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和健身教练最真实的特警力量秦朗真实身份比拼,说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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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工《丁香花菩提树》,看的入迷
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岁5个月LV.3
《丁香花菩提树》(完结)作者:唱诗班的小囡
特别提醒:禁忌之爱,叔叔与侄女,不适者慎入
其实爱情都是一个套路,遇见——好奇——喜欢——承认——爱,中间穿插有或多或少的男女配,甜里带些酸,最后或者唱圣歌进教堂或者从此陌路不复见。
但即使都是一个套路,我们仍在渴求完美圆满的爱情,可是世界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人有那般幸运,于是,我们从期待到忍耐,然后失望放弃,幻想破灭,我们溶进平淡的岁月最后化为一片尘埃。
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伤。
是谓众生皆苦。
又:据说找到5瓣丁香的人能找到幸运。
老天恩赐了我们骨血相融,我不敢再奢求太多。
只是两个人的纠缠。
  叶慎晖从火车上跳下站台,身上一阵潮热。为了省钱他和廖玉刚买的站台票,半路到福建才补的座位。这列广州至济城的车人格外多,又逢暑假,从广州一路过来,烟臭味,汗酸味,脚气味中人欲呕。他两人一直象锅贴一样挤在两节车厢中间那段,现在车一到站,叶慎晖急不可待的先跳了下来。
  身后的廖玉刚丢下行李,伸了个大懒腰:“还是回家好啊!娘的,广州再繁华热闹也不是人呆的地方,才几天我舌头都淡出鸟了。晖子,咱把东西放下,去我爸那搞盆酱爆小龙虾,再打几斤鲜啤酒,好好乐乐。”
  “先回护专大院,我要洗个澡。你等会就找老K,货一发到通知我们来转。”
  叶慎晖他妈没调进省城时还是护专的老师,去了省城后单位看叶老爷子的面子也没收回房子。不大,也就一居室,叶慎晖回海阳的时候就是他的窝。
  他小学四年级转到海阳来认识廖玉刚,两人前后排。廖玉刚父亲廖成是海阳地面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又在海阳闹市区开了个大酒楼。廖玉刚学习成绩不好,可是有老子依仗,在海阳一小也是一霸。不过自打叶慎晖来了之后,学校的女生老是聚一堆偷看他,大声笑小声说。以前学校的焦点凭空转换,只把廖玉刚气的咬牙不止。
  叶慎晖那段时间家里适逢大变,他随父母从省城转到海阳,以前的世界仿佛一夜间于眼前崩塌,他唯一应对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丢进个壳里,看人的眼神都是冰的。
  廖玉刚觉得他拽:你帅,你长的高,你学习成绩好,你爸爸是省里的大官,你还不是要回来海阳市?拽个毛!小子,就揍你!
  廖玉刚找了几个五年级的同学进教室找他麻烦,自己在旁边站着打算偷着乐。没成想,叶慎晖打架是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的玩命打法,直把几个五年级的打出教室,最后拎着凳子擂出去的时候差点砸到班主任。
  后来廖玉刚又找了校外的哥们儿,把叶慎晖堵在学校后门,一阵拳风脚影后,叶慎晖拼着一脸的血硬是把廖玉刚揍得躺地上捂着肚子圈成一团。廖玉刚伤了条肋骨,叶慎晖下巴和额头一起缝了十七针,第二天两人一起被记大过。
  等廖玉刚伤好了回学校,数学课的时候,他偷偷拿着圆珠笔在后面轻轻捅叶慎晖:“哥们儿……哎,哥们儿。”
  叶慎晖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什么?”
  “和解好不?”
  等了一会……
  “恩”
  就这样,小学到中学,叶慎晖跟着廖玉刚学抽烟喝酒泡妞,廖玉刚跟着叶慎晖学装酷装牛装拽。高考叶慎晖考上东大,叶老爷子叫他读政法。廖玉刚磨着老爸花钱,进了体育系。
  从大一两个人就开始倒腾,从批发市场进烂瓜削好皮请人在校门口卖,放假跑去广州进电子表到省城。折腾三年下来,两人手上赚了不少。这次到广州干脆搞了次大的,进了批录象机。
  洗了澡出来,廖玉刚穿着条短裤躺在藤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叶慎晖拿毛巾拭着发尾的水,吊扇在天花上忽忽的转着,才觉得有了丝凉意。
  有火车站老K那帮人帮忙,货直接转给顺利街练摊的胡三儿。款到手一大半,他们才放下心。这批贵价货几乎押上了三年来的全部辛苦钱,利润大可风险也不小。叶慎晖把钱分成几份,一份给老K喝酒的交给廖玉刚,其他的存进银行。从银行出来,廖玉刚摸着下巴笑的见牙不见眼:“晖子,你说我们再这样倒腾几次,不就大发了?我们家老头开馆子一年不知道有没这数,嘿嘿……”
  叶慎晖也克制不住的嘴角扬起:“万里长征第一步。你记得把钱交到老K手上。存折你拿着,我回去见见老爷子。这两天胡三那儿盯紧点,他那的款子就是我们下次的本。”
  “知道,他胡三儿跑了别人的还敢跑我们的?”廖玉刚挥挥手上的存折“我要这干嘛?又不知道密码。”
  “你知道密码保不准给刘艳搜刮走了。”叶慎晖一把抢过红本本“还是放我这儿省心。”
  刘艳是廖玉刚准媳妇,打小住隔壁。从初中起叶慎晖到廖玉刚家玩就听廖妈说那艳儿听话懂事,屁股又大好生养,要刚子早点娶她进门。
  廖玉刚听到又拿刘艳来取笑,不由桡桡头。他自去了省城见多了学校的莺莺燕燕,对刘燕的情事不免淡了几分。可毕竟是打小的情分,这半年没见刘艳,想起那雪白的肥臀,顿时心痒难抑。
  “那我也先回去,我们家老头半年没见不知道还在不。”
  叶慎晖爆笑出声,挥挥手转身。
  海阳市郊新港镇上,挨着大阳湖侧,一溜明清老屋,间中参差着几幢新起的二,三层的砖木小楼,叶家老宅就在镇尾。
  叶慎晖进家门时天色已暗。他记得小时候晚饭时分父亲很少在家,偶有例外,家里也是叔叔们簇拥着父亲在书房谈事。宦海风云,人情冷暖。父亲倒了,家里的天也变了。大哥大姐留在省城,年节也少回来。小哥车祸过世后,小嫂子带着孩子在省城日子也不好过。叶家,现在静得听得到狗吠。
  “海子!”叶慎晖喝止它,牧养犬一溜儿小跑过来,半立起就要往他身上扑。
  他妈妈已经站台阶上了:“臭小子,回来不先打个电话,我也好叫徐阿姨多准备几个菜。你爸昨天还在唠叨,放假有天数了,还不见你人影,在济城打工也好在学校也好多少来个电话说声让我们放心。老叶,你儿子回来了。”
  叶慎晖一手抓着海子的颈圈一手狠狠的揉着它脑袋,乐得海子半立起直跳。“这不回来了,就在宿舍多睡了两天。爸呢?”
  “后面园子里。你先去换衣服,我叫徐阿姨弄点腊麂子肉,你多吃两碗饭。”陈丽容摸摸儿子后脑勺,微微心酸。自家里出事,儿子没少挨过白眼,可从来没给家里添过乱。一转眼孩子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
  叶慎晖答应一声,回自己房。叶家老宅青砖灰瓦,挑梁很高,盛夏天时进了屋里凉意沁沁。他妈很爱干净,到处收拾得一尘不染,房间半年没住过人被褥也没一丝潮味。
  陈丽容一手拿着儿子的茶杯一手拿着熏香进来。“换好衣服出来吃饭。院子里草多,房里蚊子多。吃完饭把你蚊帐找出来你自己挂上。”她顿一顿:“你爸和小眉在洗手,爷孙两玩了一下午泥巴。”
  “小眉?”叶慎晖解衣扣的手停下来道“小嫂回来了?”
  “昨天回来的,今天一早走了。说是厂里效益不好,要去深圳。小眉留这里让我们帮忙照看,等环境好点就回来接她。我和你爸劝她说找人帮她换个条件好点的单位,怎么说她也是专业人才不是?可她说想换种活法换个人生。你说这什么事?老三走了到现在那孩子都不说话,现在她妈也要跑,留着这个娃娃在这儿……我们叶家撞了什么邪气?”
  “还不会说话?”小哥去年开车送女儿上幼儿园,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卡,当场殉命,车后坐的小嫂和侄女幸存下来。不过小孩子受了惊吓,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失语症哪里是说好就好的。可能明天就好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陈丽容叹口气摇头。老来丧子,虽然老三不是她亲生的,对她这个后妈倒向来尊重,当时听闻噩耗也是忍不住的心痛,遑论老爷子了,一半的黑发转瞬全白。
  叶慎晖进了花厅,他父亲已经坐下了。叶老爷子六十许的年纪身板仍然很硬朗,因为天天在院子里莳花弄草的关系,比过年时看起来黑了些。他喊声“爸”。老头恩了声,指着他转头和旁边的说:“这个是小叔叔,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还撒过尿到他身上的?”
  叶慎晖这才看到旁边有个小女孩,因为害羞的关系,整个人缩在餐桌下面,只露出个小脑袋。看见他目光转过来,脑袋又往下缩了缩,脸藏了一大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他冲她列开嘴:“小丫头。六岁了还这么矮个头,还没餐桌高。”
  她听到顿时挺直了背,望着他不屑地撇撇嘴。
  叶慎晖大乐,让母亲先坐下,自己才坐下来。
  “学校怎么样?功课很赶吗?放假一个多星期了才回来。”
  “老叶,先等儿子吃饱了再说。才回来你就跟逼供似的。”他妈护犊子的很。
  叶慎晖扒了两口饭,“功课不忙,乘放假我四处逛了逛,也为明年实习找找路子。”
  “实习担心什么?老叶家还没垮,帮你找个好单位还是可以的。叫你爸跟人说说。别顾着埋头吃饭,先把汤喝了,一只老母鸡就炖了这半锅汤,鸡皮我全部去了,不油腻。”
  晚饭后照例回书房陪父亲下棋,叶老爷子棋风素来老辣稳健,谋定而后动,这两年日趋中正守和。叶慎晖一番攻城掠地之下,仍只占个平手。
  叶卫平一手执棋,一手端起棋盘边的茶盏微抿一口,才说道:“年轻人刚劲猛健是好应该地,但是太过急功就不是太好了。晖子,你的性格还要再雕琢。”
  叶慎晖把玩着手中棋子,沉思不语。他母亲三十岁嫁来叶家,叶家老大老二已经二十出头。从出生至今大哥大姐皆视他若无物,所以虽说他是叶家幼子,但是没有丝毫张扬跋扈之气。十一岁随父亲举家迁回故里,所有过往的光芒荣耀如烟花消散。这几年他心里分分钟都在思考谋划,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那个叫江绣琳的女孩,那个帮他搽过鼻涕的玩伴。如果他不力争上游,他拿什么来娶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娶她?
