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成天长期呆在家里容易呆废锁着门不愿意让人进去没事的话也不愿意出来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光玩手机这是什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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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反抗和辩解,却是对着自己。
  当下阿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恰好此时李氏过来叫顾清回去,顾清也就告辞而去了。
  而之后的几日里,阿烟可以感觉到,这孩子和自己竟是生分了,每当遇到自己,眉目间有着无法掩饰的躲避。
  这么明显的疏远,让阿烟有些心伤,或许不是每一个少年都是沈越,都能接受她这般的教导。眼前的顾清,比起昔日的沈越,到底是平日里太过娇生惯养,年纪也小了些。
  不过想了一番后,她便有些释然了。
  这个孩子目前的反应,其实正说明了他是一个重情义的,分外珍惜和沈越之间的友情。
  到底是天性纯良的顾家孩子。
  为了弥补和顾清之间的关系,阿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精巧的糕点,亲自送到东厢房去,可是顾清却依旧有神情疏离,对着那让人垂涎三尺的精美糕点,他是半分兴致都没有。
  又这么过了几日,就连顾齐修,顾齐修亲自问起阿烟来,阿烟只笑着说,不过是闹个小孩子脾气罢了,不必理会,过几天就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蓝庭打探得消息出来了,原来那个李元庆这几年染上赌瘾后,几乎变卖了家产,如今已经是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娘子两个娃,外加一个老娘。他这日子过程这般模样,自然是少不了来叨扰他这嫁给左相的姐姐。
  可是李氏当初嫁过来,本就没多少陪嫁的,这些年虽则是管着顾家诸事,可每一个铜板那都是会记在账上到底。而她自己的月例不过十两银子罢了,便是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积攒,也不过是三四百两而已,却是堵不住她娘家这个穷窟窿的。
  李氏很是犯难,可是李元庆却觉得是这个姐姐忘本,不愿意帮娘家人。他满心里以为都嫁给了当今权势最盛的左相,那自然是金银财宝满地都是,哪里懂得他姐姐的难处呢。
  这李清庆本就是一个泼皮混混,如今怨恨他姐姐不帮自己,便时不时来找李氏。
  李氏又不敢让顾齐修知道这事儿,怕丢了自己脸面,又要将这弟弟搪塞过去,真是好生难处。
  而阿烟看到的那次,便是这李元庆又来叨扰李氏,被李氏的丫鬟珊瑚给打发出去。
  阿烟听此,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对蓝庭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蓝庭连连点头,自去照办了。
☆、43|37.29. 城
  这边蓝庭自去办了,阿烟每日依旧去书院,这一天刚回到家中,便见顾清等在自己西厢房门前呢。
  这顾清见了阿烟回来,脸红了下,颇为不好意思地上前,低着头,咬着唇低声喊了句:“姐姐。”
  阿烟见此,依旧如往常一般笑道:“怎么早早地等着我?”
  顾清依旧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用脚轻轻踢着夹竹桃旁的小石子。
  阿烟见了,笑着上前牵起他的手,进了屋里,同时吩咐道:“今早上我命人炖的猪蹄可好了?”
  自从重生而来后,她便分外爱吃炖得稀烂的猪蹄子。
  顾清听着这话,低头小声地道:“姐姐,我饿了。”
  阿烟淡笑着问:“你想吃什么?”
  顾清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和你一起吃炖猪蹄。”
  阿烟抬手摸了摸顾清的头发,点头笑了:“好。”
  一时之间,饭菜上来了,自然不是只有炖猪蹄的。
  顾齐修心疼女儿,怕她去书院里太过用功累坏了,便明人用小灶单独为阿烟做这个时分的晚膳,菜色极为丰富,有蟹黄饺、指天馂馅、脆皮菠萝球、奶油灯香酥、莲子蓉方脯等,外配一盏桂花碧玉牛乳炖燕窝。
  当下阿烟拉了顾清一起坐下用膳,姐弟二人一边吃着,一边偶尔说话,不过是阿烟问起顾清学武的事儿来。
  顾清乖巧地一一答了,说着间,忽然停顿下来,默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道:“姐姐,我听你的,少和那沈越来往就是。”
  阿烟清澈的眸子氤氲出笑意,凝视着这弟弟,淡问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顾清越发要把脑袋往下埋,不好意思地道:“或许姐姐说得是对的,只是我太过倔强,一时想不通而已。父亲身为左相,我是父亲的儿子,平日里行事应该注意分寸。”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沈越,到底是有些难过,咬唇道:“不管他到底是何居心,可是对我未免太过热情,我确实应该加以提防。”
  阿烟轻轻点头,不过却没说什么。
  其实顾清能想到这层,是没什么的,她应该欣慰,不过看着一个单纯小孩子的世界里,开始过早地去思考这些,她未免有些心疼。
  一时也不想说什么,便只是轻轻地将顾清揽在怀里。
  ******************
  过了几日,那边李氏忽而来找阿烟,面上讪讪的。
  阿烟当时正在窗前读书,见李氏过来,忙起身相迎。
  李氏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问道:“阿烟,那个清庆的事,莫非是你从中做了什么?”
  阿烟将书卷收拾到一旁,淡淡地道:“只是恰好碰到了,便命蓝庭布置了一番。”
  她话说得云淡清风,可是李氏却知道,这么大手笔,也只有她能作出来了。
  先是那家李清庆素日最爱去的赌坊迅速易手,并且拒绝让李清庆进去参赌,这李清庆莫名被赶了出来,不服,于是找了平日混在一起的赌,可是谁知道那些人见了他竟然都躲着。
  这李清庆憋气得很,闹腾了一番,于是大家越发信了,更加躲着他。
  最后还是一个要好的朋友偷偷地告诉他说,现在都传闻他得罪了什么权贵,怕是要出事儿,如今顾左相府里也不敢管他的事儿了,让大家都远着他去。
  李清庆不知道这传言从哪里来的,便过来顾府找李氏,可是还没走到顾府门前呢,就被一帮小厮围在那里,将他好生教训了一番,并警告以后不许再惹是生非。
  李清庆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很是沮丧的他却发现,家中等着一个掌柜,却是说如今要运送布匹到遥远的北方去,缺一个跑腿儿的,给的银子非常丰厚,问他是否愿意去。
  李清庆本不想去的,可是无奈那病重的老母和正盘算着改嫁的娘子都一叠声的劝他,他无可奈何,只好从了。
  李氏想起这事儿来,有些难以相信,又有几分感动:“真是三姑娘命人做的,那实在是劳烦了三姑娘,原是我娘家弟弟不争气,不曾想竟然还要三姑娘费心。”
  阿烟却并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淡笑道:
  “区区一件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我想着这位舅父大人平日里惹事生非,想来为母亲徒增多少烦恼。如今他将跟着坨子队去北方,到了路上,自有人将他管束,一来免他再来骚扰,二来也逼着他挣些银两养家。”
  李氏听着这话,眼里的泪花都要出来了。
  “实在是让三姑娘破费了。其实这出去跟着驼子队,哪里能挣那些银两,今日我归家去,却见我母亲和弟妹侄子都添置了新的棉衣,又吃上了米粮。她们竟还一口地谢着我呢,只说那个坨子队的好差事是我帮找的,可是我哪里知情啊!”
  阿烟当下轻笑,心里明白这李氏嫁妆单薄,手头的私房钱不过是这些年积攒的月例罢了,未必能有多少,却是不像自己,有大笔母亲留下的嫁妆,可以随心所欲。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到底要给这继母留几分面子,只是温声道:“母亲也太过见外了,难不成母亲在那里为这种事烦恼,家里弟弟和姐姐就能安生?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以后若再有这种事,万万不可再这么让自己为难,说出来便是,若是阿烟不能解决,上面自然有爹爹呢。”
  这一席话说得李氏几乎泪流满面,她感动而羞惭地望着阿烟,连连点头道:“三姑娘说得极是。往日里老爷总是夸三姑娘乃是心胸宽大之辈,只说可惜了是个女儿家,若身为男儿,那必能创下一番宏图伟业。我往日并不懂,如今方知,三姑娘见识心性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拿着自己母亲的嫁妆去帮了继母贴补娘家,真个不是一般姑娘家能做出来的。
  可是她却并不知道,对于阿烟来说,这些金银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她最最重要的便是顾家能够安稳地度过将来这朝中的动荡时期,能够一家和睦地守在一起。
  虽说李氏只是个填房,平日里又颇有些私心,可到底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为人也还算老实,又为父亲养育了顾清,想来若是顾家不出事,这个女人也是能够一直在父亲身边照顾的。
  人说千金难买老来伴,将来这儿女仆从其实都隔了一层,最贴心的怕还是身边那个或许愚钝浅薄的妇人。
  是以,她愿意在必要的时刻帮她一把。
  此时的李氏,自然是分外的感激,心里说不出的暖和,把往日防备着阿烟的心思都抛去了几分。
  也是从这日起,顾家后宅仿佛比以前更为和睦了,李氏每每做了什么新鲜吃食,便请阿烟过去同享,阿烟也欣然前去。顾齐修这个不怎么着家的,也感觉到了这些微的变化,便询问了一番,不免叹息,也颇为欣慰。
  最近顾齐修确实几乎是不着家了,他实在忙得厉害。
  果然如上一世般,太子的舅父卷入了这一年冬日的贪墨一般,这件事闹得纷纷扬扬,永和帝看到外地三十二名五品以上官员的联名上书,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太子舅父牵扯其中,病中的皇后跪着求见永和帝,哭着求永和帝看在昔日父亲情分上,看在太子的情面上,饶自家兄弟一命,然而这一切却于事无补,抄家斩首的令就这么下了。
  听说皇后当时捂着胸口大叫一声,昔日是云妃,今日轮到我了吗!说完之后,就栽倒在那里了。永和帝在斩了国舅一家后,这才去探望皇后,病中的皇后哭泣着拉着永和帝的手,屏退了左右,说了好一番话。
  而所说的那番话,谁也不知道都说到了什么,只是有一条,却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竟是说,要永和帝答应,将顾家的阿烟姑娘许配给她的儿子,太子栔斌。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后,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越发有谱了,明白顾家女看来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
  顾左相前几日还试探着向永和帝提起,说起正打算为自己女儿寻觅一门亲事呢,当时永和帝脸上晦暗难明的,也看不出什么意思,于是顾左相想着,没有反对,那便是有谱,便打算过几日再行试探。未曾想到,忽然之间,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恰好这一日皇上召集几位重臣在御书房,在场的有威武大将军,也有右相薄睿东,大家正一起讨论着西北边塞军的安置问题,待这讨论告一段落后,永和帝便命人取了茶点,君臣同享。
  就在这气氛融融之中,永和帝忽然不经意间提道:“若是阿烟能嫁与栔斌为太子妃,倒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这话一出,那边威武大将军眸光微顿。
  顾齐修看向龙椅上的永和帝,却见他虽则笑着,可是那笑却根本未曾到了眼里去,于是他上前,笑呵呵地道:“皇上啊,我家中阿烟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打小便读书多,习得了一身书卷气,性子也倔强,怕是未必便能当得了这个太子妃呢。”
  永和帝听了这个,竟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顾爱卿实在是过谦了,怎么就当不得呢。”
  这话说得意味难辩,一旁的威武大将军和右相都听出了点特别的意味,不过大家都并没敢搭腔,装作自己根本不存在。
  离开了这森冷的皇宫,顾齐修坐了轿子回到家中后,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女儿阿烟,和她说起今日的这些事。
  阿烟听到,也是脸色微变,不过想想之后,也觉得此事在情理之中。
  她沉吟片刻后,淡道:“依今日的这话,这婚事是万万不可的,只是总要想一个周全的法子将这门婚事推了。”
  可是推拒的方式,既不能伤了皇家颜面,又不能让永和帝觉得顾家精明避嫌。
  顾齐修自然是点头同意,只是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阿烟拧眉细细思索上辈子的事儿,半响之后,忽而道:“父亲,你在威武大将军府中可有什么人手?”
