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感觉厂长照片这两张照片肌肉看着格外不顺眼

几个月前我有敖厂长的一张照片,现在没了,是敖厂长的半果照拿着手机的,有肌肉的,谁有给我发下_敖厂长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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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我有敖厂长的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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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是厂长
看着有点不像
是这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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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至快速回贴阅读姨父全文阅读 作者:张一弓 《阅读姨父》由www.niubb.net搜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阅读姨父全文阅读页面。阅读姨父:一位老八路军战士的传奇人生 作者:张一弓引子:姨父是一个谜语(1)&p align=center&&img src=&http://pic.92to.com//.jpg& border=1&&p align=center&毛主席《水调歌头》手迹。我的六姨父朱汉雄同志是一个谜语。他在历史的云烟里匆匆行走,把一个个叮当作响的悬念丢在路上。姨父把六姨娶走的时候,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被日本鬼子夺去了一只左手和半截胳膊的“老八路”。当他骑着一匹枣红骡子,晃荡着一只空了半截的袖筒,以中原军区警卫团团长兼政治委员的身份进驻古城开封的时候,善于捕捉目标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就瞄准了我的六姨。十八岁的六姨如花似玉。她从开封女中高三班投笔从戎,刚穿上军装就受到了众多的单身军官的包围。据说,二十八岁的姨父释放了压抑太久的青春能量,而且表现了善打攻坚战的骁勇,谁也说不明白他采取何种战术突入重围,速战速决地完成了对六姨的征服。他们燕尔新婚时已经南下到了长沙。时值新中国刚刚建立,以党外民主人士身份担任了河南省图书馆馆长的姥爷,戴上老花眼镜看了六女婿的来信,抚须而笑说:“文情并茂,笔飞墨舞啊,这个朱汉雄,哪里像一个‘土八路’!”新中国建立以后,姨父和六姨在武汉工作了十五年。听说姨父的工作很特别,在他长期担任武汉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同时,还兼任着湖北省、武汉市两边的警卫处处长和省、市两边的外事办公室、接待处、交际处的领导职务,专事毛主席与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党政军高级干部、外国首脑及外籍友好人士莅临武汉、湖北期间的安全保卫和生活接待工作。有人说,如果朱汉雄悄然出现在某个会场的某个角落里,空袖筒一晃荡,就有人嘁嘁喳喳说,快坐好,毛主席来了!1964年底,姨父奉调到了广州。一年以后爆发的“文化大革命”中,姨父突然以“现行反革命罪”被捕入狱。据说,他牵连到一个把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的惊天大案里,天哪!好像是在毛主席身边安装了什么“窃听器”。