和小衣,我自然也是不听的,甚至在太子情动,忙乱地解衣服时帮了他一把。我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哪个男人经得住这样的诱惑?太子不能,下一刻,他有些蛮横地揽过我的腰,带我入怀。「殿下……」我似是羞愤,毫无力量地挣扎着,动作间寝衣滑落,露出一室春色。「有卿如此,便是良药。」……9自从有了夫妻之实,我与太子的关系称得上是浓情蜜意,宛如热恋中的情侣,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处。太子还未入朝,白天或是跟着先生读书,或是在书房温习,我也常去书房伺候。名为伺候,实际上无须我做什么,只要在屋里另起一条桌子练字。字帖还未抄完,他已经开始给我准备描红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他为我付出越多,在我身上投注的成本也就越多,对我就越重视。闲暇时间,太子也会读诗,遇上佳作便要品鉴一番,兴起还会赋诗一首。我总是认真听着,不时再以初学者的视角说上几句,虽然言语直白粗浅,但往往有几分道理。太子见猎心喜,不顾我才识几个字,便要拉着我以院中的红梅为题作诗。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本里随便摘出一首都是传世名作,但我不打算剽窃先人智慧,给自己脸上贴金,何况这也不符合我的人设。冥思苦想后,我写下半阕:「冰雪送冬寒,胭脂寄春意。」然后就哑火了。太子却很惊喜,对于初学者来说,做到勉强对仗已经很难得了。他给我补全后半阕,太子的文采算不上出众,毕竟他要学的是治国经策,诗文不过是旁门。「殿下教妾作诗,妾该称殿下一声夫子才是。」专属称谓有利于亲密关系。太子对「夫子」这个称呼并不反感,称得上喜欢,不光在书桌旁,床榻上更喜欢。他是尊贵的储君,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每日循规蹈矩,不能出任何差错。但人内心深处一定有随心所欲,对抗和发泄的念头,我要做的就是和他一起「做坏事」,共同的秘密可以让两个人关系更为亲密。他果然也是这样,每当我喘息着唤他夫子,他的动作就更猛烈,甚至有些粗鲁,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后,他会对我更加怜惜,赏赐也更多。我绣了一条帕子给他,上面绣着红梅和这首诗。不出一二年,太子就要大婚,之后便是入朝处理政事,本就不多的闲暇时间也要陪伴地位更尊贵的太子妃,侧妃,还有新来的妾室。我不过占了个先机,等太子的新鲜感过去就会被遗忘。好在,我多少算是太子的初恋,他现在可以常陪着我,趁这个机会,多留一些美好的共同回忆,等以后新人在侧,也不会全然忘了我。太后塞进来的两个婢女一直没机会近太子的身,便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主动来找我投诚,希望来我身边伺候,太后安插的眼线也软硬兼施,警告我不要忘恩。之后太子召我去书房,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端端地发着呆,宣纸上染上一大团墨迹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太子抬眼时注意到我的异样。「妾无事,只是……」我眉头微蹙,说着无事却表现出十足的为难,「殿下会一直对妾好吗?就算是……就算是有新人……」「新人?近来有谁找过你主子?」太子问一旁侍奉的春桃。「回殿下,几日前采雨、采荷备了礼物上门,管事的钱嬷嬷也来过几趟,那之后主子就不大好了。」「不过是几个下人,随意打发了就是,也值得你这样。」太子对两个丫鬟没有印象,倒是钱嬷嬷是从前太后指来伺候他的,仗着资历拿乔,许是说了不中听的话。再有资历的下人也是下人,没有欺压到主子头上的道理。「回殿下,采雨、采荷是太后娘娘送来的。」茂明适时补充。「奴婢蒙受太后娘娘大恩,才有幸来侍奉殿下,若有来世,愿为奴为婢以报太后娘娘恩德,只是……」我声音带上哭腔,眼中含泪,「妾不愿把别人引荐给殿下……」太后的恩情来世再报,今生爱的是你啊!太子很准确地听出了我的潜台词,心情大好:「孤都没见过她们,就醋成这样子?」「妒忌是女子德行大亏,妾不敢。」我埋首在他胸前,挤出一句话。「孤竟不知你有这份心胸。」太子环抱着我,春桃茂明很有眼色地退出去,还带上了门。「妾深知出身低微,才貌品行皆不出众,此生能在殿下身边侍奉,得殿下宠爱,已是三生有幸,便是死了,也值了。」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眼里是满溢出的爱意。