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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电影一首歌|LOFTER(乐乎) - 记录生活,发现同好
LOFTER for ipad —— 记录生活,发现同好
记录生活,发现同好
一部电影一首歌
一首好歌能给一部电影镶上金边,每部电影都有属于自己的主题曲,那些让人忍不住一听再听的影视金曲,LOFTER邀你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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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私信与同好交流第六卷:清风吹散 错爱(胤禛番外)-清·梦缘-穿越小说-言情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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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清风吹散 错爱(胤禛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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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十二岁那一年,我失去了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我的皇额娘。
&&&&那一天,我跪在灵柩前,悲痛欲绝,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流了满手鲜血淋漓。
&&&&偶然一个抬头,我看见她,我的亲额娘。
&&&&她静静地站在飘拂的白帐之间,凝视着我,妆容完美无瑕,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
&&&&我的心中腾地窜起一簇怒火。
&&&&不是不知道在场的这些泪水基本都是伪装出来的,但她竟连伪装都不屑!
&&&&从这一天起,我就明白,我们这一双母子不合。
&&&&从这一天起,我就清楚,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不过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心中的那个目标,本来就事寡之位。
&&&&皇阿玛一直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们,太子以外的每个儿子,“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要我们老老实实地为人臣子。
&&&&可他忘了,忘了我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爱新觉罗的血……
&&&&我们是一群来自草原的雄鹰,他却寄翼我们做那梁上看家的燕子,这怎么可能?
&&&&太子要推翻,但是推翻他的人不能是我。
&&&&于是,我积极地相应皇阿玛的号召,向太子靠拢,成为他最为信赖、倚靠的皇弟。
&&&&同时,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合作伙伴。
&&&&尽管,他并不知道我们这一层关系。
&&&&这个人,就是我的八弟。
&&&&胤禩。
&&&&当看到太子将他踹倒在地时,他眼中一瞬即逝的那一抹恨意,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他,会帮助我达成那个目标。
&&&&剩下的,只是等待。
&&&&我戒急用忍,深谋远计,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一万个小心地生活,却终究还是跳不出命运之手。
&&&&一缕不知由何而来的幽魂,就这样毫无先兆、突如其来地闯进了我的生活。
&&&&她的出现,完全在我的计算之外,更糟糕的是,还避无可避……
&&&&不是没有察觉到其中危险,只是她看来似乎丝毫无害,性子清淡,无欲无求,只是一门心思疼爱弘历,于是我起了侥幸之心,决定容下她。
&&&&多年以后,我才觉察到,当初这一个轻率的决定,搭上了我的整个后半生。
&&&&然而,无可奈何的是,这时候的我,分明知道错了,却仍旧不识悔改……
&&&&原来,她并不似我预想的那样无害,正正相反,一直状况不断,令我无得安然,要么披伤挂彩,不然就会生病。
&&&&接二连三的祸事,就连福晋也瞅着不对劲,修书来问我,是不是该请高人来打场斋,去去邪气?
&&&&邪气……紫苑地里,想着这个词,我手底下一个不留神,锄头横上了自个的脚。
&&&&我吃痛轻轻闷哼一声,她居然听见,快步奔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按坐在地,麻利地褪下我的鞋袜,检视起来。
&&&&足掌落进她温暖的手心,一丝奇异的麻痹感沿经络窜进我的心房,乱了节拍。
&&&&怎么回事?
&&&&“还好,没怎么伤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过脸来微笑对我说,双眸光华氤氲,似良玉生烟。
&&&&我刹那失神,怔怔地望着她,像个懵懂少年。
&&&&视线胶结,她面上流露出些许不自在,别开了脸,慢慢给我套回了鞋袜。
&&&&凝视她已然回复平静的侧脸,徘徊心头一日的彷徨蓦然驱散,我拿定了主意。
&&&&你若真是上苍对我的考验,也无妨,满族的勇士从不畏惧挑战。
&&&&“吾与元寿乃自愿离去,还请免责其他人等。珍重。”
&&&&她走了……
&&&&她竟然走了……
&&&&我攒着那页素笺,站立良久,怅然若失。
&&&&“走吧,走吧,走了也好。”末了,我苦笑着暗叹一声。
&&&&芙蓉帐暖,风月春宵。
&&&&我娴熟地倾身覆上年氏滑若凝脂的年轻躯体,亲吻,抚摸,寻欢。
&&&&极乐莅临的那一个瞬间,我的脑海莫名跃出一双淡静黑眸。
&&&&忽然感觉异常寂寥,胸膛口似被人挖了个洞,咻咻有冷风灌吹。
&&&&揣摩多日,我终于还是下令着人寻找。
&&&&孰料,查访数月,全无所获。
&&&&禁不住冷笑。
&&&&到底还是我看低了她……
&&&&腊去春来,年更岁换。
&&&&那株又开了,朱胎玉肌,寒心夭姿,香妍动人。
&&&&我伫立在雪地里,恍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她的样子。
&&&&独记得她的气质,如这映雪一般,清绝脱俗。
&&&&我突然想,或许,我们就是这样了,我和她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心底骤然浮起一片久远的哀凉。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如此,一去不复返。
&&&&一如我端庄慈爱的皇额娘,一如我纯真美好的童年……
&&&&但还是找。
&&&&我是个固执倔强的人,已经开始的事情,就不会答应中止。
&&&&一年不够,那就三年;三年不够,那就十年;十年再不够,二十年,三十年……
&&&&我耗得起这个耐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波无澜,静若一潭死水,我渐渐感觉麻木。
&&&&“爷。”年氏软笑着迎上来,贤惠地给我更衣。
&&&&目光掠过她的皓腕,我诧然见到一块红印,眉心习惯性皱起,问道,“手怎么了?”
&&&&她双手一缩,藏到袖子底下,怯怯地摇,“茉儿愚笨,不慎被茶壶烫到,不碍事的,爷莫挂心。”
&&&&“才不是呢。是李侧福晋故意……”
&&&&“墨书,闭嘴!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的份?”她斥责道。
&&&&我眉皱得更紧了,沉吟良久,“给我看看。”说着话就抓起她的手腕。
&&&&烫得不轻,伤痕刺目。
&&&&“你受累了。”我翻出烫伤膏,细细涂抹,低低叹一句。
&&&&片刻,两颗大大的泪珠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
&&&&我手底一滞,缓缓抬起头来,微微笑着拭去她的泪,“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嗯。”她忍泪点头。
&&&&“乖。”我轻拍拍她的后脑。
&&&&她娇羞低头,宛若一枝洁白茉莉,盈然生辉。
&&&&我芯息。
&&&&很多人都不明白,其实,那些轻易就能展示的温柔,并不是来自真心。
&&&&宠一个人很容易,然而要去爱一个人,则很难很难。
&&&&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两年,那个女“鬼”,总算露了痕迹。
&&&&我把玩着那个鼻烟壶,唇角慢慢溢出一线笑容。
&&&&我就知道,我不会输。
&&&&尽管清楚她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但猝然见到她立在我面前,还是令我狠狠吃了一惊。
&&&&那一刻,我有短暂的迷糊。
&&&&心想,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着。
&&&&她不似年氏那样单纯好哄,不过我想我搞得定,不过就是需要一些更加感人的眼神和完美的情话,不是吗?
&&&&何况,很显然,她逃离的这三年,一直都在思念我,她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让她可以说服自己回到我的身边。
&&&&这个不难,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慷慨大方。
&&&&怎料,我又一次算差了。
&&&&如何能估得到,假装爱,最后真的爱了。
&&&&我一手布置的爱情陷阱,捕获的猎物竟然是我自己……
&&&&多么黄!
