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大圆脸带什么眼镜围棋国手大多带眼镜

好文大家欣赏,写围棋的哦,我很喜欢,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这转过?    (本故事中所提苏羽、苏妙、王文达、赵星等人物事迹,请参阅拙作《围棋的故事》)  这个世界的历史,总会在不经意间改变。  很多事情总是这样,也许只有神,才知道这个世界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当陈冲把凉凉的棋子捏在手中的时候,犹豫着,思考着,却找不到后面他要走的路。  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棋盘上的黑与白,就像夜空与晨星。  那黑色如此的深沉,笼罩着万物拥挤沉沉的暗哑,当人放眼望去却是一片寂静的默然;白色却像是一丝光明,即便落进了无边的暗色,也会带来隐隐的希望。  而白色,却又有一种恐怖的力量,撕扯着挣扎着在暗夜中奔跑着,带过一片尘嚣,留不下任何回忆;黑色还是那么的深沉,厚重的让人放心,让人可以去依靠。  一半是轻灵,一半是厚重。  陈冲看着面前的棋盘,轻轻叹一口气把棋子放回棋盒中,放下手重新开始了思考。  黑棋太厚。四面的大模样像是一座围城,把白色的精灵们困在中央任凭左冲右杀却就是看不到一条生路。陈冲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扇子轻轻扇动着向怀中送风。  这个对手……陈冲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对手,缓缓吸了口气:厚到了极点,就会变成了轻灵;而飘逸到了极点,同样也会变为厚势。  这句话是谁说的?施老头么?也许……陈冲脑子里面突然闪过这句话,咂了咂嘴:那老东西,辩证法的学得还真是……  低下头看看盘面上的局势,他再算了几次却还是无奈的发现本来白棋在中央那轻快的脚步,在四面墙下却显得如此笨重。而原先看上去重重的黑大模样,到了中腹的战斗中却威力四射,不管黑子落在哪里都没有生死考虑,一飞两飞或跳或镇这时候却是形状舒展无比。  老头的话,也许是对的。  陈冲回忆不起老头的棋道教诲,却总记得这句似是似非的辩证法。  如果在黑两子头上冲,陈冲总觉得有些太……简单了?的确太简单了,任谁,即便是一个没有定段的小孩子,也许也会理所当然的下在那里。但他总是在担心什么:如果被看穿了,后面我该怎么办?  黑靠,白再弯一下,中央立刻就出现一个眼位。  但这两手太容易被看到了,陈冲反而不敢这样下:鬼知道对面那位,给他埋了什么陷阱。  这是决战,他的对面是站在世界顶峰上的人。  如果先在外面打一手呢?  谁知道呢……  陈冲却又想起了施老头的另一句话:“围棋,是很简单的。”  八年前。  “反正,我想要入段。你看着办吧。”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姑娘,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那个高个男子,踮着脚尖噘起薄薄的嘴唇,“谁让你是我哥哥呢?”  对面的高个男子哭笑不得,站在那摊开双手低声说:“毛毛,你要知道……不是毛毛,苏妙。苏妙小姐,您要知道,棋院的规矩很严的……”  白衣服的苏妙甩一下长头发撒娇:“棋院怎么了?你是世界第一人,难道说,还有人敢驳你面子么?”  那个高个的男子,正是新科围棋世界第一人苏羽,这时候面对他的妹妹,却没有了棋盘上的挥洒自如,苦笑着拍拍手:“当然,我再怎么样也是中国棋院的注册棋手,难道说,我还能用枪逼着老王让他给你定段么?”  苏妙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事情,我这辈子求过你什么事情么?当年你可是骗得我不轻,直接毁了我的围棋生涯。你自己说吧,怎么补偿?”  “我真没办法。”苏羽第一个对他老婆,第二个对他妹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者说,我去试试?但如果不成你可别怨我!”  苏妙甜甜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抱住苏羽的胳膊一阵摇晃:“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少废话。老子挨骂的时候呢?苏羽硬着头皮进了院长王七段的门:“您看,我妹妹现在好歹一个晚报杯冠军两个大学生应氏杯冠军,您看,是不是特许入段?”  王七段抬起头看看他:“特许入段?不可能,女子20岁以上不许入段,这个是明文的规矩,绝对不能更改。”  “你看,不行。”苏羽回家去跟苏妙一说被一顿臭骂,转天回来愁眉苦脸继续敲王七段的门,“您看,是不是……”  没完了。王文达九段作为王七段的左膀右臂,以及体总外事部副主任的身份,这个时候出了个主意:“苏妙不是死活也要定段么?可以,您看这样,就按着日本坂井的那个做法,咱们出三个人去考核,如果赢了一盘就让她定段。”  王七段看看他:“如果她赢了呢?难道咱们真的就要坏了规矩?”  王文达一笑:“你觉得,李昌镐会让他老婆赢么?你觉得,苏羽就真的打算让他妹妹赢么?”  规则,既然定了下来,就不能随意更改。王七段作为中国棋院的掌舵人,在这个时候他所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维护法统。  规则,是这个世界生存的基本原理。在围棋的世界里,尤其如此。  ……  这本书与历史无关,仅仅是一个故事。而且因为在下水平有限,也拿不出棋谱来研究斟酌,《我本寂寞》《劫》那些书在严谨性上比本书要强的太多,所以万望诸位不要刨哏。最后要说的是,我很喜欢围棋,这个故事寄托了我的一个梦想。但围棋的世界里不仅仅有围棋,更重要的是人,是下出对局的棋手们。  向那些追求着棋道,并为我们带来精妙对局和喜悦的棋手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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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故事中所提苏羽、苏妙、王文达、赵星等人物事迹,请参阅拙作《围棋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讲的是一个四川人,名字叫做陈冲。他是四川自贡那里的人,距离成都距离重庆都不是很远,也在川中盆地里面,周围有一些山,有一些水,称得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但陈冲高中毕业之后,却打死也不愿意在四川上大学了。这让他的父母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陈冲一门心思要到东部去上学!但之所以能有这个故事,是因为亲子双方妥协了。  最后按照儿子的意愿,A类本科报的南开大学,B类报的西南财经。而出乎陈家二老意料的是,理科620分的陈冲竟然成功了。  摆酒!请客!儿子上大学了,不管怎么样爷娘老子出血请客吃饭是理所当然!在火锅大酒店开了3桌,陈爸爸和陈妈妈把自己厂子里的工友们都请来开席,庆祝自己儿子上大学!  “去了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别乱掺乎,别捣乱,一定要好好上学。”陈妈妈给儿子收拾行装的时候,忍不住就想哭,“这一去好几千里地,以后要多照顾自己,要注意那边冷……给你新买的毛衣,天冷的时候就穿上……”  陈冲虽然也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但这话说多了,总归觉得无味。  但当他真的坐在火车上看着熟悉的场景渐渐走向自己的身后,突然也觉得一阵不舍: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乡……  天津这个城市,说实话,远不如有山有水的自贡漂亮。只是这里的繁华,也不是最多去过成都的陈冲见过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八里台聂公桥一带一向是大学生们喜欢的地方。只是被堵在立交桥上整整20分钟之后,陈冲就再也没心气四面欣赏了。  报到,拿钥匙进宿舍,收拾行李……这一套活下来,陈冲和送儿子来上大学的陈爸爸都有些受不了。而且因为地方远,所以他们是第一批报到的,来了之后宿舍里根本没人,上届学生留下来那一地的乱七八糟只能让爷儿俩自己慢慢收拾。  好在还有学生会。学生会也知道宿舍都是个什么德行,派了不少人出来接着这些新兵们,顺便帮忙打扫一番。  最后的事情,便是送陈爸爸上火车。  说起来,他爸爸到天津连一顿饭也没吃,就是在火车站门口买一套煎饼果子带着走,总让怀里揣着500元现金的陈冲有些郁郁。  看着火车慢慢开动,陈冲怔了一会儿,转身走出车站。  “这位小友……”冷不丁的一个声音,让正在想着什么的陈冲吓了一跳:“您有事么?”  面前站着一个老头,六七十岁的年纪,蓬头垢面脸上就和抹了锅底灰一样;两只手都没了,只剩下两条半截的胳膊棒,袖子空空荡荡的在风里飘;身上穿的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料子了,黑黢黢的布片子挂在身上摇来晃去。  “您有什么事情么?”陈冲刚来天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看看周围奇怪的问。  老头脸上似乎有些发红,但藏在那团黑垢下面让灯一照却也不显,怪腔怪调的说:“这位小友,请问此乃何地?是什么年间?”  陈冲学理科的,听着这种半文半白的词有些难受:“这是天津,天津卫。”应该说陈冲的普通话学得不错,至少在自贡来讲,比他说得好的不多。  “天津?”老头喃喃的低下头,“是九河下梢的直沽么?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陈冲不知道什么是九河下梢,他还要回宿舍去继续收拾东西,因此打算从老头身前绕过去。但老头又抬起了头,而且这次是满脸通红,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  “什么事,您说吧。”陈冲蹙了一下眉毛,还是很客气。  “老朽腹中无食,已有三日有余,不知小友,可否……”老头越说声音越低,头连抬不敢抬,声如蚊呐。  哦,要饭的。绕这么大圈子干什么?陈冲点了点头,掏出两块钱递了过去:“老人家,我身上也没多少钱,您就拿这点先去买点吃的吧。”  老头看看陈冲,再看看自己的胳膊,满眼的祈求。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陈冲叹了口气,到一边的煎饼摊买来一套煎饼果子放到老头的面前:“吃吧。”  老头又看看自己的胳膊棒,低下头一动不动。  嘿!今天算是见了鬼了。陈冲咬了咬牙,打开塑料兜:“来,我喂您!”  老头哭了么?在灯下,陈冲似乎看到老家伙脸上有两道亮亮的光,冲开了泥垢。  说起来,人家也不容易。老了老了残废了,还要出来要饭。陈冲很可怜这老头,把手里从家带来的矿泉水瓶递了过去:“您要是不嫌我脏,就喝口水,别噎着。”  眼看着老头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一套煎饼吃光,又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喝了个涓滴不剩,陈冲心里也松了口气:“那么,我要回学校了,您慢慢休息。”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老头叫住了:“慢。