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高深的二手船木功夫茶桌转让,看了会让人走火

用科学的态度交流 打破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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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by:九把刀
&&一九八六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
&&他们的歌整天挂在我的房间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我这个人蛮枯燥的,至少在朋友的眼中,我是个没有特色、中规中矩的国一生。
& && && &&&国一没什么功课压力,没什么值得烦恼的事,但因为年代的局限跟自己个性拘束的关系,一些现在年轻人觉得很屌的玩意儿,像是嗑药、飙车砍人大赛等等都跟我一点干系也没。
&&也不是刻意将自己搞成这么枯燥,只能说不同的个性会有不同的排遣方法,而我这个
&&娱乐庸才在放学后的重大消遣,就是到书店站着看书。
&&站着看书,不代表我没钱买书。事实上我家是间纺织代工公司,在八○年代末期还算是个挺赚钱的行业,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回到了无生气的家里。
&&当我爸的猪朋狗友霸占我家的客厅,把我家当酒家乱声呼喝时,我都会低着头闪过他们,溜到书店看小说。
&&一站,常常就是两个小时。
&&我看小说的品味也平凡得紧,不是金庸就是古龙,他们笔下的武侠世界深深吸引了我。一个拿着剑就可以痛杀坏蛋的简单世界,比我家可爱多了。
&&还记得那一天黄昏,我依旧靠在沉重高大的书柜旁,翻阅着金庸的《鹿鼎记》,看韦小宝怎么跟白痴俄国佬签尼布楚条约,如何将清、俄、天地会三方耍得团团转。
&&《鹿鼎记》要是看完了,金庸的武侠小说我就全看过一遍了。
&&“要不要看这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发现一个老头正在旁边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是金庸的《笑傲江湖》,我早看过了。
&&“谢谢,那套我都看过了。”我微笑道,随即又回到书里的世界。
&&但我隐隐发觉,老人的身影仍旧伫立在我身旁,一双眼睛看得我发麻。
&&“那这本呢?很好看喔!”又是老人的声音。
&&我只好抬起头来,看看老人手中的书。嗯,是金庸的《侠客行》。
&&“那本我也看过了,谢谢。”我彬彬有礼地说。一个平凡的人,如我,总是拥有恰如其分的礼貌。
&&礼貌之余,这次我稍微注意到老人的样子。
&&老人的年纪我看不太出来,因为我分辨年龄的能力一直很差,不过他肯定是个老人,他穿着破旧的绿色唐装,脸上的污垢跟不明分泌物质掩盖了表达岁月的皱纹,但苍老还是不免从酸酸的臭气中流露出来。
&&我有点怀疑,这老人是不是店家请来的临时帮手,暗示我不要整天杵在店里看白书?这样一想,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我开始犹疑是否要马上离开,却又怕……万一这老人只是热心向我推荐书籍,我这一走岂不是让他难堪?
&&我的个性一向善良胆小,予他人难堪的事我是绝不做的。大家都说我怕事,也有人说我好欺负,更有人说我龟毛。所以我拿著书,心中却盘算着何时离开?该不该离开?怎么离开比较不丢脸?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本呢?精彩喔!”老人又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在我面前乱晃,我窘迫地看着那本书,是古龙的《流星蝴蝶剑》,坦白说,那套略嫌枯燥了些。
&&“那套我也看过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看着热心的老人,心中微感抱歉。
&&或许我应该假装没看过,顺着他的意思翻一翻吧?
&&但老人没有丝毫气馁之意,神色间反而有些赞许。
&&“年纪轻轻就涉猎不少啊!很好,很好。那这本呢?”老人从书柜上抄起一本布满灰尘的《蜀山剑侠传》,期待着我的答案。
&&啊,这套我的确是没看过,因为《蜀山剑侠传》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我完全不清楚它有几本?七十本?八十本?还珠楼主婆婆妈妈的长篇写法,我一向敬谢不敏。
&&“嗯,这套我没看过,我看完《鹿鼎记》以后一定会看。”我诚恳地说。
&&不料这老人眼睛闪耀着异光,扬声笑道:“很好、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去芜存菁,分优辨劣!这蜀山狗屎传满篇胡言乱语!什么剑仙、血魔!什么山精、什么湖怪!看了大失元神,不看也罢啊!”语毕,竟将手中的《蜀山剑侠传》从中撕裂,双手一扬,断裂的纸片在书店内化作翩翩纸蝶。
&&我当时心中的惊诧,现在也忘不了。
&&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真实的疯子,这种记忆谁也无法抹灭。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老人应该不是老板派来提点我的帮手,因为我看见气急败坏的老板踱步过来,手里还挥舞着扫把。
&&“出去、出去!要不然就赔我的书钱来!”老板压抑着怒火,低声喝令着老人,几个书店的客人好奇地朝这里张望。
&&那老板是个明理的人,一眼就看出那老人绝无可能付钱,要强送他进警局,却也可怜这精神失常的老叟。
&&那老人深深一鞠躬,语气颇为后悔:“真是失礼,我一时太过兴奋,却把您的书给撕坏了,我瞧这样吧,我身上钱带得不够,赶明儿我带齐书钱,一定双手奉还。”
&&那老人一口外省腔调,至于是山东还是陕西、山西的,我就不知道了。
&&“快出去,别妨碍我做生意!出去、出去!”老板的脸色一沉。
&&老人歉疚地摸着头,蹲在地上捡拾散落一地的书页,我很自然地跟着蹲了下来,帮老人将碎纸搜集起来。
&&“不必、不必!你快点出去就是帮着我了!”老板不耐地说,催促着浑身酸臭的老人离去。
&&老人只好愧疚地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后,便快步离开书店,留下双耳发烫的我继续捡拾满地碎纸。
&&老板拿着扫把将碎纸扫进畚箕后,我悻悻地看了十几分钟的小说,便胡乱买了两枝荧光笔,脸一阵青一阵白逃离了书店。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错,出状况的也不是我,但我的个性很怕尴尬,发生这样令人窘迫的事会把我的细胞快速毒死的。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还挥不去刚才的怪事。
&&那个可怜的老人其实还蛮有礼貌的,只是奇怪了点,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害人的企图。
&&他这么热心介绍小说给我看,真是奇哉怪也。
&&这只是人生里一个问号加一个惊叹号,连构成一个句子都办不到。
&&我走在离家只剩三百公尺的小巷里,路灯接触不良地闪烁,我的影子忽深忽浅,不过我早已习惯了这条夜路,什么鬼鬼怪怪的我从没放在心上。
&&但,此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不由自主地加快。
&&一种很压迫的感觉滚上胸口,就像全身被一个巨人的手掌给紧握在掌心似的。
&&我勉强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莫名其妙地,一向讨厌回家的我,此刻却想疾冲回家。
&&这条小巷怪怪的。
&&说不出的令人反胃。
&&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路上,我都被异常沉重的气氛压迫着,直到我推开家里的钢门,方才那一路紧迫盯人的压力在我进门的瞬间骤然消失,我松了一口气,好像刚刚从深海里冒出头的舒畅,感到一种方才完全是错觉的恍惚感。
&&“我回来了。”我低着头,将鞋子乱脱一通,只想从玄关冲回房间。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个想从诺曼底抢滩的军人免不了要挨上几颗子弹,这是基本的觉悟。
&&“渊仔!快过来喝茶!从大陆带过来的高档货啊!”一个秃头肥佬大声咆哮着。
&&这个秃头肥佬老是自称从大陆带来一堆高档货,每个小东西都给他吹捧得像全世界仅此一件的奇珍异宝,但我看他都是在诓我老爸的。他一脸奸臣样,我却必须叫他王伯伯。
&&爸爸那些酒肉损友大力招呼我过去沙发上坐坐,看他们品玩千古难觅的茶壶和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茶饼,还努力地教我怎样辨别好货跟烂货,我看他们还是先教我爸爸怎么样选朋友比较实际点。
&&呼喝声中,我心里虽然是一堆粪便,但是脸上还是装出“各位叔叔伯伯教得真好”的样子,这不是因为我学他们装老奸,而是我的个性问题。我不愿意让任何人难堪罢了。
&&我在烟臭熏天的客厅中待了一个半小时,才勉力逃回久违的卧房,我实在是累了。
&&前几天听我爸说,他过几个月就要到大陆去设厂,因为纺织在台湾快变成一种学名叫﹁夕阳工业﹂的没前途产业了。我真希望他能赶快去大陆,开几个厂都没关系,赔点钱也无所谓,总之不要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叔伯连手毁灭我的生活。
&&我洗完澡后,随便看点书,就上床睡觉了。就跟平常一样。
&&这几天睡前我都在想,是不是该补习了?不过这不是课业压力的问题,而是一旦补习的话,我就可以理所当然更晚回家了。
&&还是算了。我咕哝着。
&&继续去书店看小说吧,我想。大不了把排山倒海的《蜀山剑侠传》看完,那一定很有成就感。
&&当时,我以为我的一九八六年会在空虚的空虚中度过,什么都没有留下,也不会带走什么。空白的一张纸。
&&快要睡着前,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怪异的事。
&&我翻出被窝,拿起一本大约一百多页的小说,用力从中间一撕。
&&跟我想的一样,我根本没办法撕下去。
&&如果从小说的中间,也就是黏着胶水的部分猛撕的话,要把一本厚书拆成“前后两本”是很可能的。
&&但是,要抓住书面的两端,像撕一张纸一样将整本书撕成“破碎不齐的两大块纸”的话,这简直无法办到!就算只有一百多页的小说,也绝难如此说撕就撕!
&&我撕到双腕都发疼了,也奈何不了一百多页的薄书。
&&今晚在书店里遇到的老人,他的腕力真有一套!将一本将近三百页的小说,在大笑间从中稀松平常地扯烂,真是老当益壮得恐怖!
&&“怪人。”我喃喃自语后,终于慢慢睡着。
&&对于不可思议的事,感叹一下就可以了,若要花时间深究就太愚蠢了。
&&好奇心这种特质,在我身上也是稀薄的存在。
&&隔天我一如往常骑脚踏车上学,但是,一如往常的部分,只到我踩着脚踏车奔出家门的一刻为止。
&&那天,脚踏车的踏板彷佛绑上砖头,我每踏一步都很吃力,才骑了五分钟,我在红绿灯前停下时已是气喘如牛。
&&我猜想,也许我快死了。
&&不健康的家庭对青少年的戕害竟是如此之巨,对我的心脏产生致命的老化现象,我爸妈知道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让我在外面租房子独立生活,好改善病情。
&&我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我的心跳再度急速蹦跳,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血管在胸口扩张的感觉!这感觉似乎跟昨晚在巷子里没有两样!
&&我的眼睛闭了起来,因为咸咸的汗水从眉毛滴下,刺进眼里。
&&是冷汗。
&&我的妈呀,难道我真的有心脏病不成?
&&“是冷汗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张开眼睛,看见昨晚书店里的怪老人站在马路旁,认真又急切地问我。
&&我有点迷惘,也有点错愕。
&&“不知道,对不起,我要去上学了。”我赶紧踩下踏板,要不然被老人缠上就麻烦了。
&&这一踩,滑过了斑马线,我却觉得车子瞬间变得好重。
&&我往回一看,吓了一大跳。
&&那怪怪的老人坐在我脚踏车的后座,两只眼睛正瞪着我看,目光霍霍。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停下车,然后痛扁老人一顿吗?
