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市政府给农村户口无业青年有个体经营户纳税标准执照和政策资金化肥商店2年以上想扩大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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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说,走好王真波
一  三天了,滴酒没沾,浑身上下一点也不自在。其实按说应该来一点什么的,即使不是酒,至少来点润喉之物,干啤呀,咖啡呀,够味。不中?咋不中呢?这句话当真吗?一小口,不就一小口嘛,一小口也别想。算了算了,难道不喝还他妈的不行?当然要喝,要喝是不?想别的不好?我他妈的一辈子了,成不马戏团里的小丑了不是?还得干哪。兄弟我就是最好的干啤,穿唐装好啊,上海的,好啊,来点来点。嗯!这玩艺是重庆的;你小子是宁夏的;胡扯,甘肃的;别开玩笑,陕西的。嗯?!台湾那边还有李登辉闹“台独”呢。真的,你也听那“两国论”的狗屁话吧。嗯!真的只好心头上架把刀,准备忍了。知道明白想熬着不是?什么?什么?不打算熬说明白一点,怎么着?女人哪,蛇心毒婆,哈卵。东西没有喝个卵,都四十老几了,怎么弄也是白搭。睡吧睡吧,被子铺好,睡。  这样折腾了许久,其实家里除了自己连鬼也没有,只是一个人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凡事都会有其原因的,最根本的就是娘胎里造就了这副面孔。怎么讲呢?自己曾经是汪兆伦式的美男子,可三年的某一天,因企业不景气一挥手就把工作给扔了。三年来,我整天抱着酒瓶,晃晃悠悠地摇着日子。心想,人生至少应该有一个理想什么的,集中精力干点事。于是我买了几本《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当代》等,读后,开始学习写作。可是每写一个字,兴趣就落下一码,渐渐地发觉写文章是一个毫无兴味的爱好,不爱就罢了。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忍耐。于是咬咬牙,努力干两个钟头,可仍然提不起精神,看来是没救了。也许不是写文章的料,把写作作为自己的“追求”不太合理。我他妈的真是个大哈卵。想来想去,觉得最合适自己的工作就是什么了不做。不知不觉,一千多天时间就这样白白地在酒里泡走了。  平时我很少洗脸,大概也就在两三天前,当我偶尔洗脸面对镜子时简单不了相信,曾经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却因为多吃、酒熏等作用,美男子变成“丑八怪”了,简直就像他妈的《西游记》中的猪八戒――难看。眼睑下垂,脸颊与下颚之间的脂肪看上去就像个肉袋。鼻子虽居于膨的脸部中心位置,但却糟糟的松松垮垮的样子,很像一颗稀奇的老松果。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怪得有点异样,妈的。哈哈哈!好玩,我不禁对着镜子大笑一番。突然,对昨晚老婆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的奇怪行动有了幡然醒悟。是这副面孔作怪。日日夜看着这副怪相过日子岂能受得了?就是自己恐怕也受不了。老婆肯定是这样想的,女儿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对,没错。我老婆原本就是一个极为认真的女人。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终于揭开了谜底,我觉得舒坦,可接踵而来的――寂寞与贫困――难熬的寂寞,搅得人心惶惶。女人的心头比石头还要硬,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要走就走,没人拦你,你何必把现金、存折,甚至股票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自己连吃一口饭的本钱了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排场是少不了一笔数目的。哈哈,这女人,佩服佩服。以前这女人在时,整天像母亲给孩子零花钱似的,每天多少还有个十元五块的,可人一走,自己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这日子怎么过?习惯成自然,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喝酒的时候,却他妈的没酒,只能躺在被窝里煎熬着,等待着世界末日的临近。  人虽躺下,却不能入眠。两眼盯着某处出神,一股股被挫败的恼火油然爬满心头。妈的,自己晃晃悠悠的日子哪里错了?浑身不舒服,在床上吱呀吱呀着。枕边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彩电、落地台灯、VCD、筷子和碗等;还有烟灰缸、方便面的纸碗、报纸、烟盒、各类酒瓶等等,散乱不堪。他妈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都睡到枕边来了?瞧,还有她妈的拧螺丝钉的玩艺儿,还有一张市内交通图,电池滚得满处都是。怎么了闹不明白,除这些杂七杂八的物件陪着外,我他妈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二  我在家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想到街上溜达溜达。