  叶卫平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个大信封递到叶慎晖面前:“上回你说想自己出来创业,我仔细想过也没什么不妥。这是老宅子的房产地契,我前些天叫你妈都转到你名下。投资创业没有资金做后盾一切都是空谈,这是你第一块敲门砖。叶家这宅子说值钱也不值钱,不过毕竟是几百年的传承了,也能派点用场。”
  “那大哥大姐……”
  叶卫平挥下手:“不用去管他们,这是老叶家最后一点家业,到他们手上不出几日马上变现。你们四个孩子,老大老二这些年我看的透透的,老三”叶卫平手指微颤“如果没那场意外……能有我二,三的也只有你一个了。叶家垮不垮,在你手上。”
  丫头的秘密花园
  我最喜欢的人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地方是屋后的菜园子,最喜欢的动物叫“海子”。
  在住在这个大房子以前我在另外一个地方,奶奶说那里是省城,叫“济城”,我们现在这里叫“海阳”,在济城的边上。
  在济城的时候我和妈妈住在一个火柴盒子一样的房子里,早上妈妈送我去幼儿园,然后她去上班,我在幼儿园里等到天黑的时候妈妈又会来接我。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但是没人和我玩,因为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还说我是哑巴,不会说话。所以我也不喜欢和他们玩,我和自己玩。
  再后来妈妈也不送我去幼儿园了,我就在家里等她回来。天黑了的时候我会把房子里的灯都打开,这样她在外面就不会迷路拉,看着灯亮的地方她就能找到我。有时候妈妈回来会带好吃的给我,有时候她一回来就抱着我坐在门厅的地上哭,哭得声音哑哑的再去做饭。
  我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有爸爸的,不过他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妈妈说爸爸回来要买很贵的车票,爸爸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要在那个好远的地方赚钱,等他回来后还会带礼物给我。我的钱罐罐里有很多硬币,我想问妈妈爸爸住的地方叫什么,我把钱罐罐里的都给他寄去,这样爸爸就能早点回来了。可是我不敢问,我怕妈妈哭,妈妈一哭我也想哭的。
  再后来我就被妈妈送来这里,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开始的时候,妈妈经常打电话来。奶奶接电话时,我站在小凳子上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妈妈喜欢慢慢地说话,声音低低的,听她说话象渴了很久的人喝了蜜糖水一样。有好几次我想告诉她爷爷种的南瓜爬藤了,奶奶的丁香夜里偷偷开了花,我又多了个牙洞。可是没机会了,我想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再没打过电话来。
  爷爷奶奶说大人都忙,妈妈忙完了就会来接我。我暗地里欢喜,等妈妈忙完了,爸爸也挣够车费了,他们就一起来接我。恩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我继续安心地等。
  我喜欢和爷爷一起去镇子上散步,学着爷爷的动作把手背在背后沿着湖边慢条斯理地走。海子是个没耐性地家伙,他总是跑的很快,跑到我快见不到他了他才又回头来找我们。我讨厌自己一个人上街,有次帮奶奶买酱油,镇上的小孩子在我后面笑,一边笑一边说:“小哑巴不说话,说话的是个大结巴;结巴哭结巴笑,结巴学狗汪汪叫。”我把酱油瓶子往他们身上扔,可惜扔到一边去了,我只能哭着跑回家。
  有次奶奶和徐婶婶坐在厨房里剥豆角,奶奶叹着气:“你说我们囡囡说什么她也都明白,可这水灵灵的丫头为什么就是不肯说话?”
  我会说话啊,我靠在门边边想。我和爷爷种的小南瓜小丝瓜说话,我和角落里的丁香花米兰花说话,我和老梨花树上的大疤疖说话,我还和海子哥说话,连下鱼天出来的那个小蚯蚓我都和他说过话。他们知道我这几天牙疼;他们也知道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看着月亮想爸爸妈妈,死劲地想;他们还知道我想爸爸妈妈时候怕给爷爷奶奶听到都是咬着被角流眼泪的。所以海子每次看着我都象看个小可怜儿似的,这个大笨蛋!
  海子是个大笨狗。奶奶说他叫鹦哥兰养羊犬。狗怎么去养羊?象我养海子一样,每天端一大盆剩菜剩饭给他吗?那羊羔羔白雪雪的毛也是海子在帮它们洗澡吗?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我问过海子以前养羊的事,他象看白痴一样扫了我一眼溜达走了。
  其实他才是个大白痴,我记得有次我捉蝴蝶,蝴蝶飞到他鼻头上站住了。我说:海子哥,表动。他真的没动。可惜等我要捉住那个蝴蝶的时候,他受不住痒痒,打了个大喷嚏把蝴蝶吓走了,还喷了我一脸的口水,把奶奶笑得腰都笑弯了,帮我洗脸的时候她还在笑。
  我顶顶生气海子的眼里不是我一个。哼!他喜欢小叔叔好象比喜欢我还要喜欢。哼!
  那个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笑我矮,还说我没饭桌高!六岁的娃娃能有饭桌高吗?爷爷说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把尿撒到小叔叔身上,我捂着嘴巴偷笑:活该!敢笑我。我以后一定长得比他高,等到那时候我就把他塞饭桌下面叫他和海子在一个碗里吃饭!哼!
  不过那个家伙很会剔鱼刺哦。他眼神比奶奶好,手也很巧,剔过刺的鱼肉还是整块的。后来,后来还把那块鱼肉放到我碗里。真是好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的?
  为了这个我好象忘记他笑我矮的事情了。
  其实,其实我有一点点喜欢他,那天晚上我在院子的角落里和丁香花聊天,我有点害羞地承认。小丁香,你表告诉别人哦。我觉得他有点象我爸爸。我爸爸的照片你看过没有?他笑起来左脸上会有一个酒窝,小叔叔也有,不过不明显。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爸爸?
  可惜小叔叔不经常来,奶奶说他还在读书。以后每次他来我就缠着他玩,我希望能找到机会证明他是我爸爸。他带我和海子去大阳湖叼鱼,去镇口看老头们下象棋,在镇子里逛累了,他给我买一毛钱一大块的梨羔糖给我吃个饱。每次走到要拐弯的地方,他就问:“丫头,向左向右?”我坐在他肩膀头上,故意拉扯他或左或右的头发与耳朵,乐的咯咯地笑。
  有时候他回来很安静,眼神里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陪爷爷在书房下棋,我就溜到厨房里挨着奶奶听她和徐婶婶聊那些鸡毛蒜皮。偶尔他自各儿坐花厅里打棋谱,点支烟燃在烟缸里。我坐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大气儿也不敢出,竭力想从他脸上搜刮到我脑子里关于爸爸的那些残余的印象。
  后来有一次他打着棋谱抬头发现我,青烟渺渺中他黑瞳瞳的眼睛望过来,我好象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走过来搂住我抱我坐回原先的位置,指着红木花几上棋谱说:“小家伙,这个是叔叔的世界”他的下巴搁在我脑门上,我呼吸里全都是他的气味,暗自猜想是不是就是我爸爸的味道。
  “我觉得你好象也有个属于你的世界。”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慵懒。“虽然你不爱说话,但是我感觉得到。”
  我好奇怪他是怎么发现的。我的世界吗?爷爷没刮干净的胡子?奶奶身上的花香?徐婶婶手里的脆皮鸡翅膀?园子里长得懒洋洋的菜苗苗?那串青涩的小葡萄?风里摇弋的丁香?还是从满洲窗投射来的阳光打在地砖上班驳的光影?还是海子哥飞奔而来时飞扬起的耳朵和毛发?
  我欢喜不甚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世界吗?
  过年后没多久就是生日,奶奶说我尾巴又长长了一截,我摸了半天屁股也没找到那根尾巴。早上穿好衣服我把裤子提得好高好高,就怕小尾巴突然冒出来,很是担心了一会。徐婶婶煮的鸡蛋面好香,她很得意地翘起下巴:“面里都没加过水,全是鸡蛋和出来的面皮,你这丫头还真是会吃。”她胖乎乎的手指掐了一下我脸上的肉肉,我觉得我脸上都是鸡蛋味。爷爷看着我把一大碗面呼噜进了小肚子,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
  大人们都说我该上学了,爷爷打电话叫小叔叔抽时间过来接我去省城。那天下午我躲在园子里蹲在地上数蚂蚁,我放了一丁点水果糖在蚂蚁洞口诱惑它们出来,等它们发现后再把糖拨远换个位置让它们继续找。正玩的起劲,徐婶婶的小儿子林志强跑过来蹲在我旁边。
  “小眉。”他很哀怨地叫我,我马上很冲动地想把他流到嘴巴的鼻涕塞回去,“你要走了以后谁和我玩?小人书也看不到了。呜呜呜,能把你的小人书都交给我保管不?”
  什么我走了?我疑惑地望住他。
  “你不是要去省城上学吗?我妈说了到时候我就只能星期天才能和你玩了。我妈说你去的学校叫什么聋哑学校,管得很严的,要住在学校里,不能到处跑。什么是聋哑学校?是不是就是哑巴……就是不说话的人的学校?”
  我恨恨地一把把他推倒地,沾了蚂蚁的小木棍也丢在他身上,转身回了屋里。
  我拒绝陪爷爷去菜园子浇水,坚决不溜到小厨房偷冰糖块吃,我也不理海子,他伸出大舌头想舔我脸的时候我推不动他就只能让他舔我脖子。吃晚饭的时候奶奶搂着我,眼睛里泪珠子直打转:“囡囡,囡囡。”
  那天叔叔来的时候我正赖在自己床上,他把我提溜进车。爷爷坐在客厅里嘴巴抿得紧紧得,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生气我不听话。奶奶和徐婶婶在车窗外对我挥手。我的心尖尖一下子好酸好酸,泪珠就忍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了。
  叔叔揉了一下我的脑袋;“小傻瓜,我们晚上就回来了。叔叔先带你去看看学校,然后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省城有个很大的动物园,里面有大老虎大狮子,还有个猴山,里面住满小猴子。叔叔还带你认识个漂亮姐姐,我们一起去逛街。不哭了好不好?再哭就变小猴子了。”
  我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继续掉眼泪。他们大人都是骗人的,妈妈走的时候也说很快回来,他们现在又骗我说晚上就送我回来。他们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才要把我送那么远,我是个讨人厌的小鬼,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都要把我送走。
  “叔叔给小眉买条花裙子好不好?小眉喜欢什么样的?有小花的?有小樱桃的?还是有蝴蝶的?”我很想点头,我喜欢有蝴蝶的。不过发现叔叔嘴角微微扬起看了我一眼,我马上转过脸看着窗外继续不理他。
  好象走了很久才到省城,穿过省城又过了一会才到那个学校。校门口的牌子上有几个大字,我猜一定写的是“***聋哑学校”。车停下来叔叔哄着我下车,带着我进了办公室。校长阿姨很和善,还递糖给我吃。我抓着小叔叔的裤脚躲在他身后,抵抗着不受她的引诱。
  他们坐着说话,我看向窗子外面。这里好安静好安静,外面有大操场,有几个哥哥在那里踢球,栽了一排梧桐树的小路上有两个姐姐比划着手走着。太阳好大,刺得我眼睛疼。我眯缝着眼猜想爷爷奶奶在做什么,我想他们了,这会儿我连镇子上那些老是喊我小哑巴的小屁孩都有点想了。
  校长阿姨的声音传来:“我们学校一向致力于聋哑儿童的生活生存能力的开发,寄宿也是提高他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减少对父母家长的依赖……”我咬住下嘴唇,偷偷往门口移动,出了门就提腿跑起来。我不知道要跑去哪,可我不喜欢这里,就是不喜欢。我想爷爷奶奶,我想爸爸妈妈,我不要住这里。爸爸,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都等了你们好久了。
  我摔了一跤,那两个姐姐跑过来扶起我对我比划着手。叔叔在后面喊我名字,我顾不上疼,继续往前跑。
  叔叔追上我,一把把我举起来。膝盖刚才一定摔破了,蹭上他的衣服只觉得钻心地疼。
  我小胳膊搂住叔叔的脖子,搂得紧紧地呜咽。我想和他说我不是哑巴,我会说话的。不信你们问丁香花问小南瓜问海子,再不信你们问母鸡婶子,每天早上在它窝里拿鸡蛋我都会和它说谢谢的。我真的会说话,我不是哑巴。我真的不是哑巴。
  “宝贝,不哭不哭。”小叔叔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回家再想办法好不好?叔叔也不舍得把你一个留在这儿,听话不哭了,我们回家找其他的学校。我们轻眉可以读一小,小叔叔和你小廖叔叔就读的一小。我们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乖,不哭了。”
  真的吗?我抬起头望住他,不太确定。小叔叔郑重地点头,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呜呜呜,我打着嗝,一边用手背擦眼泪。现在开始觉得膝盖好疼好疼啊,我嘴巴又瘪起来。
  小叔叔小心地拍打我后背:“小丫头不哭了,爱哭鬼。我们去动物园看猴去。”
  我抽噎着对他指指膝盖,那里血糊着沙子狼籍一片,我看得眼前一黑。
  醒来时闻到臭臭的味道,好象在哪里闻过。我耸着鼻子睁开眼,躺着的床上铺着白单子,床脚的位置有个小小的红色十字。
  “小臭屁,还会晕血。”小叔叔坐在床边,捏着我鼻子低笑。
  晕血是什么?不太懂,好象不是好习惯。我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小叔叔重重地拍我屁股一下:“起来咯,再不起来动物园关门了。”
  我激动地跃起,接着痛得呲牙。膝盖已经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上沁了点淡黄的药印子出来。
  “来,叔叔抱。”
  我安心地窝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慎晖!”