小友今日给我一饭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小老儿定当回报。”  算了,您都这样子了,还回报什么呢。陈冲笑了笑,继续向车站走。但老头却锲而不舍,虽然腿脚不利索,却还是跟了上来碎碎念:“不知小友高姓大名?家乡何处?现在是有了功名在身,还是依旧寒窗苦读?”  “我叫陈冲,四川人。”陈冲有心把他轰走,但又拉不下脸来,也只能由得他跟着,“正在上大学……就是还上学呢。您了贵姓?”  老头呵呵一笑,对陈冲渐渐不耐的语气也不以为意:“老朽,便是施襄夏。”要不是他只剩两条胳膊棒,估计这时候已经开始捋胡子了。  施襄夏?陈冲大吃一惊看着这老头,小心翼翼的问:“您,就是施襄夏?”  老头点点头:“正是在下。”  陈冲看了他良久,终于摇了摇头:“不认识。”  老头想瞪眼,但身材不高实在是提不起来气势,也只能无奈:“知道当湖十局么?”  陈冲继续摇头:“没听过。”  “你会下围棋么?”老头还真是有耐心,“如果你会下围棋,我便有一个大大的好处给你!”  大大的好处?多大?要是真大,您了怎么混得这样子?陈冲歪着头看了老头一会儿:“不好意思,不会。”  如晴空霹雳一般当头砸下,老头噔噔噔连退了三步用胳膊棒指着他:“你……”  我什么?这年头会下围棋的是少数,有话和苏羽李昌镐那两位说去。陈冲虽然不会下棋,但总归还看新闻,前几年中国国手苏羽和韩国李昌镐在棋盘上折腾得要死要活他也有耳闻:“您了,还会下围棋?”不过没等老头回答,眼看着公车来了,一个箭步就跳了上去。  只不过,老头也跳上来了。  “下去!”司机急了,“你这脏兮兮的上来干吗?!再说,你有钱坐车么!”  老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冲。  唉!陈冲很无奈,真的很无奈。这种老牛皮膏药算是缠上他了,让他有一种抽自己嘴巴的冲动:让你小子多事!  “真的,有极大的好处!”老头倒也有自知之明,坐得远远的冲他说,“你想学围棋么?”  陈冲深深地吸了口气,摇摇头:“不想。从来没想过。况且,”他看着外面的不夜空,“人说二十岁不成国手者,此生无望。我都18了,就算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练到李昌镐那种地步,何苦自找罪受。”  老头却连连摆手:“不对,其实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悬胆目若朗星身材雄壮……”  得!今天捡了个江湖骗子!陈冲真的想抽自己嘴巴,只是看看周围还有不少乘客,才算是没当场动手:少废话,我长得什么模样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虽然不算丑,但和赵云那种人物相比差距也大了点吧?陈冲在四川算是个子高的,但175的身材放到北方来可却真是不算什么!而且四川那边一向出的是美女,却少见帅哥……如果大家觉得这样描述有问题,可以回想一下马明宇。  瘦脸,单眼皮大眼睛,眉毛虽然不算短,但皮肤却难免有些黑……这些东西到了老头的嘴里,却成了鼻如悬胆目若朗星,有尉迟敬德之风!  “而且,你没下过棋,怎么就知道自己没希望呢?”老头显然以前干过推销员,这么算起来和陈冲倒算是同行:学国贸的,出来大多要当业务员。“而且我看你骨骼清奇面相不俗,如果跟我学两年的围棋,别说是凡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都下不过你!”  扯淡了。二十岁前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这句话打有狗那年就有!陈冲虽然不知道老东西这么琢磨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但也抱定了打死不开口的主意,给他来个听而不闻。  老头毫不在乎,陈冲下车的时候,他也跟了下来:“其实我下棋很厉害的,被称作大国手……”  “滚!”陈冲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站在宿舍门口终于发飚了,“老东西,你跟着我走了一个小时了!我一直没说话,你还没完了?你下棋是国手,那怎么前几年的十番棋你不去?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会下棋,也不想下棋,可以么?”  老头站在那愣愣的一动不动,身上哆嗦的和秋风里的树叶子一样。  有人看不下去了:“这位同学,这位老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干吗这么不客气?”  陈冲咬着后槽牙说:“你问他,你问问他自己他都干什么了?”  老头哆嗦半天:“孙儿,你怎么这么对你爷爷……”  好好好!陈冲扭头满地找棍子,却被几个人连扑带打按在地上,只能咆哮:“老东西,你再说一句!”  “我的亲孙儿,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却看我穿得不好,就这么哄我走……”老头施襄夏哭得梨花带雨,“算了,我还是回老家吧,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罢了!坐在宿舍里看着抱着茶杯舒气的老头,陈冲就恨不得找个东西把这老家伙砸死:“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老头站起来一拱胳膊:“一饭之恩,定当……”陈冲挥挥手:“别说那没用的,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你今天晚上随便找张床睡,睡完了,明天走人。别说我不客气,我跟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头赶紧道谢:“好好,多谢小友了!”  陈冲这时候,却睡不着。毕竟坐火车来的时候他没少睡,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老头却也不睡觉,亮着灯抱着一张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报纸眯缝着眼睛看着什么。  “那个,施老头?”陈冲打算跟他聊聊天。  施襄夏嗯了一声,没抬头。  “你会下围棋?”陈冲左右无事,干脆坐起来跟他聊天,“几段?”  “几段?”老头轻轻笑了一下看着陈冲,“最少,是个七段吧。”  
  七段?“业余七段?”陈冲愣了一下,“水平不低啊。”  “业余?”老头显然没听过这个词——恐怕他那个七段,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不是业余的。”他似乎不太好找形容词,“嗯,反正水平很高很高。”  很高是多高?施老头说不清楚,门外汉陈冲自然也不明白:“那你讲讲,围棋有什么有意思的?”  老头来劲了:“围棋么。木野狐你知道么?说的就是围棋。木头的狐狸,能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每日想的是他,看的是他,飞扑断打,处处是生机,处处是……”陈冲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他:“您说您水平这么高,怎么不参加比赛去?”  老头刹那间从口若悬河兴致高昂变成了蔫头耷脑垂头丧气:“这个……”  “怎么了?”陈冲看着他,“有什么事情么?”  老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一些事情……算了,你肯定不相信。”说完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陈冲很奇怪:“没关系,你讲讲,我听听。”  老头长叹了一声:“其实,我是大清国人……”陈冲一个跟头从床上折下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死我了!您没睡醒呢吧?没关系,早点睡,明天醒了就万事大吉了。”  施襄夏看了看他,把头发拢了起来。陈冲不笑了,看着老头前半边青青的头皮发楞。  施襄夏叹了口气:“吾今年六十有一,已是知天命而待死之人,本欲作完奕理指归后便从此退隐山林,无奈那日……罢了,便来此莫名之处,语言不明思想不通,双手却又无故消失。眼看到街市以上奇装异服,男女无防竟自把臂而走,吾真不知此何为也。”老头指了指报纸,“围棋虽未变,然行棋之规却已非吾所知之……东洋人竟已将围棋改动至此,吾虽有国手之称,却也不敢再言棋也。奈何老朽实无他长,只得流落街头。如此,已有三日粒米未进了。今日终得见小友,必是冥冥中而有天意,令吾到此。”说完起来一拱胳膊,“陈小友,今日之事,吾必有大报。奈何如今身无分文……”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看傻在那的陈冲。  这老流氓!陈冲总算清醒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如何?”  “吾不识今之文字,欲得百年来棋之精要而不得。”施襄夏老头站起来弯腰行礼,“请小友替我寻一二棋谱,待我研究之后,再来谈说。”  要钱来了?!陈冲有钱么?左右就这么500块钱,还能买多少书给你看着玩?陈冲第二天早上起来出去买张体坛周报回来,“上面的棋谱有顺序,你总看得懂吧?”  老头满脸大汗:“我不认得这数字为何。”  罢了!陈冲咬着牙,给老头买了一副简易围棋:“看见了么?30块钱!我为了你算是吐了血了。来,看着,我给你摆!”一边摆,一边按着报纸上的解说给他讲。老头倒真是也有本事,看着谱时不时问点子问题让陈冲一楞一楞的回答不上来。  再买!陈冲倒真是有些佩服他了,干脆出去花几块钱买了一本围棋天地,打开一页放在施襄夏面前:“看看,这是四年前苏羽和李昌镐十番棋的第六盘的讲解,我说说,你听着摆,好吧?”他看一眼老头,“这可是最顶尖的对局了,你要是再敢说出个不好来,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老头无不可:“摆吧。”  这老家伙,难道真的是清朝人?陈冲一边摆棋一边斜着眼睛看老头:看看这绸子的褂子,看看那脚上的布鞋,看看那半边光溜溜的头皮,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也许等一会儿睡一觉,就会醒过来,老头也就消失了!  但陈冲每次闭上眼睛再睁开,却总能看到老头坐在自己面前。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陈冲这时候才想起来拧大腿,但是……真疼啊!陈冲看着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眯着眼睛看棋盘的老头,心里面突然一阵发炸:难道说,我见到了古人?  不能不说,陈冲的反应很慢。昨天晚上就知道的事情到了今天才算是醒过味来:“你是,清朝人?”  老头可能也听过一些类似的说法,居然听懂了,还点了点头:“我正是(说着还举起胳膊棒表示一下抱拳拱手)康熙爷年生人,见得我主万岁乾隆爷盛世一朝。”  陈冲愣愣的眨眨眼,扭头冲上阳台大叫一声:“鬼呀!”  扭头回来平平静静的看着老头:“咱们摆到哪了?”  “这里。”老头下巴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地方,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李昌镐小子太得意了,虽说卷了一条大边走,但后面苏羽也必有手段能拿到根基。到时候中腹之战,输赢并未可知。”  这老头有两把刷子!陈冲翻页看看后面的点评,愣愣的点点头。  “要是我,不管怎么也要先入中腹。”