我迈着醉步,朝车站方向走去。从这里到车站大约需要半个小时。我肚子有点饿了,要是途中能吃上点东西那太好不过了――一路走一路这么想着。我真希望此时天上能掉下一个烧饼来。  我漫不经心地行走在去车站的途中。你看,那一道长长的斜坡,阳光折射到上面,光彩耀眼夺目。举着望去,街两边的白杨树似乎倒映在碧蓝的天空里,十分美丽,感觉不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右边马路上冒出一家卖旧书的店子来,吃了一惊。我想起以前工作时,每天乘车上下班途经这条路时,从来没见过什么书店。要是有书店的话,我一定会经常光顾的,一定提高了修养增长了知识不是?不至于日夜迷恋于酒,弄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换句话说,这里本来是没有书店的,可如今开了,对我来说却已经迟了。我现在这副模样,与书似乎挨不上边!甭管怎么说,还是进去看看再说。虽是新开张的店,大概是资金不足,感觉店面很小,且不难看出是民房改造的,瞧这门窗。我随手拉开木制玻璃门走了进去。  门中央有一排书架,各种各样的书放在左右面墙的书架上。不高不矮随手可取。只需十元人民币就可买三本没有封套的文集,教你如何学电脑,提高打桥牌技术的书,娱乐小说、过期电影杂志等等。总体感觉杂乱无章。正前方是收银台,一个红光满面、年约五十左右的男子,正坐着聚精会神地看中央电视台的实况转播,音量开得很大,以致我进来时毫无察觉。在这样的书店里,想找一些提高修养和增长知识的书实在是比较困难的,刚才那些快乐的想法就像气球还未来得及升空就爆炸了,很扫兴。我无意识地伸手取下一本《喜迎香港回归》,翻了翻随即又放回去。我知道,明年是1997年,是中国收回香港的时间。我又在书店里走马观花了一下,便走出了店门。只两三步远,突听到背后有人叫着:“装神弄鬼还是知道的。”声音有些刺耳,不禁一惊,回头一看,发现那个老头正全身心地关注着电视,嘴上不停地说道:“他们全身都带着臭气,这是年轻女顾客反映的。啊,臭,啊,真臭。”声音比电视还响,看来他的确是那种很厉害的老头,吵架绝没有对手,于是我慌慌张张地走出店门。  一口气来到听不见骂声的地方,静静地思考起来,觉得老头的态度无法让人接受,欺负人怎么的?真是个疯老头。再说店里没有其他顾客,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吗?!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莫非他神经有点问题?和这种人是没什么必要去争长论短的。  我一路走着,留心着欲找个合适之地方便方便。妈的,到底是他妈的,谁出这么个馊主意,在人行道显眼的地方弄了个宽80公分,高50公分,厚边差不多50公分的水泥浇铸的白色油漆花坛来。真想得出来,这玩艺放在人行道上起个什么作用?评估美化生活环境,美个卵,瞧里面的花全死了,都成枯草了,倒是杂草长得旺盛,简直成了行人们的“垃圾箱”了,箱子里已经扔满了垃圾,如空瓶、便当盒、餐巾纸和女人卫生巾等等,真是乱七八糟,不堪入目。更好笑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叫“刘德华”的签名,和一些俗不可耐的绘画。这些东西看起来花费并不少吧!我站在花坛前沉思很久。哈哈哈!总算找到一个好地方,了却了一桩心事。啊,真爽真爽啊。我傻笑着走开了,像一只驼鸟似的。忽然,感到马路对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动,抬眼望去,原来是闪闪发光的颇有现代意识的治安岗亭,岗亭里一位治安警察正朝这边张望。  人倒霉喝凉水都会碜牙。虽然只是小便而已,只是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且白天黑夜一直穿着这身衣服,好几个星期也没有洗过澡,这副模样看起来完全够得上犯罪嫌疑,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卷入一件冤假错案那就惨了。胡乱想着,慌忙中脚步放快起来。一个治安警察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这是一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年轻警察,开始提问:“你,干什么?”“啊,没干什么,只是……”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警察问道:“你去一个那边治安办公室好吗?”  “叫什么名字?”  “欧阳啸天。”  “家住哪儿?”  “和平街。”  “和平街几号?”  “河滨花园A栋202号。”  “职业?”  “无业。”  “刚才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只是在那里小便了一下。”  警察不再追问。“请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在上面,可以吗?”警察用手指着一张桌子说。突然,警察看见我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冒出一样什么东西,便说:“那口袋里的也请一道拿出来放在这里。”于是我把全部口袋里的东西,诸如过期火车票、帐面为零的存折、妻子名下的信用卡、酒店的打折券以及一张宾馆休闲中心的贵宾卡等一件一件都排放在桌子上。  