&&&&她失踪的那个元宵夜,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创伤,叫情伤,不形于表,金石无医,偏又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我以为这一夜已是最难过,但很快发现,更难过的还在后面。
&&&&她的影子,梦里梦外满都是……
&&&&阳光慵懒,她轻轻哼着歌,一针一犀生动勾勒我的姓名;
&&&&烛火颤悠,她静静看着书,一颦一舒,无端搅扰我的心湖。
&&&&月影朦胧,她软软依着我,一嗔一笑,轻易撩拨我的心弦;
&&&&胤禛,禛字上扬,这是夜晚终于等到我时,她喊我;
&&&&胤禛,胤字拉长,这是床第间无限时,她叫我;
&&&&胤禛,宛转低回,这是清晨送我出门口时,她唤我;
&&&&那些甜蜜而温暖的记忆,忽然化作无数冰刀雪箭,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向我射过来。
&&&&我无处闪躲,遍体鳞伤。
&&&&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幸好,是伤口就都有结疤的一天。
&&&&我把为她描绘的无数画卷,统统扔进火盆里烧了,仅留下一幅,也锁进了密柜。
&&&&我以为,这样,就能锁住我的心。
&&&&我以为,这样,心就不会再痛了。
&&&&很天真,对不对?说不爱,就能不爱了吗?
&&&&我又开始宠年氏。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我不喜欢她哭,她就真的从没再哭过。
&&&&至少,没在我面前哭过。
&&&&我不喜欢女人的眼泪,因为,会让我感觉无措。
&&&&我不喜欢无措,我只喜欢从容。
&&&&我憎恨面对我无力处理的事物,例如眼泪,例如爱……
&&&&“琴儿!”我从梦魇中惊醒。
&&&&睁眼,却只对上年氏担忧的美目。
&&&&心一窒,我紧紧捏住她的腕骨,“我刚才喊了什么?”
&&&&我多么懦弱,明明放不下,偏还恐惧别人看出来。
&&&&她双眸一闪不闪,“爷什么都没喊,只是一直挣扎出汗。”
&&&&我知道她在骗我,她听见了。
&&&&我的手颓然落下,她听见了……
&&&&在她的心里,我不再是那高高在上奠,而不过是一个为爱侵蚀的可怜虫。
&&&&她感知出我的伤悲,张开双臂抱住我,像母亲拥抱孩子,极致温柔怜惜。
&&&&心中微动,原来她乐于见到这样的我。
&&&&于是,我顺着演下去,蜷身缩进她的怀抱。
&&&&居然感觉很安祥,一夜好眠。
&&&&如果钱惜琴是我中的毒,那么年阡茉就是我的药,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止痛。
&&&&上天待我并不薄。
&&&&然而,又或者是,这场戏,他还没看够。
&&&&她出现了。
&&&&我收到那封密报,百般滋味,乱在心头。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想要她回来。
&&&&开启那个密柜。
&&&&对着那副画卷,我枯坐了一夜。
&&&&我想象不出,我们重逢后相处的样子。
&&&&不一样了,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些无需过心的柔情缱绻,重面对她,我使不出。
&&&&那些无需过脑的蜜语甜言,重面对她,我说不出。
&&&&我不懂爱,不想爱,不会爱,人生的这一堂课,我刻意跳过了,没有学……
&&&&若是她嫌弃这样笨拙的我,那该如何是好?
&&&&抚摸卷面凄然而笑。
&&&&爱新觉罗-胤禛,你也会有今日……
&&&&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她回来。
&&&&是成是败,总要搏过才知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写这一封信,满腔情意,化不成一个字。
&&&&末了,我只能是绘了一株小草,当归。
&&&&盼伊归。
&&&&原来她失忆了,所以才在外面流浪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治愈了。
&&&&长长舒一口气。
&&&&天知道,我猜想过多少种她离开的可能,我甚至担心过,她是不是识穿了我的计谋……
&&&&也只有天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害怕她永远都记不起我,记不起她也爱我……
&&&&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全都过去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任风云变,人事改,在此心中,独卿一人。”
&&&&一句短短十五个字的告白,足足费了我一个月时间,才算定稿。
&&&&涩笑。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庆幸的是,事情进展得比我想象的顺利。
&&&&我在她心中的份量,似乎也比我想象的要重。
&&&&弯唇而笑。也许,这一局,我没有赌错……
&&&&这一日,她忧心忡忡地和我说,弘历弹琴给她听了。
&&&&闻言,我心亦生忧。
&&&&隔日,我找来弘历,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阿玛认为我可能知道了点什么呢?”他目光皎皎,语声淡淡,反问我道。
&&&&一时间,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已这般聪慧,行事说话滴水不漏。
&&&&福兮?祸兮?
&&&&衡量再三,我决定向他坦陈。
&&&&主要是考虑到,以这孩子的眼力才智,十之八九,他已然看穿。
&&&&果然,听到我的解述,他丝毫不感到惊讶。
&&&&“生母不一定就比养母好,疼你的那个才好。”
&&&&这一句,是我的肺腑之言。
&&&&“孩儿懂了,多谢阿玛教诲。”他含笑颌首,态度疏离。
&&&&暗暗叹息。
&&&&三个儿子没一个和我亲近的,其中又属他与我距离最遥。
&&&&尽管我已经格外落了大力气,想要拉近我们两个的关系。
&&&&结果却只是徒劳无功……
&&&&我知道她特别,但完全没有料到,她地别,会引起皇阿玛那么大的兴趣。
&&&&我怔视她留下的那张“勿言爱我,以策万全”的字条,好久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
&&&&一定,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知情的……
&&&&未知何故,她激怒了皇阿玛,被勒令罚跪。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阵心掣,生生帝。
&&&&她这些年来伤病不断,身子弱极,如何能受得住?
&&&&不曾想,后面的消息,更让我心掣,闷闷的慌。
&&&&他们传说,她自昏迷之中苏醒的那一刻,神情肃穆,目光犀利,那凌人的威仪,仿若君临天下,接纳万方朝拜,那周身的气势,就是连当今圣上也远远地输给了她。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压根不清楚她的底细。
&&&&我的爱人,如果你真的也爱我,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没有声音回答我。
&&&&她正忙着与这片土地上最伟大的人,进行一场我甚至不明白其来龙去脉的战斗。
&&&&更难堪的是,我似乎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爷,别再喝了。”年氏拉住我的胳膊,幽泳一声。
&&&&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雄,我心蓦然一动,低头吻上她的红唇……
&&&&我需要些什么来让我忘记,而酒和性,是一个男人逃避现实最佳的选择。
&&&&一夜激盛欢愉过后,在头胀欲裂中醒来,我浑噩多日的思维,乍然清晰。
&&&&我多么愚钝,时至今日方才读懂她的留言。
&&&&我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到。
&&&&只是……琴儿,你又知不知道……爱上你之后,伪装之于我,不再那么容易了……
&&&&她染上怪疾,奄奄一息,群医束手无策。
&&&&这件事紧接着我们在花园的见面发生,我不确定,这是某人的惩罚还是试探,亦或是她的金蝉脱壳计。
&&&&再一次察觉,任何事,只要一牵涉到她,我就完全失了主意。
&&&&寒风彻骨,有雪花融化在我的眼角,打湿了我的眼眶。
&&&&仓皇擦干。
&&&&这不是我,不该是我……
&&&&我该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从容不迫、拿捏有度的。
&&&&潭拓寺。
&&&&我对方丈说,“有些人,有些事,我放不下,怎么办?”