老头下了一辈子围棋,虽然现代围棋和古棋相比布局有些不同,但到了中盘却也大同小异,一眼就看出来后面几十手的发展。不过老头也承认:“这个时候,如果我坐在苏羽对面,也不会下得更好。这些都是好手段。”  不过说起来,我让你好吃好喝还过棋瘾,你说的要报答在哪?陈冲眼看着老头狼吞虎咽一只大烧鸡下肚,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很穷的!  “这里,有没有下棋的地方?”老头打着饱嗝让陈冲帮他剔着牙,“让我下两盘棋,后面你就发财了。”  陈冲出去找,回来之后和老头摇头:“没有。现在还没开学,围棋社里没有人呢。”  沉吟了很久,老头扭头又问:“对了,你知道什么地方,能下彩棋么?”  陈冲想了一下,然后问:“什么叫彩棋?”  “就是带彩的,用钱赌的棋。”实际上老头吃了陈冲好几顿了,心里面也过意不去。虽然自己来这地方之前从没跟人赌过,但到底也不能只吃人家,总归还是要靠自己,“我打算,去赚些银两。”棋手也要吃饭,只不过以前的时候施襄夏是个地主,从来不需要考虑围棋以外的东西。但挨了好几天饿之后立刻从万恶的封建社会地主老财黄世仁南霸天之流变成了社会主义四有新老头,打算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一下。  这是个好现象。陈冲让他吃的快疯了,听见这话心里面痛快的厉害:“虽然我不知道,但很快,很快我就会知道!”  路在嘴上。这种事情想打听并不很难,尤其是在大学周围茶楼不少的情况下。随便找一间推门进去之后,陈冲问老板:“您这里,能下围棋么?”  “能!”围棋可是有意思的东西,老板也是个棋迷,前几年看的比赛不少,上次苏李十番棋的时候还专门跑到韩国水原去看了一次现场,连忙过来招呼,“怎么,您二位,打算定场还是包时?”  定场的规矩是按一盘算钱,如果水平高下的时间够长,这个比较划算。但一般的棋迷也不会把好几个小时浪费在棋盘上,因此论小时算价钱的更多一些。  “我不下。”陈冲指指站在一边背着手欣赏字画的施襄夏,“我这位……”施襄夏一扭头:“我是他师傅,他是我徒弟。”陈冲郁闷了良久,勉强笑了笑:“我这个老师,打算跟您这里的高人领教两盘,不知道可否?”他突然发现自己跟老头一个晚上之后,说话也有些转文风范。  老板点点头一招手:“这边请。”一边领路一边低声问,“不知道,用什么当彩头?”  哟!没想到瞎猫还真的撞个死耗子,陈冲一辈子没进过茶楼酒馆,可第一回就开了张,这运气可真不错:“我身上,有……”他看看老头,咬咬牙掏出来一张红票,“100元。”  老板站住了:“小兄弟第一次来吧?”  陈冲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看老头,也只好点头。  “里面,没有5张不许进。”老板转身领他们又出来,“您这1张票,就跟他们玩玩儿就得了。”说完指指外面的一些正在那下棋的人。  施襄夏无不可:“没关系,等三场下来,咱就进去了。”  这话够狂!立刻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了起来:“老先生,这边请。”  那汉子脸上连鬓络腮胡子,夏天也不多穿衣服就露着胸口上一巴掌宽的护心毛,大马金刀在椅子上一坐:“请!”  老头飘然坐下对着陈冲一努嘴:“去,把白棋拿过来。”  陈冲觉得很奇怪。真得很奇怪。他不会下围棋,但看了好几张棋谱,也知道规则,也知道黑棋有先手的优势,但自打出来下棋他就没见过老头要过黑棋:这是怎么个意思?但现在这话不能问,老老实实拿过来棋子放在自己面前。  汉子愣了一下,抱抱拳:“好,承您的情让我一先,那咱开始了?半个小时包干成么?”  老头不知道什么叫半个小时,陈冲不知道什么叫包干,于是两个棒槌一起点头:“可以,可以。”  汉子拿过来计时钟放在面前按一下:“那,还请多多赐教。”  这东西,计时的?怎么使?陈冲三根手指头捏着棋子按老头说的地方落下之后,扭过头就研究计时钟。而大汉看看陈冲的外行操性,皱皱眉,没说话,落子按钟。  原来这么用!成了。陈冲捏着田螺放在棋盘上,回过头继续研究这个钟。在他眼里,这东西比围棋有意思多了。  “平位三六路,小飞。”老头没有手,只能让陈冲帮忙,虽然不满这小子走神,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办法,“你看什么呢?乖乖的看棋,难怪总这么不长进!”  汉子却没听到这句话,正眼看着面前的棋盘发呆:这老头,深不可测……  老板也站在那看,到了这个时候,三十手一过就知道汉子不行了,拍拍老头肩膀:“您拿好您的钱,请跟我来。”  走。老头踢了一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陈冲,扭头跟了过去。  “一盘棋,应该是500对500。不过没关系,您水平高,我们不是对手。”进了一间屋子之后,老板从抽屉里拿出来1000块钱,“这是1000块,请您笑纳。”  1000块!?我爸我妈一个月的工资才700!老头就跟人在棋盘上摆了这么几十个子,就拿这么多?陈冲迷迷瞪瞪的接过钱放在口袋里发呆:这是什么世道?  老头也不多说,把胳膊棒举起来权当抱拳拱手:“叨扰了,就此告辞。”  这就1000块?陈冲走出来的时候,还犹在梦中。摸摸口袋里的人民币,觉得很不真实:我现在,怎么还没睡醒。  老头踹他一脚:“徒弟,想什么呢?”  “没什么。”陈冲突然觉得自己不值:辛辛苦苦上学,毕业之后恐怕第一年的工资也就1000块钱,那还是给资本家做牛做马的血汗钱。可老头就这么比划两下20分钟就赚了这么多,太……  “不值?”老头活了一辈子,见多了这样的青年人,“哼,你觉得简单么?我可是学了一辈子……”  那也值!苏羽比陈冲大不了多少,仅仅相差10岁,但人家据说一盘棋上百万!这有的比么?  “围棋,最重要的是天赋。其次就是辛苦的努力。”老头一边领着陈冲乱转一边开导,“我看你小子有天赋。真的,这不是骗你,能不能下好围棋从面相上就看得出来!也就是咱俩有缘我才收你当弟子,你可知道我在乾隆爷的时候,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我门下钻我都不要?”  这东西,从面相上也看得出来?陈冲迷迷糊糊的跟着老头又进了一家茶馆,就听着老头喊:“这里面还有活人么?踢馆的来了!”  狂,真不怕人家暗算你么?就是找俩流氓过来你跑都跑不过人家!陈冲一个激灵,站在那看着老头。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掌柜的,来,老朽不才,想来贵处领教领教。”扭头看他,“冲儿(陈冲一哆嗦:有灵姗小师妹么?),来,替为师摆下棋盘!”  等怀揣着3000块钱出来,陈冲突然觉得下围棋,也许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他有个疑问:“老爷子,您为什么一直要白棋呢?”  老头看了他一眼:“不懂?”  陈冲摇头:“不懂。”  “傻小子。围棋过了百多年,多了多少定式多了多少变化,你知道么?”老头领路走进一家豪华气派的大饭店,也不管服务生和其他客人惊异的目光一路上没断了对陈冲的教育,“人家拿黑棋,上来肯定就是摆定式。就是力量大喜欢胡闹的,布局也都是按着新定式走,我能多看看,琢磨好了也有个应对……”他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小声地说,“我下棋那时候,棋盘上先放四个座子,白先黑后,能一样么……”  美!乾隆爷的时候哪有这等好酒!老头美滋滋尝一口酒鬼酒,叹息一声:“这辈子,没白活。”  怎么前辈高人都这德性的?不过四川人好辣好酒,陈冲要了一碟子炸辣椒就着啤酒慢慢喝。  “小子,你是要当我徒弟啊,还是要当我徒弟啊?”老头从陈冲手里又喝了一口酒,“如何?”他微微笑了笑,“围棋很有趣的,真的很有趣,而且也是很简单的。”  这时候,陈冲就应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纳头剪拂高声呐喊:“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但他没这么干,反而端着酒杯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我跟你学。”  这一天,是日。围棋世界第一人苏羽正坐在车里抱着他的亲外甥摇头晃脑,韩国国手李世石则看着小姑娘苏语丝一样摇头晃脑。苏羽的弟子朱钧刚刚在长沙拿到了他的第一个天元头衔,而在日本东京,张栩则乐呵呵的等着他的第二个孩子出生。  李昌镐呢?石佛面无表情,对着喋喋不休的妇科大夫装傻。  这一天,是南开大学开学前的倒数第三天。  …………  这都有收藏,神啊~    “徒儿。”老头叼着烟卷一笼袖子,指着霓虹灯下滚滚人流,“带为师到客栈去。”  客站没有,不过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好说。到学校门口日租房那里陈冲租了一间独单,先租了半年。  这房,实话实说,不错。有空调暖气有线电视,最重要的还有热水器。老头对于这一拧龙头就喷热水的机器很感兴趣:“徒儿,来帮为师搓澡。”  我是来上大学的,还是来干澡堂子的?老头没手,站在水龙头下面看着也可怜着呢。况且要饭要了好几天,身上都是溲豆腐味儿的,陈冲跟他走到一起也难为情。无奈,捏着鼻子拿着海绵打好肥皂,好好的给老头收拾收拾皮肉。  “好好好,徒儿你有如此孝心,为师若不把全身的艺业传授给你,恐死后也无脸去见祖师爷。”老头洗干净之后,还真是细皮嫩肉人模狗样,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对面的陈冲哈哈大笑。  陈冲不懂:“祖师爷?咱们这行还有祖师爷?谁啊?关二爷?”  “滚,关公那是黑白道。”  “二郎神?”  “滚,那是窑姐儿的。”  “孔子?”  “滚,那是读书人的。”  “管仲?”  “滚,那是青楼。”  “鲁班?”  “滚,那是木匠……你小子有完没完?听我讲。”老头突然站起来胳膊棒一撩长袍下摆跪倒在地,“跟我念。”  陈冲没办法,只能跟着跪下。  “帝尧先师创围棋,先以为战阵之图,后流传为四艺之一。所谓四艺者,琴棋书画是也。今日陈冲即入我施襄夏门下学奕,当谨记天道酬勤,以求奕之道。”老头很严肃,举起右手的胳膊棒一字一句对着窗外夜空念着。  陈冲也跟着慢慢的念了一遍,但没等两位站起来,就听见外面敲门:“里面谁练法X功呢!?”  “未曾学艺先学礼。”打发走了警察,老头坐在椅子上手把手教给陈冲,“首先来讲,你拿棋子的样子就不对!看我……别看我,这么说吧,用食指和拇指,把棋子夹起来。”  陈冲按着老头的要求拈出棋子,一不留神手一抖,就把棋子扔地上了。  “不要紧,慢慢来。”老头倒是不着急,凑在吸管上喝口水,“平着夹,然后两个手指捏住了往回收,中指过去扣着对边,翻棋面夹住了……对,别抖。剩下那俩手指头靠过去,别翘得这么高,不好看。”老头凑过来看着哆哆嗦嗦的陈冲,“慢慢的拍下去……”  “啪”一声,棋子飞了。  “不急,你先练,什么时候能把棋子清清脆脆落到棋盘上,什么时候就叫我一声。”别看老头没手,但硬是想出来个主意用下巴按遥控器调台看电视。  有意思么?陈冲有些后悔了:围棋怎么还这么多毛病?跪坐的时候要双脚并拢骑坐在脚后跟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三分处,双目平视一动不许动,伸手拿棋子的时候动作要慢,翻棋子的时候一定要快,落子的时候必须要从右侧划弧斜落……  要命了。  但陈冲既然答应说当人家关门入室弟子,也不好说学了点就不学了,苦着脸一点一点练习。  当然,该上课还是要上课。但就一条,下课之后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不许谈恋爱!不许晚睡,不许晚起!天天早上起来打一套太极拳……老头的规矩大极了,三惩四罚二十六款,如果不是没手估计就该拿根皮鞭子开抽了。  