&&我没有,因为我摔车了。毕竟我受到很大、很大的惊吓。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车子往左一偏就倒,我的左膝盖咚一声撞到地面,将蓝色裤子划破了口,我的左手腕也擦伤了。
&&老人呢?
&&好端端地站在我的旁边,低着头问我:“刚刚那是冷汗吗?”
&&这次我也不管尴尬了,毕竟鬼鬼祟祟跳上我的脚踏车,简直是匪夷所思!简直是变态!甚至是谋杀!
&&“你有毛病啊?!”我一拐一拐地将脚踏车扶起,咬着牙斥责怪异的老人。这时我一点都不客气,一股委屈正要宣泄。
&&老人似乎不关心我的伤势,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只在意一个问题。
&&“你额头上的汗,是冷汗吗?”老人的问题平凡无聊,令我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知道哪个贤哲说过,好的答案来自好的问题,一个平庸的提问,是绝无法带来精辟回应的。
&&这个贤哲说得不错。
&&“是冷汗。你不要再烦我了!”我火大了,语气却尽量保持弹性。
&&那老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点头如捣蒜说:“很好啊,年纪轻轻的,平日一般的修为就有基本功了,资质上佳!”
&&我、一、点、也、不、爽、鸟、你!
&&“不要跟过来啊!”我又跳上脚踏车,这次我一边回头看老人的动静,一边踩着踏板。
&&再被吓一次的话,我的心脏准会裂开、流出脓来的。
&&我看着若有所思的老人站在街口来回踱步,赶紧上学去。
&&真是个倒楣的早晨。
可怕的纠缠(1)
&&早自习,我坐在位子上偷偷吃早餐,我的老师是个疯婆子,她不准学生在早自习时间吃东西,因为美好的早晨是用来写考卷、背单字,跟砸坏一整天心情的。
&&“咚咚咚。”我的背上被原子笔刺着。
&&“你受伤啦?”后座的女孩子问道。
&&是乙晶。一个总是喜欢在早自习拿东西刺我的背,然后跟我偷偷聊天的女孩子。
&&你没猜错,不管是什么故事总是需要一个可爱的女主角,在这个故事、我的生命里,我当然是很喜欢她的,不过国中生对爱情能有多深的体悟?
&&也许是因为班上只有十一个女生,所以我才会喜欢班上公认第二可爱的女孩子。
&&公认第一可爱的女孩,小咪,是我好友阿纶发誓要得手的女生,所以我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遇到一个疯子,居然偷偷跳上我的脚踏车坐在后面,天,吓了我一大跳。”我一边咬着水煎包,一边看看教室外面忙着跟男老师打屁的班导。
&&“好倒霉喔,他干嘛跳上去啊?”乙晶看着我抽屉里的另一颗水煎包,又说:“有没有加辣?”
&&我照往例,将一杯冰米浆和水煎包递给乙晶,说:“一点点。”
&&我跟乙晶上星期打赌英文月考的成绩,赌注是两个星期的早餐。
&&这是我跟乙晶之间的游戏,赌的多是考试或课堂作文的成绩,目前为止的胜负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我以三胜十七败不幸狂输。
&&乙晶接过早餐,又问:“说啊,是什么样的疯子?”
&&我将昨晚在书店发生的怪事简述给乙晶听,又将今早的鸟事详细说了一遍。
&&乙晶奇道:“你在骗我吧?怎么可能他跳上你的脚踏车,你却不知道?不是会震动很大?”
&&我一愣,说:“对喔!那真是怪怪的,我当时只是觉得车子突然变得很重,才会回头的……应该是我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才会感觉不到吧。”
&&乙晶说:“那个老人也真是怪,不过他的手劲真大。”
&&我点点头,说:“我昨晚试了几分钟,都没办法把书撕裂成两块。”
&&乙晶嘻嘻一笑,说:“那你真是好狗运,那老人对你是手下留情了。”
&&我疑问:“为什么?”
&&乙晶说:“要是那老人躲在你脚踏车后面,用他的手把你的脖子喀擦喀擦扭断的话……”
&&我怪道:“不会这么恶劣吧?我又没惹到他,无缘无故地他干嘛扭我的脖子?”
&&这时一只纸飞机撞上我的脑袋,我看着纸飞机的作者——阿纶,他挤眉弄眼示意我打开飞机。
&&我打开用作业纸折成的纸飞机,里面写着:“早自习不要谈恋爱。P?S?:小咪忘了带我的早餐,所以我决定征收你的三明治。”
&&我看了阿纶一眼。他可真是眼尖啊,一眼就发现了我多买的三明治。
&&我拿起三明治空投向阿纶,阿纶一把就抓住了。
&&这里要提提阿纶跟阿义。
&&阿纶跟阿义是我在班上的好伙伴,阿纶十分早熟,这也许跟他父母早死有关吧,他跟我说过,他早在国小三年级就决定要娶我们班上的小咪了,真是小大人,这份怪异的执着跟那老人有拚。
&&阿义则是一个会在作文题目“我的志愿”后面,洋洋洒洒写上将来要当流氓的人,既然志愿是当流氓,阿义当然很会打架,他还有个特异功能,就是一次可以吸十根香烟。我跟阿义打赌,要是他四十岁前没得肺癌嗝屁的话,可以跟我伸手讨一百万。不过要是他得肺癌的话,我也不想跟他讨什么,那已经够惨了。
&&升旗回教室时,我也跟阿纶和阿义说一遍那老人的事。
&&“那老人手劲这么强,很好,叫他来跟我打。”阿义漫不经心地说。每次阿义开口说话,烟臭味都从他的嘴巴里流出。
&&“好歹对方也是个老人耶,你有点自尊心好不好?”阿纶不以为然。
&&“我真的很衰,膝盖到现在还在痛,还要爬山路。”我说。
&&我念的学校——彰化国中,要命地位于八卦山山腰上,真是折磨人的跋涉。
&&说着说着,我的脚步开始沉重了起来。
&&又开始了?
&&我的呼吸变得混浊,心脏揪了起来。
&&阿纶察觉我的脚步凌乱,看着我说:“不舒服啊?你的脸有够苍白的!”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手心也变得湿湿冷冷的。
&&“昨晚跟今天早上的感觉……又发作了。”我咬着牙说:“你们先回教室吧,我自己慢慢走。”
&&“那保重。”阿义说走就走。
&&阿纶笑道:“这一招不错,我也装个病,看看小咪会不会关心我。”
&&我苦着一张脸,说:“我是真的不舒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要请假回家咧。”
&&阿纶不以为然地说:“你回你那个家养病,只会英年早逝。”
&&我点点头深表认同,说:“那我去医院一趟吧,照X光看看我的心脏是不是哪里破了一个洞。”
&&这时一双枯槁的大手突如其来搭上我的肩,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竟是早上害我摔了一跤的怪老人!
&&我惊吓之余,竟忘记生气还是害怕,只是傻咚咚地站在原地不动,连嘴巴是不是打开的都不知道。
可怕的纠缠(2)
&&阿纶也当机了几秒,但他马上就喝道:“你干什么?”立刻将我拉了过去,问:“是不是这个怪老头?早上作弄你的那个?”
&&我点点头,我想我当时应该开始愤怒了。我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他仍穿着破旧的绿色唐装,污垢混浊了他的脸,却藏不住他喜不自胜的眼神。
&&“你到底想怎样?”我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老人端详着我。
&&我猛力点头,说:“每次我看到你就不舒服,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你推荐的书我会再去看的,我用我的人格保证。”这时我们的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围过来,好奇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搔搔头,笑着说:“那现在好点了吗?”
&&又是个笨问题!
&&当我正要发怒时,身体却一下子放松起来,好像泡在不断流动的温水里一样舒服,心脏也挣脱出莫名其妙的压力。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阿纶说:“老伯伯,请你不要再烦他了,我们等一下就要上课了。”
&&老人好像没听见阿纶说话,只是热切地看着我。
&&我只好勉强点点头,说:“突然好很多了。”
&&老人欣喜若狂,抓着我的双臂大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拜我为师吧!快跪下来!”
&&这次我一点犹豫、一点迟疑都没有,大叫:“拜个屁!”
&&老人一愣,也跟着大叫道:“快求求我教你武功!然后我再假装考虑一下!”这模样像极了《天龙八部》里,南海鳄神勒令段誉拜师学武的滑稽桥段。
&&我的手臂被老人捏得痛极,一时却挣脱不开,但我的嘴巴可没被捂着。我大叫:“你这个疯子教我什么武功!教我发疯啊!”
&&阿纶大骂:“死老头有种别走!我有个朋友专门打架的!”说完转身跑去找阿义。
&&老人不理会围观的同学,慎重地看着我说:“你资质很高啊!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教你武功,让我看看你的诚心吧。”
&&我勃然大怒,狂吼:“你在疯什么?我才没求你教!”
&&老人歪着头,傻气地说:“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那就跪在我旁边三天三夜,让我仔细斟酌、思量。”
&&我双手被抓,于是一脚踢向老人的肚子,大叫:“谁去叫训导主任过来啦!”
&&老人被我一脚踹在肚子上,却若无其事般地说:“这一脚刚柔不分,乱中无序,可见你自己盲练不进,是谓裹足不前,图务近功,的确是欠缺良师教导。”
&&我怒极,一脚踢向老人的足胫骨,却见老人飞快抬脚、缩膝、轻踢,破旧的鞋子正好跟我踢出的脚底贴在一起。
&&老人摇摇头叹道:“这一脚攻其有备,是谓大错特错,错后未能补过,更是错上加错,若要无错,至少得跟我学上一年凌霄画步踪。”
&&“画你妈!”
&&阿义咬着烟,低着头,眼神极为阴狠地走过来。
&&阿纶好意说道:“老伯你还不快走,我朋友很无耻的,连小孩子、孕妇、老头子、残障,个个都揍。”
&&老人看着阿义,不置可否:“年少气盛是兵家大忌,乃走火入魔先兆矣。不过你错归错,我可没工夫教你上乘武功。”
&&阿义推开阿纶,狠狠地说:“放开劭渊,不然把你葬在那棵树下。”阿义指着走廊旁的凤凰木,所有旁观的人都窃笑不已,还有人帮忙把风。
&&老人叹了口气,松开了我,说:“看样子今天是拜不成了,那你改天再来苦苦拜师吧,我住在……”
&&阿义把烟弹向老人的脸上,一拳迅雷不及掩耳地扁向老人的小腹,老人受痛蹲下,阿义猛然一脚踢在老人脸上,大喝:“还不快滚!”一点都没有敬老尊贤地留力。
&&这时我反而同情起老人,毕竟他年岁已大,又受了阿义的蛮打……
&&“算了。”我跟阿纶拉住阿义,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叹道:“不要再烦我了,真的。”
&&我蹲在老人身旁,遮住围观同学的眼光,快速从口袋拿出几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在老人手里,轻声说:“老先生,我不是看你不起,只是想帮帮你几顿饭。不过别再来烦我了,行不行?我是个二十世纪末的国中学生,这个时代的学生是要念书而不是去深山习武的。真的很抱歉。”
&&我就是这么没个性的人。有人说我婆婆妈妈,像个杂念的大姑娘。
&&我看着老人,老人眼中泛着泪光,我深怕自己已伤了老人的自尊心。
&&不料老人却紧紧抓住我的手,感激地说:“束修而后教之,你的诚意为师很感动,学费我就先收下了,该教你的功夫一招也不会少!这也算是缘份。”
&&我简直要晕倒。
&&此时钟声响起,阿纶似笑非笑地将我拉回教室,我一边责怪阿义过火的拳脚相向,一边想着怪异到了极点的老人。
&&那怪异的老人,应该是个被子女丢在街上的可怜老人吧?!
