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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 《潜龙在渊》BY梦溪石【小兔gaara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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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 《潜龙在渊》BY梦溪石收藏
卤煮开新坑了啊!!!灵异文系列!!话唠受×冰山攻!!探险!伪盗墓!!灵异神怪!!天之骄子!!前世今生!!已完结!!卤煮慢慢贴!!717KB,应该不大吧。。BL.HE既然有盗墓必须小哥镇楼本文已经贴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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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在渊(探险文)》(VIP)作者:梦溪石
当风采翩翩的话唠遇上缄默不语的冰山,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只要萧阑一张嘴,就有无数人争先恐后想把他捏死。
那贺渊呢?
如果历史可以重来,贺渊一定会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牢牢塞上他的嘴巴。
从罗布泊的楼兰古城到鄱阳湖底的神秘溶洞,再惊心动魄的探险,
也绝对不能阻止萧阑将二百五发挥得淋漓尽致的脚步!
其中内容均系伪科学,切勿当真,结局HE。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天之骄子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阑,贺渊┃配角:很多。。┃其它:探险,FZ
这是一个在当地流传了很久的故事。
在罗布泊这片地方,是有神灵庇佑和守护着的,谁触怒了神灵,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当年盛极一时的楼兰和精绝,最后也只能以灭亡告终。
正是因为他们冒犯了神灵,而神一怒之下,降罪世人,于是繁华不再,绿洲变成荒芜。
东晋时法显和尚路过此地,便曾叹道: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老人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当然也听过这个传说,并且深信不疑。
所以他现在不是不害怕的。
但害怕又能怎样,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他连尸骨都没见着,难道就这么算了?
夜幕渐渐降临,戈壁上的风也逐渐大了起来,一眼望去极其苍凉,古城废墟如同巨大阴影,像要吞噬一切,更让人浮起一丝不安。
陪着老人一起来的族人也有些担心,纷纷劝说他回去,白天再来。
但老人摇摇头,脚步依旧颤巍巍地往前迈去,手里木杖一下一下杵在脚下沙地里。
前方一抹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前几步,定睛一看,却是半副埋在沙中的躯体。
人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因为气候干燥,还没腐化,只是水分被蒸干,迅速干瘪下去,皮肉贴在骨头上,显得有些可怖,尸体大张着嘴,双目圆睁,露在沙外的那半截呈现出一种扭曲而诡异的姿势,仿佛在临时前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逃之不得,死不瞑目……
那上面的衣服还在,老人一眼就认出来,不禁老泪纵横,扑上前去,抓着人,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他嚎啕了半天,被旁人劝说着擦干眼泪,正打算把人拖出来带回去安葬,这才发现儿子的右手还死死蜷着,像是握住什么不肯松手。
远处刘教授正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讲解着刘邦跟项羽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边陈白手下不停地记着笔记,肩上还挂了一个不明物体。
啪的一声,口水从某人嘴角滴下来,好巧不巧落在他刚用笔批注过的地方,瞬间晕开一片黑色,刚才的字迹都已糊掉。
声音不大,恰好让陈白为数不多的忍耐彻底崩裂。
他深吸口气,将肩上的物体狠狠推开。
“哎哟!”那人翻下椅子,摔倒在地,动静颇大,整个教室的人都安静下来,齐齐转头朝这里张望,又在看见萧阑的脸时,露出见怪不怪的神情。
“小白,你别这么用力啊,我的脑袋撞破了是小事,撞坏椅子就不好了,虽然学校的设施已经很烂了,你也没有必要让它更烂……”萧阑揉着脑袋,重新坐在椅子上。
“闭嘴!”陈白压低了声音,他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正常人,怎么就碰上萧阑这个大孽障,并且被他缠了那么多年。
初中同班也就罢了,高中同班,兴许也是巧合,为什么大学还能选同一个专业,甚至被分到同一间宿舍?
别人被鬼上身,喝符水跳大神,怎么也能驱赶掉吧,他这个却比鬼上身还难缠,苍天啊,自己究竟是作了什么孽……
那声闭嘴被某人直接无视,揉揉眼睛,总算施舍了一点注意力给台上犹自激动不已的刘教授。
“你看刘老头今天怎么这么兴奋,面泛桃花,双颊嫣红,印堂发亮,讲三句话都要抖一下,活像打了鸡血,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你才被鬼上身,你天天都被鬼上身!
陈白竭力想要杜绝他的影响,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萧阑的魔音滔滔不绝灌入他耳中,刘教授在讲什么他已经错过一大段,笔记衔接不上,只能等下课再问别人要了。
刚想到下课,铃声就响起来,刘教授适时停住话头,宣布下课,拿了书本匆匆就走,活像后面有高利贷追债,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高声喊道:“萧阑,小白,你们来一趟!”
陈白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抓起旁边的妖孽,起身就走。
“小白,你别抓得这么紧,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妖孽娇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吗?陈白悲愤而木然地想道。
他们到的时候,刘教授正捧着个东西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满面红光,只差后面没摇着一条尾巴,还真有点像萧阑说的鬼上身,幸而办公室是专门配给他的,否则别人看到这一幕,难免也会惊悚。
这一老一小还真配。陈白虚咳一声,敲了几下门。
“赶紧进来!关上门,关上门!”刘教授抬头,笑容满面,神秘兮兮。“有好东西给你们瞧,过来过来!”
“什么好东西?”陈白闻言也起了一丝好奇。
刘老头虽然不着调,却是研究秦汉时期历史文化的专家,作为他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他和萧阑也曾跟着刘老头到过不少地方考察勘探,刘老头口中的好东西,必然是真的大有价值。
“看看这个。”刘教授递过来一个小匣子。
陈白注意到这匣子雕纹精细,像是古代放置女性首饰的小妆盒,不由多看了几眼,刘教授注意到他的目光,却摆摆手:“这盒子是我随便找来装的,跟里面的东西没关系,你们快看看。”
那边萧阑蹲在金鱼缸边上,正挽起袖子伸着爪子去捞金鱼,那些金鱼一见了他就跑得远远的,恨不得跟玻璃缸融为一体,可就这还逃不开萧阑的魔爪。他抓住一条,捞起来蹂躏一下,又放进水里,脸上表情饶有兴趣,专心致志,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
亏得这里的金鱼身经百战,经得起折腾,换了别处的早就被折磨死了。
陈白嘴角一抖,也不去理他,径自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块白玉,又跟寻常白玉不同,玉色之中又嵌入了丝丝红线,就像它的血脉纹理一般,十分惹眼。
玉的形状并非常见的玉佩或者玉玦,而是不规则的椭圆形,约莫比巴掌小些,有半个指节那么厚,入手温润圆滑,陈白对玉的鉴定一无所知,但是他看到这块玉的那一刻,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玉的年份,很有可能不是现代或近代。
再翻过来,另外一面雕刻的,是一些古代建筑群,还有数百人跪在那里,在祭拜一尊神像。陈白一眼就认出那些颇具异族风情的人和物,迟疑半晌:“这是……古代西域?”
刘教授的目光示意萧阑:“你呢,你看出什么了?”
萧阑从金鱼缸边蹦跶过来,一手接过古玉,端详摩挲半天,还拿到嘴里咬。
陈白:“……”
你以为这是黄金吗?
萧阑笑得眉眼弯弯,好像真捧了一块黄金。“这玉应该超过千年了,而且这上面的人物服饰,很像我们在壁画上看过的古楼兰。”
楼兰这个名字,很多人并不陌生,曾经盛极一时,跟当时的汉朝和匈奴都有过密切联系的古国,突然在公元四百年左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史书上也没有丝毫记载,仿佛被人抹去一般,没有再留下丝毫痕迹。
近年来许多人去过那里勘探考察,渐渐发掘出许多楼兰古城的遗迹,1980年在孔雀河下游发现的一具距今将近四千年的古尸,也许要算迄今为止那片地区最大的发现之一,也让人将楼兰古国可能存在的历史又往前推了一些,但是除此之外,除了那些在风沙中被日侵月蚀的古城遗迹和壁画之外,人们再也没有发现过有关这一古国的任何东西。
而楼兰因为地处罗布泊的西北角,跟这片经常有人无故失踪的区域扯上联系,也由此变得更加诡异神秘。
如果这块古玉也跟楼兰有关,那么必然将是楼兰研究的又一重大发现。
只是,怎么可能?
陈白眉头一皱,下意识就想斥他胡说八道。
谁知刘教授双眼一亮,摩拳擦掌,不停地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我的猜想跟你们相近,但是我又有不同的结论,你们再仔细看那上面的图案,那群人在跪拜神像,上面还有什么东西?”
陈白迟疑道:“……一个太阳?”
西域一带的民族都有崇拜太阳的习惯,这样的图案也不算奇怪。
刘教授摇摇头:“你怎么不觉得那是月亮?”
陈白反驳道:“按照常理来说,一般都是崇拜太阳,日为君,月为臣。”
“你的推断有一定道理,但你看,那些人周围,甚至还有篝火,如果是白天,就有点多此一举了,古人所雕刻的图案,都有它想表达的含义,不会无的放矢的。”
陈白一怔,突然想到关键:“这玉是怎么发现的?”
刘教授露出一丝赞许。“说来话长。”
最初发现这块古玉的,是一个住在罗布泊长达数十年的老人。某日,一队据说是要深入罗布泊探险的人雇了他的儿子当向导,一行人就这么进了罗布泊,结果过了一个月,还不见人回来,老人觉得不妙,亲自去找,结果就在离楼兰遗址不远的红柳沟附近发现儿子的尸体,至于跟儿子一起去的那一队探险人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寻不着踪迹。
老人在死去儿子的手里发现这块古玉,他闹不清来历,也不知道跟儿子的死有什么联系,请人来看,都看不出来,只得贱价卖掉,辗转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到了刘教授的一个古董商朋友那里,他也不敢贸然收下,这才让刘教授帮忙掌掌眼。
陈白深吸了口气:“这么说,这玉还真跟楼兰有关?”