苦!陈冲自从上学以来就没在宿舍里住过,成天的从老头这出门奔教室,下了课之后买了吃的喝的再回到老头这里来学棋,熬得成天花门五道。老头还专门下了三惩八罚七十二款,比如不许喝酒不许抽烟不许谈恋爱之类全都包括在内……不抽烟喝酒也就罢了,不许谈恋爱是个什么意思?  老头振振有词:“等你拿个世界冠军回来,师父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姑娘!但现在绝对不能为了这个分心!”  但我多咱能拿个世界冠军回来呢?照现在这个学法,恐怕等我50了也都未必能学出来!光是星定式小目定式目外定式就背了整整1个月了,据说后面还有上千个定式等着他呢,陈冲想起来就忍不住想哭。  但实际上,老头却每天晚上在他睡着之后,欣喜若狂的向天祷告:祖师爷,您是开了眼,让老朽这般年纪还能得到如此的佳徒,冥冥之中有天意,让老朽一将死之人跨越百年……吾宁折去10年阳寿,也定要将冲儿培养成才!  奇才……奇才……老头眼看着陈冲花了小半年的工夫把一本厚厚的定式大全背完,每天几十道死活题做的丝毫无差,晚上躺在床上笑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天上地下众位仙官,老朽一生无才无德,总算于棋道一途有所小成。祖师爷定是看我门下荒凉,天意送冲儿给我,弟子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不辱列祖列宗之名……  “冲儿,来。”老头一个人在天津过的春节,等陈冲千里迢迢从四川回来之后,便把小保姆轰走郑重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榧木的棋盘,“你可知,我施襄夏一生,以棋为道,所成者何?”  这东西,陈冲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一样跪坐在棋盘边:“老师如大海浩瀚,深谋远虑,所恃胜者,以柔克刚四字。”  施襄夏点点头,伸出胳膊轻轻拂过棋盘,缓缓地说:“大清朝以来,名流辈出,卓越超贤。如周东侯之新颖,周懒予之绵密,汪汉年之超轶,黄龙士之幽远,其以醇正胜者徐星友,清敏胜者娄子恩,细静胜者吴来仪,夺巧胜者梁魏今,至程兰如又以浑厚胜,而范西屏以遭劲胜者也。与我前后平辈者,无非如此。”他突然抬起头定定看着陈冲,“自吾来此,又有苏羽李昌镐之流争一时风骚。苏羽所胜者,攻如滔滔江水,算无遗策;李昌镐所胜者,却是小巧绵劲,八风不动。李世石古力所胜者,唯凭力大;张栩羽根所胜者,求子之效率。王文达者,诡变之道;赵星孔杰,稳中求胜。此中变化,千言万语不足道也。”他顿了顿,“你亦有凭一道而胜天下之能。”  陈冲愣了一下:“什么?”  “然,吾不可言,汝当从棋中慢慢得来,终有一日,成就也是不可限量。”老头看多了倚天屠龙记,学着老尼姑点点头,“便是这四个字,不可限量。”  能有多不可限量?陈冲摇摇头:如果真是早10年学习,也许算得上有前途,但现在……  “汝不可妄自菲薄。”老头继续转文,“祖师爷令我来到此地得遇于你,定是有天意安排。汝已作过数千死活,亦已将定式背熟,从今日起,你便每日与我对弈三盘磨练。”  好好好!这个陈冲喜欢:学了半年的死活定式,总算是脱离苦海了……  没想到老头话风一转:“定式可不再背,只需多思应用之道便可。然死活为棋道之本,每日仍是50道死活题。你去上课之时,我便为你出题。”  老头这话不虚。说真的,他下了一辈子围棋,肚子里面记的棋谱记的对局成千上万,一盘棋里面随便挑几个地方出来就够陈冲琢磨一下午的。况且随着陈冲做题速度越来越快,老头也敢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此图,便是仿那三国之时鼎立之势而作。限你三天内将此图解开,如若不然……哼哼……”  老头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毛病,说话转文也就罢了,有的时候还总冷笑两声。上次还跟小保姆在那念叨什么“阿英,你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动人。就如同桌上那苹果一样……”吓得小保姆还以为遇上了老色狼,扭头就跑再也没回来。  不过,这不是所谓的邓艾入蜀么?陈冲偶尔上上网,也知道有这么个图,但从没见过谱,现在见了,立刻算计起来。  老头看他开始思考,便套上外套:“我去茶楼转转,你慢慢想吧。”说完转身开门走了。  半年多了,老头的胳膊棒也用的顺溜了起来,成天趁着陈冲上课或者做题的时候,就出去到茶楼棋社去遛弯,要是碰上那傻大胆要来挑茶楼的场子,就出手毫不客气斩之于马下。  其实现在看来,老头有些黑道上看场子收保护费的意思了。但那些茶楼老板们也乐得有个高人坐镇,时不时地也来讨教几招,所以敬仪之类也从没少过,让老头活得滋滋润润。  当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头百多年前的大国手留下当湖十名局,一般来上门挑事的根本就不是老头对手,久而久之,周围听说有这么个老妖怪在,纷纷带着敬仪上门讨教,让茶楼也是发了不少,名气也越来越大。  “哼哼,二十岁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老头一边走一边哼哼歌,“祖师爷,看意思,这句话要改改了!”  我有什么长处呢?陈冲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长处。这些日子以来,老头也没少给他打谱,打李昌镐的,李世石的,张栩的,苏羽的,都打过。现在这些天王们的棋路他也能说个123出来,但自己和人家相比能有什么好处,却真是想不出来。  先看这三分图吧,这种事情,让老头操心去。陈冲歪着头看着棋盘,在50分钟内,推算了将近200手变化。  其实,围棋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时光荏苒,历史总是在慢慢的转动,而当秋去春来,施襄夏在这个世界中也已经生活了三年。这三年、或者说应该在这从2004年到2010的6年中,围棋的世界悄悄的改变了版图:李昌镐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人们的目光中,而韩国的新四小天王李世石、朴永训、赵汉乘、元晟臻已经成为中坚力量,继承着成为居家男人的石佛衣钵,屹立在世界的中央。  日本的青年三羽乌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应该被称为中年三乌鸦了。但是浑厚的历史还是支撑着逐渐没落的日本围棋,虽然每年依旧扮演着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但随着棋魂一代的成长,日本围棋似乎又看到了未来的光芒。张栩、山下敬吾这些名字在各大棋战的四强赛中还在不断的出现,苦苦的支撑等待新一代的成长。  中国。苏羽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带来的统治力量从2004年的夏天开始,一直到奥运会之前都笼罩在世界围棋的上空。聂氏三代五门徒,常昊、周鹤洋、苏羽、欧阳和朱钧的名字反复出现在三大头衔赛与各大杯赛当中,一时间风头无两。同样,当古力、孔杰成长起来,以及王文达这个让三星公司欲哭无泪的人的存在,让这4年中几乎所有的世界冠军都被中国人收入囊中。  而北京奥运会上,当苏羽、孔杰、古力、常昊、朱钧五大九段领衔的中国围棋队拿到了世界冠军的时候,让人们认为这个王朝将会永远的绽放光芒。  只是在北京的天堂酒店中的决赛上,常昊的老迈和苏羽的疲惫,让人们看到了一丝不祥的前兆。  仿佛刹那间,当人们对中国棋手一统江山还没感到感到疲惫的时候,这个似乎风光无限的苏氏王朝却像是大雪崩一样突然崩塌。随着苏羽在春兰杯上三番棋突然败给日本年轻四段藤原枫失去他最后阵地,中国围棋在世界赛场上开始了整整两年的大溃退。丰田杯上古力败给老对手李世石,朱钧在春兰杯、富士通杯上接连决赛两次败给韩国人元晟臻,而在全新的世界围棋大赛明报杯上,藤原枫这个19岁的九段再一次让世界瞠目。  被几乎是苏羽一个人击败的韩国人又回来了。与此同时,日本这个眼看就要沿街要饭的老乞丐,脱胎换骨一样重新穿戴整齐再一次回到了世界的目光中。  当然,我们在这里只是要描述一下天下大势,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却还在学校里为了自己的生日而磨磨唧唧。  “老爷子,”陈冲笑嘻嘻的看着老头,“今天,是我21岁生日,您看,您送我点什么好?”  老头看看他:“第一次你过生日,我送你一副水晶围棋;第二次你过生日,我送你一身西服。说吧,师父我还有点钱,还掏得起。”  陈冲拉开窗帘看看外面明媚的天光,转回身一边帮老头穿衣服一边笑:“其实呢,我要求也不高。兄弟们让我请客吃顿饭,您看,要不然您来这个?”  哎,就是一顿饭哪,我当什么呢。老头无不可:“无所谓,回头把帐单给我拿回来,花多少我报多少,行了么?”  “行了。”陈冲笑嘻嘻的拿起衣服,跳着跑出了门。  这一天,是日,陈冲的21岁生日。这一天天气很好,称得上风和日丽草长莺飞。而陈冲从老头敲来了一个报销权,自然心情轻松,一路上哼着歌慢慢的走在上课路上。  老头则坐在茶楼里看报纸,冷不丁看见体育新闻里面,有这么一条消息:中国棋院2010年度围棋段位赛青少年定段组开始接受社会报名……  定段?施老头歪着头琢磨这个事情:现在也不是当年隐居的时代了,所有高手继续被职业围棋这个大网一搜而尽,而自己教出来的这么个徒弟除了没啥经验之外也算是半出师,要不然让他考个段位和天下豪强碰碰去?总这么窝在家里,也显不出我施某人的调教手段不是?  说干就干,老头考虑一下,给陈冲打电话:“冲儿,定段去!”  陈冲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很高兴,买张报纸带着身份证学生证等等各类证件,坐着公共汽车按着报纸上的地址直奔体育局。到了门口打听一下什么地方报名定段,然后兴冲冲的跑了上去:“我要报名参加定段赛。”  一个大叔坐在那从眼镜上边看他:“你?”  陈冲点点头:“就是我。”  大叔愣了一下:“你多大了?怎么胡子都出来了?”  有胡子很新鲜么?陈冲摸了摸下巴:“我要报名参加定段赛。”  大叔看看左右:“你今年,20了吧?”  “21。”陈冲今天过生日,算得上双喜临门。  大叔点点头指着简章上的一溜字:“男,不得超过18岁;女,不得超过20岁。小伙子,回去吧。”  嗯?陈冲还真没细看这简章,冷不丁一眼看见这行字,站在那愣住了。  “没成?”施老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陈冲进来,也是叹了口气,“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定段的事情不行,咱们就换个法子。”他看看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的陈冲,吸了口气,“要不然,我去想想法子?”  什么法子?陈冲学了两年多的围棋,要是连参加定段的机会都没有,那他还折腾这么些日子干什么?  老头也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却连比赛都不能参加,这不是胡闹么?“日本那边有个叫什么坂井的,似乎也是业余的出身,过了定段的年龄之后,好像是找了个什么特殊的考核方法才入段。咱们,要不然也走这条路?”  怎么走?反正陈冲没办法:“一切就听您老人家安排!我先上课去了。”  实际上老头也没什么办法,坐在茶楼里叹气。老板跟他也熟,好多棋友什么的也跟他谈得来,忍不住就过来问:“您,这是怎么的了?”  “我那个徒弟啊。”老头拿吸管喝一口茶,“现在算是伤了心了。”  哟!这话怎么说的?老板自然知道替老头摆棋的那个小伙子:“令高足,怎么了?