&&或许正因为子女遗弃了他,才使他整天装疯卖傻地搏人同情……
&&我上着地理课,脑子却无法抹去老人被揍倒在地上的可怜情景,忍不住遥遥向趴着睡觉的阿义比了个中指手势。实在太过分了。
&&那天放学时,我同乙晶走在阿纶跟小咪的后面,漫步下山。
&&“那老人真的好奇怪,说不定等一下你又会遇见他了。”乙晶说。
可怕的纠缠(3)
&&“坦白说,今天早上阿义揍他一顿,让我心情郁闷了一整天,雪特。”我说。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老被别人欺负。”乙晶一边看着记满英文单字的小册子,一边拾阶下山。
&&“不管怎么说,打一个老人总是令人愉快不起来。”我埋怨道:“本来我可以一直抱怨
&&那老人的,但是现在却反而有点同情他。”
&&乙晶点点头。她一直是很了解我的。
&&也许是年少情怀,我对乙晶一直抱有纯纯的好感,每天放学后一起走下八卦山的时光是我一天的精华,也许,我根本就是为了跟乙晶一起放学才来上学的。
&&但一个国中生对另一个国中生的纯纯好感,也只限于——嗯,纯纯好感。
&&我完全同意。
&&八卦山的林道是很美的,夕阳的金黄在树叶间来回穿梭,偶尔有阵轻风带起地上的脆叶,沙沙声在两人的影子下流过。这才是象样的青春。
&&乙晶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孩,也许,她还没准备好谈恋爱。没关系,我也还没有准备。就这样平凡地度过我们模糊的青春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乱感叹的时候,我陡然重心不稳,差点从石阶上摔倒,幸好乙晶及时扶住我。
&&我抓着胸口,额冒冷汗。
&&没错,又是那股讨厌的心悸感!
&&乙晶扶着我,慢慢坐在石阶上。乙晶蹙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子?你今天早上说的情形就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喘着气说:“昨晚、今早上学、今早升旗后,还有现在……”
&&这时,我突然发觉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
&&我紧张地四处环顾,手不自觉地紧捏乙晶的手。
&&“怎么了?不要吓我!”乙晶紧张地说:“我去前面叫阿纶跟小咪!”
&&乙晶说完便甩开我的手,放下书包冲下石阶,竟留下我一人。
&&竟留下开始害怕的我!
&&我脑中思绪随着不断被挤迫的心脏,开始清晰与锐利。
&&每次我身体发生异状的时间,都跟那老人的出现有着诡异的关连……
&&多么令人不安的关连。
&&我机警地环顾四周,看看那老人是否就在附近。
&&黄昏的金黄美景,彷佛在我不安的寻找中凝结成蓝色调。肃杀的压迫令我喘息不已,我在林木间搜寻老人的身影,竟是害怕发现老人多过于没发现老人。
&&这里也没有。
&&那边……那边也没有。
&&后面……也……还好,也没有。
&&我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我真的需要去看医生。
&&正当我低下头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麻麻的电流在身上每个毛细孔间共振着,这股强烈的不安感从我的头顶直灌入体,我抬起头,发现……
&&发现头顶上的树干上,站着那穿着绿色唐装的怪老头!
&&“啊!”我惨叫着。
&&我这一叫,使老人的眼神从锐利遽然转成喜悦的一条线。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靠过来!”我尖叫着,几乎跌下石阶。
&&“仁者无敌,心无所惧。”老人说着,脚下踏着随风晃动的长枝干。
&&我歇斯底里大叫:“你快走开!!快走开!!”
&&老人也跟着大叫:“仁者无敌,心无所惧!”
&&老人的叫声宛如钟声般扩散开来,震得我耳朵发烫。
&&“怎么了?!”
&&阿纶背着书包冲上台阶,小咪跟乙晶也快步跟在后面,我赶忙指着老……
&&老人呢?
&&我的手指指着空荡荡的树枝。
&&树枝,还微微晃动着。
&&“会不会死掉?!”阿纶摸着我的额头。
&&我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树枝上,茫然张望,也没有老人的踪迹。
&&“我好像有幻视。”我喃喃自语。
&&乙晶喘着气,狐疑地看着我。
&&“我……我好像没事了。”我抓着头发说。
&&站在树枝上的老人……
&&是我的幻觉?
&&“你的身体没问题,只是有点睡眠不足。”医生看着X光片说。
&&“谢谢。”我背起书包。
&&“你给我直接回家睡觉。”乙晶敲着我的脑袋。
&&我站在书店前,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回家,只会被烟臭跟冰冷的热情淹没。
&&不回家,又怕遇到吓死我的老人。
&&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我想起了乙晶的警告。
&&“我从六点开始,每隔一小时就打电话去你家,检查你在不在。”乙晶认真地说:“别忘记我们赌了下次月考的排名,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念书,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我无奈地摇着书包,骑着脚踏车回家。
&&但脑中转着乙晶谆谆告诫的认真表情,却让我慢慢展开笑颜。
&&“王妈已经走了,菜在桌上,自己热着吃吧,碰。”
&&妈碰了张牌,继续将脸埋在麻将堆里。
&&“嗯。”我草草在冷清的桌上吃完晚餐,趁老爸的猪朋狗友还没凑齐前溜进房里。
&&缺乏家庭温暖的小孩,就是在说我这种人吧。
&&我盯着电话,五点五十八分。
&&我盯着电话,让时间继续转动一分钟。
&&然后再一分钟。
可怕的纠缠(4)
&&盯着,然后又一分钟。
&&终于,电话响了。
&&“你好,我找劭渊。”乙晶的声音。
&&“迟了一分钟。”我整个人摔在床上。
&&“那是因为我们的时钟不一样。”乙晶道。也对。
&&“我要开始念书了。”我跷着腿说。
&&“那再见啦!”乙晶轻快地说。
&&我们同时挂上电话,没有任何拖拖拉拉。
&&我不禁莞尔,看着电风扇飞快的扇叶,心中不禁感到奇怪……爱情小说里那些既有趣又澎湃哲理的对话是怎么来的?
&&我跟乙晶好像永远不会有爱情小说中的对话。
&&我也想不透,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会那样肉麻兮兮地讲话吗?那样不会很奇怪、很别扭吗?
&&也许,在这个故事里,我扮演的不是谈恋爱的角色,更或许,这个故事根本不是爱情故事。更也许,是乙晶对我根本没有所谓的喜欢不喜欢,所以我们之间才不会出现那些梦幻对话。
&&我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正当我想小睡片刻时,突然全身坠入挂满荆棘的冰窖里。
&&熟悉的压迫感加倍袭来!
&&我闪电般地从床上跃起,惊惶地站在枕头上,两只眼睛瞪着窗外。
&&我懂了。
&&霎时,我懂了。
&&这是一个千真万确、不折不扣的恐怖故事。
&&不幸的是,我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配角的受害角色。
&&而加害人,恐怖故事的主角,此刻正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身体紧黏着玻璃,瞪视着肝胆俱裂的我。
&&“啊——”我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量尖叫!
&&窗外的老人凝视着我,歪着头,端详着他的猎物。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镇定下来的,但当我停止无谓的尖叫时,我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双扯铃用的木棒。
&&“你在干什么?!你爬到我家窗户干什么!”我怒斥着老当益壮的老人,一个看起来没用任何工具、就攀爬到三楼窗户外的老人。
&&老人不说话,只是张开嘴巴在窗户玻璃上呵气,让玻璃蒙上湿湿的白雾,老人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跟我学功夫”五个字。
&&我摇摇头,此刻,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怪人!
&&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一○。
&&“喂,对不起,我要报案,我家在永乐街五号,有一个坏人像蜘蛛人一样爬上我家三楼的窗户,好像要偷东西,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过来一趟,嗯,不,不是开玩笑,请你们马上过来。”我看着贴在窗外的老人,把电话挂上。
&&老人热切地看着我,而我身上的压迫感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
&&这个老人也许会被我一通电话送进警察局里盘问,也许还得吃上官司,在监狱里关上几个月,以他这种乱七八糟的疯状,一定会被别的囚犯欺负的。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我这样问我自己。
&&不过,他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吓我,要是我正好坐在床前书桌上念书的话,一定会被吓到心脏麻痹。
&&我几乎敢肯定,这次若是放过报警抓他的机会,他还是会变本加厉地想办法吓我。所以,我决定横着心了。
&&“叮咚叮咚。”
&&我赶忙抢步开门出房下楼,果然看见两个警察站在玄关上。
&&“你们家小孩报案说有人爬在你们家三楼的窗户,我们过来看一看。”一个警察说。
&&我爸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是小孩子无聊乱报案啦!”
&&王伯伯顶着他的大肚子笑道:“对啦、对啦!渊仔就是那么调皮,两位警察辛苦了,一起泡个茶吧!”
&&我气得大叫:“在我房间的窗户外啦!警察先生,你们快跟我上去!”
&&警察相视一眼,只得脱鞋拔枪跟我上楼,而我爸跟他四个朋友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我打开房门,指着窗户外……
&&没有人?
&&我大叫:“刚刚明明还在的!我还被吓到尖叫!你们都没听到吗?”
&&爸狐疑地说:“尖叫?什么尖叫?”
&&我紧紧握着拳头,恨得说不出话来。
&&陈伯伯在一旁笑说:“渊仔从小就喜欢这样顽皮,警察先生不要生气啊,一起下楼泡个茶吧。”
&&警察冷冷地看着我说:“再乱报案的话,就把你关起来!”说完,便同爸他们下楼。
&&我气愤地将电话摔在床上,用力关上房门。
&&我看着窗外,心中气愤难平。
&&但我究竟在气些什么呢?我气的已经不是那怪不可言的老人了。
&&而是那些忙着打屁聊天,根本没听到我尖叫的腐烂大人们。
&&我忿忿地坐在床上,拿起电话急拨。
&&“你好,我找潘乙晶。”我试图冷静下来。
&&“还没七点啊?要跟我报备什么?”乙晶的声音。
&&我看着空洞黑暗的窗户,说:“刚刚那个奇怪的老人又来找我了。”
&&乙晶吃惊地说:“什么?他知道你家在哪儿啊?你告诉他的?”
&&我咬着牙说:“谁会告诉他!他大概是跟踪我吧,而且,你猜猜看那老人是怎么样来找我的。”
&&乙晶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听你这样说,应该不是敲门或按门铃吧?”
&&“嗯。”我应道。
&&“从书包里跳出来?”乙晶的声音很认真。
&&“……”我无语。
&&“藏在衣柜里?”乙晶闷闷地说。
&&“他贴在我房间外的窗户上,两只眼睛死鱼般盯着我。”我叹了口气。
&&“啊?你房间不是在三楼吗?”乙晶茫然问道。
&&“所以格外恐怖啊!他贴在窗户玻璃上的脸,足够让我做一星期的噩梦。”我恨道。
&&“后来呢?他摔下去了吗?”乙晶关切地问。
&&“应该不是,他身手好像非常矫捷,在我报警以后就匆匆逃走了。”我说,不禁又回想起那些叔叔伯伯油渣渣的嘴脸。
&&“嗯,希望如此,总比他不小心摔下去好多了。”乙晶说。
&&“没错,希望如此。但他每次出现都让我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有够倒霉的。”我说着说着,将今天放学时我突然联想到的恐怖关连告诉乙晶。
&&乙晶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痛斥我胡说八道。
&&“听你这么说,那个老人好像准备跟你纠缠不清了,说不定对你下什么符咒之类的?还是扎小稻草人对你做法啊?”乙晶认真的推论透过话筒传到我耳朵中,竟令我浑身不自在。
&&不仅不自在,还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说话了?我吓到你了喔?”乙晶微感抱歉。
&&“不……不是。”我缩在床边,身体又起了阵鸡皮疙瘩。
&&我紧紧抓着话筒,一时之间,神智竟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要这样紧抓着话筒?