&&&&他给我一个茶杯,接着往里倒茶水,水满溢出来,我受烫松手。
&&&&“这不就放下了?”他眉宇宁静,凝视我道。
&&&&我若有所悟。
&&&&走出房门,我看到年氏。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廊里等我,风扬起她身上宽大的雪披,像旗帜一样飘扬。
&&&&心底泛出淡淡的酸意。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却忘了,身边也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
&&&&“我们回家吧。”我慢慢走过去,拉起她冰凉的小手。
&&&&王府门口,遇见弘历。
&&&&他轻飘飘瞥过我和年氏交握的一双手,眼底眉梢没有起一丝波澜。
&&&&但我知道,我们离得更远了。
&&&&她生气勃勃的从白云观回来了。
&&&&同在那天,我搭着年氏的脉,沉思半晌,吐出一个字,“赏!”
&&&&是喜脉。
&&&&我又要有一个孩子了。真好,不是吗?
&&&&六十年万寿节,熙春园。
&&&&她径直从我的面前走过,步履轻盈平缓,节奏纹丝不乱。
&&&&并不是才知道她的演技好,可我还是感到一阵心寒。
&&&&忍不住猜度。
&&&&这些年来,是我在给她搭戏,还是她在给我搭戏?
&&&&究竟,谁在谁的手心里打滚?
&&&&那个破庙,她静静看着我,一字一顿威胁道,“放他赚否则我自刎于你面前。”
&&&&我心盖满冰雪。原来是真的,两个人里,我才是比较傻的那个。
&&&&回到府里,我疯狂地砸开那个密柜,扯出那副画卷,双手一夹,就要把它撕毁,却又不知为何,迟迟下不去那个手。
&&&&胤禛,你没救了……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慨叹道。
&&&&我沉默好久,张口回答它:“不,你错了!”话未完,先撕烂了那张画。
&&&&日食下,我拥吻她,“……我来,是因为,只有这一刻,才没有人能监视我们;只有这一刻,我才可以拥你入怀;只有这一刻,我才可以吻你……”
&&&&这段谎话虽然拙劣,但我认为她会信,因为,她吃准了我爱傻了她。
&&&&你说“勿言爱我,以策万全“,我倒要看看,得知我与你私会的消息,上位那个人会如何反应。
&&&&不知道,会不会搅了你缜密的布局安排呢?若是连累你输了,我的罪过岂不是很大?
&&&&匆忙离开,我灌下一大壶备好的苦丁茶漱口,冲走她释放在我唇齿间的香甜蜜毒。
&&&&面对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我的设计果然见效。
&&&&凌向我汇报,说他们遇袭,杀手来路不明,数目众多,若非弘历的武艺精湛超群,他们三人定然无回。
&&&&我惊愕不已,脊背生寒。
&&&&弘历会武?而且技艺精湛超群?
&&&&他从未显露丝毫,我亦从未觉出半分。
&&&&其城府之深不可测,难于想象。
&&&&怎么样的一个人可以教出这样一个孩子?
&&&&六十一年除夕,千叟宴。
&&&&十四弟早早离席,我心中微诧,悄悄跟随。
&&&&竟然是为了去见她……
&&&&远远的,我看见她。一身男装,脸盖面粳但我认得出她独特的气质。孤单单地坐在亭子里,痴痴然等待。
&&&&然后,我看见他。慢悠悠地走过去,脱下身上大麾,小心翼翼罩上她单薄的肩。
&&&&我略一怔,默默回身,静静离开。原来,她永远都可以给我惊奇……
&&&&夜,凄冷苍茫。
&&&&我步履凌乱,漫无目的地行赚耳边飘起一个遥远的声音。
&&&&“胤禛,我爱你……胤禛,我爱你……胤禛,我爱你……”
&&&&一遍一遍,不断重复。
&&&&这一句台词,你是不是,也对他说过?是不是,也像对着我一样,眯着眼睛笑得迷人,对他说……“胤祯,我爱你”?
&&&&一种厚重的无力感,似水银沿四肢骨骸流淌,我渐渐觉得胸闷,呼吸困难,眼前发昏,仿佛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嘭……”夜半空突然炸开一团光束,明亮刺目。
&&&&顷刻,喧哗更甚,人群更盛。
&&&&我跌跌撞撞,被挤到园心那个温泉水池边。
&&&&退无可退,总算暂告停歇。
&&&&头顶,烟花接次绽放,耀眼多姿。
&&&&蓦然一个垂眸,我又看见她。
&&&&揽着一个蓝袍少年,盈盈立在那儿,旁边没有十四。
&&&&我疑心自己看错,眨眨眼,又再确认了一回。
&&&&真的是她。也真的是弘历,不是十四。
&&&&看清这一点,我莫名地周身一轻,笑了起来。
&&&&“给你?到了这一刻,你又记起来她是你的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你究竟有没有长眼睛啊?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任她一次又一次地受伤?!”
&&&&“我当年定是让猪油蒙了心,才会让她跟你住”
&&&&乱石堆里,直面十四咄咄逼人的冷嘲热讽,我的心上好似有一层什么打破了。
&&&&才明白,一直以来,都是我小人心作祟。
&&&&“胤禛,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弱点。”
&&&&解释她一早就给了我,是当天的我,听得不够认真。
&&&&琴儿,请原谅我,原谅我对你有过那么多的猜忌。
&&&&“孙儿以为……人君以敬天为心,则必不敢慢其臣。人臣以敬天为心,则必不敢欺其君。君臣一德而天功亮,天功亮而治化成。”
&&&&皇阿玛没赞错,弘历这一段话是真的说得好。
&&&&我的脑中涌现无数纷乱的片段,奇异地串联起来。
&&&&如,她紧跟着弘历的落地而来。
&&&&如,那年秋天,弘历抓周,什么都没拿,蹒跚走上来,呈给我一个土疙瘩。
&&&&如,三年刮目相看,弘历若有神助的快速成长。
&&&&我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洞悉了些什么。
&&&&从心底里腾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原来,弘历才是她借尸还魂的理由,我不过是个偶然相遇的路人。
&&&&重新审视她笑望他的眼神。
&&&&毫无疑问那是发自真心的爱,不含一丝犹豫,不掺一丝虚假,不带一丝保留。
&&&&可……那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儿子的爱呢,还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
&&&&这个猜想实在过于恐怖,我身心绷紧,险些忘记呼吸……
&&&&弘历被召进了宫,我寻思了一阵,将弘昼派到她的身边。
&&&&测试的结果令我难过。
&&&&同龄的两个孩子,显然的,她把一个看作成人,另一个看作儿童。
&&&&这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勇气深想下去。
&&&&围场,我看着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言笑晏晏,亲密无间。
&&&&左边胸膛下似乎有什么 “嘭”一声爆了,震得我全身发麻。
&&&&然后,我又一次醉了。
&&&&昏昏沉沉之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近我。
&&&&她温柔地托起我的头,喂我喝醒酒汤。
&&&&药汤的腥味窜入我的鼻腔,我觉得它难闻,手一搡,把碗打翻了。
&&&&“胤禛……”她突然抱住我的头,有滚烫的液体大颗大颗地滴到我的脸上。
&&&&胤禛?我心一颤。
&&&&是你吗?不,不可能是你。这个时候,你一定是在他的身边。
&&&&那么,是梦?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我甚至可以触到她的唇……
&&&&“爷,爷……”睡梦中,忽听见高无庸着急地迭声喊我。
&&&&“怎么了?”我心一警,坐了起来。
&&&&他看看我身侧,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侧身对上年氏温良清亮的眸子,一瞬间我记起这一夜全部的事,心骤然一片烦躁。
&&&&“说!”我不悦地喝一声。
&&&&“是……琴格格……出事了。”他支支吾吾回答道。
&&&&“什么?”我霎时从炕上跳起来。
&&&&匆忙穿衣,打马追上去。
&&&&可等我赶到,已是太迟。
&&&&我眼睁睁看着她中箭跌入湖中,蓦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滚下马来。
&&&&“额娘……”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喊。
&&&&迟到的不止我一个。
&&&&当她被从水中捞出,送至医治。
&&&&弘历转向众将士,淡淡开口问道,“那一箭是谁射的?”
