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某个部位随着心跳节奏少儿舞蹈的节奏跳动

跳动的尼龙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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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动的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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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份文档80后美女关于青春、叛逆、误会、逃亡、朋克、大麻、背叛和堕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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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年轻且绝望
I’m young and I’m hopelessI’m lost and I know thisGoing nowhere fast that’s what they sayI’m trouble I’ve fallenI’m angry at my fatherIt’s me against this world and I don’t careI don’t care――Good charlotte, “The young and the hopeless”
我年轻而绝望我迷失了,我也知道他们都说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急速到达我很烦恼,我很堕落我对我的爸爸发怒就算和整个世界对抗,我也不在乎不在乎――狂野夏洛特《年轻且绝望》
已经一点多了,我蹲在马路边儿上抽烟,街上人真少,只有汽车尾灯映红了本该沉睡的午夜。与鞋底亲密接触的不是柏油马路,而是数不清的烟蒂,在这月光普照的年代,都流行这个不是吗?无处不在的“加塞儿”――管你是挤公交车还是谈恋爱。“应该”这样的字眼早已经被打火机和啤酒蹂躏得不知去向。凌晨一点,我好像不“应该”在这儿独自席地而坐。五个小时前,我从酒吧里汗流浃背地走了出来,那乐队的键盘手竟然跑过来搭讪,真把我当果儿了吧?我这张妖精脸是不是就转化成了一个牌匾?我倒希望牌匾上写着:去你妈的!他说:“妹妹你经常看我们的演出吗?”我说:“是啊,很不错。”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们的乐队,也不想知道。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汗流浃背以减少泪水的流量,或者,是为了遇见谁。他说:“那送你一个我们录制的小样好了。”我说:“谢谢你,我经常在网上听。”他说:“这样支持我们,真是感激!”我除了微笑……他又说:“一块儿去喝一杯吧!”我已经紧张了――看着他发红的眼圈和不知疲倦的笑容,我断定他“飞”大了,加上他稍显魁梧的身材和刚刚说那句话的神态――他还向前迈了半步,我知道我在深秋还穿着的这条迷你短裙今天算是尽到了责任。我只好把嘴咧得更大一些,说:“哥哥,天都晚了,我得早点回家。”他已经抓住我的胳膊转身要走,当然,也准备拉着我一起走。他长得不难看,应该说,他有一张精致的脸――单眼皮的大眼睛,坚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嘴唇和无痕的皮肤,他的面目甚至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还是哭了,我知道我的眼泪并不是为他流的,但是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眼泪才是最厉害的武器,所以,我轻轻地回忆一下某个人,我就轻而易举地哭了出来。他还没迈开步,回头盯着我,是惊愕的眼神,那不知疲倦的笑容也机械化地垮掉了,然而他的手并没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紧了。他说:“你为什么哭了?”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种时候,我必须可怜巴巴。他脸上闪过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尽管很迅速,我依然从中嗅出了温和的味道。他说:“对不起,我――你很像我的妹妹,我――”他渐渐放开了手,脸上布满了刚刚一闪而过的表情――我知道了那温和的味道是内疚散发出来的。他头顶上空突然出现了半个滑板,在我瞪大眼睛的瞬间拍在了他的右肩上,他的身体随着滑板的下落也滑落出了我的视线,然后,我看见了贝音的脸,只有狰狞。包裹在我身体外部的皮肤全部被慌乱麻醉,我的眼睛睁得越大,我的视野变得越小,我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在我眼前攒动,呻吟声在咒骂声中格外清晰,仿佛呼吸停滞。然后大家都散去了,他被什么人带走了,贝音也带着什么人走了。他回望我的眼神还是绵长的温和;贝音却撇着嘴,不断向我投来恶毒的目光炸弹,他在斗殴中嘴角也破了。我感觉到了一个珍贵的东西在抽搐,然后眼泪便汹涌而出……总说等待是漫长的,我已经游离了五个小时等待了五个小时哭了五个小时,却浑然不觉。此刻,空气是暗红色的,我嗅着空气中混浊的各种味道,那味道不清晰不明朗,就像我混乱的思维。我不知道贝音的行为说明着什么?我的确是渴望遇见他的,我去酒吧就是为了遇见他,却竟然是这样的方式。他误会我了吗?他一定误会我了!他一定以为我和那个键盘手有什么!不然他怎么会那样凶狠地看我?如果他误会我了,他为什么还要动手打架?是为了我吗?也许他还在意!一定是!不!也许他们原本就有什么过节,只是恰好,恰好我在旁边!但他一定误会我了,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孩!我需要解释!解释?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对他说出了那种话,他根本不会在乎我是不是和谁怎样!更不需要我的解释!但我还是必须解释,那关乎我的品质,不能让他认为我是个随便的女孩!我把没抽完的半支烟狠狠地踩在脚下,像一个宣誓,烟蒂就像一个堆积尸体的山冈,更像一个祭坛。我拿出了电话,是的,我必须解释!我已经不自觉地发抖,按下了键,体会到了惶恐中时间流逝的速度,也许是因为心跳得太快而使它显得漫长吧?电话竟然通了,我的心更加迫切地跳动,跳动。“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您拨打的……”总是这样,我就像一个深沟里被他种植的花朵,没有人知道我的颜色,他总要偷偷地浇水,我总要逃避阳光,在分不清五颜六色的土坑里,消耗着虚弱的呼吸。没有这么快吧。他审美我的妖精脸将近一个月就疲劳了吗?离开的当日,我挎包里的东西少得可怜,这源于我的骄傲和即将被挽留的自信,然而我夺门而出后的四天里,这始终捆绑着我的骄傲却并没有让我好过多少,却成为我凌晨还蹲在马路边的原因――我已经囊中无银且无处可去了。贝音果然把电话打过来了,我以为他会同往常一样说刚刚不方便,却只听见他咀嚼不出语气的一句:“唐果,什么事?”唐果!唐果!他竟然叫我的大名!竟然如此冷静,仿佛我就是他的一个萍水相识?我相信我的瞳孔已经放大了,我遏制自己不要说出恶毒的语言,然后说:“我可以跟你借点儿钱么?”贝音家的防盗门上没有象征家庭美满和睦的红色对联,而是粘满了各个乐队的LOGO,错杂纷乱,花里胡哨的颜色标志了这的确是一个另类青年的大本营。门口似乎永远有一个垃圾袋,里面是无数零食的残骸,当然还有一些可以用堕落直接概括的东西。我在脚下的垃圾袋口看到了粘有少量血迹的白色棉团,必然地抽搐,眼前却竟然浮现了那温和的眼神。我按了门铃。明知道是徒劳,因为站在门口也能听见屋内嘈杂的音乐声,也许是下意识地拖延时间,这源于我喜爱逃避的本性。我确实要逃避了,心脏的剧烈跳动让我难以负荷,转身正欲离开,门开了,贝音赤裸着上身将门打开四十五度。我只能看着他赤裸的上身,看着他锁骨下面文的两颗星星和胸口怪异的卡通图案,因为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那是我眼泪的源头。我沉默不语,我在等待他拉我进去,因为我期望他拉我进去,那样,我就可以将我的骄傲卸下,背着她,太累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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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音说:“我站在门口等你很久了!”