1971年,林彪从天上栽下来以后,姨父又出人意外地出狱了。专案组没有向他宣布任何结论,没有给他一个像样的“说法”和一个像样的微笑,又把他分配到十分陌生的广州远洋运输公司担任副职。这里远离政治中心,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对自己的过去也守口如瓶。从此,过去那个朱汉雄已经找不到了,如同被飓风抛到海边的一粒沙,在潮起潮落中忍受着海洋的戏弄。如果不是有人在毛泽东身披浴衣、屹立船头的大照片上,看到一个十分年轻的朱汉雄守卫在毛泽东的身边,谁也不会知晓他曾为毛主席建立并指挥过一支常备不懈的“水上卫队”,并在毛主席“极目楚天舒”的当儿,临危不乱地排除了一次惊心动魄的险情。如果邓小平第二次复出、第三次被打倒以前没有在珠江码头上碰到他,谁也不会知晓他在解放战争中曾担任刘邓警卫团政治委员,在野战军首脑机关的安全保卫工作中发挥过独特作用。如果不是有人从周恩来总理在眼下修建三峡大坝的三斗坪视察坝址的照片上看到了他,如果他随远洋航船到达日本港口的时候,日本著名对华友好人士西园寺公一没有送给他一根精致的鱼竿,谁也不会知晓他曾专事党和国家领导人与外籍贵宾的接待和安全保卫工作。那个“空着半截袖筒的中国瘦高个儿”,曾以他不动声色的精明干练,给越南的胡志明主席和英国的蒙哥马利元帅留下了深刻印象。姨父的人生经历波谲云诡、骤阴骤晴。姨父离休二十多年了,对于他所经历的一切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曾经辉煌过、曾经荒谬过、曾经快意过、曾经委屈过的一切,都已伴着历史的云烟远去。姨父新结识的“渔友”和“棋友”都不知晓、也无须知晓他的历史,只知道他是一个性情豪爽、争强好胜的“老小孩”。他的一个比较令人刮目相看的最新成果,是娴熟地使用“拖住不放”的游击战术,钓起了一条一米多长、十三斤半重的青鳞鲩鱼;而他的一个令人不能容忍的缺点是,下象棋时可以让他的“别腿马”跳跃自如,老将被吃掉以后,小卒子一如既往地奋勇向前,直杀得片甲不留。2002年、2003年秋天,我两次去广州看望姨父和六姨,请姨父讲一讲过去的事情。姨父答应了我。我之所以有此幸运,大概是沾了作家叶楠的光。前几年,叶楠要了解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期间一个违反群众纪律的战斗英雄被断然处决的情况。姨父是那次处决令的执刑人。他破例接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叶楠,便感到不应当冷落了我这个外甥。姨父在正式“开讲”之前大发感慨说,他的生命是由一系列的偶然构成的。十岁那年,他害过一场伤寒病,棺材都做好了,由于他发现棺材过于狭小而不愿入住,才得以使生命延续下来,乃至于延续到八十岁以后还能嗓音洪亮地用四川方言跟外甥笑谈人生。那场伤寒病之所以找上了他,只是因为他小时候贪玩,在炎炎烈日下跑出了一身臭汗,又跳到家门前的大水坑里扎猛子,不小心喝了污水,而水里暗藏着伤寒杆菌如今日之SARS病毒。他从水坑里爬出来的当天晚上,就突发高烧、骨节酸疼、肚子发胀、脑袋发蒙,接下来,身上出现了美丽而怪异的玫瑰色斑疹,脸上露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冷漠表情。这一切症状——包括这骇人的表情都是病入膏肓的征兆。姨父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中医,但在姨父生病以前好多年已先后故去,只剩下设在开江县永兴场街上的一个小小的药房。每逢赶集的日子,从周围村庄前来赶集的乡村郎中都要到药房里小坐,抽几袋水烟,说几句闲话,对已故药房主人的医术和医德表示由衷的感念。姨父生病时,他们就成了前来会诊的专家小组,“望、闻、问、切”过后,各种药方开了一大摞,吃了总不见好。姨父只剩下皮包骨时,乡村郎中都一脸惶恐地望着姨父的母亲,说,给他做点好吃的吧,他要走了。引子:姨父是一个谜语(2)姨父不记得他们叫他往哪里走,只记得母亲喂他吃下去的东西都被他上吐下泻了。