警察说:“去那举手站好,可以吗!”说着,便把我从上到下认认真真的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然后拿起我过去的工作证小声念道:“日出生。涟滨合作化工厂。”“你出门一分钱都不带?”警察问。“只是去一下车站,打算马上就回去的。”警察并没再提问什么问题。“现在去哪里?”“到车站后就回家。”  “你呀,不要在花坛这些公共场所随便大小便,懂吗?这样很不文明,也不利于环境保护。懂吗?好了,没事了,走吧。”  一场虚惊结束,自己获得了赦免。  啊,也真是,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呢?居然连一句话也不敢反驳,都是他妈的哈卵。我出了治安办公室,一路想着。窨如何是好?拐进左边的上坡路,却让我意外地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期的朋友潘元。对,这小子,不错。我若有所思地朝一家商店旁边的公用电视亭走去。三  潘元是贵州人。“大跃进”那年,他的家乡闹饥荒,父母先后饿死,年仅五岁的他跟着姐姐上小学、中学,再后来他和姐妹都安排了工作。潘元在一家企业当工人;姐姐分配到铁路,后来调大西北了。潘元在工厂一干就是二十几年,他和厂里的职工们也就有了交情,并且和一个老工人的女儿结了婚。但很不增,他和老婆刚生下一个女孩,两个月后就病逝了。姐姐怕他不会带孩子,特地从大西北赶来,好说歹说终于把潘元的女儿带走了。从此,潘元经常四处游荡,完全不把人言和道德标准放在眼里,像一只野狼。这种生活与自己的生活非常相似,于是经常来往交流,成了我友人中唯一的知已。  潘元加入我的组合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都还在单位上班,没少花气力,每天忙这忙那,真是够认真的。可对自己来说还是个小字辈,换句话说,自己的工作尚未得到肯定,而潘元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对工作的热情……关于我和潘元的交往,即使在我们都下了岗的三年中,双方也总是碰碰面。别的客人提着礼品慕名而来,而我却自己饮酒,然后醉态朦胧地和他们开玩笑,说得唾沫飞溅,露出本性来,以致客人大失所望而归,日后再不登门。潘元也是同一级别的客人,但发现我的“缺点”后,却并没有断绝往来。自已也不时在经过其处时拜访看望他。先是相互之间以客套相称,后来就随便了。  可今天,打破常规了。似乎有什么喜事在胸中撞着,很有信心地给潘元挂了电话。  “喂――喂――”  “啊,是我。”  “啊?”  “是我呀。”  “啊”  “没事吧?你――”  “啊,没事。怎么了?”  “呀,只是脸很可怕的。”  “受伤了?”  “呀呀呀,倒不是这个,老婆没有了。”  “夏冰鹃,她去哪里了?”  “呀,不晓得。没钱了,所以想到你这里来。”  “嗯。”  “哎,不好意思,来打搅你了。”  “来就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呀,算了算了,不废话了,半个小时就到,请来车站?”  “干嘛?”  “不是没钱吗?出口处等。”  “啊,明白。好吧。”  “一定来。”  “一定。”  从潘元手中接过零钱,付了车费走出。街道旁的店铺是否还在经营尚不可知,粮店、茶馆、小酒屋、发廊的装饰灯连成一线,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穿过一扇扇塑料花编成的门楣,走出五颜六色的商业街往右拐,进入一条白色的单行道。潘元与我肩并肩的像一对落难亲兄弟。右边是一个丘陵地带,昏暗的杉木林,林中有一条细细的小道时隐时现。  “到我家是不?”  “家里有酒没有?”  “没有。”  “那还不如去前面的万利隆。去那里买得了。”  “可以啊,走吧。”  两人在十字路红绿灯前停下来,潘元指着对面说:“那就是万利隆。”  一间间黑色的铺位,分别为肉店、鱼店、杂货店,并列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大超市。所有人都在卖力地工作着。中央广场是一些时尚玩艺,如白色与粉红相间的彩柱,圆桌圆椅,以及朝天撑开的巨大的圆圆的遮阳伞等。冰淇凌、烧烤,还有一个颇大的游乐场,但冷冷清清的。整个商场就只有潘元和我两位顾客。把白酒、啤酒、罐头啤酒、小吃、香烟等放入购物袋,结完帐后,我便克制不住了,迫不及待地从袋中取出一瓶啤酒,“哧啦”拉开,一口气喝个精光,爽!好像身心得到抚慰。到桌前尚未落座,已经有两瓶啤酒下肚了。  有了啤酒的滋润,我的心情非常好,信步走回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再往前散散步吧,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说。过了红绿灯向街道左边转过去,只见右边有一条小路。这边走吧,两个人说着走了进去。这是一条斜坡路,走着走着朝右边一望,眼前豁然开朗:店铺看不见了,却见四五块巨大的草坪。原来是来时的老路,在下面时被长长的斜坡挡住了视线,所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爬上坡顶,左边是一个用树木架设的门洞,看起来很奇特,原来是直径2米左右的老树自然形成的,圆圆的门洞即是此路的入口处。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钻了进去。四处野草丛生,但看得出此道是人工开辟的,宽约3米,两边爬满了杂草。路边也不时见到一些水泥柱,再往里走,有秋千、跷跷板、跳跳床什么的,看来很像一个荒废的幼儿园。