刘教授点点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我已经跟上头申请了经费,等批下来,咱就去那里转一转,真能发现点什么,那就了不得了。”
从刘教授的办公室出来,两人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你没长骨头吗,把爪子拿下来!”陈白走得万分艰辛,因为他肩上还挂了另外一个人的重量,看起来就像背着个沙包在跋涉。
“咱俩都什么关系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我的爪子就是你的爪子啊。”
萧阑懒洋洋地,成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照理说他这小模样也算唇红齿白,俊秀文雅,可一张嘴,形象就全没了,拿陈白的话说,是跟他相处超过一天的人,都恨不得把他捏死。
这个想法在心里酝酿了很多年也没能实现,可想而知陈白有多郁闷。
“我要去打饭,你先回宿舍去。”
“小白,我好困,刚才上课都没睡够,又被你推开,还摔到地上撞到了头,现在头也隐隐作痛,我想我可能是轻微脑震荡了,如果多走几步路,说不定会失忆的……”那人又凑近了些,满嘴不着调,一双眼睛流转浅褐色琉璃光泽,仿佛诉说着未尽之意。
对方的嘴唇很薄,乍看有点薄情,但那嘴角总挂着笑意,综合起来却是一个十足令人脸红心跳的长相。就算这张脸天天对着,陈白也忍不住有点失神,嘴巴随即不受控制地说出自己想掐死自己的话。
“我帮你打,你先回去……”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丫的让你又被美色所惑!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一个飞吻,妖孽一蹦三尺远,往宿舍的方向奔去,又去祸害别人了,留下陈白迎风默默流泪。
刘教授没几天就有了消息,说学校方面批了,上头也准了,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同行的除了萧阑和陈白,还有几个学生,刘教授年轻时曾经去过罗布泊,但事隔多年,那里气候地形也有些复杂,所以到罗布泊,还得另外再请个当地人当向导。
依刘教授的意思,是想先找到那个最先发现古玉的老人,所以这次队伍里也有他那个古董商朋友。
火车从北京出发,终点站是西北,路途遥远,中间还要换不少站,但学生们都很少出过这样的远门,兴奋得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又是打牌又是说笑话,那一小片地方被他们搞得欢声笑语,连隔了几个铺位的乘客也过来凑热闹。
萧阑和陈白是上下铺,但萧阑懒得去爬上铺的楼梯,一上火车就赖在陈白的下铺,任旁边打牌打得震天响,他兀自呼呼大睡。
姜宸捅了捅陈白的胳膊,努努嘴,露出一脸猥琐笑容:“你们俩睡一张床铺也不嫌挤?”
他也是这次随行的学生之一,平时吊儿郎当,在专业上却是功课不错,颇得刘教授青眼,跟陈白他们也是平日混熟了的。
陈白懒得搭理他,手一推:“滚!”
这一推的力道重了些,姜宸哎哟一声撞上床柱,弄得整张床晃了一晃。
这张床的上铺睡了个陌生人,自从他们上车就一直裹着张被子缩在上铺,侧着身子,蜷成一团,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就算姜宸他们在下铺玩闹的动静再大,也影响不了他。
姜宸不免有点奇怪,正常人睡觉,被这么一吵,怎么也该发火了吧,这人却还是安安稳稳地睡着。
他素来好奇心旺盛,这么一想,不由坐直了身体,脑袋往上铺探去。
“你在干什么?”另一个学生也推了他一把。
姜宸抽抽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对方一头雾水。“你小子没睡也糊涂了?”
“去去去!”姜宸不耐烦地挥挥手。
萧阑翻了个身,继续睡,陈白不经意转头一看,微微怔住。
这小子睡觉的模样极为斯文恬静,手指搭在被子上,修长白皙得有些晃眼,看上去就像贵公子一般,难以想象清醒时完全换了个样。
陈白正心情复杂地感叹着,冷不防姜宸一张脸凑过来。
“看什么呢,萧阑这小模样确实俊俏,可也没游大小姐漂亮啊,你看看人家,啧啧,那胸,那腰……”
他嘴里的游大小姐,这次也在随行的学生之列,叫游雪,据说是学校里某个领导的女儿,漂亮是漂亮,性格也有些骄纵,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估计姜宸没死也得脱层皮。
眼看对方越说越下流,陈白没好气地推开他,起身往刘教授他们那里走去。
这会儿刘教授正跟他那个古董商朋友在胡侃,说到罗布泊,对方口沫横飞,激情四射。“说到这地方,可真是邪门,我有个朋友,当年曾经跟着彭加木的队伍去了一趟……”
陈白心中一动,索性坐下来旁听。
在八十年代,彭加木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他曾带了一支科考队进入罗布泊,最后神秘失踪,国家出动大量人力,却连他的尸首也找不着,至今仍是个谜。
刘教授奇道:“我怎么没听你提过这茬?”
那人蓦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以前不好说,现在反正要去了,也没什么忌讳,你们听了别到处传,据说当时队伍里,失踪的不止彭加木一个,我那朋友,也是九死一生,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这辈子绝对不再踏入那鬼地方半步。”
刘教授这个朋友名叫于柳,人称于叔,说他是古董商也是抬举了,其实他只不过在北京潘家园一间旧货店倒腾东西,一来二去,也经手过不少古董玩意,他对这方面起了兴趣,业余又学了不少知识,日子一久眼力劲也越来越好,有一回刘教授去他那里逛悠,瞧上一个清代茶杯,两人讨价还价,这才认识。
据于叔所说,他还曾待过部队,去过不少地方,但瞧着他这副瘦骨嶙峋的身板,听过的没人相信,这次跟着刘教授一行去新疆,沿途他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跟学生们聊起他早年在部队里的见闻,偏生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萧阑在旁边加油添醋,也唬得别人一愣一愣的。
现在萧阑在睡觉,没人跟着他起哄,于叔舔了舔嘴唇,见周围的人都露出不信的神色,颇有些英雄寂寞的感觉。“你们不信是吧,不信没关系,到时候去了那地方,可别离队乱跑,要真迷了路,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刚才还被姜宸意淫的游大小姐游雪微微拧起好看的柳眉,瞟了陈白一眼:“于叔,没这么可怕吧,我听说那里同样有不少科考队去过,全程都安然无恙。”
于叔嘿嘿笑了几声:“那是因为他们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再说每年在那里失踪的人还少了吗,知名的不知名的,更多是想去那里挖宝的,结果却赔了性命,尤其是我们现在要去的红柳沟一带,那里埋的白骨,都能叠成一座小山了。”
他正说得兴起,却听见那头上边传来一个声音。
“那里有恶鬼,去不得。”
那声音就像闷在被子里发出来的,辨不出男女,陈白他们都听得入神,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好像就在他们刚才打牌的上铺,那个蒙着被子睡觉的怪人。
刘教授也愣了一下。“这位朋友也是去罗布泊?不如下来聊一聊。”
那人动也不动,还是那句话。
“那里有恶鬼,去不得。”
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了一些,陈白甚至听得出其中的颤抖和恐惧,不由生出几分异样来,再看其他人,脸上也都有些古怪。
只有缺心眼的萧阑还在那里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句话之后,怪人就不再出声,依旧蜷缩在上铺,陈白他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贸然上去跟人家搭讪,本来好好的闲聊被这一搅和,众人也没了兴致,眼看将近午夜,便都各自散了,洗漱休息。
姜宸他们的床铺在别处,那怪人的下铺刚才被他们用来打牌,这会儿也空荡荡的,陈白的下铺被萧阑占了,他本想到上铺去睡,却神使鬼差往怪人那里瞧了一眼,莫名觉得不舒服,索性把上铺的被褥拖下来,跟萧阑挤到一块睡。
“小白,我们终于突破最后一步,同床共枕了……”萧阑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就把手环在他腰上,身体挨过去,脸还在他衣服上蹭了几下。
“你闭嘴!”陈白被蹭出一层鸡皮疙瘩,忍住咬死他的冲动,闭上眼睛,对方的气息近在咫尺,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萧阑骚扰得睡不着,结果很快就沉入梦乡。
到了下半夜,陈白是被冷醒的,他拉了拉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萧阑扯去大半,自己只盖了半张,整条腿都露在外面,难怪觉得冷。
他气哼哼地将被子扯过来,心想索性起来上趟厕所,刚坐起身,却发现床头杵着个黑影,似乎正看着他们俩。
“谁在那里!”陈白吓了一大跳,不由大喝一声,萧阑被他闹醒,随手抄起个家伙就往床头黑影掷去,准头极好,正砸在对方脸上。
黑影随之歪倒下去,撞翻了床头小桌,热水瓶乒里乓啷摔了一地,这下子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谁啊?”
“谁那么缺德,大半夜的!”
陈白惊悸未定,就想下床查看,却被萧阑拉住。
“等等,有点不对劲。”
车厢里光着灯,火车外面也是黑沉沉一片,陈白只能借着远处洗漱间的灯光勉强辨别出那依稀是个人影,却听到萧阑在耳边这么一说,语气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正经,不由一愣,也忘了动作。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臭味,那头已经有乘务员被这里的动静惊扰,拿着手电筒过来查看,眼看灯光晃过来,陈白正想跟人家解释,就听见那乘务员啊的一声惊叫,手电筒啪的一声掉地上,仓皇退了几步。
借着手电筒的光,陈白和萧阑也看清楚了那个黑影。
那原本是个人,但现在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干瘪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一对眼睛凹陷进去,看起来就像两个空洞,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嘴角还微微张开,仿佛死不瞑目,看起来十分恐怖,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只是被衣服挡住,光线又暗,也看不太清楚,那股淡淡的尸臭,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而原本睡在他们对铺上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陈白大口喘着气,紧紧抓着萧阑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拿什么丢他?”
回答他的是萧阑一脸无辜。“你的手机啊。”
“……老子掐死你!”
火车上半夜出了个死人,自然是大事,乘警很快赶来,火车也在最近的站点停下,由于萧阑他们是第一目击者,还被叫去问了半天话,好一顿折腾之后,也没什么结果,大家这才坐上下一趟火车,继续前往目的地,只是出了这么个变故,他们都没什么心情再玩乐,一路上除了于叔跟萧阑继续不着调,其余的人都有些意志消沉。
那个人临死前,曾经说过那里有恶鬼,难道他自己就是从罗布泊来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去?如果他跟那里没有关系,为什么又会警告他们?
根据法医检验,那人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三天,所以陈白他们才会闻到尸臭,可死人怎么会买票上车,还会说话?
沉甸甸的疑问就像枷锁,压在所有人心头。
于叔见气氛僵凝,轻咳一声:“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长年奔波在外的人,谁没见过几桩怪事,比这怪的也有,要不我给你们说说?”
刘教授也想活跃一下气氛,忙问:“什么怪事?”
“有一年,我跟着部队到地方驻扎,那里附近有个村子是没有人烟的,外村也没人敢靠近,村子里的人,据说在十年前都逐渐死光了,有病死的,也有莫名其妙发疯自杀的,还有些逃了出来,离乡背井,躲得远远的,也没了音信,久而久之,当地人都说那个村子风水不好,得罪了神灵,没有人敢靠近。”
他这一说,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凝神听了起来。
“当时文革刚过,国家有些地方还在破四旧,一些偏远的地方甚至不知道文革已经结束,我们也还年轻,都不相信是什么风水作怪,团长就让一队人先去那里查看。”
姜宸忍不住插嘴:“那里边有你?”