  叔叔脚步停下,我扭过头,是两个好好看的姐姐。
  “怎么在这里?”脸蛋红红的姐姐说话嗓门很大。
  “带侄女来玩,路上把腿摔了。小眉,这个是赵静阿姨,这个是江阿姨。这是我小哥的女儿。”赵阿姨是嗓门大的那个,江阿姨是皮肤白白的那个,现在她正眼波似水的望着小叔叔,眉角都是笑。
  “不许叫阿姨,我很老吗?叫姐姐。不过江秀琳,是不是该叫你小婶婶啊。”
  “说什么呢,你!”江姐姐白白的脸蛋瞬间转红,头都快扎进脚脖子了。
  “准备办完事就给你打电话的。”叔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吗?”
  “不是,是导师病了,我们才探过出来的。”
  “我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你们叶家有你这个大帅哥,又拐了我们琳琳这个大美女。这就算了,竟然还藏着个小美人。唉呦,还会害羞!”赵姐姐想来捏我脸,我慌慌地避开。“哦,她是不会说话的那个!”
  小叔叔抱着我的手一紧:“不是不会说话,是她不想说。”
  江姐姐扯着赵姐姐的袖子拽了一下:“赵静你别瞎说。慎晖,一起去吃饭吧。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这半个多月你连电话都少。”好象好幽怨。
  叔叔左手伸过去拖住江姐姐的手,江姐姐红着脸挣了两个挣不开,悻悻道:“今天不是遇上了,想见你一面不知道还要排队排到什么时候。”
  “我这大半个月济城海阳两头跑,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你也明白毕业找工作的痛苦是不是?对不起了,恩?”叔叔的目光好温柔,比海子对我还温柔。
  “行了你们,先找地方坐下来再说。哪有人站医院门口郎情妾意的?”赵姐姐直翻白眼:“再黏糊,我把曾子清叫出来亲热给你们看。”
  那天回去了,奶奶心疼得不行:“囡囡,唉呦,怎么会摔成这样。奶奶吹吹,呼呼,好点了没有?”
  我捂住嘴乐,吹一下就好了,奶奶以为她有仙气?
  “我的小丁香花儿,你膝盖疼,奶奶心肝疼。这白萝卜样的小腿留下疤了怎么办?晖子,给小眉打了破伤风针没有?”
  “打了。”叔叔在房里大声答。
  “老叶,你说怎么办?那聋哑学校……那学校小眉不爱去,正经学校进去了怎么学啊?连拼音都不好学!”奶奶很发愁。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你也淡定点,还是国家干部!”爷爷戴起老花眼睛继续打棋谱。“先让小眉进去读一年试试,不行回来我来教。”
  “你?拼音字母你认识几个?”奶奶很不屑,把我丢进爷爷怀里。
  “拼音有什么用?想当年我们拿个碳笔头也能学会写字算术,难不成越来越倒回去了?再说了我们小眉这么聪明,有什么学不会的。是不是?乖孙女?”爷爷讨好地问我。
  我把他下巴往下揪,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夏天快过去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海阳一小,穿着小叔叔答应的有蝴蝶的花裙子,背着奶奶买的有机器猫的新书包。
楼主我是怪兽我会瘦~
宝宝1岁5个月LV.3
  学拼音没我想象的那么难,虽然我不乐意发声,可我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实在生僻的字,我指着让爷爷奶奶读给我听。因为好害怕这一年学不好就要被送回省城的聋哑学校,所以我很努力,字也竭力写到最好看。奶奶每天晚上看到我的作业本就高兴地亲了我又亲,然后进厨房给我张罗好吃的。
  妈妈一直没有消息,半夜惊醒的时候仍旧很渴望能听到她温柔的安慰。爷爷种的南瓜早进了我们的肚子变成肥料又浇回菜园子。海子不太爱动了,每天奶奶接我放学,他总在路口等着。以前他会屁颠颠地跑前跑后,现在只是微垂着尾巴跟着我和奶奶的脚步。
  奶奶说海子开始老了,她说狗的寿命和人不一样,只有十几年的光景。那海子将来会死吗?会比我先死吗?我打个哆嗦,不敢再去想。
  小叔叔正式毕业了,比以前更忙,买了辆四个圈圈的车后省城海阳跑得脚不沾地。小廖叔叔倒是经常过来给奶奶送很多山货和海鲜,开着他的大切诺基带我兜风。他们要和市府合作一起开发新港镇,小廖叔叔指着大阳湖和牛颈山说这里将来就是海阳的肺和后花园。我偷笑,他说的文绉绉的话都是重复我小叔叔的。
  我数着手指头回想上次叔叔回来是多少天前,我这个星期得了朵小红花他还不知道呢。他这么忙,江姐姐能经常见到他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天晚上,我听奶奶和爷爷聊天说起,“江家那女孩我还没见过,听晖子和小廖夸她学习成绩好,人也知书识礼,性格也很温宛,可再怎么着也要看看才放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得不是心。”爷爷的声音都快睡着了。
  奶奶有点生气:“怎么可能不操心?江家和我们叶家多少年仇怨了,你转业到地方认识江秀琳她爷爷后,他暗地里给过你多少小鞋穿?使过多少绊子?老大老二的事情谁捅出去的不清楚,可你从组织部一退下来他立马顶上去。如果不是上面的人帮你说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这顿安乐茶饭吃。”奶奶叹了口气,“这些年心也淡了。只是我们家没所谓,他们家怎么想的?老江虽然也退了,不过江秀琳的爸爸也从孜阳市提拔进了省办,政治前途光明的很。虽然我们晖子现在事业也有点起步,可毕竟比不上江家历来从政,谁知道会怎么想。唉。老叶,你说以他们家一贯的为人能同意我们晖子不?”
  爷爷没作声。
  “他们若不同意,江家那孩子扛不住,吃亏受苦的是我们晖子。你小儿子的脾性,看起来什么都淡淡的,二十出头被你调教的象个几十岁的小老头,认起死理比谁都认真。”
  爷爷沉吟良久才道:“下次回来你和他说说带江家那姑娘回来吃顿饭。真到了江少阳定要和我顶牛那一步,我们再想办法。”
  “不是事。”奶奶顿足,“无非是小时候住一个大院,那会没觉得我们晖子和那丫头要好啊。这都来海阳十多年了,怎么读着书又遇上。谈个恋爱找哪家姑娘不好?早知道那会儿让晖子报省外的大学了。”
  叔叔再回来是一晚夜深。小廖叔叔和司机于伯伯扶他进房间躺下,我揉着眼睛看奶奶招呼完他们又冲进厨房煮小米醋汤。
  我搂着怀里的波比熊蹑手蹑脚地走进叔叔房间,他摊成大字倒在床上,白衬衣上不知道是水印还是酒渍。他嘴里喏喏地说着什么,声音低沉沙哑,眉头皱起一团,胡子好象很久没刮了,很是有些扎手。他难受地把眉皱得更紧,侧转身。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眼角分明有丝晶莹闪亮。我屏息再次探出手,中指擦拭着他眼角,悄悄塞进嘴巴里。
  好咸,好涩,好苦。
  早上起来家里安静非常,只听到镇子里公鸡打鸣。穿好衣服背起书包跑进花厅里才看到小叔叔已经坐在餐桌边了。
  没有人说话,气氛凝结得近似诡秘。我溜到餐桌靠门边的位置悄悄坐下。
  缩缩肩,好象没被人发现。
  正欣慰时,奶奶装了碗稀饭,加了一大勺白糖放我面前,摸了下我的脑袋,安抚地冲我笑笑。
  我偷望一眼,爷爷的脸黑得我不忍再看。奶奶是欲言又止,只有小叔叔不动声色地接过奶奶的勺子又给自己装了一碗。
  “啪”爷爷的筷子拍在桌面,“丢人。”
  小叔叔拿筷子的手微颤,下巴抽紧了些。“只丢这一次。”接着垂下眼睛说道:“她昨天出国了。”
  那个长的没我好看但是确实有点好看的姐姐走了吗?她不是要做我小婶婶的吗?海子,那她走了谁做我小婶婶啊?我的蝴蝶裙子还是她买的列,她走了以后谁送我裙子啊?海子,你说啊!我揪着海子耳朵,他很鄙视地望着我。
  梨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大阳湖边的工厂都搬迁走了,湖水越来越蓝,海子的尾巴越垂越低,湖对岸的房子越起越高。
  “小丫头,想不想住那边的大房子了?”小燎叔叔腆着他的大啤酒肚,奶奶说刘艳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我相当怀疑小廖叔叔肚子里也有一个。“喜欢就叫你小叔叔给你留套最好的,二十八层顶楼,客厅和主卧室都能看到整个大阳湖。”他志得意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知道那个小区里专门有一幢是叔叔给公司主要员工留的宿舍楼,二十八层的四套都还没住人。
  再大也是鸽子房,我撇嘴。
  “我们家丫头念旧,就是喜欢这老宅子,给她十套山水阳关的房子她也不换。”小叔叔拿了一盘冰冻西瓜出来。他这两年长得越来越结实了,不象以前抽得瘦高的时候,现在穿起西装帅得一塌糊涂,就连袖口都充满味道。
  “新港规划没到这儿吧?这老房子要拆了还真可惜。”小廖叔叔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问。
  “我做了那么多筹备工作,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拆到这里。规划图你没看过,都是避开这个位置一路向东南面,那边还有几个大厂子,搬走了联系东南面的江高镇,青林镇,合成个大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那边有筹建中的济海西二线高速公路通过,将来的发展潜力大着。上次和计书记也谈过,等新港新城发展起来,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一片可以开发成旅游区。这么大片的明清建筑,如果不能完整完好的保留下来是我们这一代的过失。”
  我不耐烦听他们说话,拿起一片西瓜在海子面前蹲下,海子已经很老了,不太爱动,见我走过来也只是拍了几下尾巴以示喜悦。
  “海子怕有十岁了吧?”小廖叔叔问。
  “十四岁。”小叔叔半躺在藤椅里眯着眼看海子舔我手上的西瓜汁,“搬到海阳来,他是最高兴的一个。”
  “哈哈,你胡汉三现在不已经杀回济城了?陈然昨天晚上吃饭不是说,你又接了济城一个大盘子做策划推广?新港的事情丢下来交给老纪他们你放心?”