我拼命地掩饰因窃喜而要涌上面颊的笑容,说:“对不起,我没有钱,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
贝音却用含有讥笑的口吻说:“没地方去了?我以为你会回家的。”
那一丝窃喜一毫秒钟就被愤怒扼杀,我狠狠地扣着自己的手指,觉得我的全部尊严都因这一句话而被践踏得面目全非,我狠狠地说:“你把钱借给我,有没有地方去不用你操心!”
贝音笑了,我依然没有看他的脸,只是把头低得更深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听着他的笑声仿佛特别猖狂,他说:“借钱还这么凶?是啊是啊,现在都是杨白劳的天下了。”他把钱包从裤子后兜里拿了出来,问:“公主,要多少啊?”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羞辱似的伤害,我跑下了楼梯,没有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我跑了不到十步,就被一个冲下来的臂膀拥住了,他的皮肤有些凉,我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我对酒精太过敏感,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相拥像被阻隔了一个世纪,我眼前一片眩晕,就倒在了他的肩上。好像他也知道,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再用双腿迈上这个台阶,他抱起我瘦弱的身躯,我体会到了一种力量和被这力量呵护的滋润,它给我的脸蛋儿涂上了红晕,这种力量,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绽放。
深夜,贝音这个辛勤的园丁将要得到一分收获了,他种植的这朵孤寞的小花的确要为他一人绽放了,这要感谢他为我包扎了他赐给我的伤口吗?我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他急促的情绪,回响着他急促的呼吸。我理解他的急促,这朵小花依偎在他身旁一个月了,他抑制着自己没有进行摧残,我是该感谢他的。
这样剧烈的绽放让我痛不欲生,绽放的过程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别无其他。我还得承认属于心理上的满足感――那是一种叛逆的满足感,仿佛是与痛苦击掌合盟的契约,仿佛是我步入另一个世界的凭据。只是,这个世界里充满了灰暗和麻木。鲜血总是祭祀的主题,它向谁证明了我的沦陷,在爱里。这样就是被爱了吗?我却只能联想到颓废,并且,这会是一个开端。
贝音拧开了台灯,我在逆光中终于可以凝视他的脸,不只是嘴角,左眉骨上也有伤痕。我轻轻触碰着他的伤痕,幻想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可以治愈恋人的疼痛,他却龇牙咧嘴,这让我很失望。我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洋溢着的满足,心底却溜着一丝恐慌――这样的满足他能持续多久呢?我把脸贴在他锁骨下的星星上面,他的皮肤已经温热,并且有些油腻。
我套上他略长的T恤到包里寻烟,他靠在垫子上微笑。
回望着这张双人床,我仿佛看见贝音与不同面孔的女生纠缠在上面,我的情绪急剧低落,一人跑到沙发上面抽烟,贝音赤裸着身体走过来,幸好周围是黑暗。他靠在我身旁坐下,看着我的香烟,说:“你要是抽个大前门,就不会这么快落回我的魔爪了,哈哈!”
我听出了阴谋得逞的味道,我挑衅:“我是你的宠物是吗?我今天回来没有耽误你跟别人暧昧吧?是不是一会儿我还要出去‘溜达溜达’好给你腾出地方?”
贝音惊愕地瞪着我,我知道他生气了,但这并不能削减我激动的情绪,我继续说:“对,通常被揭露的男生都会恼羞成怒,就像你这样,瞪着眼睛,假装很生气,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吗?供你玩耍却不见天日,我有那么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吗?为什么总把我遮遮掩掩的?难道我们的感情怕谁知道吗?你可以隐藏你其他宠物女生,但你不能隐藏我!!”
他在发抖,他压抑着情绪,低声说:“你是不是有狂想症?不见天日?你怎么又提这个?你明知道我们是怎样的情况――我怎么对你的,还有必要再考证吗?”
“哼!是啊!你对我真好,我流浪了四天你过问过我的死活吗?我是你的小情人对不对?你还有其他堪称为正房的女生对不对?哼!我当然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你在逃避,你怕惹上麻烦!今天算是我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你那么高兴是吗?”
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却锋利不过我恶毒的言辞:“你不用解释,解释我也不会相信!我很清楚你的打算,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天把我睡了吗?现在你得逞了!我懂的,你会新鲜几天,然后找个理由跟我吵架,再把我轰出去。不用这样了,我现在就走,给我钱,这也不算借了吧?”
贝音好像不能光着屁股很牛B地去包里拿点儿钱甩给我,他又说不出任何有力量的话语袭击我,他停顿了半晌,一直瞪着我。
我说:“快点儿吧!给我钱!”
他突然扑向我,像一个疯子,把T恤撕烂。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对我的憎恨吗?他又以同样的姿势抱起了我,却丝毫没有同样美好的感觉。
还是在深夜,这疯狂已经不能称为绽放。这样的摧残,或者是源于侮辱,或者是源于极端的爱,我无法分界。
我们便都在泪或爱中,疲倦了,沉睡了。
是迷乱的目光――恶毒的、狰狞的、惊愕的,还有,温和的。我在四周布满眼睛的恐惧中睁开了眼睛,没有亮光。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而深红色的窗帘像是一个将我与外界隔绝的屏障,封锁了外面的阳光或者月光。我艰难地拧开了台灯,浑身剧痛,我看着的是一个怎样的空间啊,从没那么冰凉过。
床头柜上几张钱压着一张白纸,我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把钱连同白纸一起装进挎包,逃亡似的冲出了门。在月光里,我谨慎地盯紧前方,尽管我选择的是我们从前很少走的那条路;当脚跨出小区大门的时刻,我开始奔跑,跑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牌儿,上了一辆车――我不知道它是几路车,更不知道它要开往什么方向。
车的最后一排有空位,而且是我喜欢的靠窗座位。我喜欢望向窗外流逝而过的世界,好像我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就到了另一个空间,就可以把自己隐藏。
“唐果?”
我先是一惊,而后发现这声音不属于贝音,但依然熟悉,我寻声望去――是杨夕。他走到我的面前,眼里满是惊喜和疑惑,他说:“唐果,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只好挤出一个笑脸,没接应他的话,因为现在,我只想让他在我眼前赶快消失。他却显得激动不已,问:“你吃晚饭了吗?你要没什么其他事情,不如我们一起吃饭吧?你瘦了好多噢!”
可能他半真半假的一句问候给我心中不见天日的寒冷带来了一丝温暖,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随他下了车。
BOX,弄堂里一个隐秘的西餐馆,我每次都要反复确认后才能把它找到。老板是一个总穿着很长的棉布裙子的女人,头发很长很浓散落在后背,皮肤黝黑却不粗糙,两个眼睛就像两颗饱满的黑豆,让她看上去显得从容而有智慧。店的空间并不大,音乐和设置都显得有些别致――木质的桌椅上是用麻袋缝制而成的套子,墙上是满满的报纸替代了淡雅的壁纸,报纸上一律的外文,想来收集的时候也颇下苦心,正对门的那面墙上画着一条林间小路,让人的思绪伸向路的远方而忽略了空间的狭小;音乐是Thirteen Senses的专辑,英伦风格,它的旋律散发出的哀怨恰到好处,让人宁静而不至落泪。这是我过去经常逃课来安顿情绪的地方,而今又面对它,难免有着物是人非的伤感。
我和杨夕相觑而坐,喝着泡沫红茶,这样的从容似乎从很久以前对我来说就成为一种奢侈。我拿出了烟,杨夕眼里流露出了感动,我莫名其妙间,他说:“More,你还抽它,记得以前总是我买给你的,呵,其实也没过多久,我怎么觉得像上辈子的事呢?”