「混说什么,孤自然会护着你。」太子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忽地严肃起来。我立刻见好就收,输出彩虹屁哄太子开心,晚上又身体力行让他感受到「愿意付出全部的爱」。这样一来我身上的太后烙印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日后即便太子将哪个丫鬟收房,也不会影响我的地位。几日后,太子又给我一个惊喜,他拿来我的身契。我人被送入东宫,但身契还捏在成国公府,名义上既是太子的奴婢,也是成国公府的奴婢。现在身契拿到手,就和公府再没关系了。我备受太子宠爱,国公府轻易不会放我走,定然是太子发话,这些人才把身契奉上。太子已经把我视作自己人,亲自出手把我和太后、成国公府彻底割裂,不枉我这些天的功夫。「这是殿下给妾的生辰礼吗?妾很喜欢。」几日后就是我的生辰,这辈子的,我也是看到身契,才知道这具身体的生辰。「这是你入府后第一个生辰,不能草率了去,想要些什么?」「妾……想出去看看。」我是内院的妾室,按规矩是不能出门的,这么说一是想试探太子对我的容忍程度,二也是真心想出去看看。「这有何难,孤为你准备就是。」太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果然很喜欢我。10一辆四驾马车低调离开东宫,前往京郊的马场。此处马场是太子私人所有,我是后院的妾室,不能见外人。马场内养着十几匹外域进贡的良马,但这些马性子烈,不适合我,马场的下人得太子吩咐,特寻来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下人牵着缰绳,白马慢悠悠地踱步。我前世骑过马,却不能表现出来,双手攥着鬃毛,装作无措的模样,不时略带祈求地看向太子。「你们先下去吧。」太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把我揽在怀里。「驾!」白马小跑着加速,皇家马场无劣马,即便是温顺的母马也是良种。劲风扑面,步摇撞得叮当响,我紧靠在太子怀里,耳边是他的低笑:「如何,可还喜欢?」「妾很喜欢。」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看着太子,眼里有些微的恐惧,更多的是兴奋和喜悦。六年了,来到这个世界六年了,我从人牙子那里的土屋,进了国公府,又进了东宫,从没这么开心过。即便是搬入寄春院,与太子浓情蜜意,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金笼里的鸟儿,只有今天,才感受到自由的滋味,哪怕只是暂时的。半个多时辰后,我下马歇息,春桃等人带来不少点心,马场的下人也备了奶茶和羊肉锅子。马场里有形似蒙古包的大帐,正要去用膳,茂明凑到太子身边耳语几句,太子似有不悦,吩咐我先用膳,之后起身离开了。我就着奶茶吃点心,不多时,帐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一个丫鬟进来向我通报:「禀良娣,成国公府二小姐求见。」二姑娘?她怎么会在这儿?还……求见我?我脑子里闪过几个疑问,随即意识到自己是有品级的良娣,虽然只有七品,但二姑娘也不是诰命夫人,抛开出身不谈,她的地位确实在我之下。可出身是不可能被抛开的,我也不敢真晾着二姑娘,尽管她做太子妃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快请进来。」我急着起身,二姑娘刚进大帐,我就伸手扶住她,满脸堆笑,「二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如何担待得起。」「良娣何须这般客气,我一介白身,合该向良娣行礼才是。」说罢,她不顾我的阻拦屈身行了福礼。绝不能让她入主东宫,我在她身边侍奉的时间不短,最清楚她的性子,现在如何屈尊向我行礼,待她起事,必然会报复回来。甚至无须她自己出手,单是翠喜就够我受了。「那日姑祖母派人召你入宫,我就知你有大造化,果然就成良娣了,还是殿下亲自向陛下请旨,这份恩宠是谁都没有过的。」「若不是太后娘娘抬举,奴婢哪有今日,只盼着哪日有幸,能亲自向她老人家磕头请安。」「你的身契早已不在我手上,何必自称奴婢呢,如今你得殿下宠爱,就连我也要仰仗一二呢。」「不敢,姑娘有差遣,吩咐便是……」我与二姑娘你来我往打了一通太极,此番示弱,我知道她对我存心利用,也让她以为我对她依然忠诚。我还是那个不太聪明的小丫鬟,她几句话就笼络过去,不过是仗着手艺一时讨得太子殿下欢心,不足为虑。正与二姑娘回忆着往昔,茂明来报太子想吃红薯丸子,让我去厨房准备着。「小满,我与你同去吧。」