  “他们没那个能耐我也不会把他们放在这个位置,新港的工作基本都上了轨道。重要的事情我会回来联络处理。”小叔叔摸摸下巴,他的胡子我早上赖在他房里玩电动须刨时已经帮他刮过了,光光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省城的水很深,还要再探。”
  “我是帮不了你咯。唉,你说都是一样吃饭一样读书,我怎么就没你脑子好用?不过我现在倒也知足,儿子也快有了,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我就吃你信诚建设的干股在海阳养老算了。”
  小叔叔作势捶他一拳,笑骂:“你这海阳一霸光拿钱不做事还有脸埋怨。养老?你把国贸二三楼都包下来准备做什么?“
  小廖叔叔讪笑:”就搞个娱乐城玩玩。你生意大了,做兄弟的不是操心给你搞个交际招待的地头嘛。”
  “做是做,尺度你自己把握好,屁股擦干净。”
  “知道。你说问你借个人行不?我缺个八面玲珑的老总,就看上你家陈然了。”陈然是小叔叔的助理,名校毕业,追随她男朋友到了济城工作,后来两人分手她也没离开济城,认识小叔叔后就在信诚效力。比小叔叔大几岁,长的明艳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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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胡扯!什么我家的?小心我们老太太听见。我和她只是互相安慰。”小叔叔顿一顿又说:“她不适合做你们那行,你再重新找人。”
  “得,我也知道你手指头没缝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小廖叔叔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也回去了。丫头,来,给小廖叔叔吻别一下。”
  我警惕地往后退两步。
  “你别。”小叔叔过来搂着我,“丫头大了,会害臊,一般人可不给抱。”
  “我的一颗心。”小廖叔叔那样粗壮的胖子作捧心状,我骇笑。
  “别作怪了,一起走。我带丫头去买新书包和文具,她快开学了。晚上赶去济城吃饭,有几个大客要招待。”
  肯得基已经开到了海阳,他们家的鸡翅膀比徐婶婶做的还好吃。徐婶婶经常为之不忿,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教导我要爱国。
  我眉开眼笑地看着小叔叔端着盘子过来,盘子上面堆得满满的东西。
  他一坐下就有人拍他肩膀:“叶慎晖,我瞅着就象你。”
  我们愕然。
  “赵静!好久不见。”叔叔放下手上的东西和她打招呼。我想起来我在省城的医院见过这个姐姐。那天还有小婶婶,我迟疑地看看叔叔的面色。
  小廖叔叔让开旁边的位置给她坐下,然后挤眉弄眼地问:“晖子,这位是……”
  “我同学,赵静。这位是我发小,廖玉刚。”
  “你同学我怎么不认识?我也是东大的,东大的美女和我没交情的可不太可能。”小廖叔叔的脸皮和他肚皮一样厚。
  “我财大的。”这个赵姐姐没见着我小叔叔眼底有一丝黯然么?
  “哦……”小廖叔叔拖长尾音。他也了解了,江秀琳的同学。
  “听说你回来海阳了?在哪上班?”小叔叔打破尴尬的冷场。
  “信诚健设。月头才去报到。在外面混了三年,还是回家好,连省城我都不想呆。”
  “还不错的公司,听说过。”小叔叔点头。
  “什么叫还不错?全省十强好不好?整个新港的规划开发建设都是我们公司的,济城的几个大盘子也是我们代理策划销售的,就济城那个名雅山房,本来拿的是化工厂迁出的地块,盖起的房子没人敢买,都说有污染,我们公司拿到手包装推广出来,开盘都4000多,现在抄到6000多一方还要限量买筹选房。”徐姐姐好象受到侮辱一般呱呱叫,“你这几年都在火星混?”
  小廖叔叔跟我挤挤眼,我偷笑着埋头在薯条堆里奋斗。小叔叔是信诚建设最大的股东,不过他在公司里连张办公桌都没有,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小叔叔慎重地点头:“一直东奔西跑的,海阳地面的消息不太灵通。”
  “哎,以前一直以为你毕业出来会在仕途上混的,毕竟你们叶家的在省里的势力也不小,哪知道你跳出来单干。这几年国内的发展势头这么好,生意应该好做吧。”赵静好象很惋惜地说。
  “还行,过得去。”小叔叔板着脸,他不喜欢人家说叶家如何如何。
  “江秀琳你见到没?她和我一起回来的。”
  小叔叔故作镇定地拿起可乐杯子喝一口:“没联络所以也没见过,她还好吧。”
  “她结婚了。”
  我和小廖叔叔抢薯条的手都停下来,望住她。赵静捂着嘴巴,有点懊悔自己嘴巴比脑子快的样子。
  小叔叔拿可乐的手有点抖,“怎么不发喜贴给我?呵呵。怎么说也是场朋友。她先生是……”
  赵静咬咬牙,好象豁出去似的连着不停地说:“她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刘志明。回来后就订婚,上个月举行的婚礼。他们打算下个月回英国,琳琳喜欢那边,打算读双学位。”
  杯子在小叔叔手上爆裂开来,可乐飞溅,我和小廖叔叔慌忙拿餐纸四处擦拭。
  “结婚好。结了婚大家都省心,无牵无挂。”我希望小廖叔叔闭起嘴巴,他是越描越黑。我恨恨地盯着赵静,很想把餐纸连着她刚才说的话一起全部塞回她嘴巴里去。
  “刘志明,刘副省长的儿子。那小子我见过,不错。”小叔叔把瘪掉的杯子扔盘子里。
  ……很久没人说话。小叔叔毫无焦距的目视自己的双手,嘴巴死死地抿着。
  “我真的非常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天晕地暗的,怎么会连句分手话都没说。一个跑那么远,一个站原地不动。”赵静有些发懵。
  “她回家再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要出国,我知道她家里对我不满意,她连一次争取的机会都没给我。叫我说什么?”小叔叔冷笑。
  “琳琳是想缓冲一下,等她爷爷和父母冷静。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你分手。而且才毕业,能去留学镀金也是好事,大家都还年轻。哪知道你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电邮也没一封。人家刘志明一知道她出国,立马追过去大洋那头。你做了什么?叶慎晖,不要说,我真的觉得你冷血。一点担当也没有,你是男人不?”
  “闭嘴!”小廖叔叔额头青筋爆起,“丫的,你要不是女的,老子今天就找你练拳。”
  “赵静你说的我了解了。”小叔叔站起来,把手上的可乐擦干,“有机会见到她我会补一份礼物。刚子帮我把丫头送回家,我回公司坐坐。”
  我和小廖叔叔对视一眼,看着他拉开玻璃门走出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还在意。”赵静咬着下唇,有点委屈地看着小廖叔叔,“他要是在意的话那时候怎么不追过去?你们知道琳琳哭过多少次?”
  “你懂个屁!”小廖叔叔大怒,“那时候晖子事业刚起步,怎么追?刘志明是公子哥,玩得起花前月下,我们玩不起!那女人真在乎晖子就应该不管不顾地和晖子站一起,有粥吃粥有饭吃饭!”我对小廖叔叔竖起右手大拇指,“走,丫头。”
  “那女人出门该把嘴巴缝起来。”恩,我很少如此赞同小廖叔叔的话。
  路口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我的心脏莫名地抽紧,拉住小廖叔叔的手站在玻璃门前不敢动。
  “好象出车祸了。”小廖叔叔好象也感觉到什么,腾地扯起我往前跑。到路口就那2分钟的路程这一刻感觉似去北极般漫长,小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被撕拉着仿佛要断裂开来。我们钻进人群挤进去,然后脸色惨白的小廖叔叔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所有的声音象是被蒙上一层布幔,隐约的,若即若离。我看着四周围的人嘴巴在动,可他们在说什么?听不清,声音一下子飘的好远。
  小腿的肌肉再也支撑不住,我缓缓滑坐在那个人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血,好多血,蔓延到我腿上裙底,我的眼睛都被这一片殷红晕染,视野里全是红色。我恍惚记起,那天爸爸也是这样,急速的刹车,他整个人甩向前面的挡风玻璃,然后又倒回座位。他的头顶开了个洞,倒回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那个洞里哗哗地在往外淌血,接着飞溅到我脸上,很热,滚烫猩红。
  我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撕心裂肺,从心底深处。
  叶轻眉初中的时候回到省城,进的省实验中学,一级重点。
  十来岁女孩已经出落得象朵花骨朵,奶奶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娃娃总是不甚怜爱。“囡囡,我的小丁香花。”奶奶的脸上皱纹多了几条,笑起来都挤在一起。
  中考最后一天,海子走了。回到家的时候,爷爷领她进后院。海子安静地躺在大纸盒里,四肢僵直,身上毛发干枯稀疏,眼睛合着,仿似睡着一般。轻眉大哭,回身扑进爷爷怀里。爷爷长着老人斑的手轻抚着她:“动物和人一样,总有走的那日。生老病死,又是个轮回。”
  “不要。”轻眉泪如泉涌,“我希望海子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傻囡囡。”奶奶用袖子擦拭着眼角,“海子十七岁了,按人的年纪也是高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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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叶老爷子也七十大寿。叶家老宅十多年来未曾有过这般热闹,酒席摆满大厅花厅厢房和正中的院子,海阳省城的小车一直排到镇子中间的马路上,大门侧停的一部奥迪A8赫然挂着东A00001的牌子。
  老爷子老怀甚慰。轻眉知道爷爷这许多年守着半亩菜地名利心早归淡泊,他宽慰的只是叶家在济东省的重起。而这些都是小叔叔的努力。
  这几年小叔叔的触角越发深远,仅只轻眉知道的海阳信诚建设,济城的安诚联合都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大机构。可叔叔的事业越大,面孔越冷峻。轻眉每每看着小叔叔紧抿的嘴角都会暗自感怀叔叔把她架在肩膀上在镇子里游走的过往阳光。
  寿宴上,轻眉最不喜的就是大伯和姑妈。如果当年不是他俩借着爷爷的名号在外敛财,爷爷也不会仕途壮年时内退回家,而小叔叔也不会象现在这般辛苦。叶家搬迁回海阳起,他们连老宅子的大门都甚少踏进。这一次,他们积极张罗老爷子的寿宴,开始也只是为了红包而来。可是突然间,济东的政商大佬们在新港镇风云际会,他俩实在有些始料不及。而省城的一行车队正午时分杀至镇尾,更是令二人措手。
  “老爷子隐藏的很深啊。”酒席一半,叶明晖还没找到进正厅敬酒的机会,急得直搓手。
  “早知道还有这些关系在,你说我们在省城这几年瞎忙乎啥?”