  顾齐修一听这话,顿时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怎么问起这个?”
  阿烟笑了下,想着自己果然猜得不假,当下直言道:“父亲,或许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更适合为太子妃呢?”
  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不过父亲自然能听懂的。
  其实上一辈子,自己没有能嫁给太子为妃,一则是永和帝对父亲的忌惮,二则自然是因为那孙雅蔚,如今少不得把上辈子的事情再重走一遍了。
  经过这些日子,她也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和那孙雅蔚虽为同窗,可是其实两个人的父亲一文一武辅佐永和帝,正是宿世的冤家,天生便是永远无法握手言和的对手。
  自己教导了一番顾清的话,其实自己上一世并没有领悟到这一层,最后才会因为此事伤心。
  孙雅蔚和太子的事儿,必然是威武大将军心知肚明的吧,如今她倒是要想法设法将这件事帮他们暴露出来,帮这威武大将军一把,让他得偿所愿,成为储君的岳丈。
  如此一来,威武大将军的权势将兴旺,父亲再渐渐放权,从此后销声匿迹,这才为保全身家性命之良法。
  这顾齐修深思一番后,也想到了这一层,最后不免呵呵笑了起来:“不曾想我和那孙开英斗了几十年,如今竟然要将他亲自捧上至高之位,此事甚妙,甚妙!”
  阿烟淡笑:“爬得越高,这摔下来便越惨。”
  伴君如伴虎,这话原本不假,更何况如今朝局动荡,接下来大昭国将三易君王,这其中今日东方势旺,明日西风权涨的,多少人在这君王更迭中平白丢了性命。
  顾齐修捋着胡子,慢悠悠地道:“一切都是一场空啊!”
  阿烟走过去,帮着父亲捶背,一边轻轻捶着,一边道:“母亲留下的那些铺子田地,足以保我们全家衣食无忧。其实人生在世,要什么权势名利,父亲在这大昭国也曾风光一时,如今若是能安然伸腿,在那乡下清闲之地安详天年,能够享受含饴弄孙之乐,那便是莫大的福分了。”
  顾齐修闭着眸子享受女儿的服侍,一时叹道:
  “纵观史册,那些曾经权臣哪个有什么好下场,如今阿烟倒是说得极是,此时正是我顾齐修抽身之时,万万不可贪恋权位,若是一不小心,弄得个粉身碎骨,我死了也就罢了,倒是把一家老小也连累了。”
☆、44|37.29. 城
  这些日子,萧正峰以及同袍战友一直在等待着调令,然而这调令迟迟不下。大家难免猜测,有的猜说是因为文惠皇后病重,以至于皇上无心国事,奏折堆满了御案也不曾打理,也有的说如今朝堂局势混乱,左右相和威武大将军之间明争暗斗,以至于边关布局迟迟不能下定论。
  萧正峰这几日除了和同袍战友出去喝酒聊天,便闷在家里,练武读书,偶尔自己也在那里写几个字,写来写去,却越发的无趣。这一日,他的两个好友过来找他一起去酒肆喝酒,他便也跟着去了。
  谁知道到了酒肆,正在那里饮乐,便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却说的是当今左相家的千金,说是这都要定下来,是皇上和皇后亲口许诺的,要让那左相千金顾烟嫁与太子为妃。
  其他几个同袍听到这话也就罢了,左右这左相家的千金他们也不知道是何等人也,可是萧正峰听到,却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一口酒喝下,胸臆间的苦涩和憋闷难以排解,心口那里仿佛被什么人揪住一般疼痛不堪,后来那疼痛便蔓延到四肢八骸,浑身都是难以自抑的痛楚。
  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早晚会如何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依旧憋闷不堪。
  同桌好友都发现了萧正峰的异样,有的便开玩笑道:
  “怎么,才不过回来燕京城几个时日,这酒量便不行了?”
  成辉却明白他的心事的,当下忙帮着他说话:“怕是正峰昨日不曾休息好吧,这才让酒气冲上了头,若是实在不行,还是回家歇息去吧。”
  成辉说着,便要起身扶他。
  可是萧正峰却强硬地摆脱了他,只是冷道:“不必,你在这里继续喝酒,我先回去歇息一下。”
  说着,也不待他回应,便径自告别了众人,出了酒楼,翻身上马,回家去了。
  其实在座的都是生死之交,如今见他这样,不免都觉得不太对劲,便纷纷成辉打听情况。
  而萧正峰呢,就这么回到家中,谁知道刚一进二门,便见伺候自己的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道:“九少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家里的几位夫人和老爷都急得不行了,若是再不去,怕是大事不好啊!”
  萧正峰听了,忙沉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厮一边帮萧正峰下马,一边道:“老夫人从今早开始,便是茶水不进,就这么跪在祠堂里,说是愧对列祖列宗,还说你一日不答应娶妻,她便一日不起来。”
  萧正峰听了,不免头疼,当下也不理会那小厮,阔步往祠堂走去。
  片刻之后,来到了后院的祠堂,却见几个伯母婶母并伯父叔父都在了,见他过来,眸光又是担忧又是谴责,纷纷过来劝道:
  “正峰,你可赶紧答应娶亲吧,要不然今日老夫人怕是不会起来的!”
  萧正峰黑着脸,也不说话,推开祠堂的门进去,却见自己老祖母正孤零零地跪在那里。
  他忙过去,就要扶起祖母,可是那萧老夫人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竟然一把将他推开,恨声道:“你这不孝子,既不娶妻,又何必来见我!”
  说着这个,她忽然趴伏在那里,痛声大哭,边哭边道:
  “我这个苦命的啊,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孝子,都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还不愿意娶妻,这让我怎么去见我那早早亡去的儿啊!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想抱个大孙子,却是没这福气啊!”
  萧正峰心知自己祖母这是无理取闹,可是她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若是真让她这么跪下去,实在不是个法子。
  没办法,他只好噗通一声跪在那里:
  “祖母,正峰若想娶妻时,自然会娶,今日祖母这般逼迫正峰,你又是何苦呢!”
  萧家老夫人冷着脸扫了下自己最宠爱的孙子,低哼一声:
  “你既不想娶,那就给我滚出去!”
  说着,便用嘶哑的声音命令道:
  “大儿,二儿啊,你们这些不孝子,到底在哪里,怎么如今放这个不孝的孙子进来气我?”
  她这话一出,呼啦啦一下子,外面几个伯父辈的都冲了进来,上前赶紧把萧正峰拽了出去,而几个儿媳妇则是赶紧跪在那里,小声哄着老夫人,劝着老夫人,更有一个孙媳妇,在那里端着一碗羹,哭着求老夫人吃下吧,却被老夫人一巴掌打翻了。
  萧正峰走出祠堂,跪在台阶上,低着头,沉默以对。
  里面又是哭嚎又是打扫地闹了好半响后,终于开始安静下来,于是就有大伯母二伯母过来,对他进行说落,甚至开始抹泪。
  萧正峰想起刚才酒肆里听到的传言。
  其实他这么倔强地坚持,是为了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知道。
  为了那个其实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嘛?
  萧正峰闭上眸子,低头跪着,听着几个伯母婶母的叹气低泣之声,以及祠堂里依旧传出来的低声劝慰。
  这个时候,其实他真得有些不懂,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
  文惠皇后亲口请求皇上将顾烟许配给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顾家后院的诸人自然也是都听说了。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喜得不行了,跑过去对阿烟恭贺道: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呢,若是当了这太子妃,将来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了呢。咱家出个皇后,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将来阿清也是个国舅呢!”
  阿烟笑了下,没说什么,一旁的顾齐修听到了,面色冷淡,吩咐道:
  “你回去照顾阿清吧,以后这种事,少插口。”
  李氏被顾齐修这么一说,顿时面上讪讪的。
  阿烟见此,便笑道:“之前阿清还说最近练过武后总是饿,母亲还是过去看看,为他准备些膳食,刚好练武后陪他用了。”
  有了这台阶,李氏便忙趁机道:
  “好,这就去。”
  一时李氏离开了,阿烟眉眼温柔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父亲道:
  “母亲虽然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倒是一心为了弟弟的,父亲总是要多加容忍。”
  顾齐修心中并不好受,想起李氏,越发眉眼冷淡。
  阿烟无奈,挑眉笑道:
  “父亲,你若不喜欢继母,那当日何必娶了人家?今日既然她是我顾家妇,又生育了弟弟阿清,父亲如今这样,倒是让人寒心呢。”
  顾齐修拧眉,望了眼女儿:
  “当年你母亲临走前,留下遗言,定要我再娶一房的。”
  其实当年顾齐修虽已是不惑之年,可是身为朝廷命官,又生得仪表堂堂,不知道多少女子向他抛来橄榄枝,这其中甚至不乏皇族郡主,可是顾齐修当年挑来拣去,最后却选了李氏这么一个平庸小户人家女,却是为了顾烟了。
  阿烟听到父亲这么说,一时倒有些微怔,其实她是不知道原来母亲还曾留下这个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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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因为这个,怕是父亲从此后真得会孤身一人吧。
  一时她不免想着,纵然母亲在时,父亲便有了妾室庶女,可是那又如何,她几乎是得到了父亲所有的情爱,那是继母以及周姨娘永远无法得到的。这样的母亲,当年想来应该是充满了幸福的吧。
  当下便想起自己,不免有些无奈。
  顾齐修也想起了这事儿,淡道:“你且放心,左右如今圣旨不曾下来,大事未定。”
  阿烟点头,又想起姐姐顾云来,便笑道:“下个月姐姐那边也该举行大礼了,这几日我先帮着收拾下,看看缺了什么,都一一补上。”
  顾齐修这才想起此事,便道:“若是缺了什么,你便去李氏那里,问她调公中的银子便是,不必自己补贴。”
  阿烟自然是答应下。
  这边阿烟刚从书房里走出,便见前面鹅卵石子铺就的花路上,顾清正站在桃树下,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呢。
  阿烟过去,拿出帕子为他擦了擦汗:“才练完武吧?怎么没去正房,母亲为你准备了糕点,等着你过去吃呢。”
  当下阿烟牵着顾清的手,在这□□上漫步,此时天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树上都开始光秃秃的了,院子里难免有几分萧条。
  顾清仰起脸,看向一旁的姐姐,却见姐姐姿容绝美,眉眼温和,唇边含笑,一时不免心里越发喜欢,可是想起之前的事,终于忍不住皱着小眉头问道:
  “姐姐,我听说你可能要当太子妃了,可为什么你和父亲并无欢喜之色?”