幼儿园给人印象总是一些年轻父母因工作忙,便将小孩寄养在这种地方。而这个幼儿园,却更像一个阴森森的墓地。阳光被茂密的树林遮档变暗淡,秋千以及供幼儿园玩耍的设施也老化了,变得怪模怪样。本来的油漆早已脱落,变得枯白,金属部分斑斑点点,露出锈红的伤口,埋在地下的水泥柱也被风沙掀起根部的尘土。阴森的寒气一阵阵袭来,令人毛骨悚然。我与潘元相互靠长椅上坐下来,默默地喝着啤酒。眼光不自觉地落在不远处一片鼓鼓的泥土上。这片泥土,一半被丛生的杂草包围着,看上去很像曾经泡过血似的。这里不仅出过事,而且不久将要走进恐怖电影。  一个祥和的上午,一群幼儿园在这里玩耍,他们尽情地唱啊、跳啊,玩得多欢畅。一双阴森恐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从树下扫来,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穿着迷彩服、手里摇着铃,尖叫着从沙场出现。其中一个小男孩被铃声震得天旋地转,朦胧中见到白色的脑浆喷出,再细看时,不明身份的男子去摇着铃不翼而飞了。家人一直等到深夜,不见小孩归来,于是找到了幼儿园的管理机关。后来政府组织了一只搜索队,最后在幼儿园一角发现了被残杀的男孩尸体,同时又离幼儿园不远处的树丫上发现自缢的凶手尸体。从此以后,这家幼儿园再也没人敢送来了。渐渐地,人们把这个曾发生过可怕杀人事件的幼儿园遗弃了,不时地想起那个受害小男孩,在心中默默地祈求亡灵安眠,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我不由问潘元:“你知道这个幼儿园吗?”“啊,不知道。”“说起来有点可怕。”“可怕?”潘元的脸色很难看。“哈卵,咋啦?”“不好?你瞧,那边还有几只狗。”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边一共有四五只狗在游荡呢。幼儿园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狗,不觉得奇怪吗?“还不快逃!”自己催促着,两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幼儿园。四  潘元住在二楼。楼上楼下原是一家。中间隔开后,另一半出租,上楼时,先从大门进,走到底,那儿有一扇玻璃门,推开门,爬上铁制的楼梯,再推开一扇门,这才算是到了潘元的家。这个家房屋设计不错,给人感觉很奇妙。在潘元这里喝酒不受限制,不知不觉呆了一周,今天早上有了新的变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潘元,早上说没钱了,得去一下学校。说完站起来推开门就走了。通常情况下,如果没钱,肯定去储蓄所,而潘元这小子没钱去学校,这令人不可思议。也许学校有人欠他的钱,去讨债也说不定,自己如此这般猜测着,起身下楼吃点东西。吃完三根油条和一杯牛奶后,回来斜躺在沙发上,一边慢条斯理地翻着几本杂志,一边细细打量着主人不在时的屋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边的一堆旧体育报纸。这么多旧报纸,着不多有一米多高,也不处理,天天打照面,不生晦气才怪。房间真是乱,什么音响装置、电冰箱、电视机、吉他、廉价食品、电饭煲、电视以及沙发等东西,好像从搬家那天起放在那里就一直没动过。甚至还有T恤衫、酱油、花瓶等等,所有这些玩艺好像都已失宠,可怜兮兮地被冷落在一起。像被火烤焦的茶色窗帘,在只有两块玻璃的窗子中间死气沉沉地垂落着。真遗憾,这小子的生活竟是如此糟糕。算了,好好收拾一下。我首先把报纸捆起来,放在院子里。食品放进冰箱,碗筷之类先让水泡着,该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散在外面的磁带放回盒子里。把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收拾完毕再一看,简直就像换了一间屋子。很好,如果保持这样的清爽干净,即使哪里出了小问题,一眼就能看得出。现在该好好整理窗帘了,于是走到窗边。这时,潘元回来了。  “你打扫屋子?”  我洋洋得意地回答:“是的。”说完倒在了沙发上。潘元看到桌上的存钱盒,急忙问到:“这钱都花了?”“不,没有,只用了一小部分。”说着把剩下的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潘元嘿嘿地笑着。  “妈的不跑白不跑,跑了还是白跑。”  “什么意思?”  “没借到。”  “一个子儿也没有?”  “没有,还没开口就被封在门外了,只好说是来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工可做。”  自己一屁股滑到地板上问道:“你小子想做临时工?”  “想做啊,可人家说我捡垃圾也没人要。”  “哎,说的也是啊,我们他妈的能干什么呢?”  “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们他妈的真去捡垃圾吗?”  “呸!”  “这有什么办法,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我一时想不明白,问道:“难道真的要去捡垃圾?没别的办法了?”  “我是打个比方。”  “这屋子里没有值钱的玩艺?”  “没有。”潘元一脸的不耐烦,看上去好像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自己急忙转移话题。  