欺师灭祖?他敢!”老板这就挽袖子叫人,“来人,把那小子给我绑来!”  “慢着!”老头赶紧拦住,“跟他没关系。”叹了口气,“这不是要定段赛了么?结果我徒弟过了年岁,让人家轰出来不让报名。正为这个事情愁呢。”  一帮人都沉默了。老板搓搓手,坐回到椅子上,缓缓地说:“这个,我们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超龄之后,是肯定不能参加定段赛的。好多孩子都因为这个放弃了棋路,或者上学或者上班……”他也是一声叹息,“这个,没什么办法。要不然,就在业余棋界里面,先混个名堂出来吧。”  那不成。现在一边上大学一边学棋不一样,我施襄夏教出来的徒弟如果不和三国的高人过招,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意义?职业的水平,和业余的能比么?老头品着茶深思:这小子是个天才,祖师爷让我来到这里,可不是看着他在业余堆里混的。  但是怎么办呢?老头琢磨了很久,咬牙狠心一跺脚:“走,上京!”  这个消息不能告诉陈冲,免得那小子担心。老头只是说要出门一天,就踏上了入京之路。  “这老东西到底上哪去了?”陈冲回来拿着那张纸条哭笑不得,问小保姆也不知道,站在那看着暗淡的天空发呆,“好歹,等我过了生日再走,不行么?”挠挠头,“这老东西,一个人走,出了事情怎么办?!”  北京,中国棋院。  黄奕中这一段心情不错,眼看要结婚,哼哼着小曲坐在研究室里百无聊赖东张西望:“古力,你说,我是按着孔杰的排场走呢,还是按着咱老大的排场走,比较好?”  古力抓了抓头发:“你妈妈不是已经定下来怎么办了么?怎么意思?你还打算再颠倒颠倒?”  黄奕中摇头:“我妈的意思呢,是回老家办去。这肯定了。只是要是按着我们老家那边的规矩,恐怕能去的人不多。定的日子是6月8号,那时候是个星期五,我担心弟兄们赶不过去。所以想着要不然在北京办一下。”  “这没关系,反正那时候也没比赛,跟咱文达兄说一声……也都用不着说,”古力一笑,“他老人家碰上这事情比谁都积极,到时候恐怕他亲自带队就走了。”他看看门口,“欧阳,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欧阳,是聂卫平的关门弟子,当年招商杯上被三长老下的评语是坚忍不拔。只是6年过去,当年13岁的小不点,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嘻嘻一笑推门进来:“楼下有个老头,说要跟职业棋手们比划比划,在门口那正跟警卫闹呢。你们不看看去?”  正琢磨婚事的黄奕中没动,古力却一个挺身站起来:“好好好,自打你那些师兄们去了海南,棋院里也清静得厉害。走,看看去。”当先带路,领着欧阳走下楼。  “我不管,把你们能管事的叫出来,我要好好跟他论论!”施襄夏老头挥舞着半截胳膊张牙舞爪,“有你们这样的么?欺负我岁数大了是怎么着?马晓春在不在?老聂呢?俞斌呢?给我叫出来!”  警卫从没见过这种敢在国家机关门口闹杂的老流氓,一时间除了死死拦住之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求助似的看着周围看热闹的棋士们。  但主事的都不在,大棋士们也大多不在,都去海南参加天堂杯天元战循环圈了。剩下的都是一帮十几岁的国少队,站在那一样的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都暗暗的揪心:这位爷出马,事情恐怕更麻烦了。“谁啊,在这闹杂?不知道这是国家机关么?”古力一扒拉人从后面走过来,“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警卫连忙过去:“哎呦,古老师,您可来了。您看,就是这位老爷子,来了就往里闯,说要找几个九段比划比划……我没敢放他进来,但他站在那还死活不走,我也不敢碰他,您看……”  古力一扭脖子:“您了,找我们,要比划比划?”  施老头抬头向天看也不看他:“你是古力?你水平不行,把苏羽叫出来。”  这话说得古力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我水平不行?  黄奕中要稳重的多,挥手驱散了人群请老头到待客室上了茶,慢慢地问,“不知道老先生来棋院,有什么赐教?”  “老朽施襄夏,不敢说赐教,反倒要来领教领教。”老头傲然点头回礼,“想问问,如果我赢了你们这些职业棋手,能不能给我也定个段位?”  黄奕中怔了一下,看看一边古力:施襄夏?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这个事情,我们作不了主。”古力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慢慢的说,“如果您有疑问的话呢,我们倒是可以替您向上边汇报一下。可惜呢,您今天来的不巧,当家主事的都在海南呢,所以,没办法,只能过一段时间再说了。”  老头点点头,站起来推门出去。只是他没往外走,反而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这让本以为要送客的两大一小立刻又追了出去:“老爷子!上边不许进入!”  “没事,你们仨,就你们仨,跟我下一盘!”老头看了看欧阳,“论起来,你们也不配跟我下。这样,等我把我徒弟叫来,让他跟你们下都富裕。”  这话怎么说的?古力粗枝大叶,黄奕中一阵阵的走神,而欧阳却心思缜密,冷不丁觉得事情不对:“等一下,我有个问题。”他看看站在那的老头,“您徒弟,今天多大?几段?”  老头一笑:“我徒弟今年21岁,没段位。”  明白了。听欧阳的这句问话,再想想前面老头的折腾,古力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说,您的徒弟,想参加定段赛?”  猜出来了?我还真有些小瞧这帮小年轻了。老头既然被说破了,也不再装丫挺了,整整面容拱手弯腰到地:“没错,老朽舍下一张面皮来这里,就是要为我那徒儿争个机会。”说完就这么弯着腰对着三位。  这话怎么说的……三位手忙脚乱的连忙过去搀扶:“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其实这个事情也不是一点没得商量,您看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好不好?”  其实这个事情,并不是极困难。按照棋院的惯例,也是允许超龄棋手定段的。只不过这样做的定段条件极为严苛:先拿到三次晚报杯全国业余棋手大赛冠军,然后接受棋院特考。  特考在中国棋院的历史上,有且仅有一次,那是苏羽的妹妹苏妙以两次全国大学生应氏杯冠军和一次晚报杯冠军的身份要求定段,却也在俞斌王石陈耀华三个考核人面前一败涂地,依旧是业余七段。  三次晚报杯?我那个徒弟恐怕不成。先别说能不能拿到,就是晚报杯这个两年一届也受不了:就算立刻报名参赛,也要等到明年才是第一次,难道要等5年么?老头心里盘算得飞快:即便拿了三个冠军参加特考的话,也要和三个职业棋手下三盘棋,至少要赢下一盘才能通过……那个苏妙小姑娘不知道水平如何,但能拿到两次大学生冠军一次晚报杯就证明她实力绝对不低……更要命的是,这个特考需要至少两个职业棋手作担保:苏妙是她哥哥和孔杰作的担保,可陈冲上哪找人担保去?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老头咬了半天牙,“别的,比较不那么麻烦的?”  没有。古力和黄奕中一起摇了摇头:“说句您也许不爱听的:业余棋手里面也是藏龙卧虎,业余七段和职业二三段基本上水平相差不大,厉害的和五段也有一拼。而且这些人里交游广泛的也很多。但为什么只有一次特考?就是因为棋院会为了保证定段赛的地位,很可能会派几个厉害的棋手出来考核。说真的,上次苏妙那次已经算是很给苏羽面子,派了俞斌王石陈耀华,换成别人就算找到了担保,但棋院第一未必允许考试,第二派苏羽孔杰王文达这三位出来考,谁考得过?”  看来,还真是麻烦。老头死命的抓脑袋——他没手,只能拿胳膊棒来:“难道,真的没别的法子了?”  很可惜……职业的大门,并不是这么好打开的。看着老头一个人慢慢蹒跚着走出棋院大门,让古力忍不住鼻子发酸:“当年,苏羽也有个好师父……”  黄奕中摸着下巴啧了一声:“我总觉得,这个老头很厉害,他的徒弟可能也不会差……要不然……”他看看古力,“咱们给他作保?”  算了,这事情,多不如少。古力再热心肠也没这么折腾自己的,摆了摆手叹口气:“作保?太麻烦,再说咱们跟他徒弟有这么大交情么?以后再来个老头说你给我们徒弟作保,咱们是保是不保?算了。”他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愣了一会儿,却又转过头,“要不然,咱们跟那老头下一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有道理。欧阳立刻跳起来冲了出去。  “几位要跟我下一盘么?”老头走的不快,被欧阳拉了回来之后连连喘气。  怎么说呢?“如果您真的实力强大把我们三个都赢了,自然就证明您有绝对的实力。”黄奕中慢慢的遣词造句,“到时候呢,我们也好向上边说话,是不是?”  对!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老头之所以这么丢老脸豁死命的来北京,就是为了要给自己徒弟争个定段名额。现在不管怎么样也不管面前这三位能不能说上话,但有个机会总归也是好的:“没问题,谁先来?”他向欧阳招呼一下,“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帮我把白棋拿过来?然后替我落子……”  白棋?黄奕中坐在老头对面看着自己面前的黑棋发呆:好歹,我也是个九段好不好?这就让我一先了?  “请。”老头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面容一肃。      一个多小时以后,北京已经被晚霞染的一片艳红。内九城外九城满都是下班的人流,熙熙攘攘一时间繁华非凡。  而中国棋院里,黄奕中却正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棋盘,睁大了眼睛满头大汗,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  这老头,不简单!古力就站在黄奕中的身后,紧锁眉头看着局面:右边被踩碎了,肯定救不回来了……中央现在三条大龙缠在一起打生死劫,但这个劫白轻黑重,这盘棋谁输谁赢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确定了……  施襄夏?以前总记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绝对不是现在人。欧阳替老头再落下一子之后,就已经不再思考对局,而是开始回忆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这种风格:李昌镐?不是李昌镐,这老头比李昌镐下的还要谨慎……不对,不是谨慎,是柔!他师侄朱钧的风格和这有些类似,看上去很是古典,但这老头的经验却明显比朱钧高了不止一筹,就说刚才黄奕中为了救火下的骗招,老头不仅识破了,反而还将计就计反打过去把黑棋右边的大空砸了个粉碎……  “我认输了。”黄奕中已经完全没有反击之力了,摇了摇头认输,“老爷子,您这个棋,厉害……”  下一个?老头不管收拾棋盘,转过头看古力。  古力却并没有上场,而是摇了摇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您的弟子能够来一趟北京。我相信,如果令高足能够您三分的功力,定段的事情应该不会很难。”  施襄夏大喜过望,连连的作揖拱手,慌的三个人连忙还礼,一阵忙乱之后才算是把老头送出去。  等回来,三位齐刷刷各吐一口长气。