  之前母亲搂着自己,可是喜得跟什么似的,说自己将来可以当国舅了。
  阿烟闻言,不免笑了,想着那李氏素来见识浅薄,教导子女间不免有些偏颇,如今顾清能主动问起自己这个,自己加以解说,实在是再好没有的良机了。
  当下她略一沉吟,便道:“有时候别人看上去是好事,其实对于咱们来说未必是好事,一切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你以后要学会仔细去分析看待。父亲既然为当今左相,你我行事间自然该分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是好什么是坏,都不该人云亦云,总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顾清一听这话,深有触动,顿时愣在那里,点头想了半响。
  许久后,他仰起脸:“姐姐,你知道的,前日我去了威远侯府游玩,不过我并没多住,当日便回来了。”
  阿烟倒是也知道的,点头笑道:“姐姐也不是说不让你和他交往,只是凡事儿总是要提防几分,咱们以诚相待,别人未必是真心的。”
  顾清轻轻“嗯”了声:“其实我这次过去玩,虽然沈越依然待我极好,威远侯府的院子也修得漂亮好玩,可是我心里却并没什么喜欢。”
  最初姐姐说的话,他是不愿意去信的,可是如今时候一长,那些话在心里慢慢发酵,他便渐渐地忍不住去想。后来他虽然主动和姐姐亲近,可是心里也是存了一丝念头,希望不是如姐姐所说的。
  可是此时此刻,听着姐姐的这番话,想起最近这几日父亲眉宇间的烦恼,他开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是小孩子心性了。
  身为左相府中的公子,他并没有为父亲姐姐分忧解愁,反而或许无意中为他们增添了烦恼。
  一时之间,他想起当日自己因为姐姐所说的话而反感姐姐,不免越发歉疚。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不舍得让姐姐伤心而不得不和沈越疏远的话,那么如今,他是真得明白了什么。
  阿烟低头望着弟弟认真的小脸,抬手轻轻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颊,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看自从你练武之后,倒是瘦了一些呢。”
  顾清听到姐姐温柔的话语,一时抛却脑中泛起的种种深思:“可不是么,这最开始练武的时候,我每日都觉得疲惫不堪。可是过了最初的几日,如今身子都觉得灵活许多,也不觉得累了。师傅说了,这一则是我瘦了,二则是我有了力气。”
  他对于自己开始练武的事是非常满意的,知道这是姐姐的提议,他越发信服姐姐。
  此时的他当然不免拿着母亲和姐姐比对,想起这两个人对自己所教导话语的差异,不免渐渐地意识到,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喜母亲。
  ****************************
  当顾烟正和弟弟走在后院的花道上的时候,萧正峰正跪在他家的祠堂里。
  夕阳西下,周围一切都很安静,除了祠堂里时不时传出来的担忧叹息和啜泣声。
  西方天际被涂抹的红艳一片,那一片红光映照在萧正峰坚韧而挺直的脊背上,将那一头黑亮粗犷的长发涂上一层红边。
  他跪在那里已经半日的功夫,一直不曾动过一分一毫,犹如一块恒古不变的山石。
  一旁的二伯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正峰,你简直是比你父亲还要倔呢!当年若不是,若不是——”
  接下来的话,二伯父没有说下去。
  萧正峰也没有问。
  其实他从很早就能隐约感觉到,关于父亲的事情,他一定是被隐瞒了一段故事。
  他拧眉,正打算开口,忽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大伯母在那里大喊道:
  “来人啊,老太太晕倒了,快来人啊!”
  于是大家哗啦啦冲了进去,又是捶背又是喂水又是端汤的往老太太嘴里灌。
  谁知道老太太在昏迷中还撑着一口气呢,在那里呜咽挣扎着说:
  “我不喝,不喝,我好命苦啊,活着干什么,让我死了好了!”
  她说出的话依然是中气十足的响亮。
  可是已经一**人冲了过来,开始指责萧正峰,四夫人更是跑过来哭着道:
  “正峰啊,我给你跪下了,你可答应了老太太吧,要不然,咱们今日个可是没法收场!”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萧正峰那被夕阳涂抹得半边发红的脸上,眉眼铮铮,坚毅的唇抿着,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45|37.29. 城1
  萧正峰答应了娶妻。
  这个消息让萧家整个振奋起来,老夫人也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苍老的眸子里带着泪水,感慨地道:“你啊,早答应了不就好了。”
  一旁有孙媳妇们赶紧给老夫人送上羹汤,老夫人忙喝了,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老夫人衣袖一挥,命令道:“既如此,你们赶紧去帮老身去看看,怎么也要给我正峰孙儿找一个标致的媳妇儿。”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讨论起来,有的提议说那个御史家的千金李明悦就不错,再说那日咱家正峰还抱了人家,当然也有的否决,说是那姑娘一心记挂着齐王,前几日听说还和齐王在佛堂里相遇了呢。
  而就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中,萧正峰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他艰难地起身,僵硬地一步步离开。
  走出祠堂的时候,他抬眼望向西方,那里晚霞如火,变幻的形状竟有几分迤逦的味道。依稀间,他眼前浮现出大相国寺里的那一幕。
  湖水如碧,雾若轻纱,那个女子一袭耦色长裙,丰姿绰约,在那烟云湖光的仙境中,犹如画中那用笔墨随意勾勒出的一道婉转,态浓意远,回味悠长。
  他正走着,忽而僵硬地停下脚步,忍不住抬手去抚向胸口的位置。
  是什么,让他气息不畅,让他胸口如此憋闷,让他在刚才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无法喘息?
  是因为知道,今生今世,和那个女人再也无缘吗?
  萧正峰咬了咬牙,紧紧地闭上眸子,一时之间,他整个身子竟动弹不得,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一旁的堂兄赶过来,见他这般异样,忙问:“正峰,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可是萧正峰并没有回答他,而只是嘶哑地喃喃了句什么。
  堂兄也是被他吓到了,忙扶着他问:“正峰,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萧正峰深吸了口气,控制着气息,让自己缓过这口气来,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堂兄只见萧正峰艰难地转过身去,一步步地重新去祠堂去了。
  此时老夫人正被几个儿媳妇扶持着,坐上了软轿,正欢天喜地地在众人的拥簇下回房去,却猛然间见自己的孙子逆着光走过来。
  他走得极为缓慢,一步步,仿佛用尽了力气。
  老夫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皱起了眉头。
  萧正峰走到近前,却见他撩起黑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硬声道:“祖母,请恕正峰不孝。”
  众人愣在那里,软轿上的老夫人更是眉头锁得更紧了。
  萧正峰跪在那里,低着头,嘶哑而坚定地道:“正峰只能收回刚才的话,不能娶妻。”
  这话一出,老夫人顿时怒了:“你这是要言而无信吗?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不孝孙儿!”
  萧正峰低头望着地上那一方青石板,沉声道:“祖母,给正峰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若正峰依旧孤身一人,定然听从祖母安排,迎娶新妇,传宗接代。”
  三年?
  萧家老夫人深深地望着那个跪在那里的倔强孙儿,老眼昏花之中,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良久后,她沉着脸道:“你老实交代吧。”
  *****************
  因这几日文惠皇后病重,若是她真得就此去了,到时候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怕是顾云这婚事就要耽搁下来,是以陈家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希望今早举办婚事。
  顾齐修听了后,倒是正中下怀,如今他行在风口浪尖,自然是希望能把身边的女儿尽快嫁出去。
  于是接连几日,阿烟只好停了去女学,只在家中陪着顾云一起收拾搭理嫁妆,并准备婚前的各项事宜。李氏见她们姐妹二人忙得有时候顾不上吃饭,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时而也过来帮着打理。
  如此忙了三五日,便是顾云出嫁的前夜了。因为行事仓促,诸般事宜并不是那么妥帖,不过是勉强应付罢了。
  这一晚,顾齐修难得地早早回来了,陪着一家人吃了晚膳后,又嘱咐了顾云几句,便去书房了。
  李氏看着顾云,忽而便叹了口气:“要说起家里,周姨娘倒是个有福分的呢。”
  她嫁过来后,只得了顾清那么一个儿子,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如今自己是没那个福分了。她刚来的时候,也曾想过好生对待顾云顾烟,将其收入自己麾下,自己也好扮演一个贤惠慈母的形象,就此多了一个女儿。无奈过了几日便发现,顾云是被周姨娘牢牢把控在手中的,哪里会让她轻易把果子给摘了。而那顾烟呢,更不要说了,生来容貌绝美,才华横溢,很得顾齐修喜欢,她又掌控着原配顾夫人的所有嫁妆,那可真是底气十足,是个目无下尘的,又怎么会服膺于自己呢。
  如此一来,她便也只能谨守本分,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了,平日里处事小心翼翼,唯恐惹了顾齐修的不喜欢。可是在那小心翼翼之余,每每又生出一些不安分来,总想着或许自己能够更进一步,得到更多,以至于落下许多狼狈,怕是看在别人眼里都是笑话。
  阿烟自然明白李氏忽然说这个的意思,不过并未多言,只笑了下。
  旁边的周姨娘恰好也此后在旁,听到这个,便低着头,小声地说:“夫人说得哪里话呢。”
  而顾云呢,回首看了眼周姨娘,一时倒有些凄然,说不出的滋味。
  小时候不是没有过怨恨,如今和她一起住在东跨院这么多年,便是石头也有了感情,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阿烟抬首看了下,笑道;“我先回去歇息了,二姐姐,你若有时间,便陪着周姨娘说说话吧,以后可能像如今这样想见便见了。”
  当下便起身告辞,径自回到房中,拿了一本书胡乱翻着,可是却总是神思不定。看着顾云要出嫁,难免想起自己的婚事,还不知道花落何处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峰在那边收拾被褥,小丫鬟燕锁过来帮她剪了灯花,又往暖炉里放了无烟的银炭,一边放着,一边随意笑道:“这天儿可真冷得快,前几日还不觉得什么,这几日便觉得冬天来了,冷得人只打哆嗦呢。”
  阿烟放下书本,笑望着燕锁道:“你们房中用的炭火都已经到了吧?”