于叔苦笑了一下:“要是有我,现在就没法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众人都愣了,于叔摆摆手,制止他们的提问,接着说道:“那队人就去了,一行十个人,三天之后回来,只剩一个人。但剩下的那个人,也已经疯了,谁都不知道他怎么记得回来的路,他那会儿已经听不懂人话,有人靠近他也只是躲。”
“团长急了,当时部队无缘无故失踪九个人,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就牵涉到敌特阶级斗争什么的,所以他一边向上面报告,一边又派出一个小队,还是十个人,这下子一个人都没回来,十个人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没影没踪。”
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冒出一层来,于叔却不紧不慢,敲着烟斗,又抽了一大口烟,神色陷入回忆之中。
“后来上面派了人,将那一带全封锁起来,我们才听到一些隐隐绰绰的传闻,据说村里有块空地,也不知何年何月被人掘开,结果掘出事来,那地方塌了一块,露出一条墓道,也不知下面通着哪里,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后来也没人敢再进去,只是依旧不太平,村里不断有人死掉,最后进去的那两队战士,说是给里面的东西给拉下去了。”
“部队封锁了那里,把那块塌方的缺口填平,没过几年,我就退伍了,也没再打听,后来据说又在上面建了学校。”
“建学校做什么,那不是害死更多人?”游雪惊呼。
“人多则阳气盛,有人想用阳气来镇住下面的东西。”开口的是萧阑,他依旧趴在陈白肩膀上,一副没长骨头的懒样子。
游雪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却看陈白没吱声,只好撇过头去。
又坐了一天火车,然后换乘汽车,颠簸几趟,才终于到达目的地,罗布泊镇。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专门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走,就像大西洋有名的百慕大,又比如说罗布泊。所以虽然这里地处偏远,但因为时不时总有些希翼在这里挖到什么宝藏的探险队伍前来,也还不算太过冷僻,甚至逐渐在附近形成一个城镇。
刘教授一行到了罗布泊镇,先找好旅馆,让众人把行李都卸下来休息一番,那边于叔也联系好了当地向导。
原本最理想的向导,就是当初发现那块古玉的老人,但他因为儿子无故死在那里,一直觉得自己一家都忤逆了安拉真神,对那附近有着莫名的恐惧,死活也不肯去,于叔无法,只好另外找了一个,据说也对这一带十分熟稔。
罗布泊镇位于库木库都克和白龙堆雅丹地貌之间,而库木库都克就是当初彭加木失踪的地方,沿着白龙堆雅丹及罗布泊湖心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到达楼兰遗址。一路上刘教授没少给学生们说起古玉的来历,所有人心中,包括刘教授在内,都急切而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见那座楼兰古城,仿佛一到那里,那一团团偌大的疑问也能迎刃而解。
翌日一大清早,众人整装完毕,挤在一辆越野吉普车上,就朝既定的方向出发。
向导带过几拨队伍去那里,也把他们当成那些去挖宝探险的人,没少给他们说一些当地的禁忌,比如入夜之后最好聚在一起,不要单独离队之类的,听得学生们对那地方又起了几分好奇。
陈白见萧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来气:“你不认真点听,到时候真离队不见了,我不会去找你的。”
萧阑眨眼:“那你晚上习惯吗?”
前面几个男生听见了,立时发出暧昧猥琐的笑声。
陈白气得没话,懒得再理会他。
姜宸挪过来,贴着陈白,捏着嗓子道:“你晚上习惯吗?”
姜宸脸皮厚,不以为意,又去骚扰萧阑。
“小白不要你了,今晚来伺候爷吧。”
“大爷给多少银两?”萧阑娇羞道。
姜宸桀桀怪笑:“那就看你伺候得大爷爽不爽了!”
陈白:“……”
前座两名女生不时投来的异样眼光,让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
先前火车上的事情虽然留下不小的阴影,可大家毕竟还年轻,下了火车没多久,也就暂时抛开一切,沿途嘻嘻哈哈,浑然不觉辛苦。
前座的刘教授却不时往窗外张望。
“我看这几天的天气应该都不错。”于叔手里还抱着个罗盘在摆弄。
车上有卫星导航仪器,不虞迷失方向,但他说不信这些现代玩意儿,坚持带了个罗盘来。
向导的神色却不见轻松:“你别看现在天上没云的样子,说不好一会就会刮大风,到时候风沙一大,别说去楼兰了,怕连路都走不动。”
刘教授点点头,心有余悸:“确实是,我十几年前来过一趟,那会儿的设备可比现在差多了,那叫一个遭罪,只盼这几天天气好些,让我们能顺利到达目的地。”
说话间,游雪忽然指着右手边窗外:“那边也有个车队,好像跟我们一个方向!”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远远看见四五辆车疾驰而去,转眼就变成几个黑点,很快淹没在风沙之中。
对于那几辆明显比自己现在坐的性能要好上不止数倍的车子,学生们纷纷发出惊叹。
刘教授轻咳一声:“咱们是来做研究的,享乐主义要不得。”
于叔问向导:“他们也是去楼兰古城的?”
向导也有点诧异:“看样子是,奇怪了,往年来的人也有,但不像现在这么多,今年算上你们,这已经是第五拨了。”
于叔嘲道:“这鬼地方连根草都没有,也能热门起来?”
话刚落音,就见对方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向导就是罗布泊人,当地人将罗布泊视为圣地,轻易不敢口出亵渎,忙连连道歉,这才让向导的脸色多云转晴。
“我也不晓得,但那之前几拨,好像都是同一批人,他们想找卜诺大爷当向导,卜诺大爷没答应,也找我带过一次路,后来他们在楼兰古城附近转了很多天,都没什么收获,就又回去了。”向导口中的卜诺大爷,就是号称当地最熟悉地形的人,也是那个死了儿子,捡到古玉的老人。
“他们想找什么?”
向导皱着眉头回想,一边比划着:“他们带了很多人,又照着地图,一直在四处勘探,好像是想找什么地方,平时跟他们说话,都是用普通话,但有时候,我就没听明白。”
又开了几小时,入目都是一片黄沙戈壁,学生们渐渐失去了兴趣,话也少了许多,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向导说前面有块平地,又有石头遮挡风沙,建议他们在那里安营扎寨。
刘教授同意了,车子停下来,大家忙不迭下车舒展筋骨,又把车上的干粮帐篷都卸下来安放,热火朝天忙了一阵,才终于将帐篷搭好,连同司机在内一共十个人,五顶帐篷,两人一顶。
等他们点燃篝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里沙漠广袤,全然没有城市的工业污染,抬眼便是星辉斑斓的夜空,不止是学生们,连刘教授和于叔也赞叹不已。
向导和司机都是当地人,早已见怪不怪,众人围坐在篝火边,一边吃干粮,一边三三两两说着闲话,神情放松而惬意。
姜宸顾着调戏女生,又被整理行李的女生们轰回来,只好跟着一群大老爷们打转。
刘教授瞧着气氛正好,就想趁机给学生们普及历史文化情怀。
老头子言语诙谐幽默,讲出来的掌故也是众人很少耳闻的,不免都被吸引了过去,陈白一转头,就瞧见萧阑正拿着那块从刘教授那里要过来的古玉,在手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在火光的映衬下,那侧脸的线条仿佛愈发柔和,萧阑不说话不闹腾的时候,的确称得上俊秀文雅——虽然,这仅仅是表象。
陈白看得微微一怔。
以后要不要把属性写在标题里面呢?
在他的印象里,萧阑好像没有不笑不蹦跶不犯浑的时候,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谁能想到他从小就没了父亲,后来又没了母亲,被脾气古怪的外祖父抚养长大的呢?
“你们看!”
那边女生突然大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遐思。
刚才还跟游大小姐一块儿整理行李的那个女生,此时正惊讶地看着前方。
刘教授问:“怎么了?”
女生的脸色惊疑不定:“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在前面走过去。”
众人纷纷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天上星光烁烁,地上能见度却并不大,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你眼花了吧?”游雪皱眉,开始有点害怕了。
“……可能吧。”女生不确定道。
“那人什么模样?”
“我没看清,就看到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人在前面走,一眨眼人就不见了。”那女生支支吾吾,“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不约而同地,火车上的阴影又浮上众人心头,各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一定是你眼花了,别吓唬人成不成!”游大小姐恼怒道,腾的一声站起来,往自己帐篷走去。
向导和司机不明所以,但听了他们的话,神色也有些凝重,对着女生所指的方向跪下来拜了几下,嘴里喃喃不知道念着什么,半天才站起来。
于叔说:“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刘教授点头,让众人都回帐篷休息。
第二天就起了风沙,一开始只是一小股打转,眼看风势越来越大,最后视野所及,完全是一片黄沙,大家没敢打开车窗,因为连车子也快开不动了,能见度几乎为零。
“不能再走了,这天气坏得紧,再走下去要出事!”说话的是司机。
向导指着不远处恍惚是废墟的地方:“把车子开到那边避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车子却动不了了,司机狠命踩着油门,却只听到外面轮子嗤嗤的声音,显然是陷入沙子里了。
风隔着窗子呼呼刮来,那声音就像一只只无形的爪子在玻璃上挠,饶是这样的车子,也隐隐被风吹得微微摇晃,众人大惊失色,两个女生已经抱成一团。
“往常这月份,这地方也从没刮过这样的大风,真是太奇怪了!”刘教授毕竟见多识广,虽然也有点紧张,毕竟没乱了分寸。
向导却已经苍白了脸色:“这风刮得古怪,怕是我们亵渎神灵了!”
说着闭上眼,双手合什,嘴里还喃喃出声。
于叔向来对这些没来由的说法嗤之以鼻,放屁两个字就要吐出来,又生生憋了回去,他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怎么了?”刘教授察觉了他的异样。
于叔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你看我的罗盘。”
罗盘正中的天池方位,那根指南针原本应该指着某一个方位,结果现在就像得了羊癫疯似的,一直疯转不停。
于叔咒骂一声:“真他妈的,还跟我说是什么祖传黄花梨木开过光的,简直是个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
风势这么大,没人敢下去推车,连向导也神色惨淡,手紧紧抓着把手,刘教授看着这群本该在校园里蹦跶的学生,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姜宸忽然凑过去,捏起萧阑下巴:“亲爱的,事到如今,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跟小白交代的了?”