&&&&没人回答。
&&&&他静静扫视一周,突然掠身而起,就近抄过一把长弓,身未落,箭已离弦,嗖的从人头间穿过……
&&&&一箭贯喉。
&&&&众人瞠目。
&&&&而他的脸色由始至终平静如水。
&&&&我愣愣看着他,全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没有杀错人。
&&&&在他问出那一句后,那人旁边的几人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
&&&&这个人也确实该死。
&&&&可是,下手这样干净利落,且如此无动于衷?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你要,快快好起来。弘历他,需要你……雍王府,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借着垫枕,向她倾诉出这一句。
&&&&她昏迷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她的背景,我至今摸不清,但很确定,绝不简单。
&&&&所以,讨好她,绝对是于我有利的事。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
&&&&“这是大内秘药,鹤顶红。只要你让某一个人喝下它,那末这纸诏书就是真的了,否则……”
&&&&我站在四十不惑的中点,仰望我即将七十古来稀的皇阿玛。
&&&&故事不可能按这样子发展的。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像一只野兽,地捕捉起空气里蕴含的信息。
&&&&似乎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顿时心如明镜。
&&&&现在我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迎合她,还是迎合他?
&&&&这是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人,我已经给你备下了。”
&&&&我的感觉没有错,她真的也在这里。
&&&&她平静地走过来,又平静地走过去,平静地喝下那一瓶毒药。
&&&&我惊呆了。
&&&&突然间,四周所有景物化成一片郁重的黑雾,我只看见她,看见她唇角溢血倒在我面前,还在微笑。
&&&&我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正中心口,鲜血像最汹涌的激流喷薄而出。
&&&&她的身体渐渐在我的怀里失去温度。
&&&&我茫然意识到,原来什么都不重要,她究竟是什么人不重要,她究竟为什么而来也不重要,她和弘历究竟存在怎样的牵绊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她。
&&&&没有她陪在我的身爆这些个雕栏玉砌,无异于瓦砾一堆。
&&&&“琴儿,来,我带你回家。”
&&&&才明白,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她回家。
&&&&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要她回家。
&&&&轻轻抚摸她额角散落的碎发。
&&&&这样也好。现在,你哪儿也不会去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啪……”一声微响。
&&&&皑皑白雪里一截红,我双臂气力哗然一泻。
&&&&怒意冲顶。
&&&&我这个皇阿玛还真真逝来稀!
&&&&面对我的质问,他这样解释,“朕不过是想让你用自己双眼看看真切,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能做什么……朕是算计了你,可是朕并没有强迫你,答案是你自己选的……”
&&&&我呆呆站立,辨不清心中滋味。冲动果然是魔鬼。如今冷静下来,我才发觉刚才的自己有多愚蠢。
&&&&她是命运派来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这十多年来,她经历过多少比吞毒药更惊险的事,最后不都还是活生生地站在这世上?
&&&&可笑我的半生拼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了空……
&&&&出了畅春园,隆科多走上前来向我问安行礼。
&&&&我直觉眼前豁然开朗。
&&&&隐忍数十年的那个梦想,我仍有机会让它实现。
&&&&我含笑扶起他,低语,“一切就都拜托给舅舅了。”
&&&&“属下定不辱使命。”他看看左右,小声而恭敬地回答我道。
&&&&回圆明园的路上,我记起那卷被我烧了的传位诏书,想着想着就又皱起了眉。
&&&&还是这卷的遣词造句更像那人的口吻,我自己撰写的那一份越琢磨越觉着味道不对。
&&&&看来得重新造了。不是不行,只是需要点时间。希望老头子不会那么快走。
&&&&谁知,他当晚就走了……
&&&&我听到报告,一下懵了。
&&&&怎么会?我走开的时候,他明明还很精神的……
&&&&有什么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流到我的唇爆一,咸。
&&&&在畅春园的门槛前停下,我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
&&&&前方,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后方,暮夜苍莽,诡似深渊。
&&&&寒风夹着雪花,像潮水一样扑上身,我听见哭声,还有吵闹。
&&&&心一下很安静。
&&&&这片土地需要一个主人,这些人也需要一个主人,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微微一笑,我跨过门槛,大步向前。
&&&&一步一步,沉毅,坚定,无悔无惧。
&&&&“皇阿玛吉祥。”一人撩起白帐,走进来,叩首道。
&&&&弘历。
&&&&“你先出去。”我慢慢站起来,朝年氏摆摆手。
&&&&“皇阿玛,您等的传位诏书。”待年氏走远,他掏出两卷明黄,呈在手上。
&&&&我大惊,强自镇定喝道,“大胆!”
&&&&他双眸深沉见不着底,语气平缓波澜不惊,“这一份虽然也是假的,但比您命人制造的那一份要真太多,孩儿建议您使用这一份。”
&&&&我愈发震惊,半晌无言。
&&&&他轻轻将两卷诏书放在身侧地上,站起来静静看着我道,“我和你,她选了你。我希望,你不会辜负她的期待。”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双手簌簌直抖,捡起那两卷诏书。
&&&&铺开,光芒炫目。
&&&&怔怔望着卷面,心底悠悠漾起丝丝暖意。
&&&&在我和他之间,她选择了我。
&&&&忽然不后悔那一天,在江山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想到这里,唇边不禁逸出一抹嘲。爱新觉罗-胤禛,你真不是男人,小气成这样……非得要见着她先证明了她也爱你,才肯承认自己爱她,一丁点儿亏都不肯吃!
&&&&脸上笑容扩大。不过……琴儿,我会改的。为你而改。
&&&&我安排她住进我皇额娘住过的景仁宫。
&&&&最尊贵的我给不了她,我只能给最美好的。
&&&&只因在我心中,她亦是最美、最好的。
&&&&山如泼墨,树如蒸雾,四野幽静,烛光摇曳。
&&&&我慢慢铺开一张画纸……
&&&&她的美,我从来记在心间,一刻也不曾忘记……
&&&&皇帝并不是无所不能,这是每一个皇室人都心知肚明的。
&&&&但我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又一次受伤,下手的还是我的额娘。
&&&&我更没有想到,太医居然告诉我她双耳失聪,恐是去年围场中箭堕水落下的毛病。
&&&&我静静坐在她的床前,静静凝视她的脸庞,心绪汹涌如潮。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仙子吗?怎么还会……难道,到底还是我看错了想错了?