我笑了笑,突然发现这样的温暖来自从前――从前,只有他在班级里自始至终关怀着我,我曾经是那样极端而冷若冰霜的,定义为公主都是因为怜悯,曾经的我,是大家都很讨厌的,这毫无疑问。
是不是我不懂得珍惜呢?也许贝音的出现只是为了告诉我杨夕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也许今天的相遇也是在提醒什么?也许……我望着杨夕的脸――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厚实的嘴唇,略卷的黑发――这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相貌堂堂了,但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他永远只能是个骑士,而绝非王子。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同学们说你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出国了,有人说你得了不治之症,有人说你被绑架了,更多的是说你,跟人跑了,他们说你那时总不来上课就――”
“所以你也参与这样无聊的是非之中了?那么你属于哪一派呢?”看着他惶恐的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怎样的悲悯也覆盖不了我的骄傲,他这是在侮辱我吗?是的,就是侮辱!
“我没有说过什么,我――”
“哈,萨萨!”我已经起身冲向刚进门的金毛犬,背对着杨夕,我能想象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压抑着被忽略和没被尊重的愤恨,歪着头用眼角不满地看着门口的一人一狗,这正是我要的效果,这是对他侮辱我的惩罚!
萨萨就那样单纯地摇着尾巴,眼里除了欣喜别无其他,它没有质问我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跟人跑了,而是满满的思念与欢迎。岚姐也“飘”进来了,我总是觉得她在飘,总是那么轻,仿佛生怕伤害到空气中的微尘,更像踩在云朵上面。她见了我,歪着头歪着嘴巴,有些嗔怪的味道,我便打趣道:“老板不看店,哪里风流去啦?”
“我风流也只一下,果果你风流到人都没影儿了呢!”岚姐的话让我想哭,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地方可以容纳我,也有人会惦记我――就是这样萍水相逢的一个善良女人和萍水相逢的一条狗。
“你身上怎么有淤青?”什么都逃不过她的两颗黑豆眼睛。其实我也未曾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剧痛是有形象的,这个声音分贝并不高――如她往常一样略带沙哑且节奏舒缓,但足以令杨夕暴跳如雷,他冲过来捏住我的胳膊,让我的剧痛加倍,嘴里念念有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我真傻!这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他浑圆的双眼和涨到有些黑红的脸,就像一个屠夫,这让我彻底从擂台上把他除了名――就算是比武招亲,我也决不允许这样近似粗鲁的骑士参加!同时,我似乎终于搞清楚暴发户和企业家的界限。
“你这样她会很疼的。”岚姐舒缓地告诫这位骑士,他急速放开了手,还张大了嘴,让我觉得他就像一头受惊的野猪,没头没脑地跳来跳去。我只好说:“杨夕你过去坐吧,我一会儿就过来。”他移动到我后脑勺的方向,我和岚姐留在吧台前,我希望他没有继续盯着我。
岚姐的脸上洋溢着各种表情,我难以捕捉,她好像在说:这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又像在说:你过得好吗?还像在说:身上会有淤青哦?但她还是挂着各种表情看着我,我想我得开口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一个同学而已。”
“我没有问你呀,你那么久都不来,一定发生很多事。所以,如果你想讲,我就听着,如果不想讲,今天就请你喝茶!”
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一种步入我内心的温暖,我的心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打开了一扇门,我的鼻子轻而易举地就被她弄酸了。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觉得那都是些说出来岚姐也无力解决的事。所以我蹲下身子去抚摩萨萨的大头,我想我在哭,我想她知道,但是她没有也蹲下来窥视我的软弱……她轻轻地拍拍我,这就足够了,我擦了眼泪站起身来:“那,我去喝茶了,岚姐请我。”
我喝茶的桌子在墙壁前的角落里,当我回到杨夕跟前,他已经自己喝了半打啤酒,难道我蹲下的时间很长吗?或者他根本不是一头野猪,而是水牛?不!河马!他眯着眼睛抬头看着我,脸上又呈现出我厌烦的黑红色,我很不满意地问:“谁批准你喝酒了?”他竟然以酒鬼一向的谄媚笑容回答我,我真想给他脸上盖个五指章儿,真想把桌子掀翻,但已经成为丧家犬的我又凭什么?我只好深呼吸,然后坐下,肯定是皱着眉头。
“行了,你别喝了,有病吧?没事儿喝什么酒啊?真他妈讨厌!”我很烦躁。
“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不管我怎么对你都不行!我有那么差劲吗?我哪儿不好,你说啊,我改还不行吗?我怎么的啊我――”他说话像嘴里含了一块棉花,话语都给人脏兮兮的感觉。
“你羰裁矗扛冶兆欤「辖舾墩耍缓竽慊丶胰ィ 北纠瘁敖闼登肟秃炔瑁匆苏饷炊嗥【疲萌四芽埃∷绦脒睹煌辏骸拔以趺吹陌∥遥矣心敲床罹⒙穑课冶饶隳歉觯隳歉觯也钅亩遥坎还剑≈缆穑课以趺吹陌 
“少废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更不想听,只好喊服务员准备买单,岚姐却亲自飘了过来。
“怎么了,喝醉了吗?算了,说好我请客的,不要拿钱出来!”岚姐按着我放在挎包上的手,微笑着,“那么,快把他送回家吧!免得惹什么麻烦,我来帮你吧!”
“唉,算啦,我打个车就把他送过去了,不要麻烦你的!”我害怕的是,之后我无处可去的窘相被她洞穿,只有硬着头皮装强悍了。
“我们一向都不客气的对吗?你自己要注意点!要给我打电话!”岚姐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中还是藏有一丝担忧,我故作轻松地对她投以微笑,希望我的演技还能瞒天过海。我没有搀扶杨夕,这个水牛怎么配让我搀扶他?我又抱了抱岚姐,径自向门口走去……
我根本没有打算送杨夕回家,他现在让我厌恶得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我说:你自己回家去吧!他却竟然像一只饿鬼一样尾随着我――两只胳膊像被抽了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腿半蜷着左右迈步,头向前倾,还边喊我的名字。我知道他是因为着急赶上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姿势,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是他,我一定吓得魂飞魄散。为了制止这样没尽头的尾随,我停下了脚步等着他。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去?”我并非铁石心肠,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唐果,你就陪我在公园里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行了,我就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真的!可以吗?”这更让我觉得他可怜,因为我的确再也不想见他了,所以我决定来一个圆满点的结局。
我和他漫步到一个不应称为公园的地方,因为周围并没有围墙,只是一些树和一些草,其中有条林荫小道,小道两旁分散着几个石凳,旁边就是一个住宅小区,时而有小区内的汽车打着很亮的前灯,驶过时照亮一下在这个夜晚倍显凄凉的地方。我们选了一个位于中心的石凳坐了下来,杨夕依旧栽歪着,差点倒在我的身上,我真有点后悔刚刚的心软。我只好向外挪一挪,免得离他太近被恶臭的酒气熏倒,脚下却踩到一个瓶子,捡起来一瞧,不知是谁丢弃在这儿的空可乐瓶,并且是玻璃制的,我就顺手摆在我和杨夕的中间,权当楚河汉界了。我拿出手机想看看是什么时间,让四周如此寂静,才想起因在躲避贝音的“追杀”,一直都没有开机。杨夕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不再簦谷梦揖醯谜庋氖奔淞魇呕崛萌耸ネ淳酢N蚁硎苷庋牧魇琶欢嗑茫钕τ挚剂耍骸疤乒也欧⑾郑阏饷赐矶疾换丶遥惆职帧彼豢夹⌒囊硪恚退得魉木埔丫蚜思阜郑⌒囊硪淼孟窀雠汀
“不关你的事!问那么多干吗?倒是你,坐够没有?该回家了吧?”