他软软地躺在床上,用脖子上的两根筋撑起一个大脑壳翻眼望着木匠。木匠正把几块木板合起来,乒乒乓乓地钉起了一个木匣子。他懵懵懂懂地觉得,那似乎是要他住进去的地方。他对那个精致的小木屋颇有几分喜爱,比起他当时居住其中的破屋和破屋中的所有家具,它都表现出无可比拟的高雅,光洁的木板不曾受到柴烟的熏烤,且向他轻吐着属于杨树或是桐树的幽香。当母亲就要让他住进去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这个小木屋过于狭小,一旦住进去就必须直挺挺地躺着,是不可以伸胳膊动腿的。他必须叫母亲再找个高明一点的木匠,给他做个稍微大一点的木屋,但他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尽力气骨碌了一下眼珠。多亏这至关重要的一骨碌,母亲的眼睛也跟着扑闪了一下,急忙向姨父的哥哥叮嘱了什么,哥哥就急匆匆出门去了。跟哥哥一起回来的是考儿嗲嗲。考儿嗲嗲不会做棺材,他是祖父的堂弟,也是祖父行医时带出来的徒弟,是来给侄孙儿看病的。原来之所以没有请他来看病,是因为母亲讨厌他是“大烟鬼”,生怕请他看病会触了霉气。当别的乡村郎中已无计可施而儿子还可以骨碌眼珠的时候,母亲就只好把考儿嗲嗲请来碰碰运气了。姨父记得,考儿嗲嗲有一根很特别的旱烟袋,黄铜烟袋锅金光灿灿,斑竹烟袋管有一米多长。他是把烟袋管当成拐棍儿拄着,优哉游哉地走进门来的。他进门以后依旧不慌不忙,抽足了大烟才开始看病;看了病,不开药方,也不说话,先看别的医生开的方子;看完了一大摞方子,天已经很晚了,他又沉思默想着抽了一阵子大烟,才打起精神向姨父的母亲发话:“我给你开个方子,要是治好了,你不要感谢我;要是治不好,你也不要埋怨我。”随即开了药方,配好了药材,让姨父的哥哥熬药;又拿出一小块犀牛角,叮嘱说,药熬好以后,找个粗瓷碗,把碗底翻过来,在碗底上倒半调羹水,把犀牛角在碗底粗瓷上研磨三圈儿,把犀牛角水倒到药里,和药一块儿喝下去。如果喝药后睡着了,明天再去找我。他叮嘱过后,点亮一盏一伸一缩的折子灯笼,又拄着长长的烟袋管急急走了。姨父说,医生看病下药以后,最忌讳自己还没从病人家里出来,病人就一命呜呼了。考儿嗲嗲这个药下得很毒,要是药不对路,一吃就死,所以他说了就走。姨父的哥哥只比姨父大三岁,那年不过十三岁,不懂药性,只想下药多了好治病,就把犀牛角在碗底上研磨了七八圈儿,犀牛角粉多磨了一倍。姨父喝下去,竟十分安稳地睡着了。考儿嗲嗲走了不久,姨父的哥哥就跟在后边紧追。考儿嗲嗲家住九间房,离永兴场十八华里。他前脚进门,把灯笼吹熄,姨父的哥哥就后脚赶到了。考儿嗲嗲又马上折回永兴场,看到侄孙儿确实睡得香甜,忙问犀牛角磨了多少圈,姨父的哥哥说磨了七八圈,吓得他大叫一声,啊呀,好险!幸亏药对路,要是药不对路,他马上就完了。考儿嗲嗲怕药毒,没敢放开胆子下药,倒是叫不懂药理的傻大胆儿哥哥给补足了。姨父说,他正是由于一个个偶然的侥幸才没有钻进狭小的棺材。治好了伤寒以后,好像一下子把身上的“毒气”耗尽了,再没有生过大病,这才使他此后有了投奔延安、搏杀疆场、进军古城、保卫领袖、接待国宾,乃至于娶走了我的六姨、成了我的姨父的可能。伤寒病也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遗憾,就是姨父违背了考儿嗲嗲的医嘱,没躺够七天就贪玩下床,因此落下了脚筋会“嘎巴嘎巴”发响的后遗症。姨父扭动脚脖,为我演示了这种类似弹响指或是捏指节的声音,接着又想起了那口白木棺材,好像仍在为它的狭小而不满,他伸胳膊比量了一下说,很小很小的棺材匣子,才一米多长,你说,我怎能心甘情愿地钻进去呢?我说,是的,姨父说什么也不要钻进去,我还等着姨父讲故事呢!姨父表示谦虚说,可我不是将军,不是高官,不是英雄,不是模范,不需要树碑立传。我只是我们那个时代一个平凡的老兵,有幸活到八十岁开外了,是一个幸存者。我可以给你讲一些我所接触到的领袖人物的故事,还有一些与领袖人物有关的普通人的故事。总之,是常常被历史所忽略了的故事,当然,也要适当地讲一讲我和你六姨谈情说爱的故事。