  燕锁伶俐地一笑:“自然是够的,这事儿可是姑娘早早地嘱咐过的,外面采办哪里能不上心呢!”
  青峰此时收拾好了床铺,趿拉着棉鞋走过来,笑道:“还是姑娘心好,思虑得也周全,若不是姑娘想到今年冬日冷得快,怕是我们都要挨冻了呢。”
  正房以及东西厢房这些主子们房中的炭火自然是不可能短缺了的,不但不短缺,还是极为金贵的银炭,烧起来都没有烟的。可是如果这冬天冷得太快,不及早准备,到时候燕京城里炭火一时供应不上,外面采办不见得能及时买到大量的炭供给下人房使用,到时候难免挨冻的。
  正说着,绿绮那边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里面装得却是鸡蛋牛乳羹,这是阿烟每日晚膳后必要喝的,是顾齐修特意吩咐下来的。
  刚进门的绿绮手脚还带着凉气呢,不过也听到了青峰和燕锁的话,当下笑道:“依我看啊,咱们姑娘可真是神了,简直是能够未卜先知呢。”
  或许青峰和燕锁不知道,可是绿绮每日都跟随着姑娘,又是蓝庭的亲妹子,自然是清楚里面的门道。
  今年啊,姑娘特意吩咐了外面的店铺,命他们早早地备了大量的炭来运进燕京城。本来外面店铺的掌柜都有些顾虑,只因这卖炭的利润并不高,若是早早地运进来,存放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姑娘坚持已见,命令一定要在这几日备好。那掌柜没办法,只好照办,谁知道十车的木炭刚运进燕京城,外面北风一吹,这天就迅速地冷了下来,甚至到了半夜时分都开始上了冻。
  如此一来,准备的那十车炭火可真是卖了一个上好的价钱,大赚了一笔。
  除了这些炭火,自然还有那成衣店的棉衣等,都早早地备下,并趁机卖了好价钱。
  阿烟听到这个,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其实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既然有的挣,她就随手给赚上一笔。
  其实她做这些的时候,也在暗地里派人去观察威远侯府和御史大人家的李姑娘的动作,果然见他们也是一个个行动起来,借着各样时机好好挣钱。甚至李明悦那边还偷偷地盘下一个铺子,像是要卖丧服,看起来是想借皇后丧事的东风呢。
  阿烟听着,不免想笑,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忽而听到绿绮惊叫了一声:“哇,外面下雪了呢!”
  这下子,燕锁也趴到窗棂前去看,就连一向稳重细心的青峰也有了兴致。
  阿烟握着书本,淡道:“一场瑞雪,来年倒是丰年。”
  只是冬日里,这杀戮之气必然极重,到时候血洗燕京城,倒是要全靠这大雪来掩盖了。
☆、46|37.29. 城
  这边阿烟慢条斯理地品着那牛乳羹,笑望着几个丫鬟在那里趴着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正看着时,青峰忽而道:“咦,这是谁啊,冒着雪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呢。”
  燕锁眼睛一向尖,人也机灵:“这不是二姑娘么,跟在她后头的那个便是琥珀。”
  周姨娘一向想拉拢燕锁,便让琥珀认了燕锁做妹子,两个人倒是极为要好。
  阿烟放下那牛乳羹,走到窗前一看,果然是的,便吩咐道:“既然二姐姐过来了,你们便不许偷懒,去取茶水来吧,再把暖炉里的银炭多放一些。”
  来的果然是二姑娘顾云,顾云走到西厢房的屋檐前,先跺了跺脚去除靴子上沾着的雪,又把大髦拿下来交给身边的琥珀,这才进屋来。
  阿烟笑着迎过去,帮着顾云将发丝间沾染上的一点雪花扫掉后,握着她的手,入手只觉得冰冷得很,不由拧眉道:“外面下雪了,明日又是要出嫁,姐姐不在房中好生和姨娘说说话,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仔细别冻着。”
  说着时,青峰递上了两个铜手炉来,交给阿烟和顾云一人一个。
  当下姐妹二人干脆盘腿坐在榻上,一人揣着一个铜暖炉,又捧着一杯香茗,在那里说话。
  开始的时候不过说些琐碎家事,不过是明日个该注意什么,后来阿烟不免提起道:
  “等姐姐嫁过去后,便是他们陈家的长房儿媳妇,上面又没有婆婆,只有几个婶母,到时候过去便是要主持中馈,端得是个当家少奶奶呢。只是他们家虽然如今并不显赫,可也是百年大家,那一日遇到的两个婶母看起来也不是知书达理之辈,姐姐过去后,行事一则要小心谨慎,不可让人小看了去,二则呢,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
  顾云看着阿烟的殷殷嘱咐,忽而间眸中便落下泪来。
  阿烟见了,倒是吓了一跳,忙放下茶盏,拉着她的手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顾云一时竟然哽咽得不能成声,只是低头咬着哆嗦的唇道:“妹妹,我,我……”
  青峰最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见此情景,一面递过锦帕去,一面使眼色带着绿绮并琥珀等小丫鬟出去外间了,并细心地关上了门。
  顾云见旁下无人,越发哭泣得厉害。
  阿烟见此,只好哄着她,问她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嫁?可是顾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她不知的是,顾云的委屈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周姨娘。
  原来适才晚膳之上,李氏说得那句话,恰好戳了周姨娘的心窝子。她回去之后一番寻思,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这么一个二姑娘,如今人家嫁到了世家大族去当少奶奶了,而自己呢,竟是仿佛半点好处都不曾沾到。
  一时不免想着,若是顾云就此嫁过去了,从此后也不管她了,她岂不是白白落得一场空。
  于是她就再次念叨起来,原来她有个兄弟,是在二门外负责养马的马倌,早年娶过一房,却是连点骨血都不曾留下,就此去了。后来因为人生得丑又矮,脾气也不好,再加上整日里和马粪为伍,身上一股子味道,所以至今没能再续一房。
  以前也是和顾云提起的,怎奈顾云是个懦弱的性子,不要说和顾齐修提提这事儿了,便是和阿烟提起,都仿佛张不开口的。
  如今她听到李氏的话,却是有些急了,心说别人都当我养了一个姑娘定然是沾了莫大的好处,但事实上呢,这后宅掌家的是李氏,平日里衣食胭脂炭火四季所用之物,都是统一采买,外面铺子的事儿,那是三姑娘把控在手里的,根本就连李氏都摸不着边,更不要说她这个当姨娘的了。
  如此算来算去,她所沾的便宜,不过是每个月六两银子的月钱罢了。
  于是她便有几分急了,眼看着这二姑娘都要嫁人了,她怎能落到一场空,拉着顾云的手,便劝说起来,实盼望着她能拉扯那兄弟一把。
  此时顾云哭了一场后,终于和阿烟断断续续地说起这些,最后涨红着脸道:
  “其实她若是不说,难道我还能不记得这事儿吗?若我嫁过去,真得能够掌家,但凡我能做的,自然会为她做。可是如今,我明日要出嫁了,她却没有半分疼惜和不舍,只记挂着她那兄弟的事儿,难道她养我一场,就只是为了这些吗?”
  一边哭着,一边又道:“我那一个月三两的月钱,其实哪里用得上呢。平日里四季衣物钗黛胭脂炭火都是府里早已备好的,不要说根本不曾缺了什么,便是真缺了,哪一次妹妹不是没等我犯难呢,便命人悄悄地给我送上?我那月钱,一年也有三十六两,这些还不都是成了她的私房钱,其实我都知道,可我也没真得和她掰扯过。不过是想着,她也不容易,便随了她去吧。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在她心里,其实就是那一年三十六两的月钱,再无其他!”
  阿烟听了这番断断续续的话,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略一沉吟,便道:
  “其实周姨娘那兄弟的事儿,我也听说过,只是他别无所长,唯独能看管马匹,这个差事给的银子倒也多,又有些油水,比打扫看门都要丰厚,也算是一个好差事。只是这婚姻之事,若是人家姑娘心里不喜欢他,总不能强拉硬配,那反而是早就一对怨偶,还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其实阿烟不好明说,事实上是,那个兄弟不学无术,也就养马有点能耐,不能养马还要他干什么?至于没姑娘要嫁给他,那是因为他人矮脸丑,脾气又不好。
  其实顾云何尝不知呢,她含着眼泪泣声道:“妹妹,今日我和你说这些,原本也没有要你拉拔他的意思,只是我心里不免怨恨姨娘而已……”
  阿烟轻叹一声,却是不好说什么。
  当年周姨娘硬是哭闹撒泼抢走了顾云的事儿,她记事早,隐约有些印象。其实心里也明白,当年若是顾云一直跟在自己母亲身边,便是后来母亲去了,她那个时候已经七岁,性子已经养成,想来她总是会比今日要过得好。
  只是一切都是过去了,那是她也没有办法更改的。
  顾云这边哭了一场后,情绪终于渐渐缓和,于是阿烟便把青峰叫进来,端了热水和锦帕脂粉,伺候她洗了脸,又重新帮她补了妆,这才坐在一旁继续说话。
  顾云怔怔地凝视着这个帮自己忙前忙后的妹妹,忽而心中一热,哑声道:“阿烟妹妹。”
  阿烟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禁不住抬眸望过去。
  其实当初顾云养在顾夫人房中的时候,她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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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称呼阿烟的,只是后来她去了周姨娘房里,姐妹两个人竟渐渐生分下来,于是彼此就叫二姐姐和三妹妹了。
  屈指算来,十几年了,顾云还从未这么叫过呢。
  顾云望着阿烟,脑中竟然浮现起昔日在顾夫人房中的种种情景,其实那时候她小,许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一片,记不真切,可是唯独记得那个时候的阿烟梳着双髻,头上戴着碧绿犀牛角的配饰,甜蜜蜜地叫着姐姐的情景。
  阿烟恍惚间也是回忆起往事,想起母亲在的那会子,喉咙间也有些哽咽,不过还是勉强笑着唤:“姐姐。”
  顾云听得那声姐姐,竟有些控制不住,抱住阿烟,放声痛哭,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阿烟妹妹,我如今最舍不得便是你,其实你对我,你对我比姨娘对我要好……”
  说着这个,她呜呜哭着,又哽咽着道:“阿烟妹妹,你可知道,当日母亲去时,我不是不愿在母亲身边侍奉,是姨娘,是姨娘她……”
  当时的周姨娘说,夫人身子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还哄她说了许多话,于是她便放心地睡去了。其实半夜的时候,她听到了敲门的动静,听到姨娘趿拉着鞋下床去和人说了什么,只是她当时太困了,根本不曾放到心里。
  在以后的这么多年里,她无数次想起,假如那一个晚上她听到了动静便起来,是不是还能见到顾夫人最后一面?
  那个始终对自己疼爱的顾夫人,临走前是否对自己有所牵挂?