而欧阳则对古力有些不明白:“刚才,你怎么不上场?”  “我上去干什么?”古力莫名惊诧,“老头的本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我还上去干什么?”他转过头慢慢的思忖,“这个老头的棋路,我总看着有些眼熟。你们谁知道施襄夏这个名字?”  这里不能不说,中国棋手的文化水平的确不是很高,虽然当湖十局的谱谁都打过,但却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算了,”古力挥了挥手,“咱们现在怎么办?”  黄奕中一口水喷出来:“你问我们?你让老头带着徒弟来北京,结果你问我们怎么办?凉拌,反正跟我没关系。”  古力微微一笑:“咱三个人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他看看日历,“老王什么时候回来?今年谁管定段的事情?”  “管定段赛的,是俞老。”欧阳对这些事情似乎熟悉一些,张口回答,“所有人下个星期一肯定会回来,周二要开会讨论今年擂台赛的事情。”  古力点了点头:“左右无事……”他斜着眼睛看黄奕中,黄奕中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你少出妖蛾子,要去天津你自己去,恕不奉陪。”  那么……“欧阳,你多长时间没去天津了?”坐在火车上古力看着哭笑不得欧阳笑眯眯,“这次来天津,哥哥绝不亏待你。怎么样,琵琶虾河螃蟹你随便挑。”  欧阳正了正身体:“我觉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你怎么,对那个老头这么有兴趣?”  “嗯。”古力似乎在措辞,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你见过苏羽那个老师么?那个姓南的?”  欧阳摇头:“没有,从来没见过。”  古力点点头:“三儿也没见过。但我见过。昨天来棋院的那个老头,让我觉得,和那个南先生,有些地方很像。真的,很像。”他思索着什么,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陈冲正在上课。这门课是概率论与统计学。他很喜欢的一门课(写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恨不得跳进去啐这小子一口唾沫,再抽自己两个嘴巴)。  不过他的心思却不在书本上,而是在琢磨一件事情:老头怎么还没回来?  老头没有手机——老头没手,自然也没有那个机。陈冲下课之后就回了那个小房间来回的转圈,却不知道应该上哪去找。天津城这么大,人海茫茫的谁知道那老东西在哪?说起来,昨天晚上的生日宴还没人报销呢……  要不,出去转转?去老头平常总去的那些个茶楼棋社去看看?陈冲看看手机上还没动静,剁剁脚走出去。  老头不在。陈冲在老头最常去的地方进门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不过要走的时候,却被老板叫住了:“陈冲!来这边。”  “什么事?”陈冲虽然着急,却也不愿失礼,走过去就看到老板和两个人正坐在一起。一个男子约摸二十六七岁,小眼睛长脸总是眯眯的笑。另一个年轻一些的也差不多有20岁,两个人莫名其妙的都在向着他笑。  “这两位先生,打算和你下盘棋。”老板笑了笑拉着陈冲让他坐下,“你师父呢?这两天怎么没来?”  陈冲没心情下棋,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在找他。不知道他这么大岁数还满世界的乱跑什么,平白的担心。”  “没事,你师父人老成精,能坑他的人可真不多,再说这光天化日的,也出不了什么事情。”老板安慰一下他,随后说,“这两位先生来小店指名要找你下一盘,你就也别推辞了。我看这样,我去找你师父,你陪两位先生下棋,如何?”  陈冲皱了一下眉毛:“这个事情……”  “没关系,跟他下。”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的出现在陈冲背后,“我徒弟,不会差!”  “您这是,去哪了?”看看老头一身沙滩装脚下皮凉鞋,头上还戴着个草帽,活脱脱一个台湾的怪叔叔,陈冲噌棱站起来却张开嘴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您去夏威夷了?”  老头把胳膊上挎着的大包小包扔到沙发上,坐在那向着两个陌生人点点头,看着陈冲:“跟他们下,你别怕,万事有我。”  这什么意思到底?陈冲很莫名其妙的坐在棋盘边上,看着对面冲自己笑的那个年轻人,又扭头看看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的中年人,一肚子无可奈何,伸手习惯性奔着白棋去拿。老头连忙挡住:“慢,慢。这盘棋,猜先。”  猜先?陈冲知道规矩,但他可真看不出来对面的先生是比他年纪大还是小,一时间拿着白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么,请您抓子吧。”年轻人倒真是随和,笑嘻嘻的捏着两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和没猜一样,陈冲拿的还是白棋。行了礼,便肃肃正正坐在沙发上静等比赛开始。  规矩还挺大。那个中年人晃晃悠悠的站在那,歪着头上下打量陈冲:不错,让老家伙调教的倒真有些棋士模样,只不过不知道手底下有没有活儿。  年轻人右手入棋盒,拈出一枚黑子翻腕轻轻拍落在棋盘右上角星位上。  老头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这个徒弟才能耍出来这么漂亮的姿势……  星小目对错小目。而年轻人起了中国流之后,陈冲却像是没看到对方的快速,而是慢悠悠的在左下小飞守角。  中年人愣了一下:这个布局,好眼熟啊。老头却抱着茶杯嘬吸管,对自己徒弟下的是什么似乎视而不见。  年轻人继续落子分投左边,看意思是试图打散局面。而当看到陈冲肩冲过去的之后,却又稳稳当当的小飞出来就地作眼。中年人轻轻笑了一声,瞟一眼神情突然有一丝紧张的老头,摸了摸下巴。  陈冲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更加小心谨慎的一手拆回来稳稳托住了无忧角。  这小子,好歹也是老聂的徒弟,怎么下棋一点老聂风范都没有。中年人古力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冲面前的欧阳:这小子,是不是昨天被那老头吓唬住了?年轻人……好歹也是三大循环圈的常客,怎么这就怕了?  陈冲却从来没有这么正正式式的去和别人对局。两年多了,他一直就是看着老头下棋替他摆子,最多了有几个不想自找虐待的会和他来这么一两盘,但却从没有过猜先对局。而且,他坐在这里,总有些别扭的感觉。  老头不溜达了,也不喝茶了,就站在陈冲的身后看着棋盘发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是不是,把这小子推出来的,太早了?  应该再多磨炼一两年,多下一些对局,效果肯定比现在好……老头有些后悔了:我还是太着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位在这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一个月之后等定段赛和天元循环圈第一轮结束之后才来么?这么快跑来干什么?拿我徒弟寻开心?  老头本来就是护犊子的人,眼看着生疏的陈冲慢慢的就顺着欧阳的路子往前走,心里面又急又气:错了,这两年应该以赛代练,多让他打比赛才是真的。现在这样子,不就是随波逐流么?棋哪能下成这样子!  人家拐,明摆着就是要收下边的实空,这时候按着老头的想法,只要靠六路上碰一下再转回来,下边就能留下几个小漏洞。等后面欧阳补强的时候搅一搅不但洗了空还能落个绝对先手,何乐而不为?  但陈冲却退让之后脱了先,到左边去扎钉子。  见了鬼了。就算陈冲没这么高水平看不到这里,但中规中矩的打一手换模样,不也很好么?老头不敢出声,站在陈冲身后只剩下摇头了。  ……其实,这叫关心则乱。  对局上面怎么样,老头如果能静下心来看那绝对不一样。古力是看着欧阳长大的,最清楚这小子的布局师承老聂前五十手一向是潇洒飘逸,就算自己和这小子对上也难免在布局时候吃大亏。但现在……  欧阳几乎所有的战略后手,都被陈冲封死了。  现在看来是陈冲吃了大亏,但实际上束手束脚的却是欧阳!  欧阳深锁眉头,伏在棋盘上细细的看着局面。  古力眼里没有正在拐磨的老头,而是在细细打量陈冲:这小子,有点意思。  陈冲却对面前的两位惊为天人。除了老头之外,自从他学棋以来也仅仅是在棋谱上看见过这么可以称得上完美的布局,处处都是要发挥黑子的最大效率,每一手落下来必有所获……这,绝不是那些业余棋手能下得出来的。  现在下边黑棋18目的实地,右边子力分布还算稀疏,如果现在不入,恐怕后面更麻烦。陈冲学棋的规矩大,也背了无数定式,但老头却很少专门教导他怎么用定式,顶多告诉他一句随机应变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所以现在他也不管下边有什么乱七八糟,一眼瞄上右边之后就毫不犹豫扎了进去。  欧阳极为难受。要杀,但下边没安定;不杀,眼看着人家生根发芽自己就要被一分为二,右下角一旦被掏了根就要外逃……抓了抓头发,欧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老头一代国手这时候却看不出这些东西,急得恨不得亲自上场把陈冲替下来:当初,应该跟这小子多下几盘棋,好好教教他怎么审时度势!  古力站在那里却也不摇晃了也不颤歪了,定定的看着全盘局面思索着什么。  陈冲的脑子里面没这么多想法,一门心思就是要破右边的空。他现在正在飞快的计算着接下来的各种手段能够洗掉多少实空……也许用手段这个词并不合适,因为陈冲所看到的,仅仅是下面十几手的发展,以及欧阳所有可能的反击手段。他听过这个词,但从不知道该怎么下才叫手段。  他计算的,是怎么下才能最大。  “老大,真格的。”古力躲在厕所里打着电话,“计算,真是一直下在最大的地方上,不管欧阳怎么骗怎么扯,那小子还就是不上当。……还没完呢,回头等你们回来,我让欧阳给你摆一边。……没错,下得都是最严厉的地方,掏的欧阳都快哭了……就是经验明显不够,看得太近……业余六段的样子……”  老头这时候终于看清楚了棋盘上的形势,于是也不转悠了,也不难受了,坐在一边又开始抱着茶杯喝茶。  但很明显,陈冲虽然在布局的时候可以把局面搅和得一团混乱,也可以在中盘的时候稳稳当当滴水不漏,但等到官子这个更需要经验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弱点还是暴露了出来:他知道哪里最大,但该沿着一个什么顺序收,他却不知道。  实际上官子和计算力的关系已经不是很大了。几乎所有的高段职业棋手在收官子之前就知道盘面上的所有大小,但那些纷繁的顺序和无数陷阱却也总是在埋葬一代一代的英雄。  官子最重要的,是次序。两个几乎相同大小的官子,相同的先手,却只能先收A而再收B,不然很可能因为牵扯到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就让另外的大官子先手变后手。同样,看上去是明显先手的一块,但实际上在收了十几手之后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后手,如果还按照刚才的顺序来,未必说吃大亏,但损目也是必然。  官子的计算量极大,而且需要不断的修正确定的次序。  陈冲已经算清楚了所有官子的大小,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收。  还是没经验。