萧阑眨眨眼,想了想道:“曾经我匿名送了小白一箱情趣用品,还跟卖家说货到付款,结果让他在全校所有女性同胞面前彻底暴露了猥琐的本性,至今都不知道送货的人是谁,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人说……”
那么一丁点害怕的情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白扭曲了一张脸,狰狞地扑过去:“丫的老子灭了你这祸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势终于渐渐小了一些,可天色也跟着昏暗下来,于叔手里的罗盘是彻底报废了,一直到现在还转个不停,车上的卫星导航仪器不知怎的也失灵了,任刘教授怎么按都没反应,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经验丰富的向导了。
可向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一直觉得是他们这一行人违背了神明的旨意才会遇上这样诡异的大风,以致于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风也停了,可向导还是一脸沮丧。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吧,这种天气不能再走了。”
刘教授带着一群毫无经验的学生,其实更加担心:“你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不能让我的学生有闪失。”
初生牛犊不怕虎,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又怎么肯轻易放弃,众人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心被刘教授一句话激起万丈豪情。
“教授,我们不用回去,让女生先回去吧!”有人抗议道。
“凭什么让女生先回去,我们也可以继续走!”游雪瞪了他们一眼。
于叔苦笑:“你们就算现在想回去也不行了,等明天风停下来,我们先确定一下方向再说,在这种地方,别说黑夜,就算是白天,都不能掉以轻心。”
向导点点头:“现在不能上路,先在这里过一夜再说。”
仪器没失灵前,他们原本已经在前往罗布泊湖心的路上,但是现在也不知道已经前进到哪里,只能依靠直觉和经验判断,约莫已经离罗布泊湖心不远了,但这里也是危险的,罗布泊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干涸之后,就经常刮起沙尘暴,风沙有时候大到足以令人丧命。
所有人都没了前晚轻松的心情,搭好帐篷倒头就睡,两个女生优先照顾,被安排在车里休息,其他人为了节省空间和时间,只搭了两个帐篷。
那边几个男生挤在一块,话也多了起来,姜宸是个乐观主义者,自上路就没个正形,这会儿也不例外,他看到萧阑还站在帐篷门口,便喊了一声:“亲爱的,你干嘛呢,快进来服侍朕就……”
寝字还没出口,就听到游雪在那边叱喝声:“你够了没有,这一路上你就神神叨叨个没完,现在又想出这种吓人的招数,不就是想吸引别人注意吗!”
所有人听到动静就跑过去,游大小姐正在骂人,被她骂的人是同行的另一个女生。游雪出身优渥,又长得漂亮,在学校里被很多男生捧着,也很有些大小姐脾气,那个女生则恰好相反,其貌不扬,经常在游雪身边跟前跟后,帮她斟茶递水,兴许是游雪觉得她的存在能起到绿叶衬托红花的作用,做什么都带上她,久而久之在旁人看来,这两个女生就像形影不离一样。
那女生被游雪一顿脾气发下来,神情越发委屈,嘴巴张阖着,似乎想说什么。
刘教授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那女生刚要说话,游雪马上抢白道:“她说她又看到那个人了!”
刘教授一愣:“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个?”
女生点点头。“这次好像离我们更近一些,就在车窗那边走过去,我刚想喊你们来看,一转头就又不见了。”
游雪又想发脾气,却见萧阑一本正经接道:“嗯,她没说谎,我也看到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游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萧阑指着游雪身后:“那就是你们说的白衣人吗?”
游雪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在十米开外,果然有个穿着白色衣服,黑色裤子的人影慢慢地往这边走来,他的步伐不快,背还微微弓着,就像电影慢动作回放一般,那五官有点模糊,夜里光线暗淡,看不清长相,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人的视线,确确实实是望向他们这边的。
游雪刷的惨白了脸,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压根就挪不动,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影子慢慢挪过来。
一股大力抓住她的胳膊往后拽了一下,游雪被拉得后退几步,也没敢回头看拽她的人是谁,闭上眼就尖叫起来。
尖叫声的杀伤力不比那白色影子带来的效果差,众人原本就惊悚的脸色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拽住游大小姐的始作俑者,萧阑面无表情地捅捅她:“别叫了,不见了。”
游雪蓦地睁开眼,那个白色影子果然不见了。
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其他人虽然没有尖叫,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多少,只有萧阑居然走前几步,似乎想去看刚才白影子出现的地方,姜宸眼明手快,忙拉住他。
“你干嘛!”
“去看看……”瞧着众人脸色不佳的模样,萧阑眨眼:“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个白影子很熟悉么?”
“小白,看好你家小孩,别让他到处乱跑!”姜宸没好气地把人塞给陈白。
陈白居然也没反驳,只是一脸凝重地拉过萧阑,紧紧拽住。
众人站在原地,如临大敌地盯着前方,还有人东张西望,似乎担心那副诡异的情景会在别的方位重现,两名女生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叔突然问道:“萧阑,你刚才为什么说熟悉?”
萧阑慢吞吞道:“他穿的衣服,是的确良,这种装扮,只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很常见。”
刘教授一愣,随即跟于叔对望一眼,两人的脸色随即都有些变了。
他咳了一声:“好了,沙漠里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这也是其中一种独特的现象,跟海市蜃楼差不多,没什么好奇怪的,看多了就习惯了,都先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几个男生跟我来,今晚除了女生之外,其他人都要轮流守夜。”
让那两个女生都上车休息后,刘教授和于叔就把其他人都喊到一块儿。
“司机师傅明天要开车,向导也要带路,除了他们之外,我们这里有六个人,每人轮流守一个半小时,直到天亮。”刘教授道。
没有人提出异议,在见了刚才的异象之后,所有人都没什么睡意,也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任何问题。
这里的日夜温差很大,在外面站久了也觉得哆嗦,所有人索性挤在一个帐篷里,狭小的空间让人产生一种安全感,大家脸上的表情都稍稍放松了些。
其中一个男生的声音还有点惶然:“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如果不是鬼魂,又怎会忽然出现,又转瞬消失?
于叔沉默地抽着烟,没有说话。
陈白突然道:“我倒觉得那个白影子,有点像一个人。”
姜宸平时有点不着调,但这种时候也不敢瞎胡闹,从刚才进了帐篷就一直老老实实在思考,闻言接道:“我也觉得,那个白影子,很像彭加木。”
学校里有一幢教学楼的外墙上全挂著名人画像,其中一幅就是彭加木,他们这些人天天从那里路过,要说没印象,那是不可能的。
刘教授叹了口,问向导:“你在这附近住了那么多年,罗布泊应该也出入过不少次,有没有见过像今晚这样的异象?”
向导摇头苦笑:“还真没有,要说对这里熟悉,没人比卜诺大爷更熟,可惜他不来。”
于叔重重吐了口烟。“今晚这个怪事,倒让我想起坊间一桩传闻,是有关彭加木的。”
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挑起好奇心,当下立时竖起耳朵,衬着帐篷外面的无边寂静,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嗯……”
轻轻的鼾声响起,某人的脑袋正歪在陈白肩膀上,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众人:“……”
陈白黑了脸,把他摇醒。
“开完会了?”萧阑一脸茫然。
陈白磨牙,捏住他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拉。
于叔对这个火车上跟他一起闹腾的缺心眼向来诸多纵容,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当年彭加木的死,官方的说法是,他外出寻找水源,就没再回来,后来出动大量人力,亦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能宣告失踪,但是民间对此却有另一种解释。”
“当时科考队去罗布泊,不仅仅是为了探险,还奉了上头的密令,到罗布泊找寻一样东西,队伍里除了像彭加木这样的生物学家,甚至还有军人,这里头涉及到一个名词,叫双鱼玉佩。”
姜宸按捺不住插嘴:“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刘教授示意他听下去,那头于叔还在继续说:“有人说双鱼玉佩只是这次行动的代号,还有人说,玉鱼本来只有一只,但在某种情况下,鱼被复制出另外一条一模一样的,因此被称为双鱼玉佩,而其中关键的秘密,就隐藏在罗布泊这一带。”
“彭加木,就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之一,而且他所掌握的,必定还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东西,否则一个生物学家失踪,国家怎会派出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寻找?”
对这些流言,刘教授也有所耳闻,但自然不如于叔来得多。“你的意思是,双鱼玉佩是被克隆出来的?”
于叔摇头:“是复制,不是克隆。古代有个说法,叫借尸还魂,我觉得很形象,克隆的作用,在于做出跟你一模一样的“尸”,但复制,却是连你的灵魂一起复制下来,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甚至连思维模式也完全一样的人,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这样的情形,无疑可怕之极。
试想一下,一个跟你连灵魂也完全一样的人,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不甘于自己复制人的地位,进而取代了你的存在,那么,你还是你吗?
刘教授想通其中的关键,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他抹了把脸:“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彭加木,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他的复制体?”
这委实是太过荒谬的猜测,以致于刘教授说完之后自己就笑了。
可学生们却没笑,他们年轻的脑袋更容易接受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是这个结论还有不少漏洞。
姜宸马上提出疑问:“如果是复制体,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和消失?”
“国家当时如此重视彭加木的失踪,难道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点发现?”陈白也道。
另一个男生也想说话,于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我这也只是猜测,而且近年来这一带有不少关于复制人的传说,却从来没听过有谁在这里撞鬼的?”
萧阑打了个哈欠:“不是没听过,而是听过的人都死了,这里不是每年都要死不少人么?”
众人的脸色都黑了,姜宸默默地伸出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你还是睡觉好了。”
七嘴八舌讨论了半晌,都没什么结果,大家各自散了去睡觉,余下陈白第一个守夜。
万籁俱寂,连虫鸣鸟叫也没有,除了附近篝火照明的一小片地方,其他的地方全然一片漆黑,饶是陈白胆子不小,也觉得有点发怵。
他绕着车子和帐篷走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萧阑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仿佛沿着一道长长的城墙在走,四周人声鼎沸,却听不分明,他执意地往前走着,手一边在砖石墙面上抚过,掌心传来粗糙微痛的触感。
走了许久,终于停下来,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却见那高大的城墙不知从哪一面开始坍塌,在他头顶直直掉落下来。
他甚至能预感到巨石必将会砸在自己身上,却只能怔怔地站着,闭上眼,挪不动脚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忽然被人抱住,揽入怀里。
那人在耳边说了一句话,语调是萧阑从未听过的一种方言。
但他不知怎的就是听明白了。
对方说的是:没事就好。
“醒醒……”
萧阑睁开眼,瞧着陈白皱着眉头轻轻拍他的脸。
“你做梦了?”