&&话筒把手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汗?
&&我……为什么不敢把头抬起来?
&&答案就在两个地方。
&&一个答案,就藏在我急速颤抖的心跳中。
&&另一个答案,就在我不敢抬头观看的……
&&我咬着嘴唇,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黑夜中的玻璃窗户。
&&一张枯槁的老脸,紧紧地贴着玻璃,两只深沉的眼珠子,正看着我。
&&正看着我。
&&“哇——”我本想这么尖叫。
&&但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力气张口大叫。
&&我能做的,只是紧紧抓着话筒。
&&我连闭上眼睛,逃开这张挤在玻璃窗上扭曲的脸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都不说话?”乙晶狐疑地说。
&&“我……”我的视线一直无法从老人的脸上移开。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乙晶有点警觉。
&&“嗯。”我说。老人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乙晶的脑筋动得很快。
&&“嗯。”我含糊地说。我彷佛看见老人的瞳孔正在急速收缩。
&&“好可怕!我帮你打电话给警察!”乙晶赶忙挂上电话。
&&此刻我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其实,这个老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就是个老人罢了。
&&虽然他举止怪异,甚至不停地跟踪我、吓我,但……他不过就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罢了!
&&奇怪的是,虽然我的脑子已经可以正常运作,也开始摆脱莫名其妙的恐惧,但我的心跳却从未停止剧烈的颤抖。
&&是本能吧?
&&但,我的本能在试图告诉我什么呢?
&&我应该害怕?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上哈气。
&&老人又开始在白雾上写字。
&&“求我当你师父。”左右颠倒的字。
&&我窝在床边,摇摇头。
&&老人一脸茫然,好像不能理解我坚定的态度。
&&隔着一面三楼阳台上的玻璃,一个痴呆老人,一个心脏快爆破的少年,就这么样对看着。
&&门铃响了。
&&我想,一定是据报赶来的警察。
&&这次我不会再放过这个老人了。
&&我死盯着老人,甚至,我还试图挤出友善的微笑。
&&楼下充满高声交谈的声响,似乎,那些死大人们正在骚动,似乎,他们正在妄自判断一个国中生的人格。
&&没关系,过不久真相就大白了。
&&我静静等着敲门的声音,期待着那些死大人惊讶的表情与一连串的道歉。
&&老人继续死贴着玻璃。
&&我的心脏继续狂颤。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关系,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死大人们为何迟迟不上楼解救我呢?
&&你猜,最后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为是、冷漠的大人吗?
&&我注意到楼下的嘈杂声逐渐散去。
&&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们请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弃。
&&“叩叩叩!叩叩叩!”
&&是我期待的敲门声!
&&我压抑住满腔的喜悦,慢慢地走向门边,以免吓跑了老人。
&&我打开门,是妈。
&&“妈,你看!有个奇怪的老人贴在窗户上!吓死我了!”我指着玻璃,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并没有闪电般逃走。
&&妈一身的菸味与酒气,眼神散乱,她胡乱地塞给我一把千元钞票后,说:“刚刚赢了不少,给你吃红啦,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还是存起来……”
&&我抓着妈的手,急切地说:“妈,你快看看我的窗户!有人贴在上面!”
&&妈头歪歪的,随意朝我房里看了看,说:“喔。”接着,妈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楼了。
&&就这样走下楼了。
&&悲哀的感觉彻底取代了恐惧。我看着房门被冷冰冰地带上。
&&关住我自己,一个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弃我以后,我的心算是阴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于是乎,他的眼睛从死鱼眼变成沧桑,变成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原本躁乱狂奔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窗上哈气,接着又用手指写着:“别难过”。
&&我无神地摇摇头。
&&老人,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对峙,开始一整夜的默然对视。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沧桑的瞳孔里度过。
&&老人,也这样贴着玻璃,与我同在。
没有墙壁的房间(1)
&&“一整个晚上?”
&&“或许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总之,我后来睡着了。”
&&“闹钟叫醒你的?”
&&“嗯,醒来时,我的身边还披了张毛毯。”
&&“喔?”
&&乙晶托着下巴,不能置信地问,筷子停在卤蛋上。
&&我看了看阿纶、阿义、小咪,继续说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个老人。”
&&“你那么确定?他打破玻璃进去?”阿纶吃着小咪带给他的便当。
&&“可以这么说。”我瞧着乙晶。
&&“可以这么说?也就是说,他不是打破玻璃进去的?”小咪的观察总是很仔细。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块碎成碎片。”我继续说:“非常小的碎片,我醒来时,那些碎片已经收拾好,用日历纸包好放在垃圾桶里。”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义一边说,一边把卤蛋戳得乱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话,我一定会醒过来,何况是将防盗的强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个老人是个妖怪?”小咪说。
&&“妖怪个头,要是他是妖怪的话,阿义才打不赢他。”阿纶说。
&&阿义哼了一声,说:“妖怪我也照打不误。”
&&乙晶端详着我,说:“你快天亮才睡,睡那么少,怎么上午都没看见你打哈欠还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上课都在看劭渊啊?”
&&乙晶也许脸红了,但我不敢看她,赶紧说:“对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没有干干涩涩的感觉,唱国歌也特别大声。”
&&阿义歪着头说:“好了不起,你该不会中邪了吧!”
&&阿纶将便当吃个精光,嘴里含着菜饭说:“没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进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却没杀掉你的话,那他一定对你没恶意才是。”
&&小咪点点头,说:“嗯,下次他要是继续躲在窗户外面吓你,你就打电话给阿义嘛,叫他帮你赶走他。”
&&阿义得意地说:“嗯,我很闲。”
&&我没有回答。
&&我并不想为难那老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人背弃我的时刻,那老人及时陪伴着我寂寞心灵的缘故吧。
&&“下次那老人这样吓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乙晶认真地说。
&&“谢谢。”我笑笑。
&&放学的路上,我格外注意老人的踪影,或许,他正在不远处窥伺着我。
&&或许没有,因为我的心脏跳得好好的。
&&“你家那么有钱,干嘛不买任天堂?”乙晶踢着小石子。
&&“看武侠小说比较有趣啊。”我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买一台任天堂。
&&只要乙晶想玩。
&&“小说总有一天会看完的。”乙晶皱着眉头,又说:“阿义,你不要边走边抽烟啦,臭都臭死了。”
&&我看着阿义满不在乎的眼神,说:“你的头发该剪了,明天升旗要检查。”
&&阿义哼了一声,将烟弹到石阶下,说:“不过说真的,你赶快买一台任天堂,省得我常常花钱去杂货店打玛莉兄弟,以后去你家打就好了。”
&&我不置可否,摸摸口袋里的钞票。昨晚妈给的。
&&傍晚,我抱了台任天堂回家。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也不由得对这台游戏机感到兴趣与好奇,所以我赶着回家试试。
&&轻轻地打开门,很幸运,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爸爸,以及他那群烂朋友,也没听到妈妈那群牌友的搓牌声。
&&只不过妈妈的房间里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呻吟声。
&&“小孩子没那么快回来……”妈细细的声音。
&&拜阿义不定时的性教育开导之赐,我不是个对男女房事一窍不通的少年。
&&“这才像个家。”我心想,蹑手蹑脚地从妈的房间旁,轻轻走到楼上书房。
&&进了房间,我正把任天堂放在床上时,不禁笑自己是个阿呆。
&&笨死了,我房间里根本没电视,玩个大头鬼。
&&我想到储藏室还有一台去年抽奖抽到、没有拆封的新电视,于是打开房门,想下楼搬电视。
&&一开门,我站在楼梯弯口,愣住了。
&&王伯伯一边整理裤带,一边大大方方地从妈的房间出来。
&&我的拳头……
&&妈慵懒地跟在王伯伯的后面,拨弄着头发。
&&我的呼吸静止,胸口被静止的心跳震裂。
&&“什么时候还可以再……嘻嘻……”王伯伯的脏手抓揉着妈的屁股。
&&“什么还可以?快快快出去,渊仔快回来了……”妈把王伯伯的脏手拿开,一脸不耐。
&&王伯伯陪着笑脸,在玄关穿上鞋子。
&&我看着这难以置信、恶心的一幕,内心没有悲恸,没有愤怒。
&&只有一个字——
&&妈走进大厅看电视,我茫然地回到房间,将门轻带。
&&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眼睛没有泪水,也许眼白已暴出青筋。
&&这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我妈,王伯……
&&王八蛋!
&&我的指关节格格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
没有墙壁的房间(2)
&&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看着血色夕阳。
&&“我要杀了你。”
&&我闷哼一声,一掌打在书桌上。碰。
&&异常沉闷厚实的声响,接着,书桌塌了。
&&没有声音,四只桌脚内八字地折断。
&&书桌的桌面,留下一个破烂的掌形,掌缘犹自冒着细微白雾。
&&讶异如怒涛般冲垮我心中的怨恨,然后变成莫名的恐慌。
&&我很生气,是啊!
&&但这张桌子……虽然是木桌,但也才刚买一年多啊!
&&“我有这么生气?!”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蹲下来检视桌脚跟桌面之间的崩口。
&&“不是生气,是杀气。”
&&我愣了一下。
&&老人的声音?
&&我警戒地环顾小小的房间四周。
&&我有幻听?
&&“是杀气啊!”
&&“你在哪里?”我忿忿地说,此时我的心已容不下恐惧这类的废物情绪。
&&“柜子。”
&&当然是柜子。
&&我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藏得了人。
&&柜子缓缓打开。
&&老人从黑暗的细缝中,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问,虽然是白问。
&&“因为你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可以装得下我啊!”老人似是而非地回答。
&&“你要吓我、缠我、烦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说。
&&有些人在遭遇到某些事,某些足以构成人生重大挫折的事后,就会彻底改变。
&&我正站在人生的悬崖、地狱的风口上。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几年后,治平项目就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没有吓过你,我只是想教你功夫,我一身的功夫。”
&&老人深邃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
&&“不必。”我狠狠地看着老人。
&&“正义需要功夫。”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功夫?我一掌就砸了这张桌子!还要学功夫!”我对老人的耐性至此消失殆尽。
&&“要!然后你就可以劈山断河,锄强济弱!”老人背着双手,夕阳余晖照在墨绿色的唐装上,老人的皱纹反射着金黄的光辉。
&&“你劈山断河给我看看!劈倒了八卦山,我跪着拜你为师!”我吼着,已管不着妈是否听见。
&&“那……”老人有些局促,发窘道:“那只是形容一下……”
&&我大叫:“滚!”手指着窗户外。
&&老人摇摇头,说:“要是在几年前,我还真不愿勉强你拜师!我的时间……”
&&我一掌奋力拍在窗户旁的墙上,大叫:“你把这墙给劈倒啊!劈倒我就拜你为师!劈不倒就……”
&&老人一脚踏步向前,右手以奇异的速度、似快实慢地在墙上印下一掌。
&&“就……”我的声音凝结在空气中。
&&凝结在空空荡荡、没有墙壁的空气中。
&&我的房间失去了墙壁。
&&我对失去墙壁这种事,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完全。
&&所以,我只是呆呆看着寒风灌进我的房间。如果失去一面墙壁的房间还叫房间的话。
&&“轰轰隆……筐筐……蹦!”