“你不会真的离家出走了吧?”好像我离家出走的事实反而成为他的昂贵筹码,他的音量加了两分贝,还是质问的口气,又继续说,“没想到!我一直不愿意相信的!怎么会啊?你为什么?”
“给我闭嘴!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但是我发现我的命令已经不再奏效,看来他得知我的强大靠山已经倒塌之后,准备肆无忌惮了,他又说:“你就为了那个男的?值吗?让我怎么说你呢!他有什么好的?你为了他不顾一切?”
“哪个男的?哪个男的?你给我闭嘴!能不能听懂人话?我说了,跟你没一点儿关系。你要是敢回到班上胡说八道,我弄死你!你给我滚!”
我不知道杨夕嘴里的“那个男的”指的是谁,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跟贝音的事。但是这个疑问现在并不能削弱一丝一毫我对杨夕的厌恶,我只希望他趁早从我面前滚蛋,我不想留下他追问一个我并不是很在意的话题。
杨夕说:“不是!你别发火!我就是想,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可以陪你的!”我只觉得字字散发着流氓气息。
“你要不要脸?滚!听不懂?好!你不走,我走!”我起身欲走。
杨夕迅速用他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胳膊,把我扳到他的正面,我闻到一股酒气,差点吐了出来。同样喝了酒的贝音散发而出的酒气却是清新的,人的差别都能体现在这样的地方么?我已经无法忍受这头野猪水牛河马的合体,我嚷道:“你疯了?你敢?给我放开!你这头蠢猪!”杨夕瞪大眼睛,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没来得及缕清这预感究竟是何形态,杨夕便开始用他硕大的头颅和发臭的嘴袭击我的脸和脸上的一切。
我只好拼命挣扎,推搡,但毫无用处。我真想死……
我蓦然想起那个空可乐瓶,我扭曲着身子在石凳上摸索,果然,它还在,我拿起它,抡圆了胳膊,把所有的羞耻和愤恨加注在它的身上,往杨夕的脑袋狠狠砸去,在得到空隙的一瞬间,我转身拼命奔跑而去。
就在这样短短的时空里,我好像总在逃亡。杨夕没有追来,想必伤得不轻,希望没有死掉,就算死也是活该!可是,我该怎么办,或者该去哪儿呢?
又是我一个人蹲在马路边儿上抽烟,打开电话,它却始终安静地躺在手里,我的确渴望贝音千条万条心急如焚的短信,我需要一个安身之所,别让我是一个人。我已经不再骄傲,我只想安静安静地睡一会儿。过往的寥寥车辆都是那么陌生,在黑夜的笼罩下,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擦身而过的都是些冷漠的影子,连路灯也无能为力,我没想望远处的灯火阑珊,这些还闪亮着的火柴盒里一定有干净的床,有热水器,有冰淇淋,有问候,有温馨,有照顾。
或者,我应该选择回家。
我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惊喜万分,他总是这样。
小妈的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停在我身旁,她扭着屁股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酸酸地说:“你爸爸累了,就让我来接你,不是我说,你呀你,算了,先快上车吧!”
我没有抬头看她,她必须说这样一句话,等她说完,我起身就上了车,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我上了车,意味着这样的生活终于画上了句号,意味着我和贝音彻底地决裂。
第二章&&妈妈
Mama,we’re all full of lies
Mama,we’re meant for flies
And right now they’re building a coffin your size
Mama,we’re all full of lies
――My chemical romance, “Mama”
妈妈,我们都充满了谎言
妈妈,我们本就如同苍蝇
他们正在建造适合你的棺材
妈妈,我们都充满了谎言
――我的化学浪漫《妈妈》
好像是五岁那年,妈妈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妖精。我不愿去回忆了。
在某件事发生前,陪在我身边的是两个人:我美丽的亲妈和我的保姆,我们叫她张妈。我可以在无限的纵容里任性,而我却似乎预言着什么似的乖巧。妈妈的怀抱很空旷,每当身在其中就让我不知所措;妈妈的怀抱很冰冷,好像没有投入一点感情在里面。而我还是喜欢妈妈牵着我的手亲着我的脸,至少还证明着我的确是这个宫殿里的公主,让我倍感骄傲。张妈模样苍老,头发和脸都单薄得要命,手却宽阔,她只能算是一个劳动机器,可能连喂奶的时候都一样面无表情。尽管都是些没有温度的面孔,我依然不懂得孤单是什么滋味,当我拾起一朵小花拿到妈妈面前,至少回应我的还有微笑。
妈妈走的那天我没有哭,因为我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那天晴空万里,我睡眼惺忪却不知为何站到了窗口,我看到她上了一辆车……
我可以用拙劣的语言描述那张照片了,因为之前我从没端详过她的脸,直到只剩下这张照片――这是一张特写,能清晰地看到妈妈大大的眼睛、宽广的额头、尖尖的鼻头和如玫瑰花一样的嘴唇都被衬托在一张嫩白的脸上,她微笑着,目光流露着无限深情。我一直在猜想,她是面对怎样的镜头才可以油然而生这样的幸福感呢?
之后的几个星期,我没有哭,因为好像知道哭了她也不会回来了。
这几个星期是我孤单的开篇,难道我可以拿着我的洋娃娃到张妈面前显摆我给它梳的新发型吗?她那像灌了铅的老脸执行着命令,每天跟在我的周围,就像一根加了轮子的柱子。
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难得一见的爸爸连新婚都没有一改往日的深沉表情。
我一直怀疑他这张脸,是不是一张失去水分的人皮面具扣在上面,依靠古板还能坚持不走样儿,我总想,拿手指一戳它就会变成粉末散落一地。爸爸面对我时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变化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厚的钞票。
新年将临的一个傍晚,气温如往常一样暖得让人觉得窒息,然而别墅却空洞得让人缩紧五脏六腑,爸爸竟然回来了,竟然回来得这么早,尾随而来的是一个妖艳的女人。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高那么细的鞋跟儿;从来没见过那么红那么亮的嘴唇;从来没见过那么嫩那么白的脸(后来我得知那是粉底和粉饼的功劳);从来没见过那么矫揉造作的笑容。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咯咯地傻笑,而后撅起屁股弯下腰捏了捏我的脸,说:“她长得真漂亮,和你很像。真是个白雪公主!”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第一次知道我和爸爸长得很像。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也和他的脸一样僵硬。也许我焦急的表情和迅急的动作让女人产生了误会,她瞪大眼睛很吃惊地看着我,又转过去很委屈地看着爸爸,他俯视着我,说:“以后你要叫她妈妈!”