我刚应下,二姑娘就开口了。「厨房这种地方怎么能入姑娘的眼,奴婢去就是了。」「太子殿下是我的表哥,为他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不容我拒绝,二姑娘起身吩咐春杏带路。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啊,真是一点都不经夸,我恭敬地跟在二姑娘身后,茂明可是太子的心腹,今日情状太子必会知晓。在厨房,我也没敢抢二姑娘的风头,像是普通丫鬟那样任她差遣。厨房有冰镇着的酸奶,我切了些水果做成酸奶捞,并几样开胃小菜一齐给太子送去。二姑娘走在最前面,我和春杏拎着食盒跟在她身后,走到太子待客的大帐外,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家兄在帐内,恐怕多有不便,我去就是了,你先回去吧。」二姑娘和翠兰接过食盒,打发我走人。「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我行了个福礼,带着面露不满的春杏离开。「主子,她欺人太甚,国公府的姑娘又怎么样,主子可是陛下亲旨册封的良娣,还能让她管到头上不成?」春杏大为光火,替我鸣不平。「慎言,二姑娘是殿下的表亲,更何况……」我没说完,神情落寞地离开了。帐外都是太子的人马,这番情形自然躲不过他的耳目。我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草草用了些点心,便让人撤去吃食稍作歇息。约莫一刻钟的工夫,门毡被人掀开,紧接着是太子的脚步声,但我装作听不出来:「你先去歇息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是孤。」太子坐在我的床边。「殿、殿下……」我有些慌乱地起身,眼角是未擦干的泪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这次的事情,是孤没有安排好,下次寻个机会,再带你出来便罢。」太子替我擦干泪痕,把我揽在怀里,我顺手环抱着他的腰。「殿下事务繁忙,不必为我……为奴婢烦心,能有今日奴婢已经很知足了。」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等太子说话,继续道:「二姑娘待奴婢一向很好,从前翠喜打了奴婢,还是二姑娘请太医为奴婢诊治。」「你已是白身,再不是谁的奴婢,翠喜是谁?为何打你?」太子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是,奴、妾记下了,翠喜是服侍二姑娘的,从前妾在厨房做活,一时忙碌没能及时做好千层酥,她就动手了。」见太子难掩怒色,我急忙继续,「二姑娘已经罚过翠喜,妾因祸得福还去了二姑娘身边伺候,二姑娘是极好的主子,妾每次和翠喜有龃龉都帮妾说话。」「傻姑娘,这是最粗浅的御下之术,你着了她的道,还为她辩白?」「殿下的意思,二姑娘是故意的?」我似是不敢相信。「世家大族都是如此教养女子。」太子握着我的手,「所以孤喜欢你,没有那么多规矩拘着,赤子心肠,坦率可爱。」「殿下……」我勾着太子的脖子,「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以后二姑娘进了门,不论她对妾如何,妾都会谨守本分,不让殿下烦心。」「你说什么?这话是听谁说的?」太子蹙着眉,再没掩饰自己的不满。「不过是几个下人嚼舌,妾偶然听到的,殿下就别生气了吧。」我慌忙解释。「就连成国公府的下人都敢过问孤的终身大事,好啊,真是一帮好奴才。」这是太子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明显的怒意。我忙下床,鞋都顾不上穿,跪下磕头道:「都是奴婢不好,胡说浑话让殿下生气了,殿下如何责罚奴婢都不要紧,别气坏自己的身子。」太子没有马上回应,过了半晌才扶我起来:「不关你的事,地上凉,别跪坏身子。既然今日没了玩乐的兴致,那便早些回去吧。」「是。」我长舒一口气,今日这关算是过了。二姑娘来得突兀,我没有事先计划好,但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上。最坏的结果无外乎惹恼太子,彻底失去他的宠爱,但只要能绝了成国公府姑娘成为太子妃的可能,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他的宠爱迟早会消散,会转移到别人身上,我已经得到安身立命的东西。有皇帝的圣旨,不论谁做太子妃都不会为难我,除了成国公府的姑娘,她们背后有太后撑腰,我曾经又是成国公府的奴婢,天生矮一截。