&&墙壁大概砸在我爸的车上吧。
&&“跪下!”
&&老人慢慢收起右掌,气定神闲中颇有得意之色。
&&或许我双膝发软,但是一时间还无法从超现实中醒觉过来,我只是呆站着。
&&“男子汉说话算话,快些跪下!我传你一身好本领!”老人喜孜孜地来回踱步,又说:“你好好学艺,别说倒一面墙,想倒几面墙就倒几面墙!”
&&我歪着头,呆呆地说:“你……你怎么弄的?”
&&老人正要开口,却听见妈疾步上楼的声音,老人拔身一纵,跃出空荡荡的……空荡荡的超巨大破口,我急忙往下一看,老人已在巷子的另一头,化成一个绿色的小点。
&&“怎么回事!你的房间?”妈惊呼说。
&&“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我淡淡地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局促地说。
&&“刚刚。”我把妈推出房门,扣锁。
&&对于我妈,我的心算是死了。
&&我彻底放弃这个家。
&&宁愿待在一个没有墙壁的房间。
&&在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后悔当时这样幼稚的决定。
&&有时候,人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一旦被深深伤害了,自暴自弃就成为唯一的选项;殊不知,其实能令自己悲伤的,正是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因为珍贵,所以永远都不能放弃,永远都不该掉头就走。
&&领悟到这个道理时,人,多半已经失去所珍惜的感情了。
&&多年以后,我想回家。
&&原来爸去大陆了。
&&没差,去嫖吧,然后把病射给我妈,再传染给王伯伯。
&&至于我那面重创我爸奔驰轿车的墙壁,被怪手搬走了。
&&妈要我先住到客房,她再请人帮我砌一面新墙,我拒绝了。
&&“要我搬,要砌墙,我就跷家。”我说,穿着毛衣在寒风中念书。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妈气得发抖。
&&“是你太久没跟我说话。”我算着代数。
&&“你爸回来有你……”妈气道。
没有墙壁的房间(3)
&&“你去打你的牌,我的房间怎样是我的事。”我皱眉。
&&“你要睡觉给邻居看?都十一月了!你会感冒!”妈瞪着我。
&&“你再不出去,我就从这个破洞跳下去,反正你过了一个月才会发现我不见了。”我冷言冷语道。
&&“你说这什么话?!”妈咆哮着。
&&“数到三,我就跳下去。一!”我说,放下数学讲义,走到破洞旁。
&&妈一愣,只好留下我一个人。
&&其实这个房间还满应景的。
&&破了个大洞,跟我的心一样。
&&冰凉的感觉也一样。
&&这还多亏了老人那一掌,把我原本崩溃的家,再敲出一个大洞,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站在破洞前,看着天上残缺的月亮。
&&“乙晶应该还没睡吧?”我看着电话筒。
&&一道快速的身影在巷口飞奔,踩着我爸的烂奔驰跳上大破洞。
&&绿色唐装的老人。
&&“你到底是谁?”我心中已无讶异的感觉,只想知道这老人的来历。
&&这老人一身肮脏,但绝不是简单人物。
&&简单人物不会推倒墙壁。
&&“你师父。”老人清啜的脸庞,自信说道。
&&“嗯。”我跪了下来。
&&这个心态上的转变,不是单纯的“男子汉之间的盟约”,而是混合了想对自己前途投下原子弹的愿望。
&&没错,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眼前的老头的的确确身怀高强武功,就跟漫画七龙珠里的龟仙人一样。但是在升学主义当道的台湾社会中,拜师学武功,不管师父多厉害,这条道路必遭人耻笑非议,绝对是毁灭前途的原子弹。有句话叫“行行出状元”,可惜这句话是放屁。
&&我叩下第一个响头,额头隐隐生疼。
&&再见了,我的家,不,我根本不需要向他们道别。
&&第二个响头,铿锵有力。
&&我踏上一条乱七八糟的路,拜了一个精神失常的武林高手为师,这点可以令我的家人伤心、难过,很好。不,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我用力敲下第三个响头,非常用力。
&&我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这样很好,我将来不再需要清醒的脑袋,我打算将我的一生过得晦暗不明。
&&在过去,我没有个性。
&&在未来,我不需要未来。
&&“师父。”我叫得有气无力。
&&老人摸着我的头,我可以感觉到,老人坚强的手正在颤抖。
&&老人流泪了。
&&一九八六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
&&他们的歌声整天挂在我房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拜入凌霄派的门下。”
&&“啊?凌霄派?”
&&“很厉害的!”
&&“是,师父。”
&&零碎的月光,一个大破洞。
&&老人,国中生。
&&开启了一个,不知道如何归类的壮阔故事。
&&“我们开始第一课吧!我想想,先教你……”老人盘腿坐在破洞前,胡乱思索着。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我当你徒弟?”我也盘腿坐着,不过不是因为练功的关系。
&&“什么我选你!是你求我的!”老人一丝不悦道:“还有,要叫我师父,这是再基本不过的规矩!”
&&我点点头,反正我没个性。
&&“师父,为什么我求你收我做徒弟,你很快就答应了?”我问。
&&我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被疯子盯上的。
&&有武功,不代表就不是疯子。
&&师父沉吟了一会儿,说:“经过我再三考验,发现你很有潜质,不像年轻时候的我,再加上你苦苦哀求,我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疑道:“是考验我的爱心?耐心?还是整天吓我考验我的心脏?我没被吓死就算合格了?”
&&师父点点头,说:“你说得都对,但最重要的考验,还是你潜质的部分,学武功嘛,这种事是很讲究天分的。”
&&我茫然不解。
&&师父看着我,说:“还是不懂?”
&&我正要开口时,却见师父目光如炬地瞪着我,不知怎地,我顿时寒毛直竖,心脏猛奔,额上竟抖落珍珠般地冒冷汗。
&&“看资质,不是看筋骨,不是看体魄,而是端详一个人的本能。”师父认真地继续说:“一种深藏在本能中的本能,也就是察觉杀气、深知危险所在的资质禀赋,只有洞悉危险,才能超越危险。”
&&说完,师父一笑,我心脏所受到的莫名挤迫跟着消失。
&&原来,师父一直都用杀气在测试我对危险的感应力。
&&师父又说:“我先教教你基本的呼吸吐纳,你一边练习,一边听我说。我们凌霄派威震武林,这个呼吸吐纳虽是基本常功,门道却是大有不同,各门各派的吐纳正是功夫互异最基础上的不同……”
&&凌霄派的呼吸吐纳“技术”,恕我不能表露,因为武功并不是人人都该学的,关于这点,师父以后不断地提醒着我。
&&“那夜算是你我师徒有缘,我在书店偶遇了你,你当时正在看武林掌故,我试探性地介绍你一些我认为不错的掌故,而你……”师父滔滔说道。
&&“师父,我在看武侠小说,不是什么掌故!”我疑惑道。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些并不全然是小说,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些胡扯淡,像《蜀山剑侠传》。有些则是武林中真真实实的典故,例如《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大侠,其实真有其人,跟我们凌霄派的始祖还颇有渊源,他的独孤九鞭曾败于我们凌霄派始祖的剑法下……”师父津津有味地说着。
&&我忍不住说道:“令狐冲使的是独孤九剑,是剑!”虽然我压根就认定师父是个疯子。
&&师父轻轻打了我的头,说:“那是后人传说失真,真是对先人不敬,好好一套威震塞北的独孤九鞭鞭法,竟说成是剑法?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威震塞北?”我刚说出口,登时大悔。我干嘛这么认真?
&&“令狐冲大侠带着神雕远赴塞北挑战塞北明驼木高峰,使得正是这路变幻莫测的鞭法。”师父斩钉截铁地说。
&&塞北明驼木高峰?他妈的这混帐算老几?
&&等等,神雕?
&&“令狐冲那只神雕……嗯,多大只?”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大一只,比你还高两个头哩!”师父大呼。
&&“那只雕……哪儿来的?该不会是跟杨过借的吧?”我的疑惑超过了想笑出来的冲动。
&&“当然不是,是令狐冲从小养到大的,令狐大侠的耐心也是很够的,真教人肃然起敬。”师父说。
&&“至于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真的有这个人吗?”我非问不可。太诡异的老人了。
&&“有哇!他的耐心更教人敬佩!铁杵磨成绣花针这句成语,就是说他日夜苦练那把大金刚剑,挥着挥着,竟慢慢地将巨剑给挥成针了!这般的耐心,这般的精纯内力!”师父天马行空地说着。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我好久没这样大笑了。
&&在破出家庭的第一晚,我竟然真心哈哈大笑。
&&“笑什么?怪不好意思的。”师父难为情地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我看着师父满是污垢的脸,却洋溢着久违的温暖。
&&“没,只是觉得很好玩,跟自己念到的都不太一样。”我本以为师父会斥责我,不料师父的个性怪怪的。
&&“史料疏脱,文字窜漏,总是在所难免,不过这不影响我们求武立志的目标,我们求的是高深精绝的功夫,寄盼的,是正义。”师父双手轻轻放在膝上,任清风鼓荡起两袖,认真说道:“郭大侠说得好,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我点点头。
&&我忍不住点点头。
&&师父认真的表情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令我大受感动。
&&一个颠三倒四的老疯子,却有着震荡我心的情怀。
&&好个疯子。
&&“侠之大者……”师父慢慢地覆诵着。
&&也许是气氛吧,师父当时的样子至今仍令我深深动容。
&&“当时我在看武林掌故,看的又是好的武林掌故,所以你决定收我为徒?”我问。
&&师父摇摇头,说:“当时你待我有礼,令我对你颇有好感,又见你对武侠世界如此着迷,所以认为你也许有些禀赋。”
&&师父继续说道:“所以我远远跟踪你回家,一路上我散发惊人的杀气,就是为了要试试你对危险的感应,很好,当时我听见你脚步沉重、察觉你的呼吸不畅,资质似乎不错,便决定要多试试你。”
&&我点点头。关于这点,或许我是真有天分吧,毕竟那种恐惧的压迫感是相当真实的。难怪几乎每次师父出现时,我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师父斜着脑袋,说:“一个人若是无法察觉危险,等于没有丝毫天分,在武林中谁跟你好好击掌比武?这是少有的事,睡觉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
&&我应道:“这倒是很现实的问题。”虽然睡到一半头就被摸走了这种事一点都不现实。
&&师父又说:“我这几年在江湖行走,常常在人群中散发无比杀气,结果根本没有人对杀气有所感应,杀气这东西无形无色,对一般人没有什么伤害,但武功高手常常处于危险边缘,怎能不对杀气有所感悟?这些年人们都习惯逸乐,武功变成了杂耍猴戏,成了竞技运动,人啊,对这种原始的求生本能都忘记了!”
&&我说:“所以,我是第一个被你发现能感应杀气的人?”
&&师父歉然说:“那倒不是,去年我到过扶桑一趟,途中曾发现一个少年也对杀气有极强的感应,不过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我跟扶桑汉子起了冲突,被抓到警局里关起来,丧失了那孩子的行踪。后来,哼,那种地方怎么关得住你师父?”