&&&&“熹妃妹妹似是一日比一日年轻貌美了。”有日,皇后突然跟我提起她,语气恍若随意。
&&&&见我声色不动,她又轻叹一声,兀自接道,“也不知她用的什么养颜方子,额心的伤疤祛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皇后若是想知道,遣个人过去问问不就清楚了?”我不冷不热抛下一句,起身走了。
&&&&我不责怪她。
&&&&她也是在尽一个妻子,一个皇后的职责。
&&&&且我亦有疑惑和忧虑。
&&&&但我已经承诺了自己,我会改。
&&&&现如今,任琴儿她是何种魑魅魍魉,我都无意去计较,只要她一直在我身旁就好。
&&&&可是,会吗?看着镜子里,我苍老得做她父亲亦绰绰有余,心盛满伤感。
&&&&她青春不老,我却终将就木,我们会有未来吗?心一阵一阵掣动,痛得无比清晰。
&&&&“胤禛,给我个孩子吧。我想要有个……真正是你和我的孩子。”琴儿在我怀中轻轻说。
&&&&闻言,我心蓦然沉静。
&&&&枉我一直自以为隐秘,实际她一早已然洞悉。
&&&&可她不知道,打她进宫那日起,她的饮食就再没加过料。
&&&&我也想要有个,真正她和我的孩子。
&&&&非常想要。
&&&&怎知……
&&&&如果福惠不是我的儿子,我想我一定会将他剥皮拆骨。
&&&&可惜,他是……虎毒尚不食子,我又能如何?
&&&&“皇上,四阿哥带了人,搬了个大鼎镬还有许多柴禾要进永寿宫,说是要烹了墨书姑姑。”苏培盛跑进来,小声对我说。
&&&&我微微一怔,轻挥挥手,“由他去吧。”
&&&&事后,年羹尧冲进来养心殿,也不顾有其他朝臣在场,指着我的鼻子就一番谩骂。
&&&&好容易把他哄出门口,我视角捕捉到墙垣边一抹浅碧。
&&&&目光上移,迎见年妃不甚静默忧伤的眼神。
&&&&心口微堵。
&&&&不是不知道,那么多人里,从来只有她最懂我。
&&&&她深深了解我的强硬,亦深深了解我的脆弱。
&&&&更难得的是,她包容我的一切,好的,不好的,优秀的,不堪的……
&&&&可是……
&&&&禁不住叹息。
&&&&也许人就是这样奇怪,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办法爱上她。
&&&&她满足于这样的我,而琴儿……她令我成为更好的人。
&&&&即使结局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仍需要承认,琴儿她是我无法自抑、生死追随的……
&&&&这之后,这朵洁净秀丽的茉莉花,极其迅速地枯萎了。
&&&&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做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
&&&&我想或许这样也好,这样她也就可以不必眼睁睁看着我摧毁她的亲人,这样她也就能少承受一些痛苦。
&&&&紧接着,这朵花谢了,永久地谢了。
&&&&那天,我去看她。
&&&&她十分安静地看着我,苍白消瘦的脸庞衬得一双瞳仁大、黑、亮得骇人。
&&&&“皇上,您要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按上我的左胸,“要保护好这里。”
&&&&她的话,当时我并没听在心,一如从前每一次一样。
&&&&但很快我就领会到其中深意。
&&&&她走以后,我的心还会破还会痛,可是那双温柔的帮着缝补的手,不再在。
&&&&她没说错,我真的应该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这里……
&&&&默默抬手压上左胸。
&&&&可是,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覆水能不能收?
&&&&“皇上,皇上……”
&&&&听见苏培盛喊,我恍然回神,问他,“什么事?”
&&&&“十七爷有要事禀告。”他回答道。
&&&&我凝思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他应一声,迅速退身出去。
&&&&不一会,十七大步迈进来,拜道,“臣允礼叩请皇上圣安。”
&&&&“起来说话吧。”我淡然一句。
&&&&本就纠结难解的心思,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更加乱成了一团。
&&&&他说前两日有个十四郡王的亲信投诚过来,爆出一个惊人秘密:三年前,十四赴京奔丧,在进宫之前先去了趟湖畔居,见了一个人。
&&&&我心震动。我早知道以十四他风风火火的性子,不至于像这样风平浪静地将皇位拱手相让,原来是他另有筹谋……只是,他赶去见的那个人又是谁呢?老八?隆科多?还是……李德全?
&&&&有件事一直在我的心头悬着……
&&&&暗影。
&&&&作为江山守护者的暗影,在我继位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曾来向我这个掌舵者报到。
&&&&这些年来,我一直怀疑是隆科多从中作梗,我猜想,也许出于贪欲,也许出于自保,他暗地截下了对暗影的控制权。
&&&&如今想来,这股力量似乎更有可能是落在了十四的手里。
&&&&自先帝宾天,李德全就销声匿迹了,难保此间就无牵连……
&&&&若说这是老头子给我设下的后着,我绝不会感到任何奇怪。
&&&&这个信息实在太可怕,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朝廷众臣能办实事的没几个,但辨风识势的个个都是,我只需小小暗示一下,弹劾十四的折子自然会排山倒海地来。
&&&&事态进展顺利得让我惊讶。
&&&&很快,我找到足够借口,革去了他的固山贝子,令人把他押回了北京,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不由得皱起眉头。是我想错了吗?如果他拥有暗影的力量,会这么轻易就被我制服?
&&&&始终放心不下,我决定亲自去见他一面。
&&&&“你费这么大周章整我就是因为有人告诉你,三年前我在进宫前先去见了一个人?”听见我的问话,他捧腹大笑。
&&&&他的笑声响亮得刺耳,我老脸有些烧,强自镇定道,“你想笑等我走了你一个人笑个够,现在你先回答我,那天你去见的那个人是谁?”
&&&&他的笑声渐止,直面凝视我,眼神沉郁,语气不屑而飘渺,“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努力放缓呼吸,耐心等他说下去。
&&&&他微一停顿,轻声叹息,“是琴儿……”
&&&&我震惊不已。琴儿?怎么会是她?
&&&&“她劝我放下名利、远离争斗……”他望向门口的守卫,唇畔泛起一抹戚然,“只可惜,我放得下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却放不下我……”
&&&&我木然站立,半天找不出句话来答他,最后只能是无言离开。
&&&&琴儿……竟然是琴儿……
&&&&原来答案一直就在我左右,是我目光太狭窄以至将其全然忽视。
&&&&当然是琴儿。她给我的传位诏书不是吗?若非拥有暗影的力量,她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我早该想到的才对。
&&&&回宫第一件事,我叫人拟旨,升熹妃为熹贵妃。
&&&&我明白她并不在乎这些,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这样做。
&&&&不是不悲哀的,她给了我那么多,我却没什么能给她……
&&&&“皇上,皇上……”十三连叫好几声,我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议事当中走了神。
&&&&“皇上,或者此事明儿再议?”他瞅着我恍恍惚惚的状态,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你接着讲。”我收敛心神,平静道。
&&&&用心治理好这片河山,应当是我回馈琴儿的信任最好的方式。
&&&&“我做了川贝炖雪梨,听说你最近有点咳,喝这个润润会比较好。”等候多日,她终于来了。
&&&&“好。”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
&&&&一盅汤的时候,我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我们曾经共度过的每一段时光。
&&&&我决定给她看那幅画。
&&&&我希望,从这夜起始,我们都能打开心扉面对彼此。
&&&&我所期待的,没有发生。
&&&&看到画,她有惊喜,有感动,但那扇门,她仍旧紧紧闭合着,不愿向我打开。
&&&&欢爱过后,她在我的怀中安然睡去,我仰面平躺,睁着双眼一动不动,胸口沉甸甸的,胸口下的心思却轻得仿佛虚无。
&&&&也许那些真的不重要吧……最后,我对自己说。
&&&&第一次见到锦瑟,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李氏。
&&&&并不是说她二人的姿容有何相像之处,若论姿容,锦瑟语笑嫣然、举手投足之间倒有几分年氏的影子。
&&&&相似的是眼神,平静如镜的表面下隐藏着一股一般人难以察觉的力量,蓄势待发,偶然渗出几丝锐气。
&&&&这样的女子是罕见的。
&&&&她们不简单地依附男人、任何人,有着自己的主见和,并愿意为此努力付出。
&&&&我曾经因此对李氏寄予厚望。
&&&&我期待她能为我生养教导出与众不同、强而有力的后继之人。
&&&&然而李氏为我生下的三个儿子……弘昐、弘昀均幼年早殇,弘时又差强人意。
&&&&于是后来我便弃了这个念想。
&&&&我明白皇后为什么把锦瑟安插到我的身边。
&&&&作为一个皇后,皇帝专情是她义不容辞必须予以制止的一个状况。
&&&&我一直的拒绝选妃纳嫔,已经让她别无选择。
&&&&相比揣摩皇后的心思,我更好奇琴儿怎么看待这件事。
&&&&结果是我再一次失望。
&&&&她似乎整颗心都吊在绶恩身上,对其他任何人与事都全然不在乎。
&&&&绶恩遇害,琴儿她极具智慧地找出了凶手。
&&&&我却无法为她的成功感到宽慰。
&&&&思绪迷乱,茫然无解。
&&&&她真的爱我吗?