  只是一切都是想想罢了,她终究只是顾府里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庶女,终究是在复杂交织的情绪中和阿烟越走越远,及到最后最后,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她们其实曾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亲密得犹如嫡亲的姐妹一般。
  许久后,两个人的情绪都总算平复下来,阿烟抬手,轻轻拍着顾云的手,柔声道:
  “姐姐明日就要嫁了,若是哭红了眼睛倒是不好看呢。如今你只要记得,家里有我,姨娘我自然替你照看着。你嫁过去后,但凡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说,只要顾家还在,只有父亲和我还在,断断没有让你受半分委屈的道理。”
  这边青峰再次过来,却是拿了冰来,为顾云和阿烟敷眼睛,免得明日难看。
  这边顾云敷了眼睛,看看时候不走,再者阿烟也催着她早点回去,免得姨娘多想,于是只好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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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萧家老夫人的软榻旁,侍女正端过羹汤,小心地服侍着萧家老夫人,而就在她脚下,另一个侍女正拿着每人锤帮她捶着腿脚。
  萧家老夫人眯着眸子,听着自己孙儿萧正峰说起原因,半响后拉着脸道:“听你这意思,竟是有心仪之人,那心仪之人不能嫁你,你就宁愿不娶了?”
  话说到这里,她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拉得老长老长的。
  萧正峰垂首,单膝跪在那里,铿锵有力地道:“祖母放心,正峰自然会如祖母所愿娶妻生子的,但是只盼祖母给我三年时间。”
  萧家老夫人冷沉沉地望着孙儿,颇为不满:“怎么,是什么天仙女子,竟然把你这个不近女色的木头迷成这般,竟然要苦苦等她三年?况且我听你的意思,人家不是就要定下亲事了吗?如果这样,别说你等三年,便是等个十三年二十三年,那又如何?”
  萧正峰冷峭的眉眼染带着决然,削瘦而带着胡渣的下巴收紧,硬声道:“祖母,我原本也想听从你的安排,赶紧迎娶新妇,从此后忘掉这个女子。可是就在刚才,我却知道自己不能。”
  他停顿了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若今日不娶别人,未必便能娶她,可是若我今日娶了别人,今生今世都与她无缘了。”
  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是一切等待最后根本都是徒然,他今日今时也不能亲手将这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打碎。
  他抬起头,铁骨铮铮的男子,此时抬头望着祖母的目光中竟难得带了几分祈求:
  “祖母,给我三年时间可好?”
  萧家老夫人饱经沧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孙儿,半响后,她终于扭过脸去,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和你爹一样的倔强性子。罢了,当日我管不住你爹,今日自然也管不住你。你如今既执意如此,我也不管你,只是你却要记住今日所言,只有三年,三年之后,无论如何,你务必听从家中安排,迎娶新妇。”
  萧正峰听说此言,知道这已经是祖母对自己莫大的疼爱和让步,当下便跪在那里磕头。
☆、47|37.29. 城
  第二日,顾云出嫁了。
  顾清年幼,顾家又没有其他兄弟,于是便请了顾齐修挚友家中的儿子相陪,同时又有蓝庭随行护送。
  目送着那送嫁的队伍远去,小翔凤胡同门前便渐渐冷落下来。隔壁的燕王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一直不见人影。他家门前萧条了,顾家这边就越发显得凄清。
  阿烟在那里站了半响,便听旁边的青峰温声道:“姑娘,这大门口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阿烟其实也觉得冷了,便点了点头要回去,一转身间,便见周姨娘站在那里,正抹着眼泪呢。
  阿烟身形微顿,便多看了一眼。
  可是周姨娘见阿烟看过来,却忙躲过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便对着阿烟恭敬地笑着道:“三姑娘,这里风大,赶紧回去吧。”
  阿烟点头,淡道:“嗯。”
  回到西厢房后,阿烟随手翻动着一个册子,看了会儿,忽而抬头对青峰道:“以后周姨娘每个月多领三两银子,便从我这的月钱里挪用,你过去和孙娘子说一声。”
  孙娘子是李氏最信宠的嬷嬷,这几年一直掌管月钱的发放。
  青峰听着这个,不免皱眉:“姑娘,这样可妥?”
  阿烟随口笑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左右几两银子,这样一来,二姐姐嫁得也安心。你对外别说是从我这里扣除的就行了。”
  青峰无奈,也只好去照办了。
  而这边呢,阿烟又叫来了蓝庭,问起如今二门外的差事,只说若是挑着合适的,便把周姨娘的兄弟周旺派过去,不求他做什么差事,但求不惹事就是了。蓝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让顾云嫁过去后没什么后顾之忧,当下便点头照办了。
  第二日,周姨娘知道了这事儿,特意跑过来谢了阿烟,满面带笑,嘴里还道:“不曾想如今阿云嫁出去了,我和兄弟倒是得着个好了!”
  阿烟听着她说的有些不像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过两日妹妹要过来回门的,到时候也不必提起。她如今嫁了过去时当正经管家夫人的,怕是诸事费心,总不好再拿家里的事儿让她记挂着。”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这周姨娘自然连口答应下来。
  *******************************
  送走了周姨娘,却听小厮说父亲叫自己去书房,于是便去书房见父亲。
  这顾齐修刚嫁了一个女儿,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此时乍看过去,倒是一改前些日子的沉重,面上仿若有光,眸中含着笑意。
  阿烟见了不由笑道:“早知道父亲看到二姐姐出嫁是这般高兴,该早点让二姐姐嫁了。”
  顾齐修听闻这个,哑然失笑,便让阿烟坐下:“昨日个你姐姐嫁了,你请了一日假,今日该去女学了吧?”
  阿烟笑着点头:“可不是么。”
  顾齐修却不由分说,保养得宜的指尖轻轻敲打着金丝楠木的书桌:“马车已经给你备好,你这就出发吧,到时候见到什么不该看的,该怎么办就不怎么办,相信你心中也有分寸,倒是不必我细说。”
  阿烟听到后面这句,不由拧眉望向父亲,却见父亲品着茶,笑得极为舒心。
  她想起前些日子提示父亲的事儿,想来是有了眉目,当下便一笑:“父亲说的,我明白了。”
  于是阿烟拜别了父亲,命青峰稍作收拾,便出门去了。
  行经中途时,却是看到了一个人骑马过来,正是萧正峰。
  萧正峰一脸的沉重,就那么远远地看着这马车。
  阿烟想起他和李明悦的事儿,到底没让人停下马车,吩咐道:“继续走吧,不必停下。”
  萧正峰见此,略一犹豫,便策马追上去,来到了马车窗口,和马车并行,只是却没敢看马车里面,只是目视前方,郑重地道:
  “顾姑娘,有句话想给你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也不必理我,我说完就走。”
  阿烟默然不语。
  萧正峰咬牙上前,因他个子高,不得不弯下腰去,俯首对着那个帘子道:
  “姑娘,我知道如今因我和李明悦的事儿,怕是让姑娘也误会了我,但是我和那位李家姑娘实在是并无瓜葛。”
  阿烟抿唇,轻声道:
  “将军,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今将军的这些事儿,和我有什么干系吗?”
  萧正峰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声,那笑声透着说不出的味道,冰冷的无奈的,也是固执的?
  他笑了这一声后,只是凑近了淡声道:
  “姑娘,你怎么想,那是你心里的事儿。只是那一日我对姑娘所说的话,绝不会变。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心里都恋慕着姑娘。”
  话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和家里的三年之约,却是不曾提及,沉声道:
  “我萧正峰今日把话放到这里,言尽于此,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是视若敝履还是放在心里,那都是我的心意。”
  说完这个后他忽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吆喝,抬起大手猛然一拍马后臀,马儿受惊,就这么冲出去。随着马蹄声响,一人一马疾驰而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阿烟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怔怔地坐在马车里半响。
  因这一耽搁,来到女学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姑娘们刚上完策论,正是歇息的时候。何霏霏见阿烟过来,不免微诧:“昨日你姐姐不是出嫁吗?怎么你竟然来女学了?”
  阿烟叹了口气,淡笑道:“姐姐出嫁,也没我们娘家人什么事儿,我想着荒废了这些日子,眼看着该是宫内的词栏会了,我若是再不努力,怕是到时候要惹人笑话呢。”
  词栏会是一年一度的考试,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到场,专门观看女子书院中的女子进行各样比赛。虽说叫词栏会,但其实比赛项目花样繁多,有歌舞也有诗词,当然更有政论国论,甚至还有骑射等。
  何霏霏想想也是,不免笑道:“你家最近事情也实在是多,你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一时两个姑娘说笑着,阿烟这边不免问起:“雅蔚呢,怎么不见人影?难道今日也不曾来?”
  何霏霏也觉得奇怪,便皱眉道:“我看她倒是仿佛有心事,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的,今日早间还见了她,谁知道一眨眼间,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谁知道一旁的李明悦忽然走过来,见了礼后,笑着道:
  “两位姑娘可是找孙家姑娘?我看着她刚才往后院去了呢,不若你们去那里找找她?”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不但阿烟和何霏霏听到了去,其他姑娘也听到了。
  于是不免有姑娘笑道:
  “如今后面院子的树,怕是叶子都落光了,有什么好玩的,她怎么一个人跑过去了呢。”
  李明悦却赔笑道:
  “哪里能落光呢,这不是有松树还是青着呢吗?要说起来,此时正是初冬时节,黄叶满地,唯独松树满身翠绿卓然挺拔,倒是有几分诗意呢。”
  她这一说,大家倒是起了兴致,纷纷表示说:
  “倒不如过去看一看,顺便寻了她来。”
  阿烟万不曾想到,自己正思量着如何去后面院子,竟然就来了这么一把梯子。
  这李明悦同自己一样,也是有往世记忆的人,自然知道孙雅蔚这几日的魂不守舍是和太子私通,现在怕是要惹出什么事来。
  那么,这李明悦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的目标显然是那个将来最终坐上帝王宝座齐王,可是如今她因为和萧正峰有了瓜葛,流言四起,仿佛情势所逼,她看起来最终还是会嫁给萧正峰。
  而眼前她这么顺势推舟,毁掉自己和太子的婚事,为得是什么?
  看着一**姑娘们兴致勃勃地往后院走去,她此时也不及细想了,只好也笑着跟随而去。
  左右这本就是自己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既然她肯出手相帮,自己便欣然接受吧。
  于是一**女子说笑着往后院行去,到了后院,阿烟正想着太子和孙雅蔚在哪里,自己这么一帮子人来了,可不是打草惊蛇吗,谁知道刚一进后院,便听到一声尖叫。
  紧急着一个女声尖利地哭喊着道:“救命啊!”
  接着便是男子的轻斥一声,然后女子仿佛口舌被捂住了。
  众姑娘皆是一惊,只因为这书院的后院,其实便是紧邻着皇宫内院了,这个地方把手森严,寻常是绝对不会有宵小之辈进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怕了,有的好奇。
  李明悦听到这声音,也是有些纳罕,不明白好好的捉奸,怎么竟然有点不同?