回东宫后,太子一连数日都不曾踏足寄春院,也未召我去书房伺候,我除了送些吃食点心,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春桃等人十分担心,但知道我的脾气,也不敢撺掇着让我做什么,只能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没过多久,她就告诉我太子把太后送来的两个婢女送人了。又过几天,听说成国公府打死一个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太子终于肯见我了,与我一同用膳,也会歇在我这儿,只是不像从前那般亲密,我在他面前也多了几分拘谨。一个多月后,我接到太后的懿旨,召我入宫请安。11太后是当今皇上的养母,对皇上有养育扶持之恩,并将自家侄女嫁给还是太子的皇上。如果没有太后的帮扶,皇上绝无可能继承大统。皇上继位后,太后依然把持朝政多年,在前朝老臣中有极大的威望。皇上子嗣不丰,仅有一子三女,太子是他唯一活到成年的儿子,皇后病逝后,太子一直养在太后膝下,直到及冠才迁入东宫。这些还是太子告诉我的,得知太后召我入宫,他也表现出明显的不安,对我多番叮嘱,我与他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前几日孤……皇祖母或许会迁怒于你。」太子有些懊悔,不是悔自己做的事情,而是悔本可以做得更好,却因为一时冲动留下把柄。「殿下如何待妾,妾心里明白,若是能为殿下解一丝烦恼,妾做什么都愿意。」「你是父皇亲旨册封的,想来皇祖母即便有意刁难,也不会太过,多恭顺着些,回来孤会补偿你。」我点头应下,并不认为给太子背黑锅有何不妥。封建时代不就是这样吗?君王是不可能有错的,错的是蒙蔽圣上的奸臣,是谄媚无耻的阉人,是惑乱朝纲的祸水。现在的我就是这个红颜祸水,好在只是后宫的事,至多罚跪或打板子,不至于像杨贵妃自缢马嵬坡一般要了我的命。如果能换来太子更多的怜惜和宠爱,受这一遭罪也值得。太子对我有情,即便有些许疏漏,也能找补过去,但太后看我与蝼蚁无异。有皇帝的圣旨庇佑,太后应该不会为撒气和儿孙过不去,强要我的性命,但也仅限于此,磋磨人的法子有的是。如果我听从太后的安排,或是不争宠做一个小透明,也许能逃过这劫,但还有其他的磨难等着我。逃避是没有用的,上位者的一步闲子就能彻底改变我的命运,既已入局,就再没有逃避的机会。太后又如何,她老了,却为守住国公府荣华近乎逼迫地让储君向她低头,这是不可能的。即便太子自幼养在太后身边,也不是任太后摆布的傀儡,越是逼迫,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太后定下的日子在半月后,我知道太后信佛,早早便开始斋戒,也不与太子同房。东宫有太后的眼线,若是有心都能打听到,我不怕媚眼抛给瞎子,只怕一时疏忽酿成大错。太子对我的决定没有异议,甚至看我如临大敌的模样生出几分愧疚,这本该是他的责任,如今却要让我来承受。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换上低调朴素的衣衫,发簪也换成银饰。「别太担心,孤与你一同入宫,定会平安带你回来。」「妾相信殿下。」不论能否实现,至少是他对我的承诺。太子独自乘坐八驾马车,我跟在后面,坐着两人抬的轿子,目送他从偏门进宫,多绕一圈,从角门进入宫墙内。他不能在太后面前表现出对我明显的偏爱,先我一步去向太后请安,太后若是为难我,他也好为我求情。在路上尚且还能掀起轿帘看看外面,进宫后时时刻刻都要守规矩,是万万不行的。周围安静得像是无人区,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轿子里光线昏暗,又被带往未知的去处,我心里升起难言的恐惧,比第一次入宫那会儿更害怕。落轿,我搭着春桃的手出来,眼前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有侍卫驻守。轿夫和侍卫说了几句,侍卫进去询问,门吱呀一声打开,片刻关上,没多久又开了。「嬷嬷说了,只许良娣一人进去。」「我知道了,你且先在外面等着。」我吩咐焦心的春桃,独自走入慈宁宫。太后此番就是要让我独自面对一切,即便春桃帮不上什么忙,有人在身边也能安心些,她要让我无依无靠。我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无依无靠,不惧怕这点小手段,更何况太子也在,他会帮我的。门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扶着我的手笑得慈祥:「太后娘娘招待贵客,不方便见良娣,良娣还是在殿外请安吧。」