&&&&是,她把江山给了我,可是这就能说明她爱我吗?
&&&&弘历只说在我和他之间,她选择了我,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做出这一个选择的理由。
&&&&也许是她看出我的势在必得,顺水推舟;又也许不过是觉得弘历还太年少,时候尚早。
&&&&何况,她的手心仍旧掌握着能与我制衡的权力。
&&&&而且,每当有事发生,她总能轻易地从我们的关系中抽离出去,独自一人掌控一切。
&&&&界限鲜明得让我脊背生寒,恍惚觉得我们仿佛从未曾走近过……
&&&&甚至,若有需要,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我、胁迫我,像这一次,像多年前在那个破庙……
&&&&原来,折腾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没变,我还是我,她也还是她。
&&&&然后,弘时死了。
&&&&不是我想怀疑她,而是由不得我不怀疑她。
&&&&弘时他实在死得太蹊跷,在监禁如此森严的房子里,突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气了,除了神秘莫测的暗影,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办得到。
&&&&那日,我也是看着齐妃的那个样子,心中过于哀恸以至口不择言一句,全没料到这一无心之失,险些酿成我毕生遗憾。
&&&&在她昏睡不醒的那一百零一天里,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彻底地醒不过来了,我还会不会有足够的勇气继续以后的生活……
&&&&相较之下,弘历倒是十分镇静,该干嘛干嘛,一件都不耽误。我一直为此讶异不已。
&&&&她醒了,听闻这个喜讯,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放下手中朱笔,掩面无声泪流。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眼睛里,原来有那么多的水……
&&&&这件事后,她在我原本就看不透的那张脸上面,又增加了一层厚厚的面粳开始夜以继日全时段地与我做戏,我更加地辨别不出她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得清淡朦胧,像秋冬早晨弥满湿润水汽的晨雾,目光投进去,会发觉内里尽皆是白茫茫凄静一片,所有景物都一下子变得很遥远,隐隐约约地躲在雾里,像一个飘渺的迷失的梦境,令人心缩得紧紧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那是不可言说的古老禁忌。
&&&&于是我明白了,我已经不复拥有她的信任。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
&&&&只有继续下去,继续按着她初始的心意,往前走下去。
&&&&不论她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让我坐上这个位置,我都会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完成她这一个心愿。
&&&&你倾情扮演一个贵妃,那么我也陪着扮演一个皇帝吧。
&&&&似乎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可我还是先扛不住了。
&&&&我能做天下人的皇帝,可是我不想做她的皇帝,我只想做她的……胤禛。
&&&&求和的话我说不出口,又或者是,我也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一路走到今天,我真的想通了。
&&&&真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我请皇后不要再为后宫增加人数……
&&&&我尝试着和琴儿她谈心,什么都说,句句实话……
&&&&我不敢奢望她会原谅我,我只求她能对我少那么一点儿冷酷。
&&&&然而,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那晚我病了,我拉住她喊她别赚她却一根根掰开了我的手指,走了。
&&&&看着她一步一步踏向门口,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胤禛,你真傻!我奠空蓦然闪耀出这样一行大字,像焰火熊熊燃烧,从眼眶一直灼进心里……
&&&&晕晕乎乎之间,我记起多年前潭拓寺那个老方丈,记起他倒给我那杯烫手的茶,记起那个我受烫失手摔碎的茶杯……
&&&&或许,是真的到了不能不放下的时候了……
&&&&皇后自垂髫之年便陪在我身爆成年后嫁给我,谦和贤惠,孝顺恭敬,四十年如—日,任再挑剔的人都不可能说得出半句不好。
&&&&更何况,皇后她多年吃斋念佛,心慈得就连咬了自己一口的毒蝎子都会放生。
&&&&这样一个人,教我如何能相信她会落手扼杀一条人命?
&&&&为福惠报仇?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勉强了一点吧?
&&&&所以,请原谅我,琴儿,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去相信你……
&&&&等我从病魔手里挣扎着醒过来,发觉床头端端正正坐了一个人。
&&&&“弘历?”我微微一愣。
&&&&他静静凝视我良久,开口,“我一直守在这里等你醒来,只是想告诉你,她走了,是被你逼走的。”语气冷得每一个字都能结成硬硬的冰块,掉到地上一砸一个坑。
&&&&什么?她走了?我逼走的?我胸腔猛然一阵翻腾,呛出一大口鲜血。
&&&&他视若无睹,一扯袍脚,施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我的病情日益恶化,喝药喝到失去味觉。
&&&&再后来,十三走了。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因为和那些御医大臣争吵了太久,以至去晚了。
&&&&从怡亲王府出来,风呼啸着贯穿整条长街,仿佛同时也贯穿了我的胸膛,留下空空荡荡一片寂寥。
&&&&缓缓抬起头,我看见天空布满阴霾,上面颤颤悠悠吊着一弯月钩,纤细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琴儿……这个名字又一次卡紧了我的喉管,像过去无数个突然醒来的深夜。
&&&&失魂落魄风立半晌,混沌的愁绪骤然清晰。
&&&&我才意识到自己被潭拓寺的那个老秃驴给唬了。
&&&&手上的一杯茶,怎么能和心上的一个人相提并论?
&&&&“锦瑟,如果你有一只十分喜爱的雀儿,可是它心很野总不着家,你会怎么办?”回宫的马车上,我斜睨锦瑟一眼,悠悠问她道。
&&&&她眼睫长垂,迟疑好一阵,“把它的翅羽剪了,让它飞不远。再不行,就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
&&&&听见她的回答,我缓缓合上双目,暗暗叹息,既然没办法放下,那就抓牢点儿吧……
&&&&琴儿会回来祭十三,这一点我确信不疑,我只是不确定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对友情,她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执着。
&&&&曾经,我极为痛恨这一点,但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指望。
&&&&所以,这其中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我找来弘历,请求他的协助。
&&&&他沉思好久,才点了点头。
&&&&他确实对她出奇了解。
&&&&他分析出了她将出现的地点——贤良祠,将潜入祭奠的时间——寅时,以及她回京将采取的路线……
&&&&事实验证了他全部的推测。
&&&&事成之后,我怔在原地,站了好长一阵,缓缓转身回到暗室,拍拍独坐在昏暗灯光中宛若雕像的那人的肩,叹道,“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
&&&&他不作声,身子僵硬一动不动,紧接着我看见他面前地上的一大滩水渍。
&&&&我的眼圈突然也湿了。
&&&&砍的是她的翅羽,鲜血却切切实实、点点滴滴从我们的心尖淌落……
&&&&她回来了,我的身体也渐渐康复了。
&&&&到底,心病还须心药医。
&&&&眺目望向窗外,阳光从碧绿的叶片缝隙里漏下来,明晃晃地闪着金光,刺得我的眼酸酸地疼。
&&&&“皇上……”皇后凝眉望向我,欲言又止。
&&&&我懂得她心思,也体恤她的忧虑,理解她的难处。
&&&&于是我问她,“朕打算册封锦瑟,皇后你意下如何?”