潘元解释说并不是一定要去捡垃圾,但到处找事做是肯定的,退一步讲,如果真要去捡垃圾也没什么丢人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都会偷懒,这就是命运。  我呢,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明早,干脆还是自己找个事情做。五  第二天早晨,我没吃饭就出门了。出门前,自己将最后一包方便面留给了潘元。我对潘元说:“我出去买点吃的,这包方便面你吃吧。今天你到东大桥那边碰碰运气,看那里有没有搬运工什么的。”我走上大街,整个城市都在吃早点,然而所有的早点铺子对我来说几乎是形同虚设,三角钱硬币在我口袋里如同三粒毫无用处的沙子。  阳光照耀着自己缺了一粒钮扣的皱巴巴的西服和脚上那双张开嘴的破皮鞋,这像一个标准的乞丐形象,没有人注意到我脸上还残存着倔犟和不服输。在一人苍蝇很多的米粉店前,自己的肠胃在食客们大吃大喝的声音和姿势的暗示下咕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我一闪身挤进了店内,目光瞄准了已经站起身来的一对母子,和那一大碗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还在桌上冒着热气的米粉。自己咽了咽唾沫,眼睛都直了。戴着小警察帽的小男孩站起来的时候对我说了句:“叔叔再见!”自己当然没听到,我在这对母子还没有完全转身的时候,一屁股坐下,风卷残云般地把米粉和汤卷进嘴里,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一个跑堂姑娘来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可自己却感到脸在发烧。身边一位牙齿残缺的老太太,把一块啃了一口的烧饼递给我,我没接,低着头敏捷地逃出了米粉店。  逃出米粉店后,我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在大街上,感到自己被抽去了筋骨,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  九点十分,我穿过狭窄而零乱的巷子来到“为民”中介所。嘴里嗑着瓜子老板娘说:“你来晚了,城建投资公司的保安岗位被人家刚拿走,还有一个商场要人,你去吗?”还有什么价钱可讲?去吧去吧。  我倒了三趟公交车,反方向又从错了两次,终于赶到新城开发区,临时搭建的各种店铺比比皆是,出租车站以及公共汽车站也是临时的。穿过马路,按图索骥,一路询问,终于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找到名曰“便民商店”的店铺。  “本季度最新款式!”“优惠价”等广告语在玻璃窗和透明的门墙上贴得到处都是,只要一推门,迎面而来的是:“欢迎光临。”不过今天倒是被当成“上帝”了。妈的,这些衣服都是谁来买?我一时还想不明白。  “喂,我是‘为民’服务所介绍来这里上班的,我叫欧阳啸天。”我向那女人说了一句,感觉不错。女人瞥了我一眼,急忙叫道:“哎哟?!难道是你?别骗人吧,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在西服店里做事的气质?稍微修修边幅好不好,真是的。原来是这样,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冷冰冰的言辞,没有丝毫亲切感,语气中流露着不满。那什么是你所要的“气质”呢?不说别的,就你那身打扮,上下颜色的搭配都有很多问题,还说什么气质,简直想吐。看来这个女人不好弄,稍有不顺就只有一条解雇的路可走。想想人间不管到哪里都充满了痛苦,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好感的女人,还得压抑着讨口饭吃。“请多关照。”  中年女人好像根本没听见,也根本没看见似的,一边用鼻子哼着“何不潇洒走一回”的小调,一边朝内室走去。真是一个不懂礼节的女人。我想做些什么,却不知从哪里下手,正想追上去问一问,却被一伙进店的客人拦住,眼看着中年女人进入内室。“喂,大姐!”一时着急,禁不住脱口喊了一声,但无济于事。中年女人是不是有些怪,连常识都不懂。至少应该对新来的店员做些示范解说不是?诸如碰到问题怎么处理。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怎么还不出来?没法,只好对着客人说:“欢迎光临”可能样子很难看,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但是,现在正是高峰的时候。啊,啊,啊,打起精神来。心里不停地鼓励自己,忽然,一位看上去很富有的妇人,拿着一件毛衣走到前面来:“请问,这是全羊毛的吗?还是人造毛?有没有比这再大一号的?”这种问题早不提晚不提,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对不起,请稍等一下。”  内室大概有5平方米大小。一张钢制的桌子,一个很小的平台,还有一个小冰箱。另外大量的存库服装全堆放在这里,既是办公室又是仓库。进门右边有一面大镜子。此刻,推开门,只见中年女人正在镜子面前搔手弄姿。怎么啦!这女人,但客人还等着,顾不了许多,只好硬着头皮对中年女人说:“对不起,打搅一下,因为客人……”中年女人停下,脸对着镜子说:“烦死人了,你没看见很忙不是,你不是店员吗?自己去处理。”说完扔掉手中的衣服,又埋头在一堆库存里找什么东西。我心中好像飞进一窝蜂似的,乱得无地自容,想说却不知如何说。客人走过来说:“那么就买这件吧。”说着递过来一张百元钞票。