我跪在殿前的石板上,向正殿的方向磕头:「奴婢李氏恭请太后娘娘圣安,愿太后娘娘万福万寿,祥康金安。」我尽力在不失体面的前提下喊出这句话,殿中人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让我起来,也没有打发我离开。春桃曾说过要给里衣缝上护膝,我担心被人发现抓住把柄拒绝了,横竖跪一次也跪不坏。万一被抓住,治我大不敬的罪名,就算是有圣旨庇护,也没办法护我周全。我跪在坚硬的石板上,不知跪了多久,膝盖跪得生疼,头磕到充血,太阳穴突突地涨。「太子会来救我的。」我想,很快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太子过来了,虽然没法抬头,但我还是能认出他,他要来救我了。然而并没有,他从我身边经过,很快走远了,甚至没有为我停留一刻。我的眼前忽然一片朦胧,几滴清泪晕湿了石板,又很快消失不见。不能哭,不能在太后面前失态……快到正午时分,石板被烤得发烫,后背也晒得一阵刺痛,额头渗出的汗水浸入石板,我的骨肉也和石板一般僵硬。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没有知觉,胃里翻腾着泛酸,这个时候,即便能起身也起不来了。好像要晕过去了……或许晕过去更好些……我的思维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时而哀怨太子不帮忙,时而恼怒太后的羞辱,甚至想有机会一刀捅死这老太婆算了。开门声打断了我疯狂的念头,熟悉的声音让我重新找回理智。「这丫头犯了什么错?若不是什么大事,姑姑还是让她起来吧。」「哎哟,都是老奴疏忽,太后娘娘见过太子后略感不适,服过药已经睡下了,老奴忙着伺候太后娘娘,倒是忘了李良娣还跪在这儿呢,良娣快请起来吧。」说话的同时,一双有些干枯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小臂,几乎是硬生生把我拉起来,另一边也有人扶我,余光一瞥是翠兰。「我今日是来向太后娘娘请安的,没承想这么巧,良娣也在。」二姑娘衣饰华美,笑语动人,与我的狼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是啊,奴婢也没想到,既然太后娘娘已歇下了,那奴婢就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我转身看向老嬷嬷。「今日实在是不凑巧,还烦请良娣过几日再来向太后娘娘请安吧。」嬷嬷语气慈祥,眼里却透出十分的冰冷。「奴婢遵命。」我恭敬地应下,心下计较下次进宫藏什么武器好刺杀这老妖婆。「现下日头毒了,当心中暑气,太后娘娘这儿有不少我的衣裳,还是先更衣再回去吧。」二姑娘貌似关心道。「谢姑娘关怀,只是奴婢身份卑微,怎好叨扰太后娘娘,又怎配穿姑娘的衣裳。」「你也曾在我身边服侍过,我把你当妹妹看待,无须多礼,随我来吧。」二姑娘不等我推脱,便拉着我去了一处偏殿。翠兰捧着艳色的百花裙走到屏风后,执意伺候我梳妆,我无奈只能接受,好在里衣内没有缝护膝,否则,又要被拿住把柄。一番梳洗,我穿上绣着大片花朵和蝴蝶的银红色裙衫,发髻上却只有朴素的银饰,看上去十分不搭,像是丫鬟偷穿了小姐的衣服。或许这是二姑娘对我的警告,但她没有明说,我也只能当作不知道。「奴婢谢姑娘体恤,姑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你我是旧识,何必如此客气,你定也饿了,用些点心吧。」「奴婢遵命。」我坐在二姑娘身边,桌上是几道口味清淡的点心,不远处搁着半米高的冰山,一个小丫鬟在冰山后扇风。不多时,两个丫鬟捧着大茶壶和几个茶碗进屋:「姑娘,您吩咐的凉茶煮好了。」「放下吧,你今日晒了这些时候,吃些凉茶去去暑热。」「奴婢谢姑娘关心。」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一饮而尽。味道微微发苦,我不知二姑娘准备凉茶的用意,或许是收买人心,或许里面下了绝育的药,不论是哪种可能,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力。我看出来了,太后和二姑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的就是让我成为二姑娘忠心的奴才,达到目的前,她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若是不愿意,太后还会召我入宫,变着花样虐待我。刚放下茶碗,丫鬟马上续满,二姑娘含笑地看着我,我低头再次吃尽。