  叶红晖也是懊悔不迭,又有些怨愤地说:“爸还一直在生我们气呢。这些年冷眼看着我们光景不好,也没说帮我们一把。洋洋和云云也是他孙子孙女,现在工作不如意。他生我们气也算了,连自己孙子孙女也不管了。哥,你说小老四进去里面这么久做什么?老爷子老糊涂了,放着我们正房的看不见,倒提拔起小后妈的儿子来。”
  “都怪我们太忙了,早知道我们也经常回来坐坐。老爷子的关系还在,混个脸熟也比现在强。”
  叶红晖隔着玻璃望过去,叶慎晖正在正厅里一圈敬酒。正厅只摆了两桌,座上客人都是济东跺跺脚,地都震三震的人物。她兀自发恼,心下痛悔不已:“小四也不过半大的孩子,竟然还请了个司机。我们妈不是命薄早死,他现在姓什么还不知道。”四十的人了,皮肉有些松弛,咬牙间下腮微晃。“他要出来了,不管了,你等会就和我们家老李一起进去敬酒,都是姓叶的,爸还会把你们赶出来?先混熟了,以后在省城在海阳地头都有个帮衬。”
  叶慎晖走出厅,便看见大哥二姐,他心下微晒。仍然走上前,恭敬道:“大哥,二姐,今天辛苦了。”
  “没怎么辛苦。”叶明晖皮笑肉不笑地:“倒是小四酒量练出来了,以前还没发现。”
  “还行,车祸后不敢再多喝,今天也是为了爸爸高兴。”叶慎晖淡然一笑,“爸刚才还问起你们,快进去吧。林书记和计书记贵人事忙,再坐会大概就告辞的了。”
  得瑟。叶红晖暗骂一句,转身进花厅招呼老公出来。
  叶老爷子年纪大了扛不住,九点宴席一散便入内休息了。因为在家里谈话不方便,叶慎晖和信诚的第二大股东黄林海以及省城最大的地产集团老板何向阳草草聊了几句,约好回省城的时间才互相告辞。何向阳尚要赶回省城,看着他们的坐驾驶离,叶慎晖才抬脚走上自己新买的银灰VOLVO。
  不过数年时间新港镇已是今非昔比,楼宇林立,灯火通明,俨然一个新市区的再现。这片地块的市价由最初的2000多到现在的4000多,信诚建设开发的山水阳关是始作俑者,黄林海的新港南湾于后推波助澜。眼下进入新港镇希望分一杯羹的各大地产商不少,都是看中了新港这块于济城海阳之间旁有济海西二线高速路通过的良好区域环境。叶慎晖眼光的独到是连经商多年的黄林海都赞叹不已的。
  他现在疲惫万分,新港还有二百多三百亩的地在筹建,设计图纸已经从省设计院拿到了。新港高新技术开发区也在筹建,虽然他对那个兴致不大,但是提供建议和支持是必要的,这一点他已经和市委计书记达成共识。省城的水已经探了几年,代理的数大楼盘成绩斐然,已经到了入水的一刻。他希望以重新开发烂尾楼为切入点,这对他鼎立扶持的几个政界关系也是一种帮助,成果出来就是三赢局面。不过省城市中心那个烂尾楼盘牵扯的债务关系太过交错复杂,还有待梳理。他现在着急的是手上人才太少,建立起一个高效有序而优秀的团队才是当务之急,不然纵使他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电梯缓缓向上至二十八楼停下,叶慎晖走进A座。主人房里陈然已经睡熟,叶慎晖脱下外套,乘着酒意探手进她双腿间。睡梦里陈然低哼一声,丰腴的大腿稍分。叶慎晖感觉手指有些微湿才轻轻推高她的睡衣,吻在她乳尖上。陈然恩一声,睁开眼睛,叶慎晖抬头堵住她嘴唇,带着酒味的舌尖探进去。
  一番缠绵。
  陈然从洗手间出来,叶慎晖已经睡着了。她坐在床边默默凝视他年轻的脸。
  一开始只是肉体的吸引和排解失恋痛苦的需要,慢慢地,为他的睿智和决断而心折,他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低调坚韧极其吸引着她。陈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拥有这个男人,他深埋在平静表情下的情感波澜是她不敢触及的。她在他身边躺下,就这一会儿,这一会儿也够了。
  叶慎晖在省城的房子世家名苑坐落于中山路,与济城商业街上海路平行。繁华闹市中难得的一块幽静,周围都是几十年的参天大树,再过去就是人民公园以及人民广场。同一地段的还有金盛豪庭,是他一手代理策划销售的,推盘价高达一万八,开创了省城楼盘价格的历史先河。
  金盛的住户都是非富皆贵,他当时手上有二十套的特供,坐向面积都不错,不过最后他都以关系价格卖给了朋友。金盛是中山路上海路这一块最后能开发的地域,目前二手中介的价格已经飞升过两万,可惜有价无市,没人乐意把金盛放盘,毕竟住在金盛就是一种象征。
  叶慎晖素日低调,那样的房子出入都仿佛有人窥探,他是不喜欢的。世家名苑虽然比金盛早推盘两年,但是设计装修都很有格调,管理也不错,这两三年随着金盛水涨船高,早已不是当初他买下的五千的价位了。
  进到里面才是内有乾坤,两套房子打通近三百的面积,装修用的石材卫浴家私都是顶级的。
  他在济城的时候偶尔会在陈然明月湾的家里留宿,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即便有时候已近凌晨,他也要回来看一眼。
  小丫头睡得很熟,铁艺铸花的床上铺着白色细亚麻压花床单。她圈成一团团,很没安全感地揽着两岁的生日礼物波比熊,嘴巴嘟着,长长的睫毛下有些阴影。
  那一次车祸唯一的收获就是他们家的小公主突然开口说话了。他从鬼门关外绕回来耳边熟悉的那些个声音中就夹杂着她的嘶哑,后来她的声带慢慢恢复正常,他的双腿也渐渐休养好。但是她仍旧不太爱说话,大概早习惯了沉默,只是用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周围。叶慎晖从很久以前就感觉到过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后面潜藏着她另一个世界,外人不可企及。他一直有种探究的渴望,执拗地希望她能与他分享。
  带她来省城读书她万分的不乐意,甚至有些愤怒。但是爷爷奶奶已老迈,不可能象以前那样照顾她。而且轻眉的依赖性太大,她眷恋身边所有熟悉的一切,排斥所有突发的新鲜的事物,这让他很头疼,也让他极其担忧将来老爷子或者母亲离开那日轻眉的所承受的打击,他下狠心帮她安排了省城的学校,并且亲自动手帮她把所有东西打包。
  叶家没有懦弱的人。
  叶慎晖才合眼没许久,就听到几声犹豫的敲门声。然后门微微被推开,叶慎晖迷糊着眼,看到个小脑袋探进来,然后门又被推开一点,穿着白睡裙的小身子跟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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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轻眉记起车祸的旧事后偶尔会作噩梦,当时车祸现场的惨烈本被她潜意识封存起来,但是他的车祸又成了诱因,掀回了脑海里。
  “不是,是……”她嘴巴颤抖着,眼睛里都是恐惧。叶慎晖定下神才发现她全身都战栗着,他慌忙掀开被子下来。
  “我流血了,好多血……”他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她还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泪珠欲坠还盈。“小叔叔,我是不是要死了?流了好多血,床上都是。”
  叶慎晖这才发现她沿小腿下来至脚脖子一溜儿血渍,可能太慌乱,轻眉没有穿拖鞋,连木地板上都有几滴血印。
  他当场懵掉。
  “小叔叔我是不是要死掉了?呜呜……”轻眉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
  “那个,那个——”叶慎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小眉,先不哭,这个,这个是女孩子都会有的。”
  “你骗人,我流了好多血,我一定会死掉的,肚子也好疼,我要找奶奶,呜。”
  “那个——”叶慎晖急得抓抓头发:“你镇静点,先听小叔叔说。每个女孩子到了年纪都会这样,这是新陈代谢的一种,就是,就是把不好的血排出来再制造好的血。”叶慎晖脑子急转,思考着怎么解释。“这也代表我们丫头终于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会不会把血流干了?”她似乎有点接受了他的说法,但是还是掩不住的恐慌。
  “不会。一般来说就几天。以后每个月有几天就会这样。”叶慎晖继续抓头发。
  “可是肚子也好疼。”小家伙瘪着嘴。
  “恩,那个也是正常的,血液流通不畅就会有痛感。小叔叔经常颈椎疼也是因为血液流通不畅。”靠,什么跟什么。“你先坐下来,小叔叔给你拿件衣服穿上,别冻着了。然后小叔叔还要给你下去买点东西。你乖乖的,恩?”
  “买什么?”她眼睛泛着泪光。“叔叔不要走。我好怕。”
  “听话,是你要用的。”叶慎晖把她抱上自己的床,拿被子把她包好,慌不择路地拎起车钥匙下楼。
  再回来小丫头已经没有开始的紧张了,叶慎晖丁了杯热牛奶看着她喝完,然后在床沿坐下,和她一起研究床上堆的那堆东西。他从未曾买过这些用品,在便利店里无从选择,只能故作镇定地按颜色不同每样拿回了一包。现在仔细看着包装上简单的图案说明,第一次感觉女人竟然这么麻烦。
  比设计图还复杂,今天的事件也比开董事会还要棘手。想到刚才自己的手足无措他自己也有些哑然失笑,以前骑在他肩膀上把他扯得一头乱发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失笑之余也有些许欣慰。
  换好床单,安置好丫头睡下,天已微亮。估计着母亲大概已经起床,他拨了电话过去大概地讲了下。不出意料的,他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然后又唏嘘不已:“这孩子有妈跟没妈有什么不一样?这些事情该是自己妈妈讲的,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一直还当她是个娃娃。唉,她妈这些年都没音迅,亲家那边听说全家去了深圳,估计环境也不错吧。可把囡囡一个丢在这里究竟算什么?就算她在那边又找到合适的也该跟我们打声招呼啊,我们叶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说着说着洒了泪。“大人不负责任,让小的跟着受罪。”
  叶慎晖安慰了几句才又让母亲宽了些心:“妈,那个,肚子疼,恩,怎么……”
  “喝点红糖水,最好加几片姜煮热。止痛片尽量不要吃,有副作用。说来一眨眼,囡囡都这么大了。你这孩子,岁数也到了,也该操心下自己的个人问题。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陈然那孩子也不错,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不过人实诚又漂亮,人家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
  叶慎晖把话筒拿远了一点,等老太太唠叨完,“今年要是能定下来,明年年尾就能抱上个大小子了。丫头也不错,象囡囡一样……”
  叶慎晖暗叹口气:“知道了,妈,您先歇会,爸也快起了。”
  “是哦,老爷子起来了。和囡囡说,晚上我给她通电话。我说的话你不要不上心。”
  “知道了。我上心的很。”
  叶慎晖一夜未睡,冲了个冷水澡后马上精神十足。他这些年习惯了这种透支的生活,每天补眠五六个小时已经足够。
  下午一行人到了市中心商业区,上海街北端兀立着两幢四十多层的大楼,下面有六层群楼连接。大楼框架已经建好,只是没有外墙以及一应装修。这就是济城最大的烂尾楼,盛佳广场。
  盛佳广场当时仓促上马,从奠基到现在一共转手三次,国家收紧银根的原因也有,道不明的政治原因也有。叶慎晖回到济城的这段时间就是在抽丝剥茧般分理其中的债务关系,按他的计划,盛佳广场的再建需要和广场后侧的府前巷的改造连成一体,这样,整个上海街延至府前大街将会变成个新的更大更有潜力的商业大区,而盛佳的地理位置更具优势。有省委的关注和市政府的支持,盛佳广场这块中心商业区最耀目的伤疤会成为昨日黄花,被明日的双子星城所代替。而这,是相当多人乐见的。
  金力地产的何先生一直催促他回来后见面,叶慎晖与他相约今晚在济城最低调也最著名的会所名士阁小聚。何向阳五十多岁,部队退伍的精壮汉子,性格极其豪爽。当时叶慎晖帮助化工厂地块的名雅山房重新规划包装上市,实在另济城地产界震惊。何向阳慧眼识英雄,延招叶慎晖旗下的安诚代理帮助金力的金盛豪庭推盘。这场仗相当漂亮,金盛豪庭价格直上至两万,开创了济城的记录,并且在二手市场一路保持不堕。作为金盛的代理商,安诚在他们手上分去了近一半的利润,何向阳没有丝毫不豫。他欣赏叶慎晖的好手段好魄力,叶慎晖欣赏他的大度与兼容,一来二去,两人惺惺相惜,成了事业上的伙伴与朋友。
  这一次,金力大概听闻了风声有合作的意向。以安诚现在的实力独自吃下双子星城不是不可以,但是叶慎晖一直的态度就是有钱一起赚,互相协作共同发展。不过其中各自的比例尚要坐下来好好商酌,叶慎晖不希望自己前期的工作变作嫁衣裳一半穿在别家身上。
  “叶先生,前面没多远就是南昀湖,要不要下去看看?”前座的王文涛打断他的沉思。王文涛是安诚联合的前身安诚代理的老臣子了,现在是安诚联合的老总,稳重精明,一贯得他的信任。
  叶慎晖点头。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四少”,对他来说是种侮辱及提醒。也不喜欢“叶董”或“叶总”之类带职位的称呼。王文涛进了公司五六年,随着职位上升才一步步了解到安诚的成功不是依仗朝中势力,而是纯粹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他的不合年纪的成熟眼光和敏锐视角才是公司前进的根本,也让王文涛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甘效犬马,随之左右。
  “这片地块很有可能就是将来济城向东扩展的中心。”叶慎晖踢下湖岸边的土块。“经济发展迅猛,城市人口饱和,城市范围扩张是大势所趋。我们要做好准备。新一轮的招聘进行的差不多了吧?”