我发现,六姨向姨父递过去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姨父却视而不见地噙上了烟卷儿,用残臂定定地压住一盒火柴,右手在火柴盒上“嚓啦”了一下,口中徐徐冒出了一缕蓝烟,又说,为人哪,就是处人处事处朋友哇。你这个外甥也是朋友。朋友之交,不亦乐乎!好了,咱们摆龙门阵。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1.长江里的“八卦阵”&p align=center&&img src=&http://pic.92to.com//.jpg& border=1&&p align=center&毛泽东(右三)与朱汉雄(左三)及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合影,1958年于武昌东湖客舍。(侯波摄)姨父开始给家人讲课。他说,1956年春天,中共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的秘书给他打招呼说:“在广州、南宁会议上,毛主席曾两次向王任重提出,要到武汉游长江。任重同志要我通知你,你要有所准备。”姨父感到毛主席游长江事关重大,立即向市公安局、省公安厅作了汇报。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不行,怎能让毛主席他老人家“扑通”一声跳进长江,风里浪里游水呢!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听说过,出了意外怎么办?第二反应是,毛主席讲了的事情是不可改变的,如果他老人家坚持要游,怎么办?当即作出了两项决定:第一,要赶快写报告,说明长江不能游;第二,还必须抓紧作好毛主席游长江的准备工作。以上两项任务都落在姨父的肩上。姨父立即带人考察长江,接着就写了报告,说明长江水深流急,沿岸浅水处不仅布满瓦砾、石块、破碗碴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铁桩、铁支架、铁丝网等等战争年代遗留下来的江防工事的残迹,布满了不安全因素,因此,长江是游不得的。这个报告经省、市公安系统和省委、市委领导审阅后,报送到了公安部。公安部长罗瑞卿大将看了报告,也认为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情,立即向党中央的二把手刘少奇作了汇报。刘少奇说,主席下长江游水,要经过中央常委讨论。接着就听说,毛主席为此发了脾气,坚持要游。中央常委会没能将这一问题列入议程。湖北省和武汉市领导人闻讯,也就不敢再坚持不同意见了。姨父只剩下一件事情,就是全力作好毛主席游长江的一切准备,比如,毛主席住在哪里、走哪条路线、乘哪条船、在哪里下水,还有毛主席在陆地、水上的安全保卫和生活服务工作等等,都要作好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姨父的当务之急是,要在公安系统内部挑选若干名精通水性的“浪里白条”,建立一支绝对信得过的水上保卫队伍,但又不可以泄露毛主席就要游长江的机密。他便以武汉市公安局举办游泳比赛的名义,动员全局范围的游泳能手报名参赛,在上万名公安干警中进行选拔。初赛时报名三千人,经过多次淘汰赛,只剩下数十人,又在其中挑选出生在水乡的、会划小划子的,在江河、湖区打过鱼的,最后只剩下二十几个人,加上从体委挑选的一名游泳教练员、一名游泳运动员、一名救生员,全部调到警卫处进行集中训练。“水上卫队”的训练方案经过省、市公安系统和省委、市委主要领导的批准后,警卫处就从武汉市水上公安分局调来了一艘小汽艇,又找到四个小划子。每天早上,小汽艇都要拖着四个小划子逆江水而上,到达汉阳的鹦鹉洲,洲上边有个地方叫沌口,在这里下水练兵。之所以要有小划子参加,是因为小划子行动灵活,可以近身,机器船是不能贴近身体的。姨父已经在纸上画好了一个外方内圆的图形,把四个小划子安排在一个长方形的四个角上。长方形的中心是空的,假定为毛主席和他身边工作人员的游泳位置。