逼人吃茶不过是服从性训练,我会表现出她想看到的样子。一大壶凉茶都吃尽了,胃里翻滚着,隐隐有呕吐之感,我不能待在这儿,虽然没有面见太后,但在太后宫中失态依然是大不敬。「请姑娘受奴婢大礼。」我双膝下跪,给二姑娘磕头,「若没有姑娘,奴婢今日还不知要怎么过……」「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客气。」二姑娘亲手扶我起来,看到我含着泪,满是敬服的双目,笑容更加柔和。「太子表哥对你如此宠爱,想必日后即便太子妃对你有所刁难,也定会护着你的。」会吗?即便他想,也不一定能做到,就像今日,更何况,以后他也不一定想了。「奴婢只盼着太子妃娘娘能像姑娘一般仁厚,就算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呵,正因为太子不会一直护着我,你才更不能当太子妃。「你能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极好的。」二姑娘取下发间一只金钗,插在我头上,「好衣裳也要有好首饰搭配,如此才算相得益彰。」「奴婢受教。」见我很是懂事,二姑娘表示满意,又拉着我说了好一通家常,明里暗里打听太子的消息,我胡乱应付着,眼神发飘,肉眼可见的虚弱。「好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哪日我得了机会,请旨去东宫看你。」二姑娘终于大发慈悲放我离开,我千恩万谢地退出去。12我的膝盖上跪出大片的瘀青,虽然已休息许久,可一站起来,双腿还是忍不住打颤,翠兰扶着我送出慈宁宫。宫门外除了春桃和轿夫,还有太子身边的茂明。「你为何在此,可是殿下的吩咐?」等翠兰离开,我才问话。「回良娣,正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殿下不必多言,心里一直牵挂得很,特意吩咐奴才在此等候,若有消息,立刻回禀。」我当然知道太子之前不便发话,只是那时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怼,等冷静下来,也能理解他。他再喜欢我,也不会为了我忤逆皇上,忤逆太后,背上不孝的骂名。我若计较这些,只会把太子推得更远,或许,我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他也是这个世界唯一关心我的人,想到这儿,我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散了。「我无事,让殿下放心,只是成国公府二姑娘留我更衣喝茶才晚了些,你去回禀殿下就是。我孤身在宫中多有不便,先回去了。」说罢我便进了轿子,春桃吩咐轿夫启程。轿帘落下,将我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中,原本让我焦躁不安的环境此时却无比安心。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更漫长,轿子上下颠簸,我的头隐隐作痛,胃里止不住地翻腾。我强忍着不适,不敢在宫中发作,只能让春桃吩咐轿夫走快些,这样却更颠簸了。好不容易回到东宫,我已是脸色惨白,出了一身冷汗。「良娣,不如……」「回寄春院。」已经坚持到这时候,不能功亏一篑。进屋关门,我再也不必强忍呕意,来不及准备盂盆,扑向洗脸用的铜盆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呕……呕……」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春杏给我递茶漱口,消去口中的酸苦。「良娣且先歇歇吧,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春桃扶我起身,我一下子眼前发黑,全身脱力,站都站不住。我看见春桃春杏惊慌的脸,听见她们唤我的声音,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快去禀告殿下,良娣晕倒了!」再睁眼,只见太子担忧的脸。他一直守在我的床头吗?看来这次对我的愧疚心很重,可以抵消前段时间的冒犯,或许还会给我补偿。尽管头痛得厉害,思维也不清晰,我还是很快想好接下来该怎么表演。「殿下,你终于来了……」我握上太子的手,双眼含泪,气若游丝,带着哭腔说。「是孤没有护好你,都是因为孤……」「是妾无福,不得太后娘娘喜欢,殿下切勿伤心,若是伤了自己的身子,只会让妾更心痛。」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太子按住。