&&我笑了笑,并不介意,说:“好可惜,一个人学武功有点无聊,要是你找到那个人当我师兄,两个人一起学应该比较好玩。”
&&师父不停点头,说:“要是有两个徒弟,那就一定可以……”
&&师父沉吟着,思考着什么。
&&我想到了喜欢打架的阿义,说:“我有个同学对打架很感兴趣,师父,你要不要也收他为徒?”
&&师父皱眉道:“是上次向我动手那个?”
&&我点点头,问:“那次师父是故意让他的吧?是因为怕出手打伤他?”
&&我心想:要是师父一掌轻拂过阿义的胸膛,阿义稳将身体里的血吐光光。
&&师父抓着头发搔痒,说:“习武之人忌讳随意展露武功,因为我辈要暗中行侠仗义,出了风采,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底子跟行踪,所以我当时只好忍辱逃跑;不过那孩子太暴力、蛮横,又没资质,谁收了他当徒弟谁没见识。不收,不收。”
&&我无所谓,不过看师父一直在搔痒,我忍不住建议道:“师父,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带你去。”想来练武功不能防皮肤病。
&&师父难为情道:“会不会很麻烦你啊?”
&&我摇摇头,领着师父开门下楼。
&&浴室在一楼转角。
&&妈跟几个牌友一边看连续剧,一边打麻将。
&&这时胭脂涂得像国剧丑角的李太太眉头紧蹙,说:“怎么有一股怪味?”
&&妈等人捂着鼻子,东张西望的,看见我领着脏兮兮的师父下楼。
&&“啊?!渊仔你怎么带……”妈大吃一惊。
&&师父不知所措地站在我身边,我说:“我师父。”
&&妈僵硬不善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渊仔的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怎么有时间来做家庭访问,正好我在消遣,真是……”
&&师父见妈态度转好,于是彬彬有礼说:“这孩子禀赋奇佳,能当他师父实在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将孩子教好,使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夫人切莫担忧。”
&&妈、李太太、张妈、何阿姨,全都张大了嘴。
&&“我师父要洗澡。”我径自拉着师父去浴室,也不向她们多解释些什么。
&&妈连师父是怎么跑到我房间的,都浑然无觉,还需要多解释什么?
&&师父打揖后,便随我进了浴室,我拿了洗发精跟香皂,再到爸的房间拿了件衣服给师父,就先上楼了。
&&我只叮嘱很脏的师父,难得洗一次澡,还是洗久一点妥当。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写完数学跟英文作业后,才听见师父的敲门声。
&&这是师父第一次敲门。
&&“我还是习惯穿这件衣服,所以……”师父拿着爸的衣服,歉然道。
&&“没关系。”我说,把爸的衣服揉成一团。
&&我看着刚洗过澡的师父,嗯,脸上不明分泌物已经消失,虽然一身的旧唐装,但已经算是从游民阶级跃升到了一般老人的样子了。
&&“谢谢你。”师父高兴地说。
&&我微微笑。
&&该道谢的人,是我。
&&也许正义真的是一种很急迫去实践的东西吧,师父立即要我按照他教导的姿势盘腿坐下,开始开班授课了。
&&“第一课,吐纳采气,自拓筋脉。”师父说:“昨晚我跟你对看一夜,你睡着后,我便碎窗进屋帮你大拓筋脉,以温和的内力慢慢打通你的血气,所以你理当精神旺健不见疲态,是吗?”
&&我点点头,说:“嗯,原来是这样。”
&&师父说:“拓筋活血,是学习精深内功的起步,若能时时练习,便能开阔内力渠道,是大根基。你今天黄昏时不知何故,杀气惊人,这是你的天生资质,加上昨晚我帮你导引血脉,所以你能一怒断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颇有得色。
&&师父轻敲我的脑袋,说:“不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没有杀气,筋脉又没甚舒展,已经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了,若要刻刻维持顶峰,便要日夜练习第一课。”
&&我相信师父说的这些话,于是仔细聆听师父比手画脚的武学说明。
&&这第一课真不是盖的,我完全无法想象气血在体内流动的样子,更无法体会以自己的意
&&志导引气血的奥秘。
&&“接着,从飞龙穴冲脉到栖虎穴,再从这里的气口慢慢散溃到九山大脉……”师父热切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边点点,那边戳戳。
&&我忍不住摸着师父所说的“飞龙穴”,说:“这里是坛中穴吧?每一本武侠小说都说这里叫膻中穴。”
&&师父捏着我耳朵,说:“你用大脑想一想,要是武侠掌故写的都是真的,那现在满街都是武林高手了!有些奥秘是不能随便写在书上叫卖的。膻中穴?不不不,这是货真价实的飞龙穴,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我感到困惑与不安。
&&师父武功高强,是千真万确的。
&&但师父的脑袋不清不楚,也是毋庸置疑的。
&&我照着师父的行气过穴方法练功,实在太过凶险,飞龙穴那么菜市场式的名字?什么人体十大好穴?怪哉!我还十大好球咧,将一个疯子说的话照单全收,我恐怕会练到脑溢血!
&&“发什么呆?我一下子说太多了吗?”师父停顿了一下,说:“那么,你先把气导引在肚脐上的斑马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
&&我摇摇头,叹道:“好难,月考以后再学好了。”
&&师父大吃一惊,说:“什么?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天天精进不断,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代高手?!”
&&我无奈道:“师父,我只要有你一成厉害就够了。”
&&师父勃然变色,说道:“为什么?”
&&我戒慎恐惧地说:“身体健健康康的,不怕给坏人欺负,也就够了。”
&&师父一掌抓在书柜上,硬生生捏下书柜一角,大怒道:“你要青出于蓝!你要更胜于我!至少要能单手打赢我!”
&&我吓坏了,忙说:“我会努力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斥道:“你发誓!”
&&我生怕师父将我的肩膀扯下一块肉,忙道:“我发誓我要比师父强!”
&&师父这才将手放下,叹道:“不是我故意凶你、勉强你,实在是因为,正义需要高强武功的关系。”
&&我点头如捣蒜,师父见我如此害怕,说:“不需要害怕,我先让你感受到气行在筋脉中奔流的位置和冲击,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说完,师父与我盘腿坐下,师父左手搭在我的背心上,我登时感到背上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
&&“放轻松,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师父继续说道:“这团火就是师父的内力,现在它要开始在你的体内走脉啦!”
&&我感到火团往肩背上的天宗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好汉穴)缓缓移动,心中甚是讶异,接着火团便往命门穴(也就是师父坚称的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寒宅穴)下方磨动,十分舒服受用。
&&师父的手并未随着火团的移动而移动,想来正用奇异的手法导引着内力,我回忆起师父刚刚所说的教学,姑且不论穴道名称多么怪异,此刻内力缓缓奔流的位置恰恰印证着师父所说的一切。
&&内息奔流的感觉!就像一条滚烫的小蛇,滑溜溜钻过一个接一个穴,一条脉接一条脉,泾渭分明。
&&“接下来,要到飞龙穴了,这是个好穴。”师父接着说道:“现在要急冲到栖虎穴,很有魄力的一刻,不要吓到啦!”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说话,火团已经凝聚到膻中穴,嗯,飞龙穴上,我感到胸口十足郁闷,澎湃的内息煮沸着心口,接着,我不禁大叫!
&&“啊——”
&&我畅快地大叫,这简直是无法抵抗的快劲!飞龙穴中的内力霎时奔驰到栖虎穴上,百骸通畅无比!
&&“很好,叫得好!那晚我不敢使你惊醒,所以只是一般地过穴,所以你只是昏睡。”师父继续说道:“接着,我要让内力经由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穴,这就算完成一周天的拓穴,对身体大好。”
&&于是,师父的内力渐渐散透到我全身上下。
&&“想不想试试绝世武功?”
&&“想!”
&&师父新的内力,一团大火球再度攀上我的背心,这次的火球比刚刚疏导我内息的火球巨大得多,师父说:“让你亲自体验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凌霄毁元手!”
&&火球一股脑窜上右手臂上的天泉穴,而至曲泽、神门、间使、内关、大陵,最后到了掌心的劳宫与指掌的中冲穴。若翻译成师父的专利术语,则是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
&&我不由得伸手平举,自然而然地。
&&“按在哪里都好。”师父的声音中颇为得意,手一刻都未离开我的背。
&&“不会有危险吧?”我又说:“要不要很用力拍?”
&&师父怫然不悦道:“轻轻按在墙上就好。”
&&我依言将右手掌轻轻按在墙壁上,任由师父传来的火球震动我的手掌。
&&“啊!”我微微惊呼。
&&“了不起吧,这可是我们凌霄派的绝学之一。”师父的声音旺健有力。
&&我的手掌正慢慢没入水泥墙里,一点一点没入,坚硬的墙壁宛若一块热豆腐。
&&“感觉一下三年后的你。”师父嘉许道:“我天资鲁钝,当年学到没墙贯手这一层,足足花了我五年光阴,但以你的资质,最多三年就可以办到。”
&&我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将墙壁融穿,烙下深深的掌印。
&&“这就是三年后的我?我会变得这么厉害?”我无法置信,暗道。
&&“崩!”师父沉声叫道,火团霎时冲出手心上的凌渡与霄转穴,墙壁顿时散发蒸蒸热气,崩裂出一大块。
&&大约两个手掌大小的墙缺。
&&“好厉害。”我赞道。
&&师父开心地说:“因为你身体无法承受我十成内力,我过嫁给你的内力只有六、七成,要是我自己使出凌霄毁元手,威力可不仅仅于此。”
&&我不禁佩服。
&&彻底佩服。
&&“现在,配合基本的吐纳采气,意想气息过穴,慢慢练起。”师父的手离开我的背,站了起来。
&&我默默照着师父的指示,开始练功。
&&功夫,从此与我结下不解之缘。
&&尽管我身上的穴道都被师父乱改了名字,不过不打紧。
&&我会成为武功盖世的一流高手,轻易除掉王伯伯这些败类。
&&一流高手。
初窥门径(1)
&&“你拜那老人为师?”乙晶呆住。
&&“嗯,事情有点复杂。”我的心情也颇复杂。
&&“为……为什么?难道他逼你?”乙晶的嘴巴张得好大。
&&“那倒不是,其实师父人还不错。”我有点发窘。
&&“那……”乙晶感到困惑。
&&“送你。我没时间玩了,我要练功夫。”我拿出任天堂,看着乙晶惊讶的表情。
&&“不必这样!你怪怪的!”乙晶虽然推辞,我还是将任天堂硬塞进她的抽屉。
&&课堂上,我暗自修练着凌霄内功。
&&嗯,好汉穴,温温的好汉穴,多亏师父过嫁些许内力给我。
&&“我们凌霄派的内功心法,可以经由我导引一些内力给你当根本,去触生你自身的潜质,引发聚汇你的内力,一点一滴地锻炼,一点一滴培养,我再一夜一夜过继给你高强内力,这样一来,你的武功就会突飞猛进,事半功倍。”师父是这样说的。
&&我默默将国文课本静置在桌上,慢慢引导气息过到寒宅穴,人体十大好穴之二,好舒服的感觉,行气之间竟无半点窒碍。
&&我没有闭上眼睛,但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却已渐渐模糊,老师尖锐的声音也稀释在空气中。
&&我似乎进入一种模糊的“定”。
&&承恕穴,介英穴,元鸿穴,嗯,十分顺利,一穴接着一穴,终于来到号称人体十大好穴之首的飞龙穴,我凝聚心神,放松体魄,一鼓作气将温热的内息冲到栖虎穴!