老头想拍大腿,但没手:回头,还是要好好的调教调教……  陈冲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在各大循环圈和世界大赛里摸爬滚打的欧阳的经验并不是他能比得了的。实际上中盘的时候他就算清了自己落后将近10目打算认输,却被老头拦住了一直下到官子而已。  “那么,我们要告辞了。”古力并不打算多耽搁时间,只是老头的话让九段愣住了:“冲儿你两年前才刚摸棋,能够下成这样子,也算是不错了……”  ^^^^  有些事情,没办法,下班的时间晚……更新么,尽量加快,拼命写……      两年?学棋两年就能把欧阳这个从9岁学棋的七段折腾成这样?有点意思啊……古力在回北京的路上,有些沉默。  “那兄弟,计算力很可怕。”欧阳看着窗外的农田,低声说,“我见过的所有人里面,即便是我六师哥,也未必会比他更强。”  古力点了点头:“我在想,如果让老王给这么个没根没底的人开特考,其他人能不能接受。”  “你真的打算,要替他申请特考?”欧阳有些惊讶的看看古力,“古往今来,咱们可只有我师哥他妹妹接受了特考,还没公开。你知不知道咱们棋院的规矩就是职业业余老死不相往来?刘昌赫坂井那种事情,咱们不允许……”  古力歪着头看着窗外:“但你觉得,这公平么?韩国有个业余世界冠军自动成为初段的规矩,日本的定段年龄是25岁而且还允许特考,你不觉得咱们的规矩有些不公平么?”  的确不很公平。中国棋院的规矩就是18岁以前让你进门,但如果过了年龄那不管你多强也不许入段——为此还专门弄了一个骨龄测试出来,每年都为了超龄问题闹得沸沸扬扬。苏妙让她哥哥坑了一把,上完大学之后即便抱着全国业余冠军的奖杯也不许定段,一直到两年前苏羽被折腾得受不了而拼死进言才让她参加特考定段。  但王七段的手段也够狠——这里面,苏羽到底起了多大作用谁也不知道——派了俞斌王石陈耀华两个九段一个七段进行考核,而苏妙也终归没能考过。  这件事情一直被捂在罐子里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围棋天地之类的官方记者们也从来没听过这个消息。  “他们怕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钱和面子。”古力身为职业九段在位天元却替业余棋手们抱不平,愤愤然的一拍桌子,“如果业余的赢了职业的,他们脸往哪放?职业棋手享受国家津贴,业余的强人定了段位你说这个津贴钱他们发是不发?不发更不合规矩,发了他们过年没钱……妈的……”  欧阳嗫呆呆的看着古力发飚,很怀疑他以前在这方面是不是受过刺激,有些吃吃艾艾的说:“但是,这个咱们管不了吧?”  “天不平,地不匀……”古力摇摇头,“路不平却没人铲,我是替全国上下那些热爱围棋的人们难过!凭什么……”他突然转了转眼珠,“据说,日本那边管的不严,要不然,让那个陈冲去日本?总归别毁了这么个好苗子。”  欧阳哭笑不得:“您这是什么念想?远渡重洋去日本?人家还上大学呢,去了考不上还算罢了,考上了不是更要命?参加比赛算替谁出头?”  这倒是真的。中国人跑到日本去虽然有不少先例,但总归是台湾那边的多,现在除了一个苏耀国之外,日本棋院里还真没有大陆的棋手存在。  “我就是可惜,这么个好苗子。”古力实际上今年才28岁,但在欧阳面前说话老气横秋,“这件事情,也许有人会很感兴趣……”  陈冲缺少的是足够的经验。而这种经验,并不是老头能传授给他的。虽然将近一年以来每天陈冲都要打谱,隔几天就要和老头来一盘。这样做对于提高棋力的好处很大,至少他现在能够和老头让两子下的难分胜负了。但老头终究只是一个人,就算能够模仿一些其他人的着法,也只是似是而非,真到了棋盘上还是要抓瞎。而且围棋从老头那个年代发展到现在也有100多年了,多了许许多多的骗招、怪招、飞刀之类也是老头需要慢慢摸索学习的……对局经验,只能从棋盘上来,老头就是踢死陈冲也不可能让他从一个新丁变成纵横三国的豪强。  “要不然,咱们上网下棋?”老头别看奔七十的人了,学点新鲜东西却比谁都快,“不是有个明月网么?咱们买电脑,拉网线,赶明上网下棋去!”  口袋里有钱,说话的底气就硬。老头把积攒了好久的银行卡拿出来扔到百脑汇的柜台上:“刷!”  行了,咱有钱也不能乱花是不是?能够上上网下下棋就可以了,陈冲从没这么大手大脚的花过钱,心疼:“差不多就得了……”  老头摇头:“不行,你上学去了,我也要有个玩得不是?别废话了,这是一万块钱,都给我花干净了!”  别说,把电脑拉回来往屋子里一放,宿舍的兄弟几个来了看着一个个都是两眼放光上下其手。陈冲心疼过这一阵之后就变的得意洋洋:“看看!最新的配置……”  老头一扒拉他:“别说那没用的,上网。”  上网好上,但咱没电话线,怎么上?陈冲和老头看着一群发呆的兄弟们坐了一会儿,向外跑:“我去找电信。”  铁通的似乎不需要电话线,长城的也不要……哪个比较好?陈冲和兄弟们分析了两个多小时,确定了服务商,然后交钱拉线忙乎了一整天,这就算是能用了。  “明月网。”陈冲从来没在网上下过棋——不能不说,老头的脑子发拧,但陈冲也缺心眼:现在是什么时代?信息科技的时代!放着网络这么个平台不用成天的师父带徒弟,这不是有病么?敲几个键,“据说这是世界最大的网上棋站。”  自然是最大。光是看看创办人的名字就够大家敬仰的:苏羽、王文达、古力、孔杰……只要不是比赛日,里面就时常挂着几十个职业棋手,不管是日本的韩国的还是中国的几乎所有高手都被一网打尽……上次明月收购韩国gocom的事情是书本上的经典案例,陈冲也没少听过这个名字。  “18k?这是高是低?”一般的围棋网站都要求你自己定段位,陈冲看看上面从9zd到1d到18k,不知道都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随便来一个,左右都是下棋么。”老头毫不在意,“就来这个8k,我看上面挂这个的不少。”  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对手了。过了三个小时之后,陈冲和老头后悔把位置定得低了:原来混k的,都是低手……而且明月还不许跳级挑战,他这个8k顶多挑战1d,再往上的段位还不许你跟人家下……  “算了,先吃饭去,吃饱了再说。”陈冲叹了口气打算把电脑关上,但这时候却接到一个对局申请:maomao520。  这是谁啊?陈冲把电脑交给老头:“让小保姆替你落子,我要出去买点吃的了。”  老头一直站在一边当指导,现在能亲自动手自然高兴,捧着茶杯让小保姆替他猜先,扭头冲陈冲打招呼:“去吧去吧,回头买点火鸡肉来,我想吃。”  吃死你个老东西,牙都快掉了还大鱼大肉,真是不怕上火。陈冲站在超市里看着前面几十号人愤愤不平:明知道这时候超市拥堵,还非要吃火鸡肉!赶明买点巴豆加肉里……慢慢的挨,等陈冲从超市里挤出来回到住处的时候,大路两旁的灯光都亮了。  这时候的老头,却是满脸大汗看着电脑画面上的棋盘双臂拢在袖子里喃喃自语:“右边?不可,贸然而入恐其会反打出来;若是引下边劫,此时却无必胜之把握,还是应待转换之后再提……”  听见门响,老头头也不回:“冲儿,快来快来,与为师解此难题!”  老头也会有难题?难道说人家要求视频他不敢答应?陈冲把手里的吃食交给小保姆之后,慢悠悠走过来坐在电脑前面:“怎么了?”话音未落,看到棋盘上的局面,他也愣住了,“这是……”  “白棋就是那个maomao520,我一时大意,没想她到竟厉害如斯!”老头很久没说过文言了,现在形势落后又开始满嘴之乎者也,也算是不得了了,“竟是一女子,然吾从未有闻天下有如此厉害之女棋士者,此何人也?”  谁知道?陈冲打过无数的棋谱,也从没见过这种风格:布局堂堂正正虽不说无懈可击却也如行云流水,这时候老头应对自如并没有什么错漏,反而抓到白棋一个小毛病一托一打捞了上边不少实地;但接下来事情就不一样了,白棋翻身一滚自成愚型之后便一手强穿左上白大角,拐个弯一收愚型立刻变妙手,老头进退不得只能忍让。而随着白棋跳入中腹的时候老头终归还是有些糊涂,没料到白方竟然对下边的大劫置之不理而在右下拍头,似攻似守让黑棋两大块立刻不能兼顾。  “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老头喃喃自语,随后一振精神,“冲儿,为师下到如此地步,虽不是好,但也有机会。便将此局交付与你,来,替为师拿下此獠!”  胡扯。陈冲没工夫听老头那胡说八道,努力的整理着头绪试图找一找方向。  “野无遗贤,万邦咸宁。”古力正在电话里努力的劝说一位女子,“你忘了,当初你遇到的待遇了么?实话实说,你是真的没有职业的实力么?不是,而是这万恶的制度,让你现在明珠蒙尘。”他咳嗽一下继续说,“我不想在你下棋的时候打扰你,但毛毛……啊哼,苏妙同志,难道说,你就真的不想为国争光么?”  苏妙似乎在吃苹果:“我没兴趣,反正我已经到韩国棋院递交了申请,也许过几天那边的审核就会下来。”她顿了顿,“不是我不想为国效命,但人家不要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的!古力放下电话看着孔杰生气:“咱们中国,有多少良材被埋没?!多少棋手因为过了年龄就被迫放弃?!别跟我说什么二十岁不成国手此生无望,我就看见苏耀国去了日本,苏妙去了韩国!回过头来还是跟咱们放对!”  孔杰耸了耸肩:“那我管不了,上边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反正,”他叹了口气,“不管去哪里,还是中国人,也算是人才输出了……”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古力站起身向外走,“我去找老大,我不信就真没人对这件事情有意见!”  你这么大火头干什么?孔杰看着古力的背影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人,哪里这么简单……  “我觉得,应该在这里点。”陈冲看了许久电脑屏幕,指了指一处低声说,“至少,能让他暂时后退一下。咱们不能总跟着人家走。”  也许可以。老头不说话,让陈冲自己做决定。  深吸一口气,陈冲按动鼠标,投点入白棋身后。  “这小子厉害啊,是谁呢?”朱钧站在电脑前看着棋盘上的形势,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一个名字,“肯定不是职业堆里的,中国所有的职业棋手我都见过,没有这种风格。”他看看拿着鼠标的那个人,“我倒是觉得,前面和南先生的风格有些类似,而这手点,”他指了指棋盘,“却应该是算透了您所有后招变化之后,最好的反击了。”  “是么?”苏妙站在一旁看着朱钧,“前面的时候,这个对手可不像是长于计算的人……”  托。陈冲看着对面的反击,手指顿了一下。  “严厉。”老头没敢说出来,怕打扰了徒弟的思考。但在心里面还是忍不住赞叹:可惜现在岁数大了精力上实在不行了,要是我年轻20岁,死活也要和他一拼……  扳挡?反打上边拯救?……陈冲脑子里面不断的计算着,数百手的推断刹那间闪过脑海检索着最好的反击方法……陈冲虽然是和老头学的棋,但总归不会和老头完全一样:老头的水平已经到了顶尖的高度,玩起来太极拳得心应手,但陈冲没有这么好的水平而且毕竟年轻,在柔性中总是带着一种烈烈的刚。  这个时候,绝对不退缩。老头这个时候所作的选择是退让然后借势反冲,而陈冲想的,却是怎么攻击。  “这小子,大局观还是要锻炼。”老头看着陈冲的跳夹,轻轻叹了口气,“还不够会忍……”  站在中国棋院的门口,用尽了心思的古力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管了,没几个热心想帮那些业余棋手的……不管了,实在不行,就和老头说一声,我尽力了……  要不然,再去趟天津?跟老头说一声,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古力站在棋院门口沉吟了很久,咬咬牙拦车直奔北京站。  “虽然是好棋,但总显得无根无底。”朱钧看着那个跳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应该忍下来。