  “已经有二十五人正式加入在下面的各中介代理分店上班了。”
  叶慎晖点头,“这些人将来都是安诚的骨干,你好好雕凿。南昀湖储地的事情和双子星同时进行,人手不够的话和老纪打商量,从海阳信诚那边抽调几个过来。”
  上了车,他看看表,快四点半。估计小丫头快下课了,他拨过电话去。
  响了两声,那边接了“喂?”很软糯的声音。
  叶慎晖立时放松情绪,紧绷的神经都似乎松弛下来。“好点没有?”他刻意压低声音,前座的王文涛和于司机听到他少有的温柔,知道电话那边是叶家的小公主。
  小丫头似乎为早上的事情很是尴尬和别扭,胡乱恩了一声。叶慎晖想象她脸红地扭着身子的样子,于是故意逗她“肚子还痛不痛?”
  “还好。”
  “刘阿姨早上煮红糖水了?”他不屈不挠地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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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
  “你乖乖喝了?”他继续逗她。
  “喝了。”她有点发急。“你很有空吗?”
  叶慎晖莞尔,知道不能再逗了。“现在有空,晚点就没空了。和刘阿姨说,晚上不用留饭,我在外面吃。”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她稍稍埋怨。想想又不放心。“小叔叔你少喝酒,对脾脏不好。”他那次车祸脾脏破裂,现在只有推脱不掉的时候才小饮一两杯。好在以今日的地位酒局饭桌上能令他敬酒的人不多,叔伯辈也多有体谅。
  “恩。放学乖乖回家,不要到处乱逛。”
  叶轻眉确实很喜欢到处乱逛。
  在海阳的时候有爷爷奶奶照顾,叔叔又忙,她没什么机会出去玩,也没那个渴望。来到济城不一样,她的闲散时间很多,荷包里零用钱丰厚,关键的是,这里是她父母曾经生活成长的地方。
  城西大佛寺边有片红墙碧瓦的房子,据说是旧时番王的府邸,现在成了居民的小公园,其中有个小院改成茶艺馆,也有人在那里下棋。虽然围棋是叶家自上到下的消遣,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她没有受到半点的熏陶。她只是喜欢那里安静的气氛,坐在那里闻着茶香,看本闲书,偶尔能听到大佛寺的梵唱,其中享受之处无法言语。
  幼年时她居住的这一带已经拆迁起了新楼,即便还是以前的模样按照几岁的记忆她也没办法找到那方鸽子房。
  安静得乏味了,她会去逛上海街,从北至南,连边上的一些小巷子也不放过。游荡中她的目光有时候会透过络绎的人群穿越回过往,那时候上海街没这么宽,但是一样繁华热闹。街边林立的一排商铺全部是私宅打通开的门面,里面挂满广州温州的廉价时装。爸爸妈妈或许曾拖手从这条街上漫步而过,妈妈有没有为店里挂着的某条长裙心动?爸爸有没有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在妈妈嘴角偷个香吻?
  她隐隐觉得,妈妈是再不会来接她的了。爷爷奶奶这几年再没提起过她母亲,说起以前的事情也有些小心翼翼。她心底最幽深的一个角落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你肯定是个坏孩子,你看,连你妈妈都不要你。可是想到爷爷奶奶的关怀宠爱,她又深深为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而自责。
  经常和她结伴同游的女生叫何心眉。是她同班同学。
  初进省实验,不熟悉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和老师让她感觉万分拘束,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那天何心眉突然走到她面前,自顾自在她身边坐下,说:“你叫叶轻眉是不是?我叫何心眉。有没有发现我们名字很象?”说着,她自己先笑起来。
  轻眉从未有过这么热情活泼的朋友,确切说是没有任何朋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干干地看着她。
  何心眉耸耸尖尖的鼻头,又说道:“我刚才听王老师和你说话,听你好象有海阳口音哦。你是海阳人?我妈妈也是。”
  没等轻眉回答,她讶异地叹了声:“你怎么这么老土?还在用钢笔?我们都用签字笔了。”
  轻眉顿时涨红了脸,桌子上的钢笔是小叔叔送的,银红色,笔盖上顶着颗白色的六角星,她一直很喜欢,质量也很好,没有罢过工。
  “来,你看看我的。”她把自己的笔袋翻出来,里面五颜六色。“你自己挑,我有好多。”
  轻眉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很是不好意思,实在扛不住何心眉的如火热情怕她继续纠缠下去,才顺手拿了一支米老鼠印花的。第二天想想不好意思,专门去文具店买了个HELLOKITTY的笔袋回送给她。何心眉是神经很大条的那种,察觉不到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只当作是这个同学不爱占小便宜。渐渐地,轻眉也习惯了身边唧唧喳喳的小喜鹊,心防松懈不少。
  何心眉爷爷是东大的老教授,父亲是东大的副教,母亲也是东大毕业在东大担任行政工作。可惜她从发丝到脚趾头闻不出一丝书香之气,倒是浑身散发着珍珠奶茶的浓香。她很有从事娱乐新闻工作的潜质,上至老师班主任的旧闻,下到同班同级同学的糗事,无所不尽其详。
  “为什么一到下午三点,我就饥火上升?”何心眉半个身子趴在课桌上,双臂大张,“我怀疑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都不够。”
  “根本不用怀疑,本来就是。”宁小雅推推她,“注意你的口水。”
  何心眉擦擦嘴巴,吆喝一声:“谁要买珍珠奶茶?要的快出声,只有8分半钟了,跑腿费五毛。”
  轻眉抬起头,“你又断粮了?”
  何心眉精神一抖擞:“你打算接济我?就10块,星期一马上还你。”
  轻眉点点头,打开钱包,没有散票,于是拿了张五十的出来。何心眉趴在桌上盯着她手上的钱包,只顾咋舌。“叶轻眉,你究竟有多少零用?我怎么没见过你断粮的时候?”
  轻眉自己也不知道,钱包薄了的话过两天就会变厚。小叔叔什么时候添进去的她很少理会,本来花钱的机会就少。
  “你们陪我一起去吧。”何心眉哀嚎,“那边踢球的热闹着,我怕某人目光如箭,一下子刺到我纯洁的心坎上。”
  “你就别作白日梦拉。人家看你当空气,最多闻到点奶茶味。”宁小雅笑讽她。
  她们说的是三年二班的于鸿辰,实验的话题中心人物,很多女生心中仰慕的对象。何心眉经常找机会出现在三年级活动的范围,然后又惶惶跑回来,“不行了不行了,他刚才好象看见我了。”引得众人爆笑。
  她们两个放学回家也是搭伴一起,何心眉的奶茶早喝完了,正努力用吸管拨弄着杯底的珍珠,久久才恋恋不舍地吞掉一颗。
  “叶轻眉怎么不请我去你家玩?认识这么久还没去过你家,我请你去我家你又不去。不如今天先去我家拉,我妈妈菜做得不错。晚上不回去的话我们开睡衣PATTY。”
  “什么是睡衣PATTY?”
  “就是穿着我的睡衣我们两躺一起聊天啊!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轻眉想象穿着何心眉的旧睡衣躺在她家床上,恶寒地摇头。
  “你怎么这样!唉,说真的,你没喜欢的男生?”看见她又是摇头,何心眉不死心地继续,“那于鸿辰呢?”看她的反应,何心眉彻底放弃,翻个白眼,“算了,你一贯没眼光。”拨了两下手上的奶茶,“我真的不想回家啊。”她哀怨地呻吟。“家里安静得象鬼城。不如我们去上海街吧。”
  “上个星期天才去过。你又说断粮?”
  “逛街,逛街你懂不?重点是逛!”想想书包里有轻眉借的五十大钞,刹时豪情万丈。“你看看你,今天上体育课我才发现,你怎么还穿着这个?”她把轻眉校服领口拨开一点,“我去年都换了。”
  轻眉赶快抓住自己校服,遮挡住她往下搜寻的目光。她里面穿的小白背心,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是今天上体育课确实有些不舒服,而且有一两个男同学的眼神扫过来……她耳朵都红了。
  “啧啧,看不出来哦。”
  轻眉涨红脸,嗫嚅地问:“那,那该穿什么。”
  何心眉摇头咂嘴,“跟姐姐走。”
  买好东西,何心眉兴致仍浓,站在街边计划着下步去哪,轻眉书包里手机狂震起来。她用的诺基亚新出的一款女式手机,本身学校有手机的学生只有三两个,那天一拿出来这个粉红色的小玩意马上引发班里女生的尖叫,所以她一直是开震动的,非不得已不让它见天日。
  “在哪儿?”
  “上海街啊,和同学一起。”
  “半夜逛什么街?哪个同学?”