他的嘴永远只能陈述一个口令或者反问一个事实,没有解释。
如果有一个宝藏埋在我的内心深处,那么它一定叫叛逆,而这句对于五岁的我过于突然过于莫名其妙的话,就成为开启宝藏的钥匙。
我疑惑地仰望着他们,女人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她只在乎爸爸是否维护她,而并不在乎我对她的态度――因为我还没有喊她一声妈妈,她就挎着爸爸的胳膊上楼了。
爸爸又回过头对张妈说:“这两天,你和佩芬就一起带着唐果购物吧!”
这场“购物”,我和张妈最多算是两个跟班儿,我还得算没拿过证书不合格的。这个佩芬,这个我新上任的妖精妈,怎么就那么兴奋?真让我怀疑这是一个电影的场景,她荣当主角儿了。张妈牵着我,总是被她落下几步,手里拿钱的人劲头就是不一样!张妈开始嘟嘟囔囔,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她主动讲话,当然,对象也不是我,是空气:“唐先生老了吗?眼光也开始让人不能理解了,竟然找这样的狐狸精替代唐夫人。”
空气没有回答,因为空气没长耳朵,可是我长了,我才知道原来她还有“狐狸精”这个名字。我看着她在前面裹得紧绷绷的扭得晃悠悠的屁股,才突然意识到是这个狐狸精代替了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妈妈才离开了我吗?我甩开张妈的手,朝前跑了几步,把嘴里刚嚼了一会儿的黏黏的胶皮糖一口吐在了她的屁股上。胶皮糖成功地粘在了她的屁股上,跟着她的屁股一起颤抖,她没有察觉,我却好像看到胶皮糖在她的屁股上尽情舞蹈。
晚餐的时候她闹了,虽然她像把商场洗劫过一样拎回了那么多东西。
她坐在餐桌上爸爸的旁边,侧着脸不停不停地说,应该是从卧室一直说到了餐厅。爸爸始终沉默,她的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分贝越来越高。张妈端着汤过来的时候,她就用食指指着我说:“张妈!你说你说!是不是她?我知道她吃那种糖!你要给我作证!”
“我不知道。”那冰冷平静的语气却让我觉得心头一暖,似乎第一次跟张妈有了默契。我垂着眼帘也知道这个狐狸精瞪圆了眼睛看着一切,而后她收回了用食指指着我的手把张妈手里的汤一把打翻在地,吼了一句:“好!”就扭着屁股上楼了。
而我决定要让她这根指过我的食指付出代价。
爸爸沉着脸沉着声音问道:“唐果,今天给你买了些什么?”
“一套衣服和一个娃娃。”
“张妈,明天你再带着唐果去逛逛吧!”
我知道我赢了,我的确是那个擂鼓宣战的人。这场战斗没有俘虏没有战利品,但它仅仅是庞大战争的一个片段,一个开始。
两天后,我在嘴里甜甜地叫着她“妈妈”的时候,用手里一朵蔷薇花的刺扎伤了她的食指。她掐了我的脸,也遭到了爸爸的一记耳光。我又赢了!虽然我必须承认我十分没有心计,虽然受了点小伤,可是她食指沁出的浑圆的血滴就是我第一个战利品!
妈妈的一个电话成为最后一场对峙战役的导火索。
那是同样没有情调的一个冬夜,也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寒假里的一天。我与狐狸精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
偏偏就在去年软糖事件的纪念日,晚餐时,电话响了。张妈笔直地滚着脚底下的“风火轮”去接了电话,而后握着电话,向这边投来诡异的目光,说了一句:“是唐夫人。”
空气凝结了几秒,我呆了几秒,爸爸深沉了几秒,张妈盯着我们几秒,狐狸精瞪着电话几秒。其实一共只有几秒,却像定了格一样僵持着,我一个箭步踢碎了这冰冻的画面,向电话冲过去。
我想问问妈妈在哪儿,想问问她好不好,为什么不回来;想告诉她我和狐狸精的战争还不分高下,但是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把她赶走,让妈妈赶快回来。
我在奶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奔跑着,一步一步都觉得踩在了狐狸精的脸上,这场战争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因为我的“元帅”终于前来助阵了。第一次发现饭厅和客厅的距离原来这么遥远,但是我依然一步一铿锵。经过我空前的努力,我的脚终于挨到了客厅台阶的边上,我必须在这里减速,虽然只有下去的两层台阶,但是对我的脚来说,它们还是过于宽了。
我扶住了锃亮的木质扶梯把手,脚正往下迈――“啪”――碟碗碎裂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这次这只碗却远从饭厅飞经我的身边,打在了张妈的身上,掉在地上碎了。虽然飞了这么远,这只碗的攻击力已经没那么猛烈了,但是张妈还是吓得一哆嗦,电话听筒从手中脱落,在地心引力和打卷的电话线的威力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摇晃着,像被抽了筋而任人宰割的一条大头蛇。
“唐夫人?”狐狸精用前所未有的高分贝重量武器攻击着屋内的所有生物和陈列物品,这也许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这样的高分贝的确具备“狮子吼”的功效,足以伤及无辜,比如事件外的我和爸爸。她继续发功:“张妈你什么意思?唐夫人?谁是唐夫人?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这样说,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张妈依然面无表情,说:“对不起,唐夫人。”
但是张妈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料到这是太过明显的一次失误,暴露了这一年她在内心中无法接受新女主人的秘密心理,她不确定这个家的男主人会不会也把这归属到工作的错误中去。
狐狸精及时收功,否则就要适得其反了。一年的相处和生活,她还是摸到了我爸的一些个性。她改为嘤嘤哭泣,继续念叨:“这都一年了,她们还这样对我,我真是心寒啊……”
我没空理会她自导自演的话剧,没空理会一直一声不吭的爸爸到底是什么态度什么表情,我迅速跑到了电话旁,激动地一把抓起还在微微晃动的听筒,电话里却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妈妈的声音变成了忙音……
我胸腔内的火焰瞬间蹿到了脸上,直奔手指的神经末梢。张妈轻轻地想从我手中取回电话,我却狠狠攥着电话不放,我说:“张妈,你看看来电显示,帮我拨回去。”
张妈胸口进行了一次大幅度的起伏,但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进行任何动作。
我抬起双眼看着她,我只是抬起了双眼,没有抬头,想必当时我的双眼里只有愤恨,因为张妈冷峻了多年的脸突然像写了一个“苦”字――短粗的眉毛皱着向下撇,像个草字头;宽扁且鼻孔很大的鼻子就是那个十字;下面薄薄的面积不小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大口。她的眼睛望向餐厅的方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是没有进行任何动作,她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开口了,他命令我说:“唐果,回来吃饭。”
我低头看着地面,眉头紧锁,咬牙切齿。我和张妈的手同时握着电话听筒,里面的忙音通过空气介质弱弱地传递到我的耳中,没完没了的“嘟嘟”忙音。我声音很小却坚决地说:“看看来电显示,帮我拨回去。”
“唐果!回来吃饭!”我印象中唯一一次,爸爸猛然提升了音量。
我吓了一跳,张妈则是恐慌了,迅速利用大人的优势,稍稍一用力就把听筒从我手中夺去,扣回在电话底座上,然后拉住我的手,将我拖回饭厅。
我吓了一跳并不是出于对爸爸的敬畏恐惧之类的,只是因为感官听觉上猛然的刺激,全然是神经的作用,所以吓了那一跳,但这丝毫没能削弱我的愤恨,已经从物理条件上消失的“嘟嘟”声依然在我心中在耳畔回响。
还没到饭厅,我的眼睛就把狐狸精锁定,我不稀罕去看那壮年男人,狐狸精才是一切坏现象的本源。她的眼泪早就干了,甚至让我以为她刚才的哭戏都是我的幻觉;她的饭碗也干了,她娇柔地用手托着碗,得意地说:“张妈,给我添饭。”
张妈愣了一愣,随即走过去接过碗。于是我有了遭受背叛的感觉,用叉子使劲搅着盘子里拌着番茄酱的意面――张妈特意给我一人做的意面,幻想那红红的番茄酱都是狐狸精的鲜血,面条都是她的内脏,眼睛依然死盯着狐狸精。爸爸也疑惑地看着狐狸精,因为她一向节食,晚餐只吃十几粒米。爸爸说:“还吃?”