自己把毛衣卷成筒形,走到自动结算机旁抽了一个印有店名的袋子,将毛衣放进去。接下来是结算,毛衣的价格是68元,自己收了一百元,当然还得找还客人32元零头。但是,说出来很难为情,自己对结算机还不会使用和操作,只好再一次说:“请稍等一会。”于是拿着那张百元钞票又朝里屋跑去找中年女人。  推开门,见中年女人正好把库存中找到的服装穿在身上,在镜子面前摆着姿势,弯着腰,身体上某些部位在松松垮垮地晃荡。自己闭上眼,毫无情趣地问道:“打搅一下,只是结算的事想请教……”“你真烦人,这种小事难道还要问我,用心点做事好不好?”何为用心?正因为这样才来问问题的嘛。只好再说一句:“客人还在――”声音很微弱。“别说了,你他妈烦死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小事情别来烦我。我不知道,别来烦我。”女人不耐烦地说,突然心急火燎地将身上穿的衣服脱了。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自己惊慌慌张张地回到店里。打开自动结算机“咔咔嚓嚓”一阵怪响,好像要开始工作的样子,但输入后,却打印不出,只好用备用钱找了客人的零钱。感觉做完了这一件工作,但是新的客人什么时候来不知道,来了怎么办?与其这样担心,不如自己开始实战演习。新的客人果然不断地来,有的买帽子,有的买裙子。为这些客人结着帐,自动结算机操作也顺利了。而且嘴里不停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忙得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那女人在里面究意干什么?一边想着一边朝里屋走出,这才看见中年女人坐在钢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在她身边放着三个大纸袋,用圆珠笔写了“王燕”。中年女人也斜了一眼站在那茫然不知所措的我说:“这都是卖不掉的货色。”也就是说,这个叫王燕的中年女人,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不管不问,一门心思在仓库里整理这些“卖不掉”的货色,为自己挑选喜爱的款式。这女人确实太自私了。就同这种人在一起干活?虽不知这女人拿多少薪水,但作为都是被雇的员工来说,实在不公平。一个人拿着低廉的工资拼命地干活,而另一个人则在一边唱歌、跳舞、欢乐,他妈的这哪有“公平”二字?  “刚才,妈的,要是能帮一下,那――“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中年女人喝完茶,径直走了。自己一点反抗也没有,只得一个人乖乖地看着店子。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中年女人两手拎着一大堆东西,好像出远门似的回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朝内室走去。经过自己身边时,不经意地发现从袋子里露出一束蔬菜。好家伙,妈的原来是用上班时间干自己的活,买菜去了。看来处于更年期的女人很会开玩笑。“喂,那袋子是――”我用手指着一个袋子问道。“什么?”中年女人不耐烦地斜了自己一眼。“我要换衣服,请出去一下,好吗?”与其说是自己走出来,不如说是被这女人从屋里赶了出来。  妈的,这份工作竟然是这么个样子,明天干脆不来了。我抬胳膊看手表,总算到下午六点。然而现在去室内说明天不干了恐怕不妥,于是自己想了想,走到收银台旁,拉开抽屉抽了四张十元人民币,撕了一条白纸,草草写了收据按下手印,像个幽灵似的回到了潘元住处。六  晚上六点半左右,当我回到潘元住处时,潘元也回来了。他脸上涂脂沫粉,像个鬼似的,衣服破破烂烂,一副狼狈不堪逃回来的样子,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下脸色发青。“你没事吧?”我问他时他却一言不发。我把他拖到沙发上,“喂,打起精神来。”两手在其脸上敲打着,终于被我从他嘴里敲出两个字来:“干了。”“谁干了?”干什么?自己一边问道,一边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潘元一饮而尽,说:“逃吧。”一难种闻的低劣香水化妆品的气味直冲鼻孔。自己又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快说。”潘元一脸苦相地说:“今天上午,我近你说的去东大桥那边碰运气,可事没找着,却遇上了两个发廊小姐。”听到这里,我克制不住大笑:“哈哈哈,你把她们都干了。哈哈哈哈,在哪里干的?”“她们的发廊里。逃吧,快逃吧。”“你他的真臭!去浴室冲洗一下。”说着又倒了一杯啤酒,想边喝边听潘元的详细过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老实,一五一十地说了。嗨,真没想到像潘元这样一本正经的人,结果也鬼使差地被两个发廊小姐“强奸”了。  忽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潘元听到电话飞快地跑上楼去。我拿起话筒,那边传来类似唱歌的腔调:“我的花花公子,你为何匆匆离开呀?!我们的钱可还没给你呀。我们去贵府登门拜访吧,顺便给你带些礼物……?”没等这变调的声音说完,自己急急忙忙挂了电话。这两个货色说不定真的会找上门来。为避免危险起见,我抓了个酒瓶,拖起精疲力竭的潘元,慌慌张张地出了门。但是去哪里呢?想来想去,无路可走,只好暂时回到自己的家。  还好车站上没有碰到这两个发廊小姐,平安无事地换了车。