  “什么半夜?还不到七点!”轻眉顿足,难得一次作怪就被逮到,“何心眉,我和你说过的。”
  叶慎晖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大发娇嗔,冷冽的嘴角绽开一抹微笑。“不回来也不打电话说声。”
  “有和刘阿姨讲的。”
  “恩,我挂了,早点回家。天黑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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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不管何心眉万分的不乐意,拔脚火烧屁股地往家赶。走上电梯,把手里的提袋塞进书包最底下才稍稍安心。
  客厅里陈然安坐在沙发里斜靠一侧,染成金棕色的头发拢起在脑后留下几缕微卷,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包裹着玲珑的身材,长腿互搭并拢成之字形,端得是明艳照人。看见她进来,展开娇妍的笑颜站起。“小眉。”
  轻眉有丝惊讶,仍旧礼貌地叫声陈然姐姐。
  “呐,姐姐这次出差带回的礼物。早说要给你一直没机会,今天上来顺便给你带来了。”
  “谢谢。”
  “陈小姐,我多做了两个菜,马上可以开饭了。”刘阿姨从厨房出来说,陈小姐虽然极少上来,但是看的出和叶先生关系不一般。所以她态度异常恭谨。
  “不了,还有个酒宴,叶先生换好衣服我们就走。”
  说话间,叶慎晖已经走出来。他一贯不喜欢太过拘谨的装束,所以只是休闲的西装,墨绿色的绒质西裤,米白衬衣,极是挺拔峻朗。“小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他拎了轻眉脸蛋一下。
  轻眉不快地哼了声,还以为他难得回家吃饭,原来还是她一个。
  陈然款步走来,一时间暗香流动。“时间差不多了,太晚不好。”
  “恩。”叶慎晖看着陈然挽住他右臂的玉手,眼中不豫一闪而过。下意识的,他不带陈然来这里,不在轻眉面前表现他和陈然的热络。虽说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有个亲密的女伴在所难免,可他不希望轻眉看见这些。她是他们家的小公主,保护她就要隔绝社会的另一面。
  “我晚点回来,记得做作业。”
  他又拎她的脸,轻眉微忿。“知道拉,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和奶奶一样罗嗦了。”
  吃过饭洗了澡,把功课作好。站在阳台上远眺,上海街的灯火依稀可见,厨房后面的洗衣间阳台上晾着她新买的两件小内衣,蠢蠢的没花边没软垫,白色的一块布夜风里微晃着。她想想陈然黑色小礼服包裹的丰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馒头,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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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佛寺回家坐的是204。上车投了币,发现车上载满了人,轻眉站在公车司机后面,很是有些犹豫。可是钱已经投进去了。
  “师傅,我没零钱。五块能找不?”回头望去,一个男生站在投币箱旁边尴尬地翻检着裤袋,好象有些面熟。
  “找什么?没零钱下去换,等下一部。”这条线因为途经上海街,所以休息日人头涌涌的,司机的脾气都不太好。
  看那男生苦着脸,轻眉打开书包递过一个硬币,”我帮你给吧。”
  “谢谢你。”那男生一脸感激走过来,“现在下车再等一部估计又是一个小时,谢谢了。”
  “没事。”
  “往里走,都往里走,里面空着呢,都站车头干什么?”司机在前面吆喝。
  轻眉为难地瞅瞅,后面确实有些空,但是中间的人都不动。
  “来,跟着我。”那男生说着已经拨开人堆,“麻烦让一下。”
  轻眉看他象摩西分开红海一般劈开人流,没有犹豫,尾随他身后走到车尾才呼出口气。
  “你是实验的吧?二年一班的?”那男生问。
  轻眉诧异。
  “我也是啊,三年二班的于鸿辰。”
  哦,她想起来了,难怪眼熟。
  “我在大佛寺看见你好几次。”他有好几次鼓起勇气想上去打招呼,每每走近,感觉到她身上空灵的无法触及的气息不由怯步。刚才在车站也是如此,他佯作看公车站牌暗自鄙视了自己好久。
  “哦。”
  于鸿辰呆住。哦。就这样?
  “茶艺馆后面有个棋社,我星期天经常在那里学棋。”
  “哦。”
  于鸿辰充满无力感。再一次强烈鄙视了自己,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你叫什么?”
  “叶轻眉。”她的声音很低,要仔细地听,软软的,带点海阳的婉转口音。于鸿辰觉得心里好象被小猫挠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到站,又一批人蜂拥而上,后面比开始挤了些。轻眉往车窗移过去一点,于鸿辰站她身侧,一手抓着座椅的靠背一手挂在车顶的长管上,无形中把轻眉和后面的乘客分隔开。他的细心让轻眉稍觉感激。
  “学围棋吗?”不说话好象都有些不自在。
  于鸿辰见她开口心中欢喜非常,“是,我姥爷说我太好动,学围棋能磨性子。不过学了两年,觉得越来越好玩。”鼓了鼓劲又问:“我看见你几次在茶艺馆里坐着。一个人去那里喝茶?”
  “那里的点心好吃。”她想想,“也很安静。”
  原来她喜欢安静,于鸿辰暗恼自己是不是太口水了,担心她不悦,不敢再说话。
  车到站,她抬起眼睛,“我先下了,有空再见。”
  “中山路?”他看看窗外熟悉的景色,刚才头晕晕的报站的广播没听见。“我也是这个站下。你住哪?我送你。”他跟着下来。
  “世家。”
  他狂喜,哦也,就在隔壁。
  “你住哪里?”
  “金盛。”他装作平静的样子,“我放学都骑自行车回家,不然能见到你好多次了。原来就住隔壁。”
  她走路很慢,懒洋洋的样子,于鸿辰调整了一下自己惯常的步子走在她身侧。秋末的风吹得她小脸泛红,头发有些自然卷,扎住也是蓬蓬松松的,有几缕不听话的拂在白白的小巧的耳朵边,随着她的脚步晃动。他的心仿佛悬在那几丝头发上,跟着晃起来。
  于鸿辰握着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站在二年一班门口,怎么也摆不出潇洒的姿势来。女生结伴从教室出来看见他傻傻的样子全部双眼放光做花痴状,然后捂嘴从他旁边穿过,走过还要回望一眼然后爆出放肆的笑声。
  “看见叶轻眉没有?”他终于逮着一个反应比较正常的同学。
  “在操场吧,刚才看见她和何心眉宁小雅一起出去。”
  他在操场双杠发现她们的身影。叶轻眉表情愕然,她旁边的两个女生下巴都快掉脚面上了。于鸿辰不禁怀疑今天是不是做了蠢事。
  “这个给你。”
  轻眉拿着奶茶更觉意外。
  “不好还你一块钱,我见你经常在门口买这个。”
  “可是我不喜欢喝奶茶啊。”晕,她只是作陪,门口的东西她不敢买的。小叔叔说过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想吃什么就叫司机送来。
  于鸿辰好象吞了个苍蝇,表情凝结,反应回来才说:“那送你同学。”说完慌张跑掉。
  轻眉只得把奶茶递给一脸呆滞的何心眉,“喏!”
  “叶轻眉,你老实交代!”何心眉抓狂,“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于鸿辰勾搭上的?”
  “你好粗鲁!什么勾搭。”
  “那他为什么找你说话?为什么会送这个来?为什么会那样对你笑?”
  轻眉无奈,只得把昨天大概重复一遍。“还喝不喝?不喝凉了就扔掉。”
  “不行!”何心眉誓死捍卫的样子,“这是历史上最有意义最有纪念价值的珍珠奶茶了。”
  “发花痴。”宁小雅不屑。
  “你刚才不也是一脸呆像?宁小雅,借你几张纸巾好好擦擦你口水!”
  宁小雅不依,三个人于是打闹成一团。
  接下来没多久,于鸿辰的自行车被盗,很自然地就陪着她们走在放学的路上。轻眉暗示他几次问他怎么不去踢球,他总有无尽的理由,看着何心眉雀跃紧张的面孔她拒绝几次只得作罢。
  有时候他和同学踢球,何心眉几乎是欢呼地扯着轻眉在操场边坐下,坐一会又不耐地站起来挥舞着小胳膊为他们在球场上奔抢的身影加油喝彩,轻眉手肘托着脑袋郁闷地守着他们脏兮兮的校服,不明白为什么一帮大好男儿要消耗时光争抢那只皮球。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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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双子星城预售开盘,在安诚联合这块金字大招牌的护航下毫无意外地直接站在8800的价位,并以每星期升200的价格向上浮动。济城与附近几个大县市的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双子星城的广告,双子星城所有套间一百平方左右的中等面积与公寓式管理,附加了极佳的地域位置,一时间吸引了众多眼球。正式开盘当日,安诚急调属下二十间中介行的工作人员才略微缓解了销售风潮。
  年中,双子星城的六层群楼再一次掀起城中风云。济城第一座集品牌旗舰店,百货,电子,电器,餐饮于一体的大型商贸中心正式以只租不售的形式派筹,安诚联合属下的物业管理公司再次忙碌的人仰马翻。
  汇星城购物中心剪彩开业的头一晚,安诚联合与金力地产共同做东,在城内的嘉城世纪大酒店召开记者会并晚宴。
  衣香鬓影,华美眩目。
  “何某托大叫你声叶老弟,论起手段实在是望尘莫及啊。”金力的何向阳站在叶慎晖旁边感慨万千,“每一手都是惊人之作。”
  “何大哥过誉了。”叶慎晖微微欠身。
  发布会由安诚老总王文涛主持,真正的主人却藏在这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但一眼观去,整个大厅的动静皆在眼底。注视着眼前的盛况,叶慎晖不能不说有些许骄傲和自得。
  “我很好奇你下一步的走向。以你的个性,房地产不可能是你的终极目标。”
  “东南亚金融风暴,中央缩紧银根,这些都是过度阶段。只要发展的大气候不变,一切皆有可能。”叶慎晖圆滑地应对。
  “你这家伙,还和我耍滑头。”何向阳顿一顿,“我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希望金力走上家族企业的绝路。叶老弟,我一直欣赏你的眼光和谋断,几次的合作也相当愉快。看来以后需要仰仗你了。”
  “不敢当。”叶慎晖面容一凛,何向阳之前暗示过他女儿学成归国,现在说的如此明显,再假装糊涂即是轻漫。“我一直以为人对于金钱的欲望是无限的,但是怎么样让财富流通产生更大的个人财富和社会财富才是根本。对于其中的过程必是以不牺牲个人权益为首要。”
  这样的拒绝老辣如何向阳自是明白。他也不介意,毕竟以叶慎晖这样天神般的人物不可能拿常理揣度。
  “一般来说对彼此各方有利益的事情我是不会拒绝的,何大哥,我们的合作尚有更加愉快的方式。”
  何向阳眉头扬起,有些心动。如果说联姻是一种拙劣的手段,那两家公司财务和行政整合成一间更大的公司岂不是更加良好的策略?他心下盘算,嘴巴咧开,“来来来,今天好日子,叶老弟陪哥喝一杯。”
  发布会结束,晚宴以自助餐形式开始,专门重金请来为明日剪彩的歌星在台上莺啼般唱着低回婉转的英文歌,轻眉无聊地转着手中的果汁杯。
  “小朋友也来参加今天的宴会?”说话的是小叔叔的学弟,宋书愚。他东大毕业后留学英国著名的LBS,才回来没多久,已经发表了几篇金融学术论文,引人注目。东大时小叔叔已听过宋书愚的才子名号,和他吃过几次便饭后两人更是惺惺相惜。
  “我从来到这里那一刻就想走了。”轻眉闷闷地说,“帮我去求张签名好不好?”她今天一定要拿到张林静如的签名照,不然明天回去会被何心眉骂死。
  宋书愚扬眉惊诧,“你也有偶像情结?倒是没看出来。”
  轻眉顿脚,“我是受人之托。宋哥哥,宋叔叔,拜托你了。”
  “你别把我叫老了。”他作势拍她脑袋,“你宋哥哥卖相不佳,找你小叔叔去。”
  “他身边的人都没断过。”轻眉懊丧不绝,天哪,怎么派个何心眉来折磨我,认识她都没好事。
  “只能怪你自己。你再发育好点,发签名照的是你不是她。”宋书愚嘲笑地看着她扁平的胸部。
  轻眉啐他一口。
  身穿酒红色低胸曳地长裙的陈然一直陪侍在叶慎晖左右,她的明艳相较于金色晚礼服的林静如,丝毫不逊色。林静如凝视那个美女旁边一身合体的手工剪裁西装的男人,暗忖他的身份与来历。
  “看来你小叔叔艳福不浅,林静如虎视耽耽很久了。今天晚上估计你小叔叔在劫难逃。”宋书愚道。
  “胡说八道,我小叔叔不是那样的人!”轻眉低喝他,挥动粉拳。
  宋书愚握住她小手连声低笑,“今天晚上没人送你回家了,要不要先帮你电召出租准备好?”