“今天心情好!有好消息!”她扬起了尖尖的下巴。
我死盯她的眼睛没有动,下巴慢慢向下移动,我的眼神更有杀伤力更能传递我的愤怒,搅动意面的叉子加了速。可是除了张妈难过地看着我,爸爸和狐狸精似乎都在故意忽略我的情绪,忽略我的存在。所以我大声但是低沉地说:“什么好消息?”
我内心中认定她高兴的原因是难得赢了我,她赢了我的原因是爸爸的立场发生了明显倾斜。可是这失败的代价太大,我失去了唯一一次能找回妈妈的机会,我只想跟妈妈说说话,剩下的,你要是想赢,你去赢吧赢吧!可是事已至此,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赢了!如果以前只是讨厌你,那么现在我恨你!我没等她回答,继续说:“你的好消息很快就会完蛋,因为我会找我妈妈回来,到时候你就滚吧!”
“什么?”她惊愕地瞪大了她的杏核眼,白眼仁骤然变多。她说:“你看看你女儿,怎么这么可怕啊!我倒是问问你,你怎么找你妈妈回来,你怎么让我滚?一年级的小丫头,真可笑。”
“唐果,不要胡说。你也别说了。”爸爸专属于一个男人的沉默的威严在两个疯狂的雌性面前,如同一粒微尘。
“你等着好了!以后决不是在你面膜里加胶水,珍珠粉里加墙粉那么简单。”我阴森地说。我出卖了自己,渴望它成为一种强有力的威胁。
“什么?”她的眼睛睁得更大,脖子上青筋凸显,“原来是你!我说我的化妆品不是很快就没了,就是总出问题。衣服和鞋也这里坏那里破的,肯定也是你!你怎么那么缺德啊你!怎么那么坏!”
“唐果,是真的吗?”他的惊愕也没让他的表情有任何改变。
可是我不想理这个壮年男人,我激动地说:“嗯,我就这么缺德这么坏,怕了趁早滚。”
“我怕你?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指望找到你妈妈!她既然已经走了,就永远都回不来!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小把戏,以后你再也没机会在我背后给我搞鬼,小东西,你还能翻天?”
说着我就翻了天。我动作神速地爬过宽阔的红木餐桌,用手里的叉子一把扎在了她的左肩上。餐桌上所有的菜都翻了,我身上沾了各种菜汤或油渍的痕迹,还有些烫的鸡汤洒了一桌子,旁若无人地流向地面,在被我撞翻的时候,它渗透进我的保暖裤,烫伤了我的右腿。
狐狸精的尖叫声持续了半分钟之久,我的手带着叉子早已回到我的身体旁。爸爸扶住她的左肩胛骨,审视着伤口,她的血渗了出来,尽管我用尽了全力,伤口其实并不深。她的眼泪大面积地侵占了她的瓜子脸。
爸爸抬手给依然歪坐在餐桌上的我一记耳光,耳光很响,但远没有我的右腿疼,我开始号啕大哭。张妈走到我旁边试图把我从餐桌上弄下来,我一把推开她,她转头对爸爸说:“她的腿可能烫着了。”
爸爸古板的人皮面具依然扣在他的脸上,但是他放开了狐狸精,挪到我身边,用一只大手抹了一下我的脸,就把眼泪都抹掉了,然后对张妈说:“脱了裤子看看,不行就去医院。”
“唐宏铎!我才要去医院!”她似乎疯了,尖声地喊出了爸爸的大名。
爸爸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然后说:“都去医院。”
“我要去医院!把你唐宏铎的儿子打掉!”
爸爸定格了,我的抽泣戛然而止,张妈的小眼睛也睁大一圈。我们三人就像被狐狸精的这句话按了暂停键,只有她还在“呜啊”地大声哭泣。
我的抽泣虽然停了,但是我的思维没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预感到我一开始擂鼓宣战的战争将会马上变得毫无意义,我则会因为这次鲁莽的行刺成为一个牺牲品,一个阶下囚。因为狐狸精的杀手锏是增加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而我的杀手锏只能是消灭我自己的生命,无论如何,我都是自不量力的,都是输家。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看来爸爸的肉体定格后,思维也没有定格。
“不用管是不是儿子了!我要去把它打掉!打掉!反正生下来也要被你恶毒的女儿弄死!”
我的右腿又开始作痛,随着心跳的节奏,那被烫死的肉也一跳一跳地作痛,烫伤的面积也好似一颗心脏那么大,它的跳动让我重新抽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利地留下来。但是我没有再号啕,因为我的内心还在思考战争的问题。
也许我无意识的无声抽泣比之前的号啕大哭更惹人怜悯,爸爸抱住我,然后发号施令:“都先去医院,其他的再说。”
医生说,我右腿的大腿外侧会留下终生的疤痕,就像六岁的我的心脏那么大。第二天,医院的B超也并没有告诉爸爸和狐狸精,他们的孩子是什么性别,因为它还不是孩子,只是一个肉球。
我和狐狸精在同一间病房,这间病房只有两张床,一切事物――阳光、病床柜子、墙,还有医生护士都是白色的,除了我们四人,还有电视机四方形黑黑的独眼。我不明白左肩上只有三个眼儿的她,为什么还要劳民伤财地占一张床,我只能认为她在向我示威。
她又嘤嘤地哭泣,说:“我昨天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想告诉你我怀孕了,谁知道你女儿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呜呜呜……
“她是不对,我之前也没打过她。
“还有以前,我的化妆品经常莫名其妙地变少,或者变质,衣服鞋子也破的破坏的坏,我都没想到是她弄的啊!这还让我怎么过啊?呜呜呜……”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装睡。但爸爸还是叫我:“唐果,起来,有话跟你说。”
“说!”我还是背对着他们躺着,没有按照他的指示“起来”。
“你不能这样对――”他停顿了一下,不知在犹豫什么,而后说,“你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
“你看啊!我还是把孩子打掉吧!要不我的心怎么能安得下来啊!”