黑棋的优势在于稳固安定的后方,只要放这条死不了的白棋大龙出去就能换到绝对先手,何必还要这么玩命?”  但电脑前的那个人,却蹙起眉毛摇了摇头:“这里面,有问题!”  老头突然愣住了:不对!刚才算的不对!白棋这时候不能反打!他的目光死死看在左下从立出来的拐到左边的一块黑棋,再看看被缠在中央的几枚白子,一怔:如果白棋随手反打,恐怕26手之后,中央漂的那几枚白子,就要被吞了!白棋现在只能后退让黑棋收中央!  慢着,26手?老头算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出来这个结果,可刚才只是几分钟的工夫,这小子就算出来了?施襄夏看着他徒弟发呆: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计算力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祖师爷啊……老头强忍着跪地忏悔的冲动,继续看棋,但心里面却是一片翻腾:我怎么,从来没发现我徒弟这个本事呢!怨我,怨我,四十老娘倒绷婴儿,看走了眼了!  下面,就该好好练练这小子的官子了。眼看着陈冲把中腹拿到的好优势一点一点送出去,老头这叫一个心疼:回头出题,出一百、不,一千道官子题,先练着,等练完了再出五千道!  陈冲有些呆呆的看着棋盘上莫名其妙送出去的优势,再点一遍目,却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3目了。抓抓头发看看老头,又点了一遍之后,终于确定自己输了。  “我怎么输的?”吃着火鸡肉,陈冲还在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收的,怎么就输了呢?”上次和那个年轻人下棋的时候还没这么印象深刻,但这次在官子之前点目还是自己5目的优势,可怎么就输出去了呢?  “官子,并不是一定要按大小收的。”老头从小保姆筷子上吃一口饭,毫无大师风范的一边嚼一边说,“次序,分清楚大小之后,要按着次序规矩来。这个一时间说不清楚,”他把饭菜咽下去,“回头我给你出题,你慢慢做官子题就知道了。”  突然有人敲门。看看外面的天光暗淡,陈冲还真不知道这时候有谁会来,赶紧放下饭碗:“谁啊?”  “我是古力。”门外那位报的名号让陈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谁?!”  “我是古力。”打开门,笑嘻嘻的古力迈步进来伸出手,“上次见过但没报名字,失礼了。”握握手顺着就走进来坐在饭桌边上,“正好,我还没吃呢……”  大棋士这都是什么毛病?陈冲愣愣的看着古力自己倒酒盛饭拿筷子,也无可奈何: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今天来呢,主要是想拜访一下施老先生。”古力喝一杯酒,叹一口气,“我想说的是,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规矩就是规矩,我也问了上面的意见,也有一些想法。但是……”很愧疚。古力和他们无亲无故,但心里面却像是横着根刺。  过了一会儿,古力才慢慢地说:“其实,也有个办法,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什么办法?陈冲的心很凉,但还是很客气:“请讲。”  古力看了看老头,再看看陈冲,慢慢地说:“你可以,出国。”  ………………  犹豫了很久,也探讨了很久……总觉得在国内混,没什么意思了……围棋的故事、天下围棋把这种东西写绝了……多提意见吧~~
  出国?去哪?陈冲看看老头,不明所以。  “日本那边的定段要求比国内低很多,首先要求的年龄可以到25岁。”古力拿着酒杯,慢慢转着说,“而且如果有特殊的成绩,还可以延长。比如坂井,28岁用六个国内业余冠军参加特考得到了五段。韩国也可以,韩国每年两次定段赛,一次是院生考试,一次是不限年龄的社会考试……跟咱们国家很不一样。”他琢磨了一下,低声说,“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尝试一下曲线救国。芮乃伟、丰云、苏耀国都是出了国的……(实际上芮乃伟出国是因为和棋院上层的矛盾,但古力还是当例子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冲,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难道,要到国外去下棋么?难道,我在国内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了么?陈冲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老头,你说,为什么会成了这样子呢?”  老头心里也难受:“我怎么知道。我那年头只要你能下出来,谁管你岁数大岁数小,一概就是国手。哪里像现在,逼得人没活路了。”  “要不然,碰碰运气去?”陈冲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也许,他们会接受也说不准?既然国内不让我参加职业比赛,我出去总可以吧?”  老头不希望徒弟出去:“扶桑小国高丽之地,去了干什么?再说如果去参加世界大赛,你是代表中国人还是代表日本人?”  这倒是。八年抗战川中伤士最重,川渝两地一向和日本人不共戴天。如果是去日本学棋也还罢了,要真是代表日本棋院参加世界大赛,陈冲自己也接受不了。  但如果不出去,自己又是一辈子不可能进入中国棋院,那还学棋干什么?就为了陶冶情操?那陈冲才是疯了:这个词,在他腰里捆着几百万之前,别想。  “我不想去日本。”陈冲站起来在黑暗中来回的踱步,“中国有世界第一人,有无数冠军,我为什么要到那些蛮夷之地去?可是,”他顿了顿,“人家都允许18岁以上的人参加定段,不管能不能成功,人家总归也给一个机会!可为什么……”他颓然坐倒在床上,双手抱住头喃喃的低声说,“我不服……”  老头恨的想指天骂地,但这个时候却不是骂人的时候,也只能勉强安慰:“没关系,至少也有个特考的先例……实在不行,咱们就去试试,去日本去韩国试一试……”  陈冲还要上课,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老头动手。但老头没手,不光没手,而且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在茶楼酒馆里扫听几天没有后辙以后,便下定决心再次进京:“徒儿,这次为师进京去,你不要担心。快则三五日,慢则半个月,总有回信。你不必担心,每日课后总当勤加练习。又有网络,多下几盘棋总归也有好处。”说罢上了火车,“徒儿,我去也。”  我是孙伙计?还是说您是镇元大仙?我听这词怎么这么耳熟呢?陈冲对老头这次去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有个念想也总比绝望好,倒也不以为意,每日上课下棋优哉游哉。  “也许是日本,也许是韩国。”陈冲和兄弟们一边吃饭一边苦笑,“反正哪里能让我下棋,我就去哪里!”  兄弟们觉得有些不解:“难道说,你除了下棋之外就没别的想法了么?你上了大学最后出去下围棋,不觉得糟蹋么?”  陈冲歪了歪头:“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糟蹋的。”他顿了顿,笑了起来,“老头没骗我,围棋真的很有意思。真的,”他立起了一根手指晃了晃,“真的很有意思。”  兄弟们摇头摆尾不为所动:“有趣?没看出来。上次跟着老头也学了一阵,有点意思,但绝没有你说的这么有趣。主要是太费脑子,一盘棋下来好几个小时,实在是没那功夫。”  这话说得没错。大学生们会下围棋的不少,很多没有入段的棋童也往往接受特招上大学。但真的要下的时候,就没几位舍得出手了:太耽误时间,太耗费脑子。就看看围棋社里面那可怜巴巴的几位仁兄,就知道这围棋发展的怎么样。  而且,围棋终归是琴棋书画四大雅之一,无论如何也没有象棋那种能摆地摊的身份。  “不过还是要恭喜老四!”兄弟们纷纷举杯,“只要能成,你也就是我们中间第一个海外镀金派了!等回来之后怎么着也是一海归!来,干了!”  陈冲不喝酒。他是个老实孩子,听话。老头说不许喝酒,他不管在大学里还是在住处不管别人怎么喝老头怎么抱着酒瓶子发春,他也是一口不喝。所以只是端起来果汁:“来,干了。”  回到住处坐在电脑前面,上网准备找人下一盘的陈冲,却发现电脑右下角有个小图标:您有新的短消息,请注意查收。  陈冲不知道明月网有留言功能,很好奇地点开看看,却是一个对局邀请:zhujun8zd:“如果来了就说一声,下一盘。”  8zd?什么意思?刚刚在明月上混的陈冲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也无不可,随手回了一封信。而很快,对局邀请就到了眼前。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观?”陈冲猜先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有十几号挂着zd的人在旁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以开始了么?”  陈冲持白,而对方持黑。对方上手很正经的星小目高中国流开局,而陈冲则应的星小目两间挂右上小目。这是老头教给他应付高中国流快速布局的一个小应对,陈冲真的拿出来在棋盘上跟人家放对,还真是头一遭。  双方的时间都是半个小时10秒读秒,应该说这对于思考的速度要求很高。所以两三分钟之后,对方黑棋就落在了左下挂角。  这属于你下你的,我下我的。等我干得差不多了,再回来应对不迟。陈冲歪歪头回忆一下老头的棋路,尖顶过去。  “四平八稳。”对于前上来的30手,所有观战的人士都是一个论调。那位zhujun也没有在布局的时候就咄咄逼人,而是稳稳当当的谋划,四面落子尽量拿到实地。  比官子么?双方实地差不多,黑棋也没有要出头争夺中央的意思,陈冲有些急了起来:他不怕捣乱的,就怕这稳重的。他的官子差是个重要问题,虽然这两天老头给他留的官子题作了不少,但临阵磨枪总归没有人家下多了棋来的熟练。  实际上说来,学棋在于天赋,也在于练习和经验。陈冲被人用经验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阴影。  不成。陈冲点了一下盘面看看大小,挑了一块比较顺眼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  但对方似乎很了解他要做什么,打定了主意绝不攻击那打入的白子,而是稳稳一收就地做活。  陈冲咬牙了。  他算到了如果对方反击,自己就要一拉一跳舍掉两子转身围大模样,如果黑棋抢冲就反探底搜根成对杀。也算到了如果对方暂不反击先在外面绕圈子,就回头来从右边跳出引征。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委委屈屈损实地也不要模样就地做活!  如果对面刚才不是布了一套完美开局,他几乎要认定这是个比自己还业余的对手。  没有好手段。如果强行动那个白子就成了无理取闹,也无趣。  说起来,老头倒是常说后发制人四个字。陈冲没地方打入,干脆跳一下进中腹,把先手交出去看看对方怎么应对。  可对方似乎抱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不二法门,一个关轻轻巧巧把先手送了回来。  罢了!陈冲倒是笑了起来,又是一手跳继续冲中腹。  这次,倒真的是不能不应了。再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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