&&“啊——”我忍不住放声大叫,好过瘾啊!
&&我满意地将内息自栖虎穴汇聚到九山大脉,下放到全身百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啊?
&&我的背上突然一阵刺痛。
&&我回头,原来是乙晶拿铅笔刺我,不明就里地看着我。
&&“颜劭渊!上课干嘛大吼大叫,作噩梦啊!去后面罚站!”老师气急败坏地骂着。
&&我摸着头,拿着课本站到教室后面,同学都幸灾乐祸地拍手,阿纶更是笑倒在地。
&&的确很糗,我满脸通红地避开大家的眼光,站在垃圾桶旁上课。
&&但,我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内功真是神奇。
&&我想起师父说过:“练内功要能持续不辍,若是能时时练习,保持体内气息循环,长久便能使穴道自动导引过脉,在无意识间也能自行增强内力,行走亦然、睡觉亦然。”
&&于是,我拿起国文课本,再度进入神奇的内功世界。
&&“所以这个白字当动词用,不是形容词,不过……”国文老师似乎碎碎念道。
&&“啊——”我舒服地大叫。
&&“颜劭渊!半蹲!”老师摔断粉笔,同学大笑。
&&这一天,我在国文课上大叫了四次,在英文课上大叫了八次,在地理课上大叫了九次,在美劳课大叫了十二次,连上厕所上到一半也大叫了一次。
&&内功的进境跟大叫的次数成正比吧。
&&不过我也被众老师请到训导处,记了一支小不拉叽的小过。
&&本来因为我先前还算是个乖孩子,所以教官只打算记我一支警告,不过因为我在训导处又大叫了两次,所以就滚成一支小过。
&&我默默计算着,照这样的记过速度,没多久,我就会因为不停地大叫遭到退学的命运。
&&真的是很烦人的事。
&&抛开“放弃未来”的冲动想法,我还是想上学。
&&因为学校有乙晶。
&&但我也爱上了功夫啊!既然要练功夫,就要像师父一样,当个绝顶高手才有意思!
&&虽然我心里也盘算着:其实,我只要有师父一成厉害就很够了。
&&后来在扫地时,乙晶难过地帮我倒垃圾,问我:“你究竟怎么了?才短短一天,你就变了一个人。”
&&我不想告诉乙晶关于我妈妈通奸的事,不过,我将师父一掌轰掉我家墙壁、灌输我惊人内力的部分巨细靡遗地说一遍,手舞足蹈、热切地诉说着故事。
&&我发现乙晶在哭。
&&“你不相信我?”我一愣。
&&乙晶不答,只是难过地咬着嘴唇。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怕,我比乙晶更难过。
&&“你干嘛哭?”乙晶终于开口,看着我。
&&“不用再理我了。”我转身就走。
&&我好痛苦,无法呼吸。
&&原来,不只那些死大人不愿意相信我,连一直支持我的乙晶也一样。
&&他们都一样。
&&破洞,月光。
&&老人,男孩。
&&“今天练功的情况怎样?我瞧瞧。”师父端详着我。
&&我眼眶湿湿的,说:“我开始发现练功是件很好玩的事了。”
&&师父点点头,说:“瞧你的气色,内力已经有点开窍了,真是资质优异,天生的习武上才。”
&&我失落道:“可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却不相信我。”
&&师父叹了口长气,眼眶竟也湿湿的。
&&“岂止是你,连师父也一样,没人相信过师父,日子还不就这么过来了。”师父无奈地说。
&&我不解,问:“师父有这样厉害的武功,怎么会被怀疑?我带我的朋友见识一下师父的武功好不好?”
&&师父瞪着我,说:“功夫是拿来杂耍的吗?给人看表演的吗?”
初窥门径(2)
&&我求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她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师父摇摇头,说:“学功夫,为的,不是求个认同,为的是正义,既然为的是正义,我们便须隐匿绝技,即使被人看轻、受人污蔑,也只能当作是心魔考验。”
&&我擦擦眼泪,说:“那我以后学了一身功夫,也不能让人知道吗?”
&&师父点点头。
&&我有点心酸,说:“那我一辈子不就被当成笨蛋吗?”
&&师父点点头。
&&我知道这是白问了,因为师父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我有点生气,大叫:“那我学功夫干嘛?!”
&&师父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诚挚地说:“孩子,你会知道的!”
&&我叫道:“我不知道!现在坏人拿的是枪!学功夫干嘛!”
&&师父的手牢牢地抓着我,疼惜地说:“你会知道的!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何时应该展现你的功夫!”
&&我忿忿看着师父。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正义。”师父的脸突然苍老许多,沙哑地说:“它就在你的心底,澎湃着,你藏不住它,因为它,叫做正义。”
&&我颓然坐下,看着没有墙壁的空洞。
&&“继续练习吧,时候会到的。”师父说,盘腿闭目。
&&“啊——”
&&“颜劭渊!我要通知你妈!”
&&我看着阿义抽着烟,阿纶则在远处把风。
&&“你最近发神经啦?整天鬼叫,害我上课常常睡到一半就被吓醒。”阿义说,吐着烟。
&&我蹲着,说:“没法子,我有我自己的目标,好不容易有个目标。你知不知道一个国中生要立定志向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阿义吐着烟圈,说:“那你干嘛不理乙晶?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吗?你们已经一星期没讲话了吧?”
&&我点点头,看着篮球场说:“那是她不好。”
&&阿义说:“你这小子,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跟阿纶,你干嘛一天到晚鬼叫?”
&&我坚决地摇头,说:“我说出来的话,要是你们也不相信,我会受不了的。”
&&阿义笑骂道:“干!说来听听!”
&&我坚定地说:“不说就是不说,要知道,你自己去问乙晶。”
&&阿义哼了一声,说:“早问过好几遍了,她怎样都不肯说。”
&&我无言以对。
&&阿义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跟乙晶和好?”
&&我无奈地坐倒,说:“不知道,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是还很烦。”
&&这时,有两个国三学长急急跑来,是阿义的朋友,或说是手下。
&&“怎样?扁一顿了没?”阿义拿出烟,递给两个国三学长。
&&一个学长笑着说:“阳明国中那垃圾听了你的名号,他妈的腿都软了,根本不敢还手,让至民他们扁个痛快!”
&&另一个学长也笑道:“谁教他们要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干!不识相嘛!”
&&阿义酷酷地说:“彰化国中有我在,马的,看谁敢乱来!”
&&我坐在地上,看着威风凛凛的阿义,心中怀疑自己不知道还要练功多久,才可以打赢暴力狂阿义。
&&两个星期又过去了,我还是不跟乙晶讲话。
&&我想乙晶对我,也非常困惑与失望吧。
&&不过,幸运的是,我在课堂上突然大叫的次数急剧减低,因为我已经能够控制体内的内息运转了,有时候将气息过穴的速度降缓也是一种艰难的修练,我必须往运转如意的境界迈进。
&&而师父每夜在我的体内灌输的内力也越来越刚猛,想来是我的身体越来越能接受比较强悍的内力吧。
&&这时已经入冬了,天气开始变得很冷,寒风从破洞中灌了进来,偶尔下场小雨,总让房间极为潮湿。不过没关系,我有内力,周息运转之下,身体只有更加健康。
&&妈几乎以恳求的语气要我搬到客房住,不过我还是坚持要住在家里最破烂的地方,也不肯让妈把墙重新砌起来。这让邻居看了场大笑话。
&&“今天,要教你凌霄派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师父坐在大破洞中,没有月亮。
&&“基础中的基础?凌霄毁元手不是最厉害的吗?”我讶然道。
&&“笨,就算是威震扶桑的降龙十八掌也有强弱之分,难道一学会降龙十八掌就威震天下吗?!”师父用力敲我的脑袋。
&&“喔。不过很痛耶。”我埋怨。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可以学攻击的招式,真是令人兴奋。
&&不料,师父从今晚背来的青色大袋子中,拿出一条蛇来,说:“为了要让你快点学会,这条蛇会帮你了解体内经脉的。”
&&我瞧着那条黑白分明、长得很像雨伞节的大蛇,说:“要我打败它?”
&&师父难为情道:“不是,是要让它咬你。”
&&“啊?它该不会是雨伞节吧?”我仓皇地说。
&&师父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嗯,有毒的。”
&&我急忙滚到门边,说:“不要!我会翻脸!”
&&师父认真道:“它咬你,可以速成你的武功。”
&&我大叫:“我要……我要……那个循序渐进!我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
&&师父急道:“难道你不想快点变成高手?”
初窥门径(3)
&&我苍白着脸,看着在师父手中蠕动的雨伞节,叫道:“不要喔!我真的会翻脸!我喜欢打好根基!脚踏实地那种!你不要再靠过来!我认真的!”
&&师父说:“当年杨过吃了一堆毒蛇,内力大进!”
&&我吼道:“那我也吃了它!干嘛要让它咬!”
&&师父愣了一下,说:“怎么说那么久还是讲不听?快把手伸出来!”
&&我急忙打开门,想冲下楼去,不料师父以极快的身手将门压上,反手点了我身上的“叮咚穴”,令我动弹不得。
&&师父拿着雨伞节,说:“不要紧张,师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难道会笨到让你死翘翘吗?”
&&我看着雨伞节狰狞地吐信,吓得牙齿急颤,忙说:“难道没别的速成法?”
&&师父呆了一下,说:“有是有,虽然比较麻烦一点,效果却是倍增。”
&&我哀求道:“那很好啊!麻烦不打紧!我的个性比较急,适合速成的办法。”
&&师父很干脆地说:“难得你有心,好!为师成全你!”
&&我眼泪夺眶而出,说:“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师父将雨伞节放进青色大袋子中,随即跳出大破洞,留下一个被点穴的国中生在寒风中大呼幸运。
&&师父的脑子坏掉了,居然想这样恶整自己的徒弟!好险我苦苦哀求……
&&拜托!搞不好我会死啊!我看着雨伞节在青色的大袋子中游移盘动,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不多久,师父从大破洞跃上了房间,喜气洋洋地说:“你看!”
&&我一看,差点昏死过去。
&&师父手上拿的,不折不扣,是条眼镜蛇。
&&“两只一起咬,两种毒混在一起,真他娘的凶暴!如此要练起功来势必麻烦得多,不过毁元手的威力可是加倍增长啊!”师父一边喜孜孜地说,一边把雨伞节从大袋子中拎了出来,一手一条蛇。
&&我无力道:“师父,你饶了我吧。”
&&师父只顾轻轻甩着蛇身,让蛇头轻拍我的手臂,还说:“这两条都是剧毒喔,而且毒性互异,所以双毒齐入血脉是很可怕的,几乎是没命。”
&&我努力地运气冲撞“叮咚穴”,想冲破师父的封穴,心中焦急无比,无奈,雨伞节首先咬住我的左手前臂,一阵刺痛后,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急道:“几乎会没命干嘛让它咬我?快帮我逼毒!”
&&师父疑惑地看着我,说:“傻子,那是一般人啊,你可是个练家子,怕什么?以后江湖上的暗器大多淬有剧毒,现在正好练习一下,免得中了贼人暗算。”
&&“麻麻的,师父救我!”我惨道。
&&师父安慰我道:“别慌,还有另一条。”
&&我发誓,要是我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退出师门,然后报警把师父抓起来。
&&我看着左前臂开始发青,急道:“快教我怎么逼毒!”