“不行。”爸爸语气平淡,但里面透着沉重的分量。
我“腾”地坐了起来,看着爸爸,沉着地说:“你有新孩子了,你可以不用要我了,你帮我找到妈妈,我去妈妈那儿。”
这是我真切的想法,是我的愿望。
“不准提她。”他字正腔圆,嗓音低沉,却阴冷。他也没有看我,而是望着窗外,似乎在警告天下,警告所有的尘埃,不准提她。
我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出病房。张妈正在走廊的远处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手里拎着饭菜。在我和她交接的时候,我抱住她宽大的胯,头搁在她的胃部,哭着,我听见她胃里“咕咕”的叫声,我知道她回去做完饭,自己没有吃就先赶到医院来了。她空闲的左手摸住我的头,说:“饿不饿?”
我却哭得更厉害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难得对我用了一个疑问句,他说:“你能保证以后不再对妈妈这样吗?”每次他口里说出“妈妈”的时候,这两个字包含的情绪都与整句话格格不入,好像那两句话是两根刺,扎着他的牙床,疼着他的舌头。
我说:“不能。”
而我心里想的是,爸爸你选吧!要么选唐果,要么选一个新孩子。如果那个有血有肉的杀手锏一旦问世,即使我说“能”,我也将一败涂地。“扼杀在摇篮里”这个说法已经过时了,打一场有把握的仗,就要“扼杀在胎腹中”。
我说不能,就如同把我自己当做一个筹码,进行一场赌博,赢的几率始终是五成,不小的几率,所以赌博的诱惑才那么大。
可实际上我只是一个筹码,并非赌徒,爸爸才是。在我给他出二选一之前,他其实早给我出了A或B――他和狐狸精商量的是,唐果大了,如果她拒绝言和,就送到寄宿学校,等新宝宝大一些,再接她回来。
所以当我口中说出“不能”的时候,这两个简单的音节就像一个猛然启动的发动机,把我乘坐的小船驱向我从没想到过的方向。
寄宿学校把张妈关在了门外,直到第一个暑假回家我才见到她,除了做饭和打扫这个房子,我几乎不再需要她。
大肚子的狐狸精避开了我,我猜她是大肚子,因为她不敢见我,好像我是会做流产手术的妇科医生。爸爸似乎也发现让我去寄宿学校并不能让我消失,每年的两个假期除了回来,没有其他地方能消化我。他说我瘦了,黑了,更沉默了,他说,唐果,还是回原来的学校。
我靠在沙发上,用眼角看着他,说:“用不着,我挺好。”
在我二年级的第一个星期天,唐卡出生了。他果真从一个肉球变成了一个儿子――就像狐狸精说的那样。
张妈在电话里说:“果果,以后我就要照顾你弟弟了。”
我说:“好的,好好照顾他。”但是我的心却被挖得什么都不剩了。这个有血有肉的杀手锏刚刚问世,就连张妈也倒戈了,也被抢走了……
第三章&&你的臂弯如家
I think I walked too close to love
And now I’m fall in
I feel so many things this weary soul can’t take
Maybe you just caught me by surprise
The first time I looked into your eyes
―― 3 doors down, “Your arms feel like home”
我想是我太过走近爱
才会跌落进去
我感受到那么多这疲倦的灵魂无法带来的东西
当我第一次看着你的双眼
也许就在不经意间,你便将我捕获
――三门倒《你的臂弯如家》
在见到唐卡之前,我真以为我会杀了他。
那天放了寒假,爸爸从寄宿学校接我回家,把我放在门口就驱车走了。张妈在门口接过我的东西,直奔我的房间。而我,直奔爸爸和狐狸精的房间――直觉告诉我,曾经的那个小肉球在那儿。我甚至从未去想象过他的模样,即使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肉球,可他的面目在我心里,依然是没有五官的一团模糊,他的头也不过是一个长了几根黑毛的肉球。
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也很重要。
应该说,我并不在乎他的消失或死去;但他的存在和活着就像一个锤子,把狐狸精本不稳固的根基一锤子砸进地里,牢牢地嵌在土中,是我敌人的帮凶。
所以,在见到唐卡之前,我希望他是一个灾难,电视里以前演过的畸形儿弱智儿之类的,丑陋无比也可以,甚至可以得了什么先天性心脏病,因为我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勇气伸手掐死他,尽管,我很希望他骤然消失。
白色木门虚掩着,上面有许多隆起的曲扭环绕的图案。我轻轻推开门,它像我的同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屋里有些暗,紫色的纱帘把窗子盖得严实,这使房间很像一个容易发生命案的地方,或者像我希望的那样,人们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丑陋无比的婴孩莫名猝死的尸体。
紫色纱帘和棕色的有着庞大床头的木床中间,是一张儿童床,四周的栅栏都立着,那个婴孩躺在里面,在动,这排除了我希望的场景会发生的可能。
狐狸精不在。
我轻轻地走到婴孩的旁边,他身上有股浓烈的尿骚味儿,让我一下蹙紧了眉头。他似乎刚刚睡醒,身上盖着小被,大拇指塞在嘴里吮吸着,两只腿不明原因地在被子里在半空中蹬来蹬去。我注视着他。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很黑,眉毛很长,眼睛很大,嘴唇粉嫩,眼睛下方还有一个红色的痕迹,不是胎记,是一个刚刚结痂的疤,不知是怎么弄的。
我脑海中的肉球被绘制上美好的面容,真切而让我讶异。
我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脸,好像蛋糕上白色的奶油那样软,我觉得我再捅他几下,他就会像个水泡一样“嘭”地化为乌有。所以我心情复杂地又伸出了手指,我也不确定我是迷恋上了那种柔软,还是真的希望他像个水泡一样消失,他却用他小得出奇的手,一把将我的手指握住,小手的指尖上米粒那么大的指甲有些长,我想,这有些长的小指甲就是他眼睛下方红色疤痕的罪魁祸首。
突然间,唐卡好像把他奶油般的软,通过他的小手都传递到了我的手上,让我觉得很温暖,好像是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温暖的角落。
然后他露出了他没有牙齿的牙龈,对我笑了。
“啊――!”狐狸精的尖叫,把我手中刚刚获得的软迅速冻结。
“啊……”唐卡哭了。
“天哪!你把他怎么了?”
她从这个房间的专属厕所的门口冲到我面前,原来她并不是不在,只是在厕所里,应该是大便吧,用了那么长时间。她迅速抱起她的儿子,用眼睛进行周身扫描,似乎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放下她的儿子,对着我,继续尖叫:“你怎么他了?你说啊!你说啊!”