  阿烟却迅速明白过来,这必然是自己父亲设下的圈套,以便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捉奸,于是她一挑眉,上前道:“各位姑娘,看来雅蔚就在后院,且是被歹人制住。如今事不宜迟,你我各自寻一个木棍防身,赶紧去救她,如何?”
  说着,对一旁的年纪尚小的一个姑娘道:“韩姑娘,你年纪尚幼,又不曾学过骑射,此时不必上前,请速速回去报信。”
☆、48|37.29. 城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兴奋,其实都是些闺中娇女,平日里学了骑射也都是花样子,可是却以为自己已经有些本事了,只是没有机会施展。当下她们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寻了木棍来,便一起冲向了后院。
  待冲进去,却并无人影,还是何霏霏眼尖,英武非凡地指着一处犹自晃动的干枯花丛:“那里在动,在那里!”
  说着,她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如同先锋军一般冲向那里,口中竟然还喊着:“不许跑,纳命来吧!”
  这话一出,阿烟几乎要喷笑了,她这是学得哪个话本里的台词啊!
  其他姑娘们,见何霏霏冲了过去,一个个也不甘示弱,大着胆子去捉歹徒。
  谁知道那花丛后面果然是有人影的,见大家过来,那人影从花丛中冲出来,用衣袖掩着脸面就要往外跑。
  何霏霏一个箭步上前,拿着木棍就去追打那黑影,那黑影在前面跑,何霏霏在后面追,眼看着那黑影竟然是向宫门城墙方向跑去,大家都有些诧异,心道怎么这歹人竟然如此大胆!
  这边李明悦和阿烟已经跑去花丛中,扶起那被欺凌的姑娘,果然是孙雅蔚,却见她衣衫半褪狼狈不堪,捂着小腿低泣不止。
  阿烟一看之下,便知道那小腿上必然是被什么给咬了,当下忙将她的手拿开,却见那里伤口已经是发黑了,不由脸色微变,皱眉道:“这是有毒了。”
  孙雅蔚一听,顿时越发哭泣,痛声道:“阿烟救我。”
  而就在此时,那边何霏霏并几个姑娘终于将那歹人捉住,大家棍棒齐发,一通乱打,只打得那人哭爹喊娘,最后求饶道:“各位姑娘,想来是有所误会,请不必打了!”
  众人听着那声音分外眼熟,定睛看过去,却见那人拿起遮挡脸面的衣袖后,竟然是当今太子殿下。
  这一惊之下,真是非同小可,一时不由想着,怪不得他要去宫门那边跑,原来是要回去宫里!
  在场诸位姑娘,大多是父亲在朝为官的,以后都是要臣服在太子之下的,也有的其实是心存侥幸,想着将来要进宫为妃的。也就是说,算来算去,无论哪一个,不是说自家爹或者未婚夫婿要给太子当下属,就是自己恨不得嫁给太子当妃子。
  如今,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倒是早早地把太子爷给打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看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太子,再看看一旁衣衫不整哭泣不止的孙雅蔚。
  这下子,大家渐渐明白过来,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了。
  闹了半天,她们竟然是破坏了人家的好事。
  此时外面也听到了动静,山长知道书院的后山出了歹徒,可真是惊得不小,要知道这书院创立百年,还不曾出过这样的事儿呢,当下忙叫了书院中的侍卫,急匆匆地赶过来。
  待赶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顿时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底下。
  不过他到底是山长,还是苦着脸上前,恭敬地给太子磕了头。
  太子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在这冷风中站了半响后,终于艰难地看向大家,最终目光落到了阿烟脸上。
  阿烟,这可是内定的太子妃呢,是皇后娘娘重病的时候给皇上的嘱托。
  可是太子却和其他女人在这里偷情。
  太子尴尬地一步上前,哑声道:“阿烟,阿烟,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从大家发现这是太子的那一刻开始,阿烟便知道,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咬着唇,努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眸中泛着委屈的泪水,带着些许的哭腔道:“你,你怎可如此,皇后娘娘正是病重啊,你,你……”
  说到这里,她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忽然捂着脸,转身就这么跑了。
  太子一见,急了,忙不顾自己背脊上的棍伤,更是不管那刚被毒蛇咬中的孙雅蔚,就这么冲过去追赶阿烟。
  而在场的山长,愣了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指挥着众人扶起孙雅蔚,赶紧叫大夫为孙雅蔚治这蛇毒去了。
  孙雅蔚原本就哭泣不止,如今见太子根本不顾自己,就这么追阿烟去了,忍不住尖声哭道:
  “你果然是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
  何霏霏低着头,无奈至极,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一场好戏,这可如何收场啊!
  而一旁众人也都是尴尬万分,唯独李明悦,面上虽然不言,可是心里却得意至极。
  顾烟啊顾烟,你今日可得谢我,若不是我,说不得你就真嫁给这太子了。
  这么一个窝囊废太子,可是没多久就被废掉了呢。
  太子一路狂跑,终于追上了捂脸哭泣的阿烟,他急切地拉住阿烟的手,着急地辩解道:
  “阿烟,你一定要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阿烟泪眼望他,眸中厌恶而冰冷
  :“不是这样,又是那样,赵栔斌,难道事到如今,你竟要告诉我,你和孙雅蔚在后山只是谈诗论词?难道孙雅蔚衣衫半褪,竟是她觉得这天气太热要脱下来凉快一番?”
  太子万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和顺的阿烟发起火来,竟然是如此难以招架,望着那双冰冷而含泪的眸子,他无奈,只好点头承认道:
  “是,我是和孙雅蔚有了首尾,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心里喜欢的是你,不是她,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话一出,如果说之前阿烟的伤心欲绝悲愤难当都是假装的话,那么此时她还真有点瞧不起这个男人了。
  她无奈地摇头,满腹悲伤地道:
  “你在我面前是这般说,可是在那孙雅蔚面前,必然是另外一番说辞吧!”
  犹记得,上一世,当她知道太子和孙雅蔚私通的事后,太子气急败坏地找到她,也是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
  当时的自己伤心欲绝,闭门不出,消息传到了永和帝的耳中,那个时候永和帝已经对自己父亲戒心重重,不过依旧下令赐婚她和太子。
  当时的自己和父亲依旧没有意识到,其实这门婚事根本不可能成的,那个时候的永和帝已经对父亲动了杀念。
  后来大婚前夕,孙雅蔚却发现身孕,于是自己和太子的婚事只能作罢。此时的父亲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自己和太子的婚事必然是不能成的,可是却绝对不能让皇上亲自斩断这桩姻缘啊!
  于是父亲为了能保住自己,将自己匆忙出嫁,嫁给了那威远侯的二公子沈从晖,在自己嫁出去没多久后,紧接着便是父亲牵扯到一起莫须有的贪腐案,就此当啷入狱。
  想起过往,阿烟心知肚明,此时正是自己挥剑斩情丝之时。拒绝太子的婚事,不能由父亲提出,免得伤了天子颜面,也不能等着天子提出,那就是为时已晚。
  能做出这个决断的,只有身为弱女子的自己了。
  当下她望着太子,越发伤心欲绝,水润的眸子里泪水盈盈欲滴:“你和她早已暗通款曲,如今却这般哄我!”
  太子无奈,一跺脚,终于忍不住拉着阿烟道:
  “阿烟,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如今我势单力薄,你父亲言辞含糊,竟无心助我。我除却如此,还能怎么办呢!”
  阿烟听着这话,心中不免冷笑,想着这男人两世都做出了同样私通的事来,可是两次的理由竟然并不相同。
  上一世,父亲一心为他打算,筹划谋算,他却能说出“你父亲权势太大,处事间每每让我倍感压力,我实在是一时无奈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如今呢,父亲不为他打算了,他竟又是这般说辞。
  一时不免想着,这母猪要上树,男人要偷情,无论旁人如何对他,他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当下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悲痛欲绝,咬着唇泣声道:
  “你无论说什么,我是再也不会信你!”
  说完这,狠力一把将太子揪扯住自己的袖子扯开,只听得布料发出“嘶”
&本来跟太子就没关系 干嘛还假惺惺跑去哭诉一番?嫌自己名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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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怔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望着阿烟,却见佳人颜色若冰,衣袖已经撕断。
  阿烟不再看他一眼,甩袖离去。
  她情知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热闹的,当下眸中含泪,一路小跑穿过女子书院,引起众人观看。
  总算跑到了外院,这消息走得快,绿绮和蓝庭已经知道了。绿绮冲过来,忙将一件斗篷披到阿烟身上,口里还哭着道:“好好的来个书院,怎么还能出这等事儿。”
  阿烟捂着嘴巴,径自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山长知道今日的事儿闹大了,不是得罪太子就是得罪左相,或者是连同威武大将军也一起得罪了,于是忙亲自追赶过来。
  谁知道蓝庭见了他,却冷声道:“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家姑娘,总是要回去向相爷禀报清楚!”
  说完一挥鞭子,马车就跑远了。
  山长站在那里只跺脚:
  “这都在闹什么啊!我这沛山书院自开院以来数百年,还不能出过今日这档子事儿啊!”
☆、49|37.29. 城
  书院里的姑娘家不是贵族高门姑娘便是官宦之女,今日个大家七嘴八舌地一传,整个书院都知道了。
  只到了傍晚时分,这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传遍了燕京城。
  无非是说太子和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私会,结果却在相好之时遭遇了毒蛇,不小心露了行迹,却恰好被一众姑娘碰到,这里面自然有左相家的顾烟姑娘,就是那位准太子妃。
  这么一来,顾烟姑娘可伤了心,那边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也是弄了个没脸。
  至于太子么,病重期间却来女子书院和姑娘私会,那更是亡骨人伦,败坏书院清誉。
  听说那顾烟姑娘回到家中后,伤心欲绝痛哭不止,于是顾左相这个爱女如命的,竟然连忙赶到了宫里,就这么跪在御书房外,求皇上给自家姑娘一个公道。
  这边皇上阴着脸,一直不曾给话,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是顾烟姑娘几乎要以死明志,矢志不嫁给那二心汉。
  顾烟姑娘原话是说“不求荣华,不盼富贵,唯愿一有心人而已。”
  一时之间,这话传遍燕京城,大家翘首以待,看看当今天子永和帝如何处置这么一桩风流案。
  这顾左相在御书房外跪了半响,一直跪到外面雪花开始飘,皇上这才召唤他起来,可是脸色并不好看。
  顾左相一进去,便鼻子一把泪一把,诉说自己发妻早逝,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娇生惯养,看似知书达理,其实性子里一股倔强。如今亲眼见了太子和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相好,怕是这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说到最后,顾左相无奈地叹息:“皇上啊,这都是小儿女的事儿,阿烟任性,实在福薄,无缘这太子妃之位,还望皇上海涵。”
  永和帝脸上晦涩,盯着顾左相,挑眉笑道:“顾左相,可是朕只属意你来当太子的岳丈啊!”