&&&&她略一愕然,舒眉颌首,“锦瑟姑娘品貌双全,确是不可多得。至于册封之事,悉凭皇上安排。”
&&&&轻轻抚摸鼻烟壶上的鹌鹑图样,心中寂然。
&&&&我想我真的老了,折腾够了,到如今就只求个安宁。
&&&&可每当见到琴儿,我还是会心浮气躁,做出一些很无稽的事来,而这些举止落进她的眼里,她只是了悟地淡淡一笑,宛若那坐在云朵上的神灵,对凡人的庸俗大方地给予包容和谅解,令我沮丧不已。
&&&&九年九月,皇后薨了。
&&&&在灵堂,我见到琴儿,静静地站在飘拂的白帐之间,面容干净,没有一条泪痕、一颗泪珠。
&&&&纸钱密密麻麻洒下来,如滚滚倾泻的时间洪流,倏然将我冲回到十二岁那一年的那一天……
&&&&我久久凝望那个愤怒的少年和他漠然的母亲,心奇异平静,像无风的山谷佣,不起一丝波澜。
&&&&“那个女人把你从我怀里抢赚你却为了那个女人恨我,试问我为什么还要爱你?”在人生的最后,她终于回答了他。
&&&&计算了一辈子人心,才恍然觉悟,女人心,我甚至连读懂题意都十分勉强……
&&&&十年春,紫禁城,静怡轩,选秀遇刺。
&&&&原以为死到临头我会很恐慌,却没想到此时此刻,我居然十分镇静。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刀面反射的阳光太刺眼,我的眼前出现幻觉。
&&&&都是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芝麻小事,譬如……
&&&&琴儿不会用火石,总是捣鼓了半天最后还要去别处借火。
&&&&琴儿抱着襁褓里的弘历,一会龇牙咧嘴,一会鼓腮瞪眼,花样百变扮鬼脸,逗得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琴儿冬天问厨房要了一小筐金薯,无人时便偷偷拿两个放进取暖用悼炉里,烤得满屋浓香。
&&&&琴儿坐在弘历的摇篮旁,一下、一下,耐心地推着摇篮、摇着蒲扇,替他驱赶夏日的燥热和蚊虫。
&&&&为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记得那么清楚?
&&&&我没有死。是琴儿。她扑过来,帮我挡了这致命的一刀。
&&&&我的龙袍全被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分不清哪一块是我的,哪一块是她的……与此相反的是琴儿的脸色,还有唇色,白得像纸一样。
&&&&我愣住了,直到听见吕四娘的哭喊,才猝然回神。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一股腐心蚀骨的剧烈痛楚,倏然汹涌从我的胸口泛滥而出,蔓延至每一寸肌肤骨骼。
&&&&不,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扔下我!
&&&&醒过来,请你一定醒过来!
&&&&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只除了失去你这一件……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包括我的生命,如果让我活下去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宁愿去死!
&&&&彻痛之下,我完全乱了方寸,忘了她是如何特殊,只是恐惧,犹如遭遇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般的恐惧。
&&&&看着她缓缓睁开双眼,我激动得心都要蹦了出来。
&&&&可是她看向我的眼神,很冷漠,我的心噔的一声又沉到了谷底。
&&&&她为我向吕四娘恳求,我呆呆地坐在一旁,听着听着,肋骨下的那个深谷突然涨满了酸水。
&&&&我真没用!还要心爱的女人巴巴地去为我乞求……真不如死了算了呢!可是这样我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这么拼了命地救我吗?
&&&&茫然。
&&&&她握着我的手越来越凉,我的心也越来越凉。
&&&&吕四娘带着同党撤离了,御林军蜂拥似得冲进来,我完全顾不上骂他们饭桶,只一个劲抱着陷入昏迷的琴儿大喊太医。
&&&&虽然我明知道她不会死,可是因为是她,我就还是会止不住地失控失态,这是个极其糟糕的问题。
&&&&因为就是这一点,令我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心……
&&&&在她醒之前我原是打算许给她一定的自由,条件是她时不时还会回来我身爆也不需要做什么,就让我见上她一面就已经很好很满足。
&&&&可是当她张口就问暗影,要我把那个什么隐放出来,我忽然就情绪失控了,不明白为什么她心心念念都是要离开我!于是对她吼。
&&&&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看着我,双眸愈来愈深,愈来愈空,到最后,里面什么也看不清,也什么都没有。
&&&&但这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的感情已经被她判了死刑,只是惊惶无措于她莫名的大笑,那笑声比哭声还凄凉,百倍。
&&&&弘历匆匆赶回来,一看过她就奔过来找我打了一架。
&&&&结果毫无疑问,我输了。
&&&&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倒是没有觉得有多愤怒,只是遗憾在脸上的伤好全之前不能去看琴儿。
&&&&她拒绝立后。对此我并不意外,但还是感到难过。
&&&&我想亲自去劝说她,去到却正好碰见她和弘历对话。
&&&&“孩儿是不懂。您明明那么爱皇阿玛,为什么又拒绝他立你为后?”
&&&&“爱?你知道爱是什么样子的吗?爱,就像那青花瓷,精致秀丽,令人目眩神迷,不能释手。爱,就像那青花瓷,能历烈火焚烤而弥坚,历时间流逝而弥新。但是爱,亦像那青花瓷,经不起人手的这么一松……啪的一声,就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您的意思是,您决定放手?”
&&&&“是,我决定放手!”她看着我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风过,大朵大朵的槐花纷纷扬扬从头顶掉落,簌簌作响。
&&&&突然,一股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将我重重淹没,我的眼前出现无数精致瓷器,一个连着一个噗噗破裂,碎片弥满天空,像冰雹一样疯狂地砸下来……
&&&&满腔热意倏地从心底窜上来,我只能拼命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她,才勉强抑制住它没有夺眶而出。
&&&&“可是我不放!无论你同意与否,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永远,都必须呆在我的身薄”我深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走。
&&&&可是一出门口,我就周身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苏培盛及时扶住我的话。
&&&&“你不可以这样对她!”是夜,弘历来到养心殿,大义凛然地注视着我说。
&&&&“是吗?那我应该怎样对她?放她离开吗?你舍得?”我静静看着他,反问道。
&&&&他无语噎言,拧紧了眉头。
&&&&我幽泳息一声,缓缓垂下了眼睑。
&&&&空气里,淡淡的薄荷香无声流散,丝丝入心,透心凉。
&&&&那段漫长的喝药的日子在摧毁我的味觉的同时,也带走了我绝大多数的嗅觉,薄荷香是如今我唯一能闻得出的气味。
&&&&那是,琴儿的味道……
&&&&“皇阿玛教训得是。”蓦然弘历道。
&&&&惊讶抬头,我看见他唇边的半个笑容,那不是无奈接受的笑,是心意笃定的笑,不禁凝眉。
&&&&骤然我脑海电光一闪,他竟然是……
&&&&心迅疾下沉,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斗,最初与兄弟斗,后来与逆臣斗,现在还要与儿子斗……
&&&&我差人去传弘昼来见,他打着呵欠走进来,我霎时间就失了谈话的兴致。
&&&&有什么可说的呢?他惯来懒散,游手好闲,终日流连于戏院、赌场、青楼……让他与弘历抗衡,岂不可笑?