&&师父喃喃自语道:“蛇毒攻你的血脉,所以你必须用内力卷住毒质,强力逼出体外,这原是求速求快的偏门,但却是训练你善用内力、了解体内细微穴道的妙门,啊!啊,咬上了!”
&&眼镜蛇愤怒地咬住我的右前臂,我也愤怒地看着师父,说:“我死了,凌霄派就关门大吉!”
&&师父摇摇头,说:“快想办法用内力逼毒,不要慌慌张张。”
&&我咬着牙道:“那你快教啊!快!”我看着眼镜蛇死咬着我的右臂,心中大怒。
&&师父轻轻解开我的穴道,将两条蛇抓进袋子里,将袋口绑了起来。
&&我急忙坐在地上,问道:“快!怎么逼毒!”
&&我的双手已经麻木,脑子也开始昏沉,连脖子都感觉不自然地僵硬。
&&师父静静地说:“观想体内气行,想办法找出毒血路线,慢慢催动内力,慢慢增强,以气将毒逼出。”
&&这不是废话中的废话吗?我知道多问无益,只好勉力运气走脉。
&&我一边观察体内两种毒血的交融,一边细细问道:“师父,我不行的话,你要救我!”
&&师父点点头。
&&我一边欣慰地继续观察毒血,一边以内力阻断十大好穴附近的毒液,以免毒攻心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随着时间流逝,我看着手臂越来越黑,却无法以内力继续推送毒液,脑子也恍恍惚惚的,无法查知毒液侵入小穴道的途径,我忙道:“师父!你准备了!”
&&师父点点头。
&&我正感到快慰时,突然发现一件惊人的事实:师父睡着了!
&&师父不停地点头、点头、点头,原来是在打盹!
&&我气极,又无力大叫,眼看毒血就要废了我的四肢,我开始考虑是否要放弃逼毒,用剩余的力量爬到师父旁边叫醒他。
&&师父流着口水。
&&一滴接着一滴。
&&忿恨冲击我的脑子,竟令我清醒许多。
&&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起师父拿蛇咬我的原始目的……凌霄毁元手。
&&于是,我放弃用内力阻挡毒质,索性将所有防御的内力从十大好穴撤走,全数用来催动记忆中的凌霄毁元手。
&&催动——
&&“喝!”我咬紧牙关,眼前一黑,内力急速从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然后滚滚而出!
初窥门径(4)
&&我的掌心飘着黑红色雾气,竟成功将毒素和着血气蒸散。
&&我精神一振,虽然无法将毒素一次排出,也无法纯然排出,不过我耐着性子一次次催动掌力,黑雾也愈来愈淡,我想体内的毒质已经大致排出了,而我的手臂也由黑转灰,由灰至青。
&&几个小时过去,天也渐渐亮了,我却无法继续将体内的余毒散出,因为我的内力已经耗竭。
&&尽管我依旧非常虚弱,但我已有力气走到师父身旁,一脚揍向师父。
&&“没力啦?”师父头一偏,躲过我这虚浮的一脚,一掌击中我胸前的飞龙穴,我闷声摔倒。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父一直醒着,装睡不过是为了要让我竭尽全力抢救自己,方能心无旁骛,全速锻炼内力。
&&我中掌后,原以为师父会过来帮我逼毒,不料师父爬到我床上,盖上棉被,说:“这次我真的要睡了,你练功完自己上学去吧。”
&&我正要大骂,却发现胸口烧着一团惊人却友善的内力,原来是师父顺着那一掌过嫁给我,用来帮我驱毒的生力军;我赶忙运功,一掌一掌拍向墙壁,直到墙上都是黑手印,检视过体内大小筋脉,确认无毒后,我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真是痛快!
&&在科技发达的西元一九八六年冬天,还能用内力逼毒疗伤的,恐怕只有本人了!这种原始的优越感让我哈哈大笑。
&&不过尽管痛快,我的身体还是颇为虚弱,毕竟两种剧毒跟我的内力交战了一夜,已经大大耗损我的精力。
&&“过来。”师父眯着眼睛,困倦地说。
&&我嘻皮笑脸地走向师父,让师父在我的背心印上火烫的一掌。
&&“转个二十周天就差不多了,去吧。”师父沉沉睡去。
&&我一边运气疗神,一边整理书包。
&&我会笑了。
&&经历了这么令人不悦、惊惶的烂事后,我竟然还能笑。
&&我的个性也许正在转变。
&&“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可怕的伤口?”
&&我看着乙晶递过来的纸条,撕碎。
&&反正乙晶也不会相信。
&&我依稀听到不存在的哭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放学只是遥遥跟在阿义、阿纶、小咪、乙晶等人后面,你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走,非要这样要黏不黏地跟着,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我一直等待着什么吧。
&&今天撕碎乙晶递过来的纸条,也许我真的太过火了。
&&在下八卦山的山间小径中,我遥遥看着乙晶,听着他们的对话。嗯,因为内功有点根基的关系吧,所以我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声响。
&&这时,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急促的心跳提醒着我。
&&是杀气。
&&“师父在附近?”我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不,不是师父。师父的杀气远不止如此。
&&那,是谁的杀气?这个社会难道真有其它的武林高手?
&&远远的,我看见一堆穿着皮衣、花格衬衫的中年人,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报纸筒,我算了算差不多有七、八个人,正朝着乙晶等人走过去。
&&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希望他们跟阿义没什么关系。
&&我疾步走下石阶时,却看见那八个大汉已经将阿义等人围住。
&&乖乖隆地咚,果然是阿义惹的祸!
&&“你就是带头的阿义?”为首的男子脸上挂着斜斜的刀疤,瞪着阿义。
&&阿义没好气地说:“干三小?”
&&这时我距离他们只有五步的距离,不过我从气息的微弱流动中,已感受到阿义内心的惶恐,更别提乙晶等人心中极度的恐惧了。
&&“你们找阿义喔?他还在学校打篮球啦!”阿纶笑嘻嘻地说,搭着阿义的肩膀,又说:“圣耀,等一下去你家打电动。”
&&阿义机械地点点头,一伙人,除了反应神速的阿纶外,全都紧张得脸色苍白。
&&我也紧张得掌心全是汗。
&&“站住!”为首的流氓男子拉住阿义,瞪着他说:“骗肖仔!你不是阿义?干你他妈腿软啦!敢动我阳明国中的小弟!却他妈不敢认啊!”
&&阿义脸一阵青一阵白,说:“那你想怎样?”
&&阿纶此时也擦着鼻头上的冷汗,说:“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让女生先走好不好?”
&&一个彪形大汉露出报纸卷中的铁棒,恶声道:“谁都不准走,来!给我拖进林子!”
&&两个流氓抓着发抖的乙晶、小咪,硬拖进山径旁的浓密林子,阿纶跟阿义只好跟在后面,我吓得赶紧盘算山上警察局的距离。
&&不行,太远了。
&&“喂!你在看三小?你也给我进来!”一个脖子上刺青的汉子拿着棍子指着我,我一咬牙,真的进了林子。
&&“你干嘛进来?”阿纶细声骂道,似乎哀叹着失去报警的机会。
&&“乙晶。”我看着流氓的铁棍。
&&很适合痛殴。
&&全身冒着冷汗。我的身体正在告诉我,我们正处于真实的危险中。
&&“他们都是好学生,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放……”阿义白着脸说。
&&“干!”彪形大汉一脚猛力踹向阿义的肚子,阿义半跪了下来,脸色痛苦。
&&阿纶犹疑的表情,看着阿义,又看了看我,似乎想传达些什么。
&&我看了看乙晶跟小咪,她俩已经吓得低着头,眼睛都是泪水。
&&阿纶微微点点头。
&&我懂了,没问题。
&&我从皮包拿出两张一千元,恭恭敬敬地交给为首的刀疤流氓,说:“这是给大家花的,请大哥今天放过那些女生,不关她们的事,我们等一下再好好谈。”
&&刀疤流氓冷冷地将钱收下,说:“当我白痴啊,放了她们叫警察啊?那么漂亮,放了多可惜。”
&&阿纶跟我突然向抓着小咪跟乙晶的汉子猛撞,大叫:“你们快跑!”
&&两个流氓被我们扑倒在地,小咪跟乙晶拔腿就跑,却被彪形大汉从后面一把抓住,我跟阿纶则被压在地上。
&&阿纶大怒:“你们敢动女生,我杀光你们!”
&&阿义也大叫:“放他们走!我让你们扁到爽!”
&&我看着挣扎的乙晶,她那恐惧的眼神……
&&刀疤流氓一棒敲向阿义的脑袋,鲜血登时挂满阿义的脸。
&&刺青流氓踩着阿纶的头,笑道:“干你娘!杀?你不要先被挂了!”
&&我被乱脚踹着,挣扎着爬起,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我看见流氓毛手毛脚地摸着乙晶跟小咪。
&&“师父。”我勉强站了起来,调匀呼吸。
&&我瞥眼看见阿义被架在树下痛扁,阿纶则抓狂地冲向小咪,却被流氓用铁棒伺候,两、三下就被打趴在地。
&&“夜歌、九碎……”我缓缓平举右手,流氓一棒捅向我的肚子。
&&我吃痛,双腿微弯,口中仍念道:“牛息、铛环、苗栗……守翼……”
&&我的脑袋迸出鲜血,但眼睛始终盯着哭泣的乙晶。
&&“干!念三小!咒我们吗?!”大汉一拳轰向我的鼻子。
&&“凌渡……霄转……”我模模糊糊念道,鼻血直流。
&&“还咒!”大汉大骂,拿着铁棒轰来。
&&“崩。”我的额头裂开,鲜血飞溅,然而我已一掌按在大汉的胸上,神智不清地看着大汉扭曲的脸。
&&大汉慢慢软倒,跪在地上。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正义……”我蹒跚地走向乙晶,继续念道:“夜歌、九碎……牛息……霄转……”
&&“干!”两个流氓举起铁棒,朝着我的肩膀轰下,我的肩膀吃痛,双掌缓缓推向两人的肚子。
&&“崩。”我念道,看着两个流氓瞳孔瞪大、口吐鲜血,双脚跪倒。
&&抓着乙晶跟小咪的彪形大汉吃了一惊,大叫:“鬼附身!”
&&为首的刀疤流氓愣了一下,说:“装神弄鬼!”拿着铁棒走了过来。
&&我摇头晃脑地走向乙晶,含糊地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乙晶只是哭着。
&&“干嘛哭?”我呆呆地问。
&&“啊!”我呼吸困难。
&&我被刀疤流氓从后面紧勒住脖子。
&&“不要再打他了!”乙晶哭道。
&&我被勒得几乎昏过去,但我努力地将手掌贴向刀疤流氓的下巴,接着,刀疤流氓双眼睁大,我脖子上的手臂也松软开来。
&&刀疤流氓脸朝着天,像脱线的木偶般缓缓摔倒。
&&“我会功夫。”我咳嗽道:“我要救你。”
&&彪形大汉看着双眼翻白的刀疤首领,吓得放开乙晶跟小咪,转身拔腿就跑。
&&“崩!”我的手掌贴在彪形大汉的背窝,大汉“砰”一声扑倒,这时原本正在海扁阿义跟阿纶的三个流氓,纷纷仓皇冲出林子,口中还不断大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彪形大汉毛手毛脚的样子却深刻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蹲在他身旁,又给他“崩”了三次,“崩”到大汉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我本想连续崩个一百次的,但我没力了。
&&我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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