「你躺着好好歇息,传太医,再请一次脉。」床幔落下,我搭出右手手腕,一条帕子覆在腕上,太医隔着手帕给我诊脉。「良娣受了暑热才会如此,加之近日忧思过度,难免伤身,微臣开些疏肝解郁的方子,再吃些消暑的药,便也无碍了。」「再开些外敷的伤药,别跪出什么毛病。」「微臣领命。」「那些秽物中可有伤身之物?」「并无,只是服食太多凉寒之物易伤脾胃,不过既已吐出来,应当无碍了,咦?」我察觉到太医的手重了些。「这……」「有何不妥?」「脉象如珠滚玉盘,良娣……似有孕象,只是月份尚浅,微臣不能确定。」「主子的月信已是迟了十日有余。」这是春桃的声音。「你先开些固孕养身的方子,每隔三日来请一次脉,确定有孕前不要声张。你们也要守好寄春院,孤会拨些信得过的人来,别让人钻了空子。」我自然也听到太医的话,一手抚摸小腹,不敢相信自己可能有孕。若是真的怀孕,孕初期就跪了那么久,会不会影响胎儿?受宠以后,我已经接受自己大概率会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生孩子,但没想到这么意外。我算计着此时怀孕的得失,见太子拉开床幔,我马上换上既喜又怕的面孔。「殿下,我真的……真的……」「太医还不能确定,但也要准备起来了,若是真的,这就是孤第一个孩子,等你生下孩子,不论男女,孤都向父皇请旨封你为侧妃,以后再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欺负。」我还没开口,太子就许下一份大礼,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侧妃算是平妻,要入宗室玉蝶,太子地位稳固,侧妃这个位置就算是朝中二三品大员的女儿也使得,他竟愿意给我。如果能当上侧妃,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明着苛待我,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我想到太子会给我补偿,但没想到竟给我这么多。「殿下厚爱,妾不敢承受,妾出身卑微,无才无德,如何堪当侧妃?」「孤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太医说你忧思过度,别想那么多。」「若是妾未有身孕,岂不辜负殿下美意?」「总会有的,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太子替我解下发簪,却发现一只没见过的金钗。「这钗是二姑娘赏妾的,妾在殿外跪了许久,不知太后娘娘已歇下,嬷嬷得二姑娘提醒才让妾起身,还帮妾更衣,重新梳妆。」太子回来时春桃已经替我解下外衣,他并不知晓我换过衣服。我给了春桃一个眼神,等她捧着衣服过来再开口:「殿下,这衣裳还是二姑娘的,妾可要送回?」太子扭头看见艳色的宫裙,眉头微蹙:「不必,拿去烧掉吧,还有这金钗,也一并处置,你穿去的衣裳呢?」「妾不知,许是在慈宁宫,要么就是二姑娘手里,殿下,妾要去讨回来吗?」「你也太大意了,贴身的东西都能落到别人手里。」太子似有谴责,我马上露出一副乖巧委屈的模样。「妾孤身在慈宁宫,不敢违拗二姑娘心意,二姑娘应该不会害妾吧,妾对她一直十分恭敬。」「你是有品级的良娣,她不过一介白身,哪有你恭敬她的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万事谨慎为上,衣裳的事孤会处置好的,不必忧心。」「是,妾受教了。」之后几日,我宛若受惊的小鹿,对太子十分依赖,他心有愧疚,也顺着我的心意,日日陪伴在我身边。但因我疑似有孕,加上之前斋戒,有大半个月不曾与他亲近了。我见太子强忍着难受得紧,提出用其他方法帮他疏解,都被他拒绝了,他怜我身子不适不想我操劳。遭这一难,太子对我又添几分真心。二姑娘递帖子拜访,被太子以我身子不痛快为由回绝,之后太后传召也被回绝,太子是铁了心不愿我受委屈。一日,趁太子不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亲自上门相邀,我再推脱不过。「良娣,不如就说已有身孕,想来太后娘娘也不会和皇孙过不去。」春桃对我上次进宫请安的经历心有余悸,不想我再冒险。「太医还未确诊,一不小心就是欺君大罪,慎言,替我梳妆吧,差人去告知殿下。」太子对太后及成国公府的不满几乎摆在明面上,有机会一定会打压太后的势力。我再次乘坐小轿进宫,捂着小腹,攻守之势易也,这一次正好给太后一个惊喜,也给太子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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