萧阑有点茫然,手不自觉一摸额头,全是汗。
“好像是……”
“做什么梦能把你吓成这样?”陈白有点不可思议,在他的认知里,像萧阑这样缺心眼到了一定境界的神人,这世上基本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觉得害怕的。
“忘了……”
陈白看了他半晌,嘴角抽动,忍不住伸出手去,却只是揉乱他的头发。
“看你这样子也没法守夜了,那一个半小时我替你守了,记得欠着我的,回去跟你要巨额补偿!”
“小白你真好……”
手指戳住想要扑上来蹭自己的某人额头,陈白磨牙道:“老子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恶狠狠地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快天亮的时候,众人都被喊醒了,迎接他们的是游雪一张惨白的脸色。
“王琦不见了!”
王琦就是那个跟她一起在车上休息的女生,也是昨晚告诉他们看见白影子的人。
“怎么回事,不是有人守夜吗?”刘教授也紧张起来。
那个本该轮到他守夜的男生嗫嚅着没敢说话,他刚才坐着坐着,睡意朦胧,自己也睡着了。
游雪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太累了,睡得沉,也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醒来身边就没人了。”
于叔道:“别急,我们先四下找找,都不要走太远,找不到就回这里集合。”
他们被分成四个方向分头去找,半个小时之后每个人都满头大汗,神情紧张。
王琦是真的不见了。
最紧张的是刘教授。
人是他带出来的,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也没法跟人家父母交代。
可现在天还没大亮,车子又陷在沙子里,连卫星导航仪器都失灵,再要找人,又能上哪去找?
于叔当机立断:“别磨蹭了,赶紧先把车子弄出来再说!”
话刚落音,远远传来马达发动的声响,强力探照灯透过朦胧的夜色照过来。
向导大喜过望:“可能有别的探险队,这下有救了!”
说罢跑上前几步,用力挥手招呼。
喧嚣声由远及近,果然有四辆车。
游雪咦了一声:“好像是那天我们在路上远远看到的那个车队,他们不是去楼兰遗址了吗,怎么又会折返回来?”
车在他们前方停下,人也陆续从车上下来。
为首是个年约六旬,精神矍铄的老头儿,虽然拄着拐杖,行动力却不弱于他们这些还在校园的学生,他上下打量着刘教授他们。
说话却是另外一个中年人。
“诸位是哪条道上的,不妨报上名来!”
刘教授有点愣神,于叔已经抢过话头:“我们是B大的教授,带着学生来楼兰考察的。”
那中年人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圈。“他们像,你不像。”
于叔心下一凛。
从刚才这群人一下车,他就觉得古怪,来罗布泊考古探险的民间团队不少,打着挖宝的主意的人也不少,可像这样装备精良,明显训练有素的,他还是第一回见到,而且对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教书的,这份眼力就更不简单了。
那些人得了中年人的示意,并作几步走上前来,就要去搜他们的车子。
刘教授忙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几个学生哪里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自然也跟着上前推搡。
于叔暗叫不好,但还来不及喊住刘教授他们,便见那几个人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枪,抵在学生们的脑袋上。
姜宸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顿时都懵了,向导和司机更是躲在车上不敢下来。
“你们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刘教授气得脸都红了。
于叔忙喊道:“老刘,别冲动!”又对那伙人挤出笑脸:“兄弟,他们真是B大的教授和学生,就我不是,我是淘古董做买卖的,跟着过来瞧瞧热闹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老头儿没理他,径自看向刘教授,说话倒是客客气气:“敝姓赵,承蒙别人看得起,都喊一声赵老爷子,您真是B大的教授?”
刘教授定了定神,点头道:“你看我们这群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学校里出来的,还能是什么?”
就这么会儿功夫,又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
这么多辆车的车头灯一下子就把周围都照亮了,他们也马上就看清了来人的脸。
饶是见多识广的于叔,也禁不住愣住,更别说其他那些未出校门的学生。
那个人的容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也只能想到俊美。
从额头到嘴唇,如刀削一般的脸部线条,透着一股古朴的拙雅,可偏偏那双眼,又冷到了极点,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那里面的冰冷融化半分,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窥视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他的身形很高大,一身衣服都是黑色的,外面还套了件黑色的长风衣,看上去就像跟这黑夜融为一体,却是出奇的协调。
于叔注意到这人一下车,周围的人马上往旁边退了几步,像是要让开一条路,又像有点怕他。
那人冷冷的目光在刘教授他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萧阑身上,眉头难得地,微微皱起。
“你叫什么名字?”
连声音亦是冰冷淡漠,不带一丝烟火气。
男猪脚出场了超帅
陈白注意到这人一出现,萧阑马上就两眼发光,忽然觉得有点牙疼。
果不其然,对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萧阑兴高采烈地回道:“虽然这话有点俗,可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我肯定不会错认的,要不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心事感情,你的家庭住址是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会儿还有一把枪抵在他脑袋上,可萧阑说话就像喝水似的张口就来,脸不红气不喘,说话内容配上那一副猥琐笑容,十足流氓模样,还是个唇红齿白的流氓。
那人眼底掀不起一丝波澜,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话语之中有着隐隐的危险。
萧阑眨眼,从善如流:“萧阑,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阑尾炎的阑。”
那人又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车上。
老头莫名地松了口气,这人虽然是他们请来帮忙的,可向来有点敬而远之,如今他不插手,自然是最好的。
他咳了一声望向刘教授:“不知您贵姓?”
话说得很客气,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被威胁着,刘教授感到万分不舒服,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我姓刘。”
“刘教授,事非得已,先兵后礼,还请您谅解,我们也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老头笑了一下,说话慢条斯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块玉?”
刘教授一愣。“什么玉?”
于叔一听,就知道要糟,可也没法提醒刘教授,只能任那老头继续说下去。
“一块雕着楼兰拜月祭礼的古玉,上面还有红丝血线。”
老头说得清清楚楚,分明指的是他们一路上带过来的那块楼兰古玉,刘教授看成宝贝一样,几乎片刻不离身。
这帮人显然是冲着古玉来的,刘教授反射性地就说:“没有见过。”
可那老头何等精明,话刚落音,目光就往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几个学生不善遮掩表情,立刻被他看出端倪。
老头慢吞吞道:“刘教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考你的古,我们找我们的东西,这玉交出来,咱们也相安无事不是?不然你的学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不美了。”
刘教授大怒,又奈何不了他们,想要跳脚叫骂,眼看着几个学生还在对方手上,气势就短了半截,最后颓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中年人眼神示意,马上有人拿过布包递过来,他没打开,反而交给那老头。
老头接过手,马上解开包在上面的布巾,古玉映入眼帘,他不由喜上眉梢。
“老爷子,这是真货?”中年人也凑过来看。
老头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没错,就是它。”
又重新包好收起来,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敢怒不敢言的刘教授一行人身上。
“多谢了,这块玉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您爽快,我们也不会白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不妨说一声。”
“老爷子……”中年人惊讶出声。
赵老爷子摆摆手,制止中年人的疑问。
他说这话,其实是看中了刘教授本身的作用,能带着学生来这里考察,想必是对这块古玉也有了一定研究,他们这边正好还有些疑问未解,说不定能从刘教授他们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刘教授哼了一声,正想回绝,于叔却抢声说:“我们队里有个女生半夜失踪了,正到处找不到,不知道几位能不能帮忙找找?”
刘教授也才想起这茬,忙急道:“对,我们正要去找,就被你们拦下了!”
他说完,发现赵老爷子那帮人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们这里也有两个人半夜失踪了。”
赵家明面上从事的是古董买卖,实际上家族祖上却是盗墓出身的,赵老爷子继承了一身手艺,早年也没少干过这种勾当。近些年国家对古迹遗址的保护力度越来越大,盗墓这种见不得光的营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者他们如今也慢慢做起正经生意,实在没有必要去冒着风险占便宜,所以赵家也渐渐很少去涉及这些勾当。
但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一件往事说起。
早在年轻的时候,赵老爷子曾经看过一本手记。
那手记残缺不全,是西晋一位叫明空的僧人写的,他在公元300年前后,曾经到过西域这附近一带,回到中原之后,就把自己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在他那个时代,楼兰古国还没有彻底消失,因此在他的手记里,也保留了一些关于古楼兰的极珍贵的资料。里头特别提到,楼兰人崇拜月亮,于是他们耗费数十年的时间,在地底又建造了一座规模不逊于楼兰主城的城池,并且在里头藏了无数珍宝,用以祭月。
时过境迁,楼兰古国忽然从史书上消失,湮灭于茫茫年月之中,那座神秘的地下城池也只是在僧人明空的手记中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
赵老爷子记忆力相当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手记的内容,当时他只作消遣杂书来看,也不当回事。直到一年前传来消息,说有人在罗布泊那里挖到一块玉,玉上面刻着一座古城,还有一群人在拜月,当时赵老爷子一个激灵,马上就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看过的那本手记。
手记在十年动乱中早就不知下落,但里面的内容他却没有忘记,这一来二去,心里就惦记上了,又亲自去搜罗了不少关于楼兰古国的资料,越琢磨就越觉得那本手记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
人一旦心里有了念想,越想去忘记,它反而会时时在你脑海里浮现出来,赵老爷子便是如此,在听到楼兰古玉的消息后,他更是辗转难眠,不止是他,几个收到消息的盗墓家族同样也蠢蠢欲动,甚至还派人来请赵老爷子出山,一起去罗布泊。
赵老爷子终究敌不过自己内心的欲念,带上几个徒弟,加上另外两个盗墓门派,李家和陈家的一些人,就朝罗布泊出发。
要找到楼兰古城,就少不了那块玉,赵老爷子派人去收购那块古玉,却从对方口中得知,玉已经卖给别人了,他大吃一惊,又四处追查,终于摸到刘教授这条线上,但那会儿刘教授一行已经往楼兰这里来了,所以赵老爷子后脚就带人跟来了。
没想到刚进罗布泊就碰见罕见的风沙,没能马上找到刘教授不说,他们还折了两个人,出师不利,赵老爷子心里也觉得晦气,这才会一碰到刘教授他们就动枪威胁。
大陆虽然禁止枪械流通,但他们有枪在手并不奇怪,盗墓这种营生其实风险很大,既要预防明面上的人,也就是警察和同行,又得应付那些盗墓过程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所以集团作案的盗墓贼经常会想方设法带上枪械,比如赵老爷子他们。
虽然赵老爷子详细解释了一番缘由,刘教授还是觉得很不爽,考古的人最恨盗墓的,但赵老爷子恂恂儒雅,身上看不出一点南爬子的痕迹,再者现在他们想请对方帮忙找人,玉也在对方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我的学生。”
赵老爷子苦笑:“不瞒您说,我比您还急,我们这边失踪的两个人,不是我自己的徒弟,而是李家的人。”
这次他带出来的人里就有三家人,分别是赵、李、陈三家,刚才那个中年人,就是李家的大徒弟李欣,陈家则是陈老六带头,这三家都是南派盗墓里出了名的世家,这一次因着共同目标出来,倒也算跨派别合作,赵老爷子虽然名义上指挥着所有人,但李家折了人,他们坚持要找,赵老爷子也不能反对。
刘教授并不清楚他们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当下就说:“那依你看,我们该从哪里找起?”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妨上车再说。”
刘教授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他跟于柳一道坐赵老爷子的车,那头几个学生则还是坐原来那辆。
这时从一辆车子上下来个人,对着赵老爷子附耳说了几句,赵老爷子对萧阑露出笑容:“小娃娃,我那位朋友,希望你跟他过去坐一辆车,你看呢?”