只是潘元酒气熏天,虽然乘客稀少,但还是遭到了一些乘客的反感。潘元酒醒后,恢复了常态,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好像一只落水狗在舔着伤口。我随手捡起一张别人扔下的《体坛周报》,在淡白色的灯光下,不时地呷上一口酒,津津有味地读着本来毫无兴趣的体育新闻。  在外混了十几天,老婆和女儿根本没回来。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仍是什么样子。我首先让潘元去冲澡,其次是收拾起居室。弄好沙发上的坐垫,感觉散了架似的。潘元从浴室出来,像猴子一般弓着身子,满脸奇怪地问:“咦,夏冰娟呢?”  “不是说了吗,不在。”  “去哪儿了?”  “不知道。”  潘元一脸喜色:“难道夏冰娟走了?”  “可能。”  潘元更是心花怒放:“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你瞧我的样子,都什么模样了?”  “你以前他妈的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妈的,你废话真多。你呀,被发廊小姐强奸过后就成了这个熊样。”  潘元沉默下来。  “肚子饿吧?”  “没食欲。”  “要是饿了,吃的东西还是有的,去那边自己动手吧。”  “不是没钱吗?”  “是没钱。不过我老婆贮存了很多东西,这是她的习惯。冷冻箱里有很多东西,米也有。那边架子上还有甲鱼、乌龟之类的罐头。”  “乌龟这玩意我还没吃过。”  “现在吃吗?”  “如果是乌龟,倒是想吃点。”  “现在吃吗?”  “好的,就吃乌龟吧。”  “吃乌龟吧!”  被子当桌面,上面再垫一张旧报纸,潘元和我热火朝天地啃着乌龟。猴似的潘元说:“吃起来倒是不错的。还剩多少钱?”于是,我把口袋摸了一遍,掏出来排着,仔细地数,除了一张十元钞票外,其他小钱全部加起来不过五元。我不由问潘元:“那你怎么没钱?我搞不懂了。”  “上月我买了一把吉他。”  “是的。”  “真他妈的哈卵。花了多少钱?”  “一千二左右。”  “哈到家了,买这种玩艺。”  “对不起。”  “算了。会弹吗?”  “会。”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从门后找了一把旧吉他来。“弹一支我听听。”说完递了过去。潘元得意地弹了一段。看来这小子还有两下。随后说:“这样,你弹,我唱!”  “弹什么,你说吧,听你的。”  “最好是夜里去,身上弄得邋遢点,在车站门口你弹我唱。可以积攒些小钱。就这么定了,你看怎么样?”  “那样做太丢人了。”  “我也晓得难为情,但总比捡垃圾好不是。算了,我一个人去干。你走吧,现在就走,到你那可爱的发廊小姐怀抱里去。”  “还是一道干吧!”  “早就该这么说了。”  “好,练习吧。”  “现在?就练习?”说着,潘元急不可耐地一口喝光了啤酒,对着布帘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又弹了几支曲子。  “真他妈的笨,弹这种东西。要弹一些能让客人愿意掏腰包的曲子,也是大家都熟悉爱听的东西,明白吗?”说着踢了一下吉他。  潘元一头雾水,问:“弹什么曲子!?”  “什么都可以啊!”  于是潘元又“可开可开可开可开,可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地弹了一曲表现中国改革开放的《走进新时代》。若在路边还可以边弹边唱,搞这种事情真是他妈的大哈卵。  “不对不对。你不知道是不?是有歌词的那首,对吧,是不是?就是那个。”潘元又换了一支曲子,“恰兹恰兹恰兹恰兹”地开放拉调。于是随着音乐的节奏唱了起来,“没――有――枪――没――有――炮――”唱到这里,一副愕然的神情。实际上只记得这两句歌词。妈的,弹一些自己知道的才好唱啊。否则……可是,只会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别的好像都没戏。只好又打断潘元:“喂、喂,这歌,词不熟。”“你不知道?”说着,潘元露出一副怪模样来。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首比较熟悉的歌。“就弹这首吧,这是反映我们当年的知青生活。听着,‘村――里――有――姑――娘――叫――小――芳――’”我唱了起来。潘元傻傻地听着,“这歌我不会弹。”自己则一口气清唱了一遍,然后说:“不会弹?你早点说。《好汉歌》会吗?”说着抓起吉他自弹自唱“‘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这首歌还是唱不到头,挺有激情的。这种带有高亢的曲调应该是秀受年轻小伙子们欢迎的。”说着又唱了起来。很得意地唱完了最后一句,摇着晃脑地向潘元说:“就这支歌,知道吗?”见对方没有反应,感觉这小子确实没有音乐天赋。两人你来我往,但始终找不着共同目标,唱着唱着就不知不觉地呼呼大睡了。七  哩哩啦啦、哩哩啦啦、哩哩啦啦、哩哩啦啦……吵死人了,哪里来的鬼声音,真是哈卵。我睁开眼,下床拉开窗帘,弄子里传来唢呐声,还有鼓乐与鞭炮声。潘元睡得很死,我没叫醒他。自己在厕所里方便一下,就出门钻进弄子里去看。不看则罢,看了自己就抽了口冷气。那栋头上挂着国徽的办公大楼内的大会议室里,如今成了悼唁厅,花圈花花绿绿地摆满了一大溜,怕有百十来个,那花圈上的纸带上飘一飘的,很是好看着呢。那挂在钢筋上的祭幛一袋一袋的,不计其数,就像旧时大户人间冬天烘烤腊肉。哟,好不热闹,怕是个市长吧。自己便去看讣告,上面说邱山烈士。