&&&&唯有另辟蹊径。
&&&&于是我开始宠谦嫔。
&&&&她的背后集结了皇后和年妃两股外戚的力量,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对她不敢忽视的主要原因。
&&&&这样一个女人,自然是我下一个儿子母亲的不二选择。
&&&&那个该死的敬事房老太监吃饱了撑的,竟然跑到琴儿面前去多嘴。
&&&&我叫人把他收的那锭金子塞进了他的喉咙管。
&&&&这场战争之关乎我和弘历两个人,谁都不应该把她扯进来。
&&&&我常常登上琴儿隔壁院的阁楼,用西洋望远镜偷看她。
&&&&看她一件一件将绶恩的玩具摆在石桌上晒。
&&&&看她一朵一朵将完整的桂花拣进海碗预备制糕点。
&&&&看她一天一天倚在门廊柱子上等稀稀落落的秋雨沥干。
&&&&弘历每天都会去看她,有的时候看着她微笑着亲吻他的额,我会嫉妒地想要冲过去告诉她,此时此刻她之所以在这里,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我不能,我知道她有多爱他。这样的打击,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又或宅我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万一她知道了内情可仍旧一如既往地爱他呢?
&&&&我再输不起……
&&&&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黑燕,成了她的新朋友。
&&&&看着她喂它鸟食,我想起弘时。
&&&&那个孩子,从小就爱养鸽子,对女人也没对鸽子那么上心。
&&&&现如今琢磨起来,他是对的。同样一片真心交托出去,人会令你失望,鸟兽反而不会。
&&&&谦嫔有喜了,这是我一直企盼的,但当它真的发生,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不过还是大行犒赏,无论如何,计划还是要继续的。
&&&&只可惜事件发展倾向并不利我。
&&&&消息传出,朝野震荡,一班王公大臣轮番进言,要求立太子,我被他们烦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加封弘历、弘昼为亲王,才勉强平息了这锅沸水。
&&&&我开始频繁地点弘历出京办差,理由杂七杂八,名目繁多,试图借机削弱他在京中的势力。
&&&&这其中也有一点儿别的原因,比较不光彩的一点儿原因。
&&&&当谦嫔怀孕,我也就失了借房事泻火的兴致,于是弘历和琴儿的依偎拥抱愈发令我难以忍受起来……
&&&&禁不住自我唾弃。爱新觉罗-胤禛,你的心理如此阴暗,无怪乎琴儿会选择放手……
&&&&岁末各附属国部落进贡的时候,印度使节找到张廷玉,表示希望我能单独约见一下他,有紧要事相商。
&&&&我基本明白他想要和我说什么。自莫卧儿皇帝奥朗则布死后,国内形势急剧恶化,几大家族划界而治,帝国处于解体边缘,如此良机,其邻国波斯自然是虎视眈眈,其欲逐逐……
&&&&这固然是他国国事,与我大清无多牵连,但边疆混乱终归不益……适,不妨听听他有何话讲,再做定夺。
&&&&见着面,他首先献上一颗的金刚钻,纯净透明中带着浅浅的玫瑰红色,光采极为鲜明,魅力四射,闪耀照人。
&&&&他介绍说这颗钻石名叫“大莫卧儿”,意思是“光明之海”。
&&&&光明之海?我心一动,忽然间对这颗石子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抚摩良久,我允诺,只要我一日还在,莫卧儿帝国就一日完整。
&&&&他欢喜而去,我手握钻石寂坐至夜深。
&&&&琴儿你说爱像青花瓷,经不起人手的这么一松……啪的一声,就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那么你又有没有听过,有一种爱,像金刚钻,捶不扁,砸不烂,摔不碎,烤不坏,永如新……
&&&&我想把这颗石子送给她,可不巧遇上了个糟糕的时间。
&&&&造化和百福走了,一前一后,中间只隔了一天。
&&&&“你最好放我赚我不想恨你!”她冷冷看着我,甩手狠狠扔下这样一句,转头就走。
&&&&大冬天的,我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大桶冰水,冻得全身每一个骨节都在嘎嘎作响。
&&&&不!琴儿,很抱歉,我是永远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我可以失去一切,权力,皇位,乃至生命,都不能失去你!
&&&&即使这样会让你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的生命里还有我,就好……
&&&&当我以为此生都无可能再享受到她的温柔,她却走出了那个院子,来到我的病床边。
&&&&淡淡的薄荷香入鼻,清新沁人心脾。软软的手掌心抚过,温暖熨人肺腑。妙曼温馨,恍然如昔。
&&&&“你真厉害,这么老了还能迷得人家小姑娘为你神魂颠倒……有那么聪明美丽的女人爱你,为什么你还一定要抓着我不放呢?”她叹息着说。
&&&&不由得唇畔掀起一波微笑,缓缓睁开双目回答她,“因为我爱的人是你……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她大惊失色,落荒而逃,撞倒了放水盆的架子,我对着地上那一大滩水渍愕然好久,无言苦笑。
&&&&“皇上?”谦嫔走进来,忐忑地喊我一声。
&&&&我抬起眼来凝视她,低声道一句,“谢谢!”
&&&&她突然红了眼眶,眸中泪光闪烁。
&&&&我沉默,又垂下了眼。
&&&&众人皆道当今圣上对谦嫔娘娘荣宠备至,可其中究竟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这许多年来,我对她真情实感说过的话,恐怕也就只这一句谢谢了……
&&&&轻声叹息。心内也有愧疚,然而又能如何?我的心很小,早就装满了。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我用过晚点循例服下一丸丹药,开始批折子。
&&&&不料批着批着,蓦然一阵头晕,同时间腹中一阵,剧痛难忍。
&&&&“来人!”我一手撑住御案,一手捂住腹部,艰难挤出一声唤。
&&&&“皇阿玛。”伴随一个朗润的男音,一袭宝蓝长袍翩然入来。
&&&&弘历。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我伏在案上,睁大了眼看着他,暗叹一声。
&&&&他缓步走近前,在我的膝前跪下,仰起头对我说,面容哀伤,语气慈悲,“皇阿玛,请您略忍一忍。相信我,很快就不痛了。”
&&&&他是对的,不一会,一股麻痹感汹涌袭来,我全身脱力,渐渐失去对四肢的控制,也渐渐感觉不到那如烈火焚烤的痛楚。
&&&&我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完全牵扯不动脸部肌肉,只能双目发直无可奈何地瞪着他。
&&&&“皇阿玛,对不起。”他热泪盈眶,抱住我的双腿,哽咽出声,“对不起。请永远不要原谅我。”
&&&&我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这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他?我们都是为爱别无选择。
&&&&可是我办不到,恍恍惚惚,倦意朦胧,身子越来越轻,飘飘忽忽,一点一点散入那无边无际的空茫之中……
&&&&遥遥的,有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我,黑眸深处细雪纷纷,一株花枝含笑,姝影飘香,妖冶多姿,漫随春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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