他那位朋友,就是刚才下车问了萧阑姓名的黑衣人。
萧阑眼睛一亮,就要跟过去。
陈白忙拉住他:“对方来历不明,还有枪在身,你去做什么!”
萧阑委屈道:“我一没钱二没色,他能对我做什么?”
随即又低下头作娇羞状:“就算他想做什么,人家也认了。”
说罢无视众人一脸天雷滚滚的表情,屁颠屁颠上了那辆车。
也许倒霉的不是萧阑而是那个人,陈白销魂地想。
一上车,刘教授就忙不迭发问:“我们上哪找人?”
于叔却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不是有三家人么,怎么刚才那个人,不像是你们这群人里的?”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因为这次的行程有些艰险,所以贺先生是我们请来帮忙的。”
刘教授和于叔面面相觑,莫非他们已经探到与古玉关联的所在。
赵老爷子看出他们神色,沉声道:“两位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来之前,我曾经查找过一番资料,发现这一片地区,除了楼兰之外,曾经也有车师、拘弥、于阗这些小国,它们后来的去向下落,也都有史料记载,惟独楼兰是如何衰落消失的,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刘教授打断道:“不是惟独楼兰,还有精绝,这个小国后来也没有记载。”
赵老爷子摇头:“精绝与其说是国,倒不如说是城,《史记》中说,精绝的人口共三千多人,而楼兰的人口约四万四千多,单就数量上的比较,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一座城池的消失,自然很难寻到痕迹,但楼兰人口比精绝多了十倍有余,还曾协助匈奴攻打汉朝,这样一个在丝绸之路咽喉上的国家,怎么都不该不明不白就消失了。”
刘教授一愣,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论调,一时倒也没想出反驳的词来。
赵老爷子见两人都被吸引住,不由满意一笑,续道:“所以我认为,楼兰不是因为人口减少,日积月累慢慢荒芜湮灭,而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
刘教授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跟他讨论起来:“你是说楼兰古国的人,在突然之间消失?”
赵老爷子点点头:“对,我有几点依据。一是这块古玉和我刚才说的那份手记,根据记载,楼兰应该还有一个庞大的地下城池,那些古楼兰人,极有可能集体迁移到地下。二是我看过关于罗布泊地形的资料,这里是一个游移湖,会根据塔里木河与孔雀河水的迁移而变换位置,根据官方说法,1970年之后,罗布泊就彻底干涸了,但是当地居民却说,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在夜里听到这附近有极大水流流动的声音,也就是说,罗布泊其实并没有干涸,只不过会根据时间和季节的不同出现。”
“假设这个想法成立的话,那么地下必定有一条错综复杂而且庞大的河道,楼兰地下城的存在也是极有可能的。”
赵老爷子一口气说完,刘教授和于叔却听得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头萧阑上了车,嘴巴就没停过。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小黑?黑黑?你不说就是默认了?那我叫你小黑了?我说小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让我来跟你坐一辆车,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聊天吗,你今年几岁了,家住哪里啊,你也是来楼兰玩吗,要不要……”
“闭嘴。”贺渊冷冷道。
萧阑果然住了嘴,却是看了他半晌,同情地说道:“小黑,你为什么不会笑,你是不是面部神经麻痹,以前我有个表姐的邻居的二姨的儿子也得了这种病,我跟你说,有病就得治,不能讳疾忌医,要不然以后老了很难看的,当然,我不是说你老了就变丑了,只是说要以防万一,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们要……”
贺渊还能维持着面无表情,其他人的功力就没这么好了,每个人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扭曲,如果不是赵老爷子有吩咐,旁边李欣真想给他来一枪托,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小子上车的时候,跟他同来的那几个人全是一脸同情的模样。
“你是不是三破日出生?”贺渊冷不防问道。
萧阑眨眼,一脸不解:“什么是三破日?”
“破月破日破时,每一甲子循环一次,照你的年龄算,应该是丙寅年冬至的前一天,百鬼夜行,魑魅重生,在这一日出生的人,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六亲皆不得力,一生孤苦终老无所依靠。”贺渊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李欣是知道这位的本事的,这次能请到他,也算是运气,却没想到他一张口就给萧阑下了如此论断,看他的眼光难免也带上几分同情。
萧阑惊叹:“小黑,想不到你不仅人长得好看,原来还会算命!”
贺渊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这样的命格,只怕抚养你长大的至亲也对你厌恶至极,将来就算娶妻生子,也终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就不问问怎么才能改变?”
改命一说并非妄想。
在命相学上有句俗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人先天的命格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的,就像摸骨算命,算的是你天生的运气,但是后天的命格,却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来改变。阴德就是积德,也是后天改变命运的一种方式,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做了一件好事,保不准以后的某一天,从前做过的这桩好事反而会变成救命的转机。然而积德毕竟过于虚无缥缈,比如说你去修桥铺路,赈灾捐钱,谁也说不清楚积了多少德就可以抵消多少厄运,短期内没什么效果,所以许多人最常用的办法,是改风水。
小到家居摆设,大到给自家祖坟找个好位置,都是通过风水来改变命运的一种方法。
从刚才他们俩对话开始,李欣就一直在听,直到贺渊说起改命,他更忍不住竖起耳朵集中十二分精神,想听听他有什么法子能改变萧阑的命格。
虽然贺渊的语气有些刻薄,但若真能改命,那也足够萧阑一世受用的了。
“人活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改变再多,到头来也要死,何必那么费事?”
这句话如果是赵老爷子说的不奇怪,但是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不免让李欣愣了一下,他无法理解萧阑为什么能用慵懒到几近淡漠的语气来评论自己的命运。
贺渊也有点意外,只是他情绪内敛,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短短几秒钟,仿佛只是错觉,萧阑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也没说克朋友,所以小黑你跟我在一起,只管安心好了!”
贺渊嘴角抽动的一下,终归没有表情。“贺渊,我的名字。”
“那我以后喊你贺贺还是渊渊?其实我觉得这两个都不如小黑好听,还是喊你小黑吧。小黑,我跟你说,罗布泊这里我虽然没有来过,不过出发前刘老头逼着我我做了不少功课,对这一带还是挺熟悉的,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咱俩谁跟谁啊,我……”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顺带附上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手势。
贺渊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想掐死一个人的欲望,偏偏这个人还是他叫上车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头三人的争论还没结束。
刘教授连连摇头,表示对赵老爷子这个假设难以置信。“先不说楼兰是否还有地下城池的存在,单就你说一个国家的臣民集体迁移到地下这个观点,我就不能认同,一个国家的迁移,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知道不?虽然楼兰是个小国,跟古代中原大国不能相比,但毕竟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国家,再说了,他们集体迁移做什么,这里环境不行,大可换个地方,为什么要跑到地下去,你说的宗教崇拜,并不能成为理由!”
赵老爷子并不气恼,反倒有点谆谆善诱的意味。“老刘啊,我这个也只是假设而已,真相究竟如何,跟我们一道去看看不就晓得了?你那学生和李家那两个人的下落,我估摸着跟古楼兰脱不了关系,他们极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进入了那座地下城池。要不然几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赵老爷子人老成精,一旦刘教授跟自己没了利益冲突,又有了共同目标,他连称呼也换了,平白亲近三分。
刘教授说不过他,倒是气乐了,对这老头的印象也没有之前那么糟糕。
“照你这么说,以前在罗布泊失踪的人,都有可能跑到那地下城池去了?”
“你们是不是想错方向了?”于叔突然出声。
“赵老爷子的意思是,楼兰有个地下城池,这个城池迄今还没被发现,当时的古楼兰人,是因为环境恶化,活不下去,所以集体迁移到地下城去,对不对?”
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就是在思考赵老爷子的话,这会儿他把思路略略整理了一下,见赵老爷子点头,就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赵老爷子是被那本手记误导了。”他顿了顿,续道:“古来拜天拜地,祭日祭月,必然是在地上进行,你们谁见过在地下进行祭拜的?所以我认为,有地下城池没错,但建城不是为了祭月,而是为了祭拜古玉上面那尊神像。”
赵老爷子和刘教授齐齐一愣。
古楼兰人崇拜月亮,所以他们一直往祭月的方向去联想,照于叔这一说,那尊神像,才是关键。
“那神像是什么,月神?”
于叔嘿嘿一笑:“这不是你赵老爷子要想弄明白的问题吗,我们只想找到那个学生而已!”
赵老爷子有意拉他们入伙,被于叔这么一戳破,也不由老脸一红。
“那地下城藏了不少楼兰人的宝贝,老刘你们大老远地走这么一趟,就为了看地上那些废墟?再说了,你那学生很有可能就被困在下面,怎么着也得下去瞧瞧不是?”
刘教授没好气:“玉被你们抢了,还能怎么办,正因为有你们这些盗墓贼,很多珍贵文物才会被偷运贩卖到国外去!”