  顾左相知道这是表达自己忠心最好的时机,平日里说了,怕是越发被忌讳,如今却是再合适不过,当下抬起袖子抹泪:
  “若是早年,但凡皇上有意,臣便是拿了链子锁着,也要逼她听从安排。可是现在臣这么一把年纪了,再无往常的雄心壮志,只盼着儿女能够诸事遂心,一世安康而已。如今她既是个倔性子,老臣斗胆,求皇上,就这么随她去吧。小孩子家的事,做大人的,已经不想插手了。”
  永和帝默了半响,品着顾左相那番话,忽而哈哈大笑,点头道:“左相大人,你说得极是。这都是小孩子家的事,做大人的实在不好去管,只好随他们去了。不过左相大人放心,朕一定为阿烟寻一门好亲事,也一定会重重地去罚了太子,让他为左相大人赔罪!”
  顾左相含着老泪,听着永和帝这番话,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
  这一场闹剧之后,顾齐修回到家中,只吩咐左右一句:“告诉姑娘,一切都好。”
  说完之后,便倒在了那里。
  他实在是知道今日行事,实在是犹如踏于薄冰之上,稍一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只是他辅佐了这个帝王那么多年,总是对他的心性有几分了解,是以他要赌一把。
  这一把,赌赢了,便能为全家老小觅得一个安稳的退路,若是赌输了,便是大厦就此倾覆。
  其实一个成熟的政客,便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以前他几乎是疯狂地豪赌,从来不会有什么顾忌。可是如今年纪大了,他牵挂越来越多,竟然开始胆怯起来。
  人年纪大了,老了,胆小了,怕输。
  如今拼着身家性命跪在那里一场博弈下来,这么冷的雪天,他却是背部官袍已被冷汗打湿。
  如今他凭着一股子韧劲回到家里,躺在榻上,闷头便睡,再也不起。
  阿烟这边其实是一直等着消息的,如今知道父亲过来,忙赶过来,却听说父亲已经歇下,不由不解。
  就在此时,陪侍的小厮过来对阿烟道:“老爷临睡前说了,让小的告诉姑娘,就说一切都好。”
  阿烟听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对于父亲回家便睡,有些担心,便问左右:“夫人呢?”
  左右面面相觑,最后摇头道:“不知。应是在东厢房陪着少爷写字呢。”
  阿烟当下点头,便命道:“去把夫人请过来,只说是老爷身体有些不适。”
  这话一传过去,李氏那边唬了一跳,急匆匆地跑过来了,过来见阿烟盈盈立在门前,也不进去,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阿烟回首,因为之前哭过的眼睛带着一丝红,淡淡地望着李氏,道:“今日个父亲有些累了,劳烦夫人看顾一些。”
  李氏忙点头:“好,好,那我这就进去看看。”
  谁知阿烟却又道;“先进去看看喂一碗姜汤水,便出来吧,让他静一静。只是过半个时辰,记得再进去看看,是否需要茶水,是否需要用膳。”
  李氏见阿烟这么娓娓吩咐过来,也是懵了,不知就里,当下只能连连点头答应了。
  阿烟望着那紧闭的门窗半响,终于叹了口气。
  想着父亲这一辈子,其实也不容易。
  顾左相跪求永和帝,永和帝打消了让顾烟嫁给太子的念头,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几多欢笑几多愁,为此愁苦的有,听到之后兴奋不已的自然也是有。
  其中燕王便是一个,最近这些时日,他时常流连宫中,一个是去向皇后请安以示孝心,二则是陪着自己的生母皇贵妃,开始运筹安排,三呢,则是没事便去永和帝面前陪着喝茶说话,博取存在感。
  因为忙着这个,也因为上次被阿烟的冷言冷语所伤,他这些日子倒是不曾去见过阿烟的。至于传闻阿烟要嫁给太子为太子妃的事儿,他自然也是知道,心中暗暗地较劲,想着若她真要当太子妃,还不知道未来太子这个位置落在谁哪里呢。
  谁知道不过几日功夫,这时局便得也真是快,便又听说自己那不争气的太子哥哥竟然和威武大将军家的姑娘好上了,还恰好被阿烟捉个正着。
  阿烟那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阿烟自然是不可能真嫁给太子栔斌了。
  如此一来,阿烟这门婚事不成,最高兴的竟然是他,当下便去求见了自己的母妃,说明了来意。
  要说这皇贵妃,其实也有这个意思呢,如今顾左相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是真个拉拢过来,到时候皇后一死,自己枕边风再一吹,自己儿子这皇位怕是跑不掉了。
  有了这个主意,这位皇贵妃便略作装扮,去求见永和帝了。
  这位皇贵妃先是拜见了永和帝,接着千娇百媚地说起自己的来意,她满心里以为,既然顾烟和太子的婚事吹了,怕是永和帝心里正不乐意着,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儿子娶了那个顾烟,也算是笼络大臣之心,想来皇上没有不满意的。
  谁知道她话刚说出,那边永和帝的脸便沉了下来,冷着脸问皇贵妃:“怎么,爱妃,难不成那顾烟是非要嫁给朕的皇子?”
  这皇贵妃已经许多年不见永和帝冲自己这个脸色了,当下也是愣了愣,只好摇头道:“这,这倒不是这个意思……”
  顾烟必要为他皇家儿媳妇,这话难道不是他永和帝说的吗!
  皇贵妃一时无奈,竟觉得难以捉摸这多年枕边人的心思。
  永和帝冷笑一声,忽而道:“栔熙的婚事,也暂且不必着急,我自有打算。”
  话说到这里,皇贵妃哪里还敢说什么呢,只好点头称是,也不敢细问,就这么出来了。
  她这边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刚才的事儿,就这么坐着凤辇回了自己的宫室,刚一下辇,便见自己那儿子一改往日的随性,冲过来,满脸期待地问自己:“怎么样,母妃,父皇可是允了?”
  皇贵妃皱了下眉头,摇头道:“不曾,你父皇说了,你的婚事他自有打算。”
  燕王那边顿时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下来:“自有打算?什么打算?”
  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难道对自己的婚事早有安排?
  皇贵妃知道自己儿子对顾烟是一片痴情,如今看着他这样,是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来气,想起刚才自己在永和帝面前受的冷待,心里便分外的不舒坦,拧着眉,也沉下脸道:
  “你也别觉得心里委屈,你看太子那边,他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呢,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区区燕王。婚事大师,哪里有自己做主的,自然是听从你父亲的安排。你若是还觉得委屈,便赶紧从我这里出去,回你的王府,好生给我想想。”
  燕王此时满心里的期望落了空,正觉得心冷如冰,此时听得母妃这么说,顿时明了。
  他眯起狭长的眸子,缓缓地点了点头:“母妃,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的。”
  若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那就必须手握大权。
  作为一个皇子,他只有三种命运。
  一个是在夺位之争中落败,就此死去。
  一个是做一个真正与世无争的闲散皇子,放弃一切。
  还有一个,那便是登上帝位,成为那个九五之尊。
  对于他来说,要想得到顾烟,只有做第三种人。
☆、50|37.29. 城
  却说顾齐修因在永和帝面前跪了那么半响,又赶上天寒下雪,回到家中,压力骤减,出了一身冷汗后,就这么和衣躺在那里。迷糊中他被喂了一碗姜汤,之后便昏沉沉的一睡不醒了。
  那李氏因为听了顾烟的安排,真个是每隔半个时辰便进屋查看一番,之前也就罢了,这顾齐修一直沉睡。谁知道到了后半夜,她醒来一看,顾齐修面目发红,竟是发了高热。
  她用手摸过去,只觉得那额头火烫,这一下惊得不轻,忙喊了丫鬟过来。今日守夜的大丫鬟是珊瑚,倒是个有主意的,一见此情此景,知道不能随便做主,便出主意道:
  “还是要过去西厢房,请三姑娘过来拿个主意。”
  李氏自然是明白的,当下忙吩咐珊瑚:“你赶紧过去西厢房,定要把三姑娘叫起来。”
  珊瑚听了,连声应着,只穿了一个撒花棉袄便赶去西厢房。
  这边阿烟其实睡得并不实在,她是明白,自己父亲上辈子应该是触怒了永和帝,被当众下了面子,回来后气怒交加,就此病倒的。其实说的触怒,也是无中生有,还是父亲位高权重而不自知,早已被永和帝视为眼中钉。
  如今这一次,父亲在雪中跪求,其实这情势倒是有些和上辈子相似了。只不过一个是毫无防备,一个是筹谋之中而已。
  阿烟想起父亲回来之后倒头便睡,当下也是担心,根本不敢睡实在了。
  如此到了后半夜,两眼刚闭上,便听到敲门声,暖阁外守夜的是青峰,听到有动静,知道敢来搅扰姑娘的,必然是什么大事件,也是吓了一跳,忙披上棉袄就去开门了。
  阿烟听到门开了,接着便是小声说话的声音,心中已经料到了,当下便也起身了。
  那边青峰很快便来到了暖阁,急忙过来回道:“是正房的珊瑚,说是老爷病了,正发着高热呢。”
  阿烟一边下了榻,一边吩咐道:“赶紧把绿绮叫过来,让她出去把她哥哥蓝庭叫过来。”
  说完这话,她人已经到了门前,青峰看她要出去,忙帮她披上大髦。
  此时外边是下着雪的,一踩一个白脚印,阿烟却径自往正屋过去。
  到了正屋,李氏正在那里火急火燎的呢,见了阿烟,忙迎过来道:“这可怎么办呢!”