“他不是没死吗?”我用额头看着她,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她又疯了,双手摇着我的肩膀,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他为什么哭为什么哭?谁让你来这儿的?谁让你来这儿的?”
“你喊他才哭的!放开我!”
我用力一扭身,摆脱了她的爪子,就泰然自若地走出了房门。张妈在门外背对墙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双手重叠握在一起,似乎很紧张的模样。我对她说:“你也怕我掐死他?”
张妈的嘴嚅了嚅,我知道她想说“不”,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否则她紧张什么呢?张妈已经不是我的张妈,是唐卡的,是狐狸精的。
“张妈!”狐狸精在里屋大喊。
她就撇下我,越过我,哆哆嗦嗦地进屋去了。
“她要回来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她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幸好我及时出来了,否则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你老糊涂了吧你?你是不是该退休了……”
她跑到厨房摔了很多碗碟杯子,不过摔坏的不多,因为不知从什么开始,里面很多都换成了金属制的。她在爸爸面前一口咬定唐卡眼睛下面的小疤痕是我弄的,爸爸深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向我索要答案,我说:“他是我弟弟。”
说完这话,豁然明白,一场由我挑衅开战的战争,现在又由我先举了白旗――为了这个奶油般柔软且温暖的小家伙。他传递给我的那种柔软,直通心脏,也许换一个说法,叫做血缘。
第四章&&燃烧之瞳
I’m taking it slow
Feeding my flame
Shuffling the cards of your game
And just in time
In the right place
Suddenly I will play my ace
& &――Blue foundation, “eyes on fire”
我放慢脚步
让爱火燃烧
并为你的游戏洗牌
而后刚刚好
在合适的地方
我会突然亮出我的王牌A
――蓝色基地《燃烧之瞳》
高中的学生就像一个森林里各自林立的树木,你只能看到泥土上面的表象,而无法窥视到如同根茎的内心。但总好过高中时期以后的人,你看到的泥土上的表象都可能是用油漆涂过的,甚至涂了几层。
在这个森林里,杨树就在杨树的圈子立着,桦树就在桦树的圈子立着,小草就老老实实地做小草,这叫物以类聚。有时候微风拂过,可能会把杨树说的话吹到桦树那边去,如果是坏话,桦树们可能就会过界到杨树的圈子,讨个说法。
通常,都是坏话。
初中毕业,也就是唐卡九岁的时候,我摆脱了寄宿学生的身份。寄宿练就的是自立,而我练就的是“独”立,所以我在这高中树木众多的森林中,如同一块石头。不只是高中,我在人群中,一直是一块石头。
在我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的那天,我认识了杨夕,虽然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却是在入校门之前遇见他的。
我们两个并排站在学校对面超市收银台前,我拿了一瓶可乐――我是从超市里面走出来的,而他刚好进来。我把可乐递给收银员,她还没伸手,杨夕说:“给我拿包软玉!”
当然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叫杨夕,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高出我大半头的体格强壮皮肤黝黑的男生。我抬眼瞪他,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别插队行么?”
他边转头看我,边吃惊地张大了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吃惊,也许他脑海中并没有“插队”这个概念,他只做自己所需的事,至于是不是插了别人的队,他无所谓,甚至不会去这么想。他依然张着嘴,说:“啊!对不起!你先。”
我付完账,出来骑上了停在超市门口的我纯黑色的大龟王摩托车,刚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这个陌生的男生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嘴里叼着刚刚买的软包玉溪,甩了甩他的Zippo打火机,可能是Zippo吧,它呈现着平凡的金属银色。
这个男生表情猖狂地在我面前点燃了一根香烟,也许他不是故意猖狂,因为很多男性在点烟的时候,都要歪着头,努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总而言之是欠揍的表情。
他说:“你的车?”
“有何指教?”
“女孩子骑小龟王好看,显得可爱。”他边说边吞云吐雾,白色的烟随着他一口一口的吐字,向空气中喷出。
他还当真“指教”起我了,我低下头不想看他,嘴里“哼”地笑了一声,就塞上了耳机,里面放着Green day的歌,嘈杂的声音,像一面围墙保护着我,让我与世隔绝。我扭动钥匙,发动机车,扬长而去。
日后我想,他应该又张大了嘴,后来发现那是他的招牌动作。
进校门后,我只能推着我的大龟王前行,这时候才发现大龟王对我来说是有些沉重了,我走得很慢,身后赶上来一个女生,身材高挑,估计我只到她的眉梢。她扎着高高的马尾,仰着脸从我身旁走过,回头看了我一眼,还利用短暂对视的时间轻蔑地一笑,继续踩着模特步向前走去。
后来知道,她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她叫林萌萌,名字也像一个宠儿的名字。
我依然走得很慢,所以很多人都从我身后赶上来,包括杨夕,但他是小跑到我跟前的,他说:“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啊?我一下从后面看到你的车牌号了。”
“哦。”我的车牌号很好记,都是数字“4”而已。
“你也是高一的?几班的?”
“那我们两个是同班同学啊!”
“是吗?”我一直推车前行,眼睛也盯着即将要到的车棚,为我的车找找地方,我并不想交什么朋友。
“我叫杨夕,夕阳的夕,夕阳倒过来就是杨夕,哈哈。你呢?”他似乎丝毫没看出来我并不热情。
“唐果。”
“那应该很‘甜’?”
“呵――”
我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摇滚的,确切地说,是朋克。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它形成的历史背景,不知道什么三连音,更不会从音乐中剥离出贝斯低沉稳重的声音,听不出电吉他其实很孤独的旋律,只是吉他发出的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我着迷,快速的鼓点就像我的心跳,歌声就是血液,把我所有的内脏都扭在一起,那是一种归属感,让我感到很踏实。
我把它当做我唯一的伙伴,唯一能窥视我内心的一双无形之眼。
如果说我真的是一块顽石,那么杨夕是唯一一枚不怕碰石头的鸡蛋。他对我很执著,执著地想成为我的第二个伙伴,虽然他一直没有成功,他却将我的第二个伙伴――烟介绍给我。
这个高中的老师不怎么严厉,或者说不敢严厉,因为这是一所私立学校,而且是贵族学校,虽然从没人声明这是一所贵族学校,但是昂贵的学费、优良的环境以及名门或望族或暴发户的公子或小姐们在整个学生中所占的巨大比例――把这所学校的台阶大大加高。
大批纨绔子弟和暴发户的孩子一人伸出一只手,形成的阵势就足以像乌云一样笼罩这个学校上空,所以像杨夕之流进行抽烟之类的违禁行为时,只要打好掩护,老师绝不较真,否则还真不知道谁会先走出这个校门,高薪的诱惑绝对大于作为老师所享有的一点点小权力的诱惑。
我不知道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暴发户的孩子,甚至有些根本算不上纨绔弟子的小康家庭的孩子出于什么理由来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学校上学。
也许只是为了满足金钱上的优越感?这个时候,这个学校立即肃然成为一种标志,一个身份牌,父母辈以物质条件进行的攀比让孩子成了牺牲品,孩子则继承父母的意志,继续在学校里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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