赵老爷子咳了一声:“我虽然盗了大半辈子的墓,可也从来没把这些祖宗的宝贝卖给洋鬼子,盗墓归盗墓,我们也是中国人。”
刘教授翻了个白眼,咕哝一句,大意是盗墓贼也爱国,母猪都会爬树了。
赵老爷子装作没听见,转头跟于叔聊起来。
天气转好,昨天那场风沙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连卫星导航仪器和于叔的罗盘也回复了正常,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达到罗布泊中心地带,也就是俗称的“大耳朵”,这个地方位于孔雀河下游,距离他们的目的地,楼兰古城遗址,已经很近了。
为了找那几个失踪的人,车队还特意照着赵老爷子的吩咐在附近多绕了几圈,可是都一无所获,赵老爷子坚持那几个人很有可能就被困在地下,刘教授几人别无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走,所幸对方一开始虽然用上了胁迫的手段索要古玉,可这一路下来,竟也客客气气,更没有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只是刘教授对盗墓的人没什么好感,对赵老爷子一行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倒是于叔跟他们谈得投机,跟赵老爷子讨论了一些关于楼兰地下城池的猜想,甚至还推演了几个有可能通往地下的入口。
天渐渐黑了下来,坐了一天的车,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里停车休息过夜。附近地势平坦,也没什么建筑物遮挡,只有远处几株胡杨木孤零零地立着,呈现着奇异的姿态。
赵老爷子他们认为地下城就在楼古城正下方,所以入口也应该是在遗址附近,而且古玉很有可能是入口的关键,所以一直翻来覆去地研究那块玉,也不避讳刘教授和于叔。
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趁着休息时间填饱肚子,或者低声说话讨论,贺渊冷冷地站在那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一身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上去就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连赵老爷子一帮人也没敢去自讨没趣,只有缺心眼的萧阑浑然不觉,依旧过去搭讪。
“小黑,你不像盗墓的,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贺渊看了他一眼,居然回答了:“他们想找那个楼兰地下城,让我来看风水。”
萧阑注意到他的嘴唇很薄,从侧面望去就如刀削一般,连带那双黝黑冰冷的眸子,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看起来十足薄情寡义的意味。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样的人,不是外冷内热,而是从里到外,整个心实实在在,都是冰雪做的,外在事物很难勾动他的一分一毫,所以连当年教授贺渊道术的人,也概叹他是一个天生的修道奇才。
篝火跟帐篷搭了起来,大家累得不行,早早就睡下了。赵老爷子他们恭恭敬敬地请贺渊过去休息,他却只说不用,转身回到车上,萧阑对这个人怀着极大的兴趣,也跟上了车坐在他旁边,无视对方闭目养神的姿态,兀自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小黑,我听说算命的人,能算别人的命,却算不出自己的命,你有没有算过自己的命,其实我跟你说,太过迷信和认命是不好的,毛主席教导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所以都说人定胜天,我们要有主观能动性,任何事物都是可以……”
“那你认命了没有?”贺渊忽然打断他,冷冷问道。
萧阑一头雾水:“认什么命?”
贺渊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面相孤奇,命中注定近日将有一大劫,此劫攸关生死,就算过了这个劫,寿数也不会超过二十三。”
不知道有多少人求上门想让贺渊给他们算命改命,他理都不理,此刻却在西北这片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出这样的谶言。
“所以刚才见面就你让我坐在你旁边,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想要救我的命?”
贺渊也不管他不着调的话,只继续道:“我命中也有一劫,那个劫数的关键就在你身上。”
“只要没有你,这个劫自然就能解了。”
萧阑眨眼:“所以?”
“所以,”他的眼底无悲无喜。“我接下赵老爷子的邀请,就是来看你死的。”
两人正说话间,那边传来一声惊叫:“李仨儿不见了!”
李仨儿是李家的一个后辈,论辈分还是李欣的侄子,因为鼻子特别灵光,以往没少发挥作用,所以这次李欣也把他带上。
这会儿除了贺渊和萧阑,其他人大都已经进了帐篷里,跟李仨儿睡一个帐篷的人正跟他打着牌,听他说要出去抽根烟,结果半个小时还没见回来,那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跑出去,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每个帐篷都发现人真就像空气蒸发似的,连个影儿都没了。
所有人都被闹醒,刘教授在学生里没见着萧阑,先是一惊,后来看他活蹦乱跳地跑回来,才松了口气,忙把他拉到一边训了几句,那头赵老爷子一帮人快把车子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
这一趟出来,还没到遗址,就已经不见了四个人,而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实在太过诡异。
李欣没办法,只能去找贺渊,问他能不能帮忙算一下那几个人的下落,结果贺渊一句话就把他给顶回来了:我只答应帮你们找地底城池的下落,没答应帮你们找人。
换了别人,李欣早就拔枪子了,但这人本事太大,自己又还有求于他,实在招惹不起,只得悻悻回来,萧阑听说贺渊还会摇卦,又蹦跶着去骚扰他了,余下赵老爷子一行人心惶惶,围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不一会儿,萧阑又从贺渊那边回来,所有人只道他被赶回来,也不理他,却听见他说:“小黑说那几个人暂时都还没死,只不过具体在哪里,卦象上也显示不出来。”
赵老爷子大喜,又有点不太相信,他们也没法让那人答应的事,居然让萧阑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他怎么肯帮忙的?”李欣连忙问道。
“小黑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啊,我一说他就帮忙了!”萧阑的表情好像他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
“你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友爱,不能搞孤立主义,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但也要时时想着为社会主义和谐事业添砖加瓦。不过我这句话还没说完,他马上就起卦卜算了。”
众人:“……”
可见萧阑这种祸害连世外高人也消受不了的。
虽然贺渊说他们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可不代表未来没有,众人弄不清楚几个人究竟是如何消失的,连觉也睡得不大安稳。
陈白此刻就是这样,他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睁着眼睛数绵羊,都数到一万来只了,精神还处于亢奋状态,压根睡不着,尤其当旁边传来某人呼呼大睡的声音时,就更令人暴躁了。
忽然间,他僵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半晌不动,又倏地坐起身,摇醒萧阑。
“你听见没有?”
萧阑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状态上。
陈白也顾不上理他,把外套穿上就出了帐篷,这才发现不止是他,赵老爷子和于叔也都站在外头。
“于叔……”
对方竖指示意他噤声,一边侧着耳朵,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于叔匍匐着将耳朵贴在地上,竟能听到闷雷一般的声音自地底传来,隆隆作响,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又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如果附近有瀑布河流,这个声音并不奇怪,可他们现在是在罗布泊,这片据说连飞禽鸟兽都不肯停留的地方,唯一的水源就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于叔惊骇莫名,转头一看,赵老爷子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
白天累得很,这会儿还有很多人好梦正酣,压根没听到异动,像李欣这样警觉的,也才刚刚批了衣服走出来。
“我过去看看!”李欣拿了钥匙就要上车。
这时贺渊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衣几与夜色融成一体,显然也听到了动静。
“等等!”赵老爷子忙按住他,一边走过去跟贺渊说话。
“贺先生,这种情形,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贺渊淡淡说道:“我还没厉害到无所不知。”
他说话向来是这个风格,赵老爷子也习惯了,闻言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又对李欣道:“把所有人都喊醒,我们去前头看看!”
说话的功夫,一直留心那边动静的于叔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
“怎么了?”赵老爷子问道。
“那声音没了。”
赵老爷子也学他趴在地上听,果然听不见那声音了。
众人陆续被喊醒,赵老爷子留下几个人看守行李和帐篷,其他人则到前面查看。
车子开出约有几百米,司机有些目瞪口呆,不自觉就踩了刹车,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在车头灯的高强度照射下,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距离车子前方数十米的地方,出现一大片黑黝黝的东西,在夜色掩盖中,仿佛一只不知名的怪兽,正张口欲食,令人胆战心惊。
“……那是什么?!”李欣惊疑不定。
“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得开近些!”
“不能再近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司机连连摇头。
“我下车去看看!”李欣喊了两个人跟上。
赵老爷子也没阻止,只是嘱咐他小心,其他人都伸长脖子张望,只有萧阑被拉上车之后眼睛就没睁开过,兀自在那里呼呼大睡,身体摇摇欲坠,大有往贺渊身上歪倒的趋势。
陈白看了他一眼,默默扭头,暗道你自求多福吧。
不一会儿,李欣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那是个海子!”
很多人下意识就愣了一下:“你还没睡醒吧?”
海子是中国偏西一带的叫法,意思是大一点的湖泊,罗布泊在没有干涸之前,当地人也经常管它叫海子。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一片区域明明长年干旱,不要说海子,连条小溪都没见着,可现在就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居然出现一个湖泊。
李欣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刚捡了块石头丢下去,确实是落入水里了。”
这件事显然远远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以致于李欣这种盗墓家族出身,见惯不少稀奇古怪的老手也觉得惶恐。
刘教授则是兴趣大于恐惧,李欣他们一说完,他和于叔两人就迫不及待下车,这回连赵老爷子也亲自出马,几个年轻人更是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
饶是听了描述,亲眼见到的感觉毕竟还是不一样。
刘教授他们看着眼前黑黝黝一片偌大的海子,都不由自主倒抽了口气。
海子不大,呈不规则的形状,最长的两边距离也不超过十米,夜里光线黯淡,所以漆黑一片,看上去诡谲阴沉,刘教授拿着一根登山拐在水里拨了拨,发出细微的声响,证实他们看到的并不是海市蜃楼。
“罗布泊重现人间?”于叔蹲下身,伸手去拨弄,只觉得入手冰冷刺骨,确确实实并不是幻觉。
“我觉得,”李欣吞了口唾沫。“会不会跟我们想找的楼兰城有关?”
萧阑没跟着出去凑热闹,依旧窝在车上睡觉,旁边仿佛还坐着个人,他便心安理得地靠上去,觉得还算舒服,嘴角微微翘起,脸顺便在上边蹭了两蹭,把口水也留在上面。
贺渊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也没下车,但他只是性情冷淡,并不是无知无感,正想伸出手推开他,对方却似乎在梦中也能察觉他的举动,索性把整个身体都歪在上面,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咂了咂嘴,发出轻轻的鼾声。
萧阑:“……小黑,嗯,我要吃那个……烤鸡翅,递给我……”还在说梦话。
贺渊:“……”
手里捏着一个瓷杯,啪的一声裂开。
坐在前头的司机打了个哆嗦。
天色太黑,看了半天也没有个结论,众人无法,只得返回营地,等天稍稍亮起来的时候,赵老爷子就让大家出发,再次前往那个海子。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昨夜出现海子的地方,只余下一个低低的洼地,一眼望去,方圆数里之内的地方滴水不存,有的只是黄沙盐土,他们昨天夜里看见的情景,就像一场不存在的梦。
刘教授不停眨眼:“老于,让我掐你一把,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话刚落音,他哎哟一声,于叔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没做梦。”
赵老爷子也顾不上看他们耍宝,急急走到洼地旁边蹲下,手里抓起一把沙土,凑近鼻子嗅了嗅,李欣跟着在旁边蹲下。
“老爷子,有什么发现吗?”
赵老爷子没说话。
这时贺渊也走过来,视线环绕一圈,最后落在自己脚边前方的土地上,沉吟不语。
赵老爷子抬头:“贺先生,您看呢?”