禁不住咪咪笑了起来,说什么卵烈士,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香港明年就回归了,还搞那一套。嗨,这不鸠山吗?真他妈是个太君!现在日本鬼子都进“村”了。我自言自语起来。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年,我初中刚毕业,便到一个叫杨家湾的偏远山区插队落户。春节期间,公社举办联欢会,自己所在的知青点排演《红灯记》。我扮的正是鸠山,可一上去就怯场,后来被知青办的邱主任打一巴掌。想不到这一巴掌打下去,我倒背下了整个剧本的台词。每每想起这些,自己觉得真是有趣。  “啥子鸠山,叫邱山,原来在知青办工作过。据说他快退休了,却为解救一位外商老板而被歹徒捅了一刀。骨灰盒刚从市殡仪馆接来哩。”旁边有人插话。看来这邱山烈士我认识。  “听说,人家可是个副市级,又是革命烈士,所以市政府办公室会通知各部门来。肯定热闹。”  “妈的,什么外商呀,不就是日本鬼子吗,绑得好。”我平素最讨厌那些日本鬼子,我奶奶就是那年被一名日本兵糟蹋后跳河自尽的。所以一听日本人心中极度反感。丁字街口,自己进了一家叫殡葬服务中心的店子,见里面最大的花圈比邱山的还要小,站柜台的是个牛高马大的中年妇女。我进去时,只见中年妇女正在镜子面前骚首弄姿。  “算了,这个还不穿不出去的。”说着脱下裙子,又开始脱毛衣。毛衣脱去一半,里面露出一只乳房,一只圆圆的乳头在眼前晃了晃。中年妇女低声骂了起来:“你贼眉鼠眼的在看什么?流氓!”  自己心想不看白不看,但还是顾及面子。“嗨,我咋个啦?”见对方不再说话,才得意地问花圈多少钱一个。  “58元。”中年妇女说。  “几张纸,这么贵。”  “这是精品呢,啥贵!你去歌舞厅点首歌,给唱歌的小姐献枝花就是20元,还是塑料的,那才叫贵呢!”  “不就是寄托哀思,表示一下意思吗?死了还要啥子精品?”我笑了起来。  出殡那天,潘元和我大清早就弄来一输三轮车往政府机关大院赶。俗话说得好,人死饭瓯开,不请人自来。没钱办执照怎么着,老子今天给市政府的烈士送殡,有种的你就来。自己一边架着车,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  来到丁字街口,我看见前面尽是蓝鸟、伏尔加、桑塔纳,还有警车什么的,就知道是各部、委、办、局前来送葬的车队,自己便很不谦虚的同潘元往中间插。那些卵司机心疼他们的高级轿车,就赶紧让开了。潘元和我都暗自好笑。  一会儿,有人编号挂白花,我们编的是18号,“‘18’不就是要发吗?”自己暗暗高兴。  “开饭了,开饭了,吃了好上山!”我们随着那些比市长、局长还牛皮的司机入了司机席。一些司机见不知从哪里拱出了这两个酸不溜秋的家伙,很是扫兴,扒两口便走。  “走你妈的,咱俩好好吃一顿。”我和潘元乐得敝开肚皮用劲胀。菜多,怎么也胀不完。看这么一碗碗的鸡鸭鱼肉就这么手腕一翻哗啦一下倒掉,很是痛心。自己后悔为啥没多带几个食品袋来打包回家。说真的,能装上几袋回去,也能省几天菜钱哟!  我们吃完饭,便坐在三轮车上边剔牙边等。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管事的按挂了白花的车发东西。我和潘元各接了一条精白沙,还有手套、毛巾和白花。“他妈的真大方,一条烟一百多块呢,天天有机关干部死才好!”自己一乐,便忙同潘元把手套、白花戴了,毛巾也围在脖子上。市政府的客气,得让广大群众看见才热闹。我自言自语着。  出殡了,大车小车一齐滚动,我们的三轮车横冲直撞,有人骂是哪个单位安排这么个破烂,出市政府的洋相。我和潘元装着没听见,上了一个小山冈,前面的灵车与小车全停了,骨灰盒被卸下由个人抱着,顿时爆竹便拼命地放,唢呐、鼓乐使径地吹,家属便放肆地哭。那堆花圈便一个接一个像花花绿绿的龙,花圈上的飘带像龙爪随风舞动,好看极了。不一会儿送葬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上了山。我和潘元找人问了问,便把白花往山边刺缝里一塞,一路啪啪啪啪开到村民组长坪时,在三轮车上打起嗑睡来。  送葬的队伍卸下骨灰盒,又吹吹打打浩浩荡荡一路威风地走了。我和潘元才上山,把村民组长找到一旁,说愿将我俩手里这两条精白沙兑这些花圈。  “烈士的东西你们也敢要?”  “在山上白烂了,不如我们拿回去。”  村民组长同葬坟的人一合计,都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烧饼,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烈士也暂时不理了,都来帮我和潘元摘下花圈上的那些飘带。花圈简直多得不得了,我和潘元出了几身大汗,足足跑了四趟。  第二天上午,足有一个月没回家的夏冰娟终于带着女儿回来了。看见满屋子花圈像死了人,自己和潘元还在吃早餐,气不打一处来:“哪里弄来这些花圈,你父母死了也用不着这么多!”边说边来拧我耳朵。  我神气了:“老婆,你总算回来了,很好。”接着,用手指着花圈说:“你知道吗?这还不是天上掉下的烧饼?你想想,不到十元钱一个呢。等下,我和潘元去租个门面,也开个什么‘殡葬服务店’,别人58元一个,我就35元一个。不信赚不到钱"”  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一片光明。看来,这些花花绿绿的花圈,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运……“太阳说,走好!”我喜欢昌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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