  叶慎晖与一干人等应酬许久早已有些不耐,谈笑间目光如炬扫视着全场。小丫头听说有大明星驾到吵着要跟来,叶慎晖虽然担心她来这种场合不习惯,但是难得她主动要求什么,于是只好答应。出来时,他很是恍惚了几分钟。小丫头穿着件白色的缎质及膝裙,裙脚压了一圈银色花纹,小吊带露出的裸肩很是骨感,长发只随意用银丝带扎起在肩侧,嘴角带着一朵羞涩。
  叶慎晖不知道自己何时上的车,一路过来,鼻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果香,仿佛还有丝奶香味。他们家的小丫头什么时候悄悄长大了?
  目光捕捉到那银白的身影,叶慎晖微眯起眼,闪过一丝阴翳。小眉什么时候和宋书愚这么熟的?那丫头抬头对宋书愚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而宋书愚则低头注视着她,鼻尖都快擦到小眉的头发了。
  叶慎晖不动声色地回转身和周围的人言笑几句,然后踱步走至轻眉身边。
  “叔叔我总算等到你有空了。”轻眉没注意到他的冷脸。
  叶慎晖很想继续板着脸,但是似乎对她无法严肃起来。“闷不闷?”看她用力点头他不由微笑,又问宋书愚,“你怎么有空陪我们家丫头?今天这种场合不是你猎艳的好机会?”
  “都是庸脂俗粉没什么动力,仅有的三个美女你左拥右抱两个,还剩下一个没长大。”
  轻眉小脸微红,“小叔叔别理他,他刚才还在说你坏话。”
  “噢?”
  “说那个大明星对你兴致很大,连虎视耽耽的词都用上了。陈然姐姐好在不在,不然小心她拳头。”
  “快去帮轻眉要签名照吧,她和我叫了一晚上了,顺便给你们制造个机会。”宋书愚看着叶慎晖少有的微窘,心下畅快,“晚上我送轻眉回去。”
  “她对我怎么样不管,我对她没兴趣,更对上报纸副刊没兴趣。”叶慎晖咬牙,只想把宋书愚嘴角邪魅的笑容打掉。
  夜色中,银灰VOLVO如水银泄地般滑出车道。
  叶慎晖把身体沉下少许以便轻眉的小脑袋能枕在他肩上,眼睛闭起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安谧。
  “很累?”时间不早了,轻眉带着睡意问。
  “唔。”今晚只喝了两杯香槟,可此刻分明有些迷醉。
  “为什么不停下来?小叔叔你需要休息。”
  “不能停。”叶慎晖摆脱一瞬间的怔忡,但不由自主地,脸又挨上她头顶,淡淡的,有抹暗香袭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太息。
  他失笑,把玩她的手指。“还是小孩子就学会叹气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想想她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小孩子了。”
  叶慎晖哑然。
  “暑假想好到哪里玩没有?”
  “回去看爷爷奶奶。”
  “就没有想过去旅游?”
  她思量一下,才道:“唔,有些想去欧洲。宋书愚说每个女孩子都应该去一次欧洲,感受一下那里的历史和氛围。然后每个毛孔都会散发不一样的风情。”
  风情。叶慎晖被这个字眼逗得一乐,无法把这个词与丫头联想在一起。
  “你笑什么?”轻眉很不满。“宋书愚还说一定要去那些小镇子游览,每条街道都是文化的缩影,连块砖都有自己的味道。”
  “中国没有文化吗?还是五千年的。国外怎么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要大唱反调。
  “那不一样。宋书愚说,中国的文化几次半路被扼杀,所以我们承接的都是断续的。”
  宋书愚,宋书愚,半个洋鬼子懂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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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去叔叔就帮你办签证,可以让陈然姐姐陪你。她英文法文都还不错,报个旅游团然后离团自助游,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喜欢的地方可以多待几天。再回来时中国就多了两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他调笑地说。
  “你……”她回头白他一眼。过一会,声音低低的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别人不要。”
  “那就只能再等几年了。”他揉揉她脑袋。
  “等几年也不怕,只要有那天。”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低沉得他没有听到。
  拖着她的手走进家门,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把金色小手袋往地上一扔,腿脚伸直就在门厅里的丝绒高背椅上坐下再不肯动。习惯穿布鞋球鞋的她今晚穿着高跟鞋几乎是站了一夜,小腿肚都好象快抽筋了。
  “起来洗个澡去睡。”他捏下她的脸。
  她象小猫一样哼哼两声,仍然不动,眼皮耷拉着,想是困到极点。
  叶慎晖无奈,半蹲下身子帮她解开白色小羊皮高跟鞋的搭扣。手掌托住她纤巧的脚踝时,她清醒了些,眼睛睁开一看,脚往回缩。
  “别动。”他的话音不容拒绝的干脆,霸道地把脚往怀中轻拉,右手抚上她细白的脚掌。
  动作轻柔,力道恰倒好处。轻眉舒服得几乎要叹息出声。
  “这样的场合下次不要去了,既无聊又浪费时间。”
  “答应了何心眉的。”说话间还是有声浅吟逸出。
  何心眉的名字从初一就开始听见,她是丫头生命里第一个好友和闺蜜,认识她之后,丫头开朗不少,因为这一点,对那个女孩子叶慎晖感激非常。“想要林静如的签名照可以直接和叔叔说,叔叔帮你讨个几十张,回学校当名片按人头发。”
  轻眉想象那情景,呵呵笑起来。
  他把拖鞋套在她脚上,扶她起来。“明天还有补习课,别拖拉了,恩?”
  她懒懒地点头,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走进自己房间。
  轻眉睡得很沉。她的睡姿一贯乖巧如她的品性。自然卷的蓬松长发铺散在白色的枕套床单上,密密的厚厚的一层。他的手指于发间穿过,动作轻柔怕吵醒她。手指间的触感很软很细密,他的心仿佛被这种感觉软化,化成一汪水去。
  究竟什么时候长大的?楼下大理石台阶上婷婷玉立的她,酒会上水晶灯下笑靥嫣然的她,他心神一晃,她就这样闯了进来。岁月流逝前那个害羞沉静依赖他如牛皮糖般的丫头就这样随岁月一起消失了吗?
  心中一片怅惘。
  宋书愚。
  那个家伙头上顶个才子的大名,不知道的人往往被他的长相学历和谈吐迷惑,实际上最是泼赖不过。今晚他与之说笑时依旧是以往的不羁放浪,可是叶慎晖分明在他凝视轻眉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兴味。身为男人,他清楚知道那意味的是什么。
  小家伙,你就这样长大了?叶慎晖目眩地看着眼前,她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指腹下颈间的动脉温热有力。就象后园里的那株丁香?在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间,悄悄拔高,绽开了第一朵花蕊?
  陈然自己进的家门,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晚宴后她暗自希翼叶慎晖能陪她回来俩人一起庆祝。当其时,林静如守望着叶慎晖的目光炯炯,其中的意味她不是不明白的。不过认识叶慎晖多年,他的生活态度自省到洁癖的程度,周围万花团簇,他却从未有一叶沾身。
  离开晚宴时,看见林静如克制不住的失望与纠结,她不能不承认心中的得意。
  做好临睡前的皮肤保养,门铃狂响起来。
  打开门,那个男人一把拥她进怀,熟悉的气味和抚触。他狂乱地吸吮啮咬着她的肩肉,在痛感兴起的那一刻,情欲也随之而至。他低吼着扒光她的睡衣把她抛进沙发,没有任何前戏地进入她的身体。
  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慎晖。她呻吟着望向他的眼眸,他眼里笼罩着汹涌的欲望,除了欲望还是欲望。没有她的存在。心底泛起一丝自怜自伤,但是身体却与意志背道而驰,没多久便被他疯狂的进出带领着,攀上了山顶。
  “陈然,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值得一个好的婚姻一个待你若珍宝的男人。”
  你说的对,可是那个人不是你的话又与我何干?
  背脊上他温热的手掌滑过,又是一阵酥麻。“没有什么不公平与不甘心,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负责。”
  相处日久,务须太多话语彼此间已经明了。
  他没有继续再说什么,眼中幽深晦暗,她几乎要沉溺进去。
  轻眉偏科得很厉害,物理几何对她来说犹如天书一般。叶慎晖无奈,只能帮她请家教补习,这样她才堪堪过了分数线,勉强升上高一。她发誓要加油赶上来。
  理想是远大地现实是残酷地。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作业,渐趋石化。
  宋书愚说得好。数学依靠发散思维,从一道公式延伸出去发展到几个层面,思想单一如叶轻眉者是永远搞不懂地。
  何心眉看不过去,“我的做好了,你拿去抄抄交上去应付一下。”
  “不要。”轻眉拒绝。
  虽然是高一,她们已经感觉到了潜在的压力,马上人生就要面对第一个分水岭。叶家虽然不指望轻眉读书工作后养家糊口,但是也不能太过丢脸。
  继续石化数分钟,实在实在太想放弃了。她心中哀鸣不已,直想把书包里的小说拿出来调剂下。“有些人天生是读书的,我就是站在对面的那一种。”
  “知耻近乎勇。”何心眉坏笑。“哎呦,疼。别打了。”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这几天小心点,有些传闻不好听。”
  “怎么了?”她小心做人,低调做事,貌似没有招惹谁啊。
  何心眉还没来得及说,班主任蒋老师已经走进来,目光扫过,轻眉莫名地一阵心慌。蒋老师放下手中课本,清咳一声开始上课。
  蒋学忠的电话打进安诚联合的董办时,谢玉洁为难地看了一眼董办小会议室紧闭的大门。
  这一刻,安诚所有的头面人物只要人在济城市内的都聚集在里面。正常情况下,在他们从那扇紧闭的楠木大门出来之前,外界是不得干扰的。可是电话里的是实验的老师,事关叶家小公主,不能处理得太过轻率。
  谢玉洁深吸口气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叶先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冷然威慑的眼神好似在警告她:重要性最好能值得打断会议。
  谢玉洁高跟鞋扭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走过去在大老板耳侧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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