赵老爷子手一挥,毫不犹豫:“在这里挖下去,能挖多深就挖多深。”
李家和陈家的几个徒弟拿着工具过来,刚挖了两米左右,就看见上层沙土不停地往下面漏去,赵老爷子刚想让他们罢手,那几个人脚下泥土一松,随即塌了一大片,那几人连呼救都没出口就掉了进去。
变故来势汹汹,众人眼睁睁看着,连施救也来不及,一时都呆住了。
塌方的泥土约有两个井口那么大,可从上面望下去,黝黑幽深一片,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但地面上的光线完全到达不了那里,如同另一个世界一般。
李欣朝里面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老刘,你看下面会不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于叔蹲在那里往里头张望。
“我看像。”刘教授也学他蹲下来。
“没想到罗布泊还真有个移动的海子,会不会是天一亮,海子就消失,底下的土层变软,所以很容易就挖开了?”姜宸啧啧称奇,他们这些学生,兴奋远远大于恐惧。
赵老爷子那帮人却并不如他们那么轻松,掉进去的几个人都是这两家的人,如果真折在里面,再加上先前失踪的那些人,这一趟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一个人下去看看。
赵老爷子道:“所有人里面,就李欣的眼力最好,你下去探探虚实吧。”
这三家人为着共同的利益而来,算不上同心同德,但是赵老爷子在这一行里威望素高,所以李欣听了也没推辞,点点头,又让人找来一捆粗长的麻绳绑在身上,李家的几个徒弟在上面看着绳子的一头,他则从那洞口,小心翼翼地攀下去。
一捆十米来长的麻绳很快用完,眼见李欣那头还在往下扯,上面的人忙扯紧了绳子往上拉,示意已经不能再往下了。
陈家的陈老六忍不住骇然:“洞竟有那么深,那刚才跌下去的人不是……”
他的话没继续下去,其他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突然间,那两个拉着绳子的人哎呀一声,大惊失色。
赵老爷子忙问:“怎么了!”
“人好像突然就不在绳子上了!”那两个人喘着气道,李欣是这一行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也是这次李家领头的人,他一失踪,剩下的几个李家人都慌了。
陈老六也没了主意,看向赵老爷子:“怎么办?”
赵老爷子还没回答,反倒是贺渊开了口:“那下面应该有东西。”
“什么东西?”陈老六忙问道。
“贺先生,您能不能看出这下面到底有什么?”相比陈老六,赵老爷子还显得镇静很多。
贺渊淡淡道:“看不出来。”
他素来言简意赅,赵老爷子知他脾气,所以还能忍受,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那几个李家的人本来就乱成一片,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火上加油。
“妈的,我们花钱让你来做事,你现在什么都说不知道,有个屁用!你……”
后半截话夏然而止,那人被贺渊冰冷的目光盯住,竟觉得连脚步也几乎要被冻住了。
没等赵老爷子发话,就听见有人道:“堪舆之术自伏羲开始,兴起于战国,但一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流行于中原一带,古代西域文化本来就跟中原迥异,风水在这里毫无用处,古楼兰人更不会按照风水来排布,所以小黑说看不出来,是真看不出来。”
萧阑还是挂着一贯的笑容,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意外,贺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前者正经了不到三秒钟立马破功,摇着尾巴跑到贺渊面前邀功:“小黑,我说得不错吧,来,给大爷笑一个!”
贺渊:“……”
赵老爷子正想说话,冷不防陈老六的手机响起,他拿起一看,有点愕然。
“是李欣打来的!”
说罢一边按下接听键,陈老六喂喂大喊了几声,又颓然挂了电话。
“那边信号不好,一直都是沙沙声,完全没听见他说话!”
赵老爷子微微松了口气:“十米绳子都不够用的地方,怎么会有信号,能打通电话已经很不错了,他是想给我们报个平安。”
贺渊突然道:“拿绳子来。”
赵老爷子一愣:“贺先生?”
“我要下去看看,那下面应该跟你们要找的地方有关联。”
赵老爷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我们就都下去吧,老六,你留几个人在上面看着,其余的人跟我一起下去。”
刘教授醉心学术,又想去找那个失踪的女生,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跟之理,只是他不敢让学生也跟着他冒险,就想于叔帮忙在上面照顾他们。
于叔翻了个白眼:“老子千里迢迢跟着你来找楼兰,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挖到一两个宝贝,你让我在上面当保姆,我才不干!”
几个学生也都不肯留守,坚决要求跟着,连唯一的女生游雪也不例外,刘教授无法,只得妥协。
这次将所有的绳子连接起来,足足有三十米左右,先下去的人是陈家一个伙计,他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黑暗之中,众人盯着洞口和绳子的动静,只觉得每一秒都是漫长无比。
绳子用到约莫十八九米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晃动一阵,这是下面的人之前约定发出的讯息,表示自己已经到底了。
众人大喜,又有些惊骇。
一个通往地下不知名去处的洞口,竟然有那么深。
见有人落地,其他人也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地攀爬下去。
李欣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其他人都已被眼前的景物震撼住。
从说话的回音和头灯有限的照明来看,这里不但不狭小,还很空旷,旁边石壁有着明显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而在他们前面不远,则是一条暗河,河水静静淌过,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像传说中的冥河忘川。
只是在手电筒和野外照明头灯的光线范围之外,完全是一片漆黑,谁也说不清在这一片隐藏了上千年的黑暗之中,究竟蛰伏了什么。
“这里看来是一条通道。”刘教授打量四周,下了结论。
李欣哑声道:“比我早先掉下来的那几个人都不见了。”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下来之后只看到李欣一个。
赵老爷子皱眉:“你下来的时候没瞧见他们?”
“没有,下来的石壁太滑了,绳子上的结又没打好,我才掉了下来,但在你们下来之前,我没看见其他的人。”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地方,依旧有着细微的回音,萧阑蹲下身,手电筒在手上晃来晃去。
陈白只当他又在捣乱,正要低声制止,却听见他说:“泥土里面有什么?”
黑色的泥土间或参杂着一点白色,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陈白戴着手套,拈起其中一小撮,拿着手电筒凑近了看:“这是什么?”
“是不是白磷?”李欣皱起眉头。
“我看不像,好像有黏性。”陈白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塑料袋,把那撮泥土放进去。
他转头一看,贺渊停下脚步,站在河边,而脚边则蹲着某人,正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河里丢,又拿着树枝在那里搅拌。
陈白一脸黑线地走过去,把人拎回来。
“你在干什么!”
“喂鱼啊。”
“河里有鱼?”
萧阑无辜道:“不知道,所以才丢了吃的下去,看看有没有。”
陈白咬牙:“你就别添乱了,一会给你逗个食人鱼上来,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萧阑大喊冤枉:“小黑也在河边,你为什么只说我?”
因为我不敢说他。陈白面无表情:“因为你品行不良。”
出门在外,教授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对萧阑的行为不但不会制止,反而有时还会叫好,无形中助长了某人闯祸的频率,所以陈白不得不经常盯住他,以致于他觉得自己都快成萧阑的妈了。
两人说话间,贺渊走了回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萧阑立马捧着一颗受伤的心就要黏过去。“小黑……”
话没说完,又被陈白拖走了。
“你给我乖一点!”
“我一直很乖啊……”
“放屁!”
所有人沿着河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四处打量着,虽然压根看不出什么,但是漆黑寂静的环境总让人心里绷着一根弦。
“那几个人掉下来,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陈老六嘴里咕哝着,这不仅是他,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只是没人开口说出来而已。
众人走了约莫十分钟,手电筒一照,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这才发现这条路极有可能很长,也不知数千年前的古楼兰人是动用了如何的人力物力,才修出这样一条通道。
刘教授一边感叹:“秦始皇陵的深度也才三十五米,这里起码也有十八九米了,楼兰再繁荣,充其量只是个西域小国,这样一条通道,已经是堪称宏大了。”
贺渊落在其他人后面,他手上没有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步伐,与众人不同,他并没有往四周张望,而是不时看向旁边那条河,脸色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端倪。
萧阑走在他旁边,嘴里还一直哼唧着甩葱歌,调子都快跑到西伯利亚去了,他还乐此不疲地荼毒着其他人的耳朵。
贺渊充耳不闻,沉默地往前走着。
他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因为有求于他而谄媚奉承,有的听说自己寿命将尽,就恐惧万分,惶惶不可终日,还有更多的人,为了成就自己所谓的名利功业,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除了自己,其他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很多年前,有人曾为他占得一卦,说他命中将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死结,后来他也为自己起卦,却还是显示一样的卦象。他生性冷淡漠然,虽然没有把这个当成头等大事,但也想看看应验自己劫数的那个人,所以才会答应赵家的邀请,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
这个人的际遇,换作在其他人身上,怕是早就怨天尤人,又或自怜自艾,惟独萧阑,却是贺渊生平见过的异数。
他发现自己难得对一个人起了兴趣,因为萧阑的行事和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尽管这点微末的兴趣还远远不足以改变什么。
这个人总归要死的,不是谁造成的,而是命数如此。
天道无情,多余的感情更会影响判断,所以世人往往被七情六欲绊住手脚,而贺渊从来不会试图去做一些无谓的改变。
贺渊忽然停住脚步,萧阑落后他半步,冷不防就撞了上去。
“小黑,你怎么……”
那边于叔也蓦地站住。“嘘,你们听,什么声音?”
众人茫然。
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声音并不明显,但因为这里空旷,回音也就特别大,竟像是在耳边回荡一样。
“是刚才掉下来的那几个人?”于叔马上就想到这个。
“陈牙子!”陈老六马上扯起嗓子大喊。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似乎正往这边走来,逐渐清晰。
诧异的情绪渐渐变为紧张,所有人盯着前方灯光照射不到的一大片黑暗,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粗重的喘息声却在咫尺之内蔓延。
陈白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沁出的湿意,他下意识转头看了贺渊一眼,对方被灯光映出的侧面冷淡未变,却似乎多了几分凝重。
此时此地,在罗布泊深达十多米的地下,极有可能是古楼兰人千年前留下的遗址内,出现了步伐走动的声响,如果不是之前那几个人,又会是谁?
陈老六又喊了几声,如果是先前掉下来的那几个人,此时也该早就出声了,可回答众人的,依旧是那沉闷到几近诡异的脚步声。
众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手里紧紧攥着手电筒不敢放开,队里唯一的女生游雪几乎快要崩溃地哭出来,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这次是第一次跟教授出来考察,哪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待过。
“老子受不了了,管它是鬼还是僵尸,先掏家伙再说!”陈老六咕哝一声,手在包里翻了半天。“我的黑驴蹄子呢?!”
“你忘在上面了?”李欣道。
“不可能啊,老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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