  阿烟过去内室亲自查看,却见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紧闭着双眸躺在榻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红,身上闷着厚重的棉被,浑身散发沉闷的气息。
  阿烟拧眉,淡淡吩咐道:“先把窗子打开,透气儿。再去拿汉阳巾泡热了,沾着药酒,为父亲擦拭下身子。”
  这边李氏却是大惊,不敢置信地望着阿烟:“这边病着,怎么敢开窗子呢。”
  阿烟却道:“开外间的窗子通风,只要别直吹就可以了,屋子里太闷了。”
  李氏虽然觉得诡异,不过想着,这到底是亲女儿,断然不会害他,挣扎了一番,也就去照做了。
  这边蓝庭已经匆忙赶过来了,阿烟出去见他,吩咐了他速去骑快马请大夫,又自己写了一个方子,让他务必将上面的药抓来。
  蓝庭自然是一一答应。
  这边阿烟和李氏一起守着顾齐修,片刻之后,那边周姨娘也听说了消息,忙也赶过来从旁小心地伺候着。
  一时李氏望着顾齐修,不免抹泪,周姨娘也就跟着哭。
  阿烟却是别说哭,便是哀伤之情也没有一个,只是在那里冷静地照料着父亲,亲自拿了热锦帕帮父亲擦拭额头。
  少顷之后,大夫终于请来了,却是如今太医院最负盛名的太医院孙大夫,这孙大夫和顾齐修也是挚友了,当下一把脉,便知道这病来势汹汹。
  半响之后,他走出暖阁,皱着眉吩咐道:“这是急火攻心,心病,如今我先开两服药,你们给他煎服,若是明日能有所好转,到时候老夫自来过脉。”
  深夜劳烦这么一个老人家,阿烟自然是心中不忍,不过知道父亲此病危险,也被无他法。当下她郑重地谢过了孙老大夫,又亲自送他出了房门,吩咐蓝庭道:“蓝庭,你替我送下孙大夫。”
  说着又再次拜谢了孙大夫:“家中幼弟尚且年幼,此时深更,阿烟一女子不好远送,只好由家仆代劳,还望孙大夫万勿见怪。”
  这孙大夫忙摇头道:“三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你父亲如今病重,你自在房中好生照料便是,明日老夫还会过来。”
  送走了孙大夫后,阿烟重回到房中,那边李氏煎了药来喂,阿烟便从旁帮着。
  ************
  顾齐修这一病,却是不轻,可真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汤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身边李氏阿烟并周姨娘精心伺候,却一直不曾见好。
  顾齐修病重的消息很快传得朝野皆知,永和帝自然是极为痛心,特意摆驾顾家,前来看望这位重臣,并再次痛斥了太子的行径,言称必然重罚。
  顾齐修拖着病体拜见天子,痛哭流涕,说起自己这一病之下,怕是从此不行了,并提起了告老还乡,自然被永和帝一一劝了。
  这边永和帝一走,那边朝中文武百官,燕京城贵胄将侯,一个个终于不再观望,纷纷前来探望。因顾家也无成年男丁,顾烟这边一则是忙着照料父亲,二则到底是未嫁的女儿家,便是大昭风气再为开放,也不可能日日接待,于是干脆便谢绝了大部分登门拜访者,只那些德高望重且和父亲交往深笃者,这才自己亲自出去见过谢了。
  此时已是深冬,顾清依旧每日练武读书,每每忙完之后,看着姐姐里里外外的操持,几乎是瘦了一圈,心里便焦急得很,恨只恨自己如今年幼,不能为姐姐分忧解愁。
  顾云知道父亲病着,便也时常过来帮着料理一二,不过她如今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时时在娘家停留,是以到底能帮的有限。
  偏生这一日,李氏的娘家嫂子和娘家母亲都过来了,随行自然是带着大小一帮子的娃,男男女女,吵吵闹闹的,顿时把个顾府弄得跟菜市场一般热闹。那李夫人一进门,便连连叹息:
  “这里里外外的,不是妇道人家便是没长起来的小人儿,竟没个主持大局,还不如赶紧把清庆赶紧叫回来,好歹也能帮衬着点。”
  李氏是好不容易看着阿烟帮忙把自己那娘家兄弟派出去,总算是少了一桩心事,如今一听母亲这么说,那心顿时提了起来:“哪里能麻烦元庆回来,阿烟素来见多识广,那些外面的达官显贵过来看望,她都能应付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清庆得了那么一个好差事,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荒废了呢。”
  谁知道李氏这话一说完,她娘看看左右,便让珊瑚出去了,却把李氏拉住,小声道:
  “这家大业大的,你男人又病着,哪能什么事都让她一个女娃来当家。这万一你男人有个好歹,到时候你和阿清可怎么办?”
  李氏一听她娘说这个,顿时发愁起来,心道她娘这是把那市井中的想法带过来,还以为她闺女在这左相府里多么威风呢,殊不知家里的一切,原本都掌控在人家三姑娘手中,便是自家兄弟的那个好差事,都是人家给的呢。
  如今,她娘过来,倒不是帮忙的,反而是帮着自己来争家产的呢。
  她也是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娘,你且把你的主意歇一歇吧,这左相府里,可不比咱们街道上。不是说你把元庆叫来帮衬着,便能打压了那三姑娘。再说三姑娘对阿清倒是好的,我看也不是那奸猾之辈。”
  李氏她娘一听,顿时气得只跺脚:“你这个榆木疙瘩啊,哪日人家把你卖了,你怕是还帮着人数银子呢!如今依我看,也不必顾着那买卖了,还是让元庆赶紧回来帮衬着你。”
  李氏见此,忙扯住她娘的袖子:“家中诸事一直由我操持,老爷一年俸禄有限,还要养这一大家子,不过勉强够用罢了,哪里值得争抢什么!”
  李氏她娘越发气了:“堂堂左相府里,便是再穷,咱们拿铲子刮刮油,也能刮出二两金,这种时候,怎么也得把你兄弟叫回来!”
  李氏头疼不已,可是见母亲着恼了,一时也不敢说什么。她又不敢把这事儿给阿烟说,唯恐惹恼了她,到时候连她兄弟那个好差事都没了,当下实在是分外难办,头疼不已。
  这一日,顾清先去看望过父亲,见父亲依旧咳得厉害,而姐姐从旁端茶递水,又炖了她特意调制的补汤来喂,越发觉得自己无用。一时耷拉着脑袋回自己屋去,心里却是想着,家中两个姐姐,二姐姐嫁出去,三姐姐如今便是家中的顶梁柱,可是再过一两年,她总得出嫁,不能因为家中之事给耽搁了。到时候父亲若是有个不好,自己这般年幼,真个能撑起这家吗?
  他心中烦闷,胖乎乎的小脸儿上难免有抑郁之色,刚坐在那里,便见李氏走进来。
  李氏叹了口气,倒是没注意到儿子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是随口叹气道:
  “你那不争气的舅舅若是这个时候真来了,还不知道如何呢。我还能不知道他,怕是一心想着来府里趁乱揩油的。他若是和你三姐姐对上,无论哪个输哪个赢,我这都是里外不讨好啊!”
  顾清本来心里就沉闷不已,如今听着这话,忽而便越发烦了:“母亲之前不是说过,这舅舅是个不务正业的,如今叫他来做什么?难道昔日母亲不是总念叨这舅舅只一味地要银子,而不知道体会母亲难处吗?”
  李氏见了,顿时愣在那里,没想到这才七岁大的儿子,竟然发起火来,当下忙道:“可那是你外婆的主意,意思是你舅舅过来主持局面,好歹帮衬着点。
  顾清低哼一声,面上却是十分不屑。
  *************************
  阿烟却并没想到那个自己拿银子打发得老远去跑买卖的李元庆如今竟要回来,她只是精心服侍着父亲。
  眼看着父亲并不见好,她心里担忧不已,想着千算万算,不曾想父亲能算人心能算朝局,却不曾想没算到自己的身子骨,竟然还是摊上了这桩劫。唯一庆幸的便是看这情势,如今永和帝对父亲这老臣并没有起防备之心,那一日永和帝过来拉着父亲的手,显见得是极为倚重信任的。
  父亲这一次,简直是拿身家性命在搏,好歹却是搏赢了。
  少了这么一桩心事,如今只盼着能熬过这病痛就好。
  这些日子,该来看望的也都来了,太子被永和帝禁足,在家面壁思过,自然是没能来,其他的诸如燕王右相威武大将军等,都是亲自来探望的。便是那不怎么来往的齐王,也亲自带着稀世珍品过来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燕王来的时候,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想对阿烟说什么,却终究是没说,最后竟然是挑眉笑了笑,那眯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特别的意味:
  “阿烟,这样也好。”
  阿烟约莫是明白燕王的意思的,他其实还是恋慕自己,希望自己做他的王妃。当然了他心中也有野心,那野心比天大。
  便是这野心,最终葬送了他的性命。
  阿烟轻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说什么,想劝他算了,不要争了。世间万物本有定数,你争来争去,却只是争得须臾的荣华,最后不还是枉送了身家性命。
  不过她到底是没说什么。
  知道说了也白搭,不会听的。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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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眼睛里一旦有了权势,便再也挪不开眼。若是寻常人等也就罢了,偏偏他生在帝王家,生在帝王家,距离那至高之位不过是咫尺之间,你要他放弃,做一个屈居于人下的闲散王侯,他怎么可能甘心呢。
  而除了燕王,还有一个特意前来探病的,却让阿烟有些连接待都懒得,便让顾清去支应了。
  顾清原本不过是个七岁孩童罢了,是极喜欢这位越哥哥的,可是最近受姐姐的熏陶,如今家中遭遇这般变故,耳濡目染,便渐渐地有了心思。见这沈越过来探望自己的父亲,他以礼相待,只是眉目间却没了昔日的那般亲热。
  沈越何等人也,自然是看在眼里,难免一个苦笑。
  顾清见了沈越带来的药材等物,却见每个都几乎是稀世珍品,有那千年的人参,也有外邦船只运过来的昆布,都是拿银子也极难买到的。
  一时顾清越发觉得姐姐的话倒是有些道理,无缘无故,自己父亲和侯府原本也并不亲近,怎么竟然送来这般厚礼?
  当下顾清板下小脸,面上越发冷淡了:“沈家哥哥,这般厚礼,实在是不敢收下的,若是真个收下,少不得被爹爹骂了,沈哥哥还是带回去吧。”
  沈越却只当他是童言童语,竟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鬓角,温和一笑:“你姐姐呢,可否让我见见她?”
  顾清摇头:“姐姐这几日一直侍奉父亲,衣不解带,轻易不见外人的。”
  沈越苦笑,眸中诚挚:“阿清,你能否帮我这一次,让我见她一面,我有话说。”
  顾清垂眸不语。
  沈越无奈,只好继续道:“阿清,我是今日听说一个消息,有事儿要和你姐姐说。你也不必为我说什么,只对你姐姐说,有一件事,万千重要。”
  顾清听此话,这才勉强点头:“也好,我只为你过去问问,可是我姐姐是否见你,却是要看她的意思了。”
  这边沈越自然千恩万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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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7.29. 城
  这边阿烟听说沈越非要见自己,略一沉吟,便道:“把他请过来吧。”
  一时阿烟回去了花厅之中,一踏进去,便见沈越正盯着花厅中悬挂着的一副字画,正看得出神。
  阿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字画恰是自己昔日旧作。
  原来当年阿烟跟随父亲进宫,当时恰文惠皇后举办百花宴,令在场贵女吟诗作对,阿烟所做的那个诗句当时是惊了在场诸人,只被夸为燕京城第一才女。
  如今挂在花厅之中的便恰是当年那一副,这顾齐修虽行事低调内敛,可是有这么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儿,实在是想不炫耀一下都难受,于是便命人堂而皇之的将这副小儿拙作挂在这里了。
  后来顾家败亡,阿烟从家中只取了这么一幅画回去,再无其他。
  这么一幅画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沈从晖逝去,她为了沈从晖丧事变卖家当,所卖之物便有这么一幅画。
  沈越显然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十二三岁的少年,生得已经是风度翩翩,文雅秀美,转身过来,静静地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里泛着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阿烟轻笑了下,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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