水上卫士们在小划子圈起的方阵里摆成环状队形,围绕着中心位置不停地划水游动,要在游动中保持队形的稳定。一开始演练,大家都感到奇怪,七嘴八舌地问,练这个“八卦阵”有什么用,要参加什么比赛、打破什么纪录、争夺什么冠军呀?姨父绷着脸说,不要问,我叫你怎么练,你就怎么练。春寒料峭。一大早天气很冷、江水很凉。大家都要穿着大衣上船,还要提着篮子,带上馒头、包子、咸鸭蛋和御寒的烧酒。开始演练时,一跳进江水,人就被江水冲散了,保持不住队形。姨父只有一只手,不能下水指挥,那时没有电喇叭,他只能守在小汽艇上扯着嗓子喊叫,要形成圈子,要稳定位置!一遍遍地喊下去,竟然渐渐游出了队形。每游完一次,还要用小汽艇把小划子从下游拖上去,再练第二遍。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终于在江水中形成了稳定的队形。省、市公安领导看了都很满意,又特意请来深谙水性的武汉市委第二书记李尔重观看演习。他看到四个小划子如同钉子一般钉在江面的四个角上,标志出一个无形的方阵,无论方阵在江水中怎样移动,四个小划子在四个角上的位置纹丝不动;方阵内是一个旋转不已却又不散不乱的的人圈,不由得连连称奇。姨父不敢松劲。他说这是天大的事情、天大的责任啊!如果毛主席游了长江,还要游汉水怎么办?汉水与长江的汇合处叫龙王庙,那里的水流更加湍急。他又带着“八卦阵”进了汉水。游出龙王庙以后,河道上大小船只很多、情况复杂,又增加了出现复杂情况的应急措施。这时候,毛主席派一个姓韩的警卫队长来察看江水。韩队长沿着江岸看了水情,姨父又向他演示了“八卦阵”。韩队长却始终表现出心情沉重的样子一言不发。他回去向毛主席汇报说:“浪太大,不好游。”毛主席问:“你下水试过没有?”他说:“没有。”毛主席就把他从身边调走了,又派卫士长孙勇来武汉察看江水。孙勇不敢怠慢,一来到武汉就下水,还讲了韩队长没有下水试游被毛主席从身边调走的事情。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市委第二书记李尔重不敢怠慢,都急忙跟着孙勇下水试游。孙勇回去是怎样向毛主席汇报的,大家无从知晓,但此后就有了未被披露过的毛主席第一次畅游长江的壮举。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2.绞尽脑汁的三套方案(1);;;; &img src=&http://pic.92to.com//.jpg& border=1&&p align=center&1949年,中原军区警卫团进驻古城开封后,朱汉雄(左)与警卫员王乃仕(右)合影留念。我催促说,该讲毛主席游长江了。姨父说,不要急,我们还要解决主席到武汉住在哪里、乘哪条船、在哪个码头下水以及用什么样的舷梯的问题,这都是在形成“八卦阵”的同时必须解决的。他们为毛主席准备了两个住的地方:一个地方在汉口,住惠济路十六号。这是外国人和官僚资本家留下的老房子。武汉刚解放时,是林彪、邓子恢、李雪峰等中南局老首长住过的地方,过去没有院子,现在抓紧修了院墙,把三栋房子围成一个小院,简称“十六号”。后来又拆了几栋房子重建,保留了原有的一部分房子,改名为惠济饭店,现在叫迎宾馆,是湖北省和武汉市接待高级宾客的地方。另一个地方是武昌东湖客舍,即现在的南山宾馆。这里修建了两栋房子,是上海同济大学教授、建筑系主任冯绩宗先生精心设计的,融合了欧洲古典建筑和中国民族建筑的特色。东湖客舍又分甲、乙两所,还有车库、厨房和服务人员居住的附属建筑。可供毛主席选择的两个住地确定下来以后,还要准备好与住地相配套的下水码头。汉口有一个军用码头,在江汉关的外边,叫江汉关码头。如果毛主席下榻于汉口“十六号”,就把江汉关码头作为游水的靠船点。如果毛主席下榻于武昌东湖客舍,则把武昌造船厂码头作为游水的靠船点。毛主席乘坐什么样的轮船到江中下水呢?那时候没有豪华轮船,挑来拣去,只有武汉轮渡公司的“轮渡二号”客轮比较好一些,但它是每天在汉口、武昌之间摆渡乘客的“班船”。毛主席游长江时,必须把它从航班上撤下来,执行“专船”任务。我又说,主席可以下水游泳了。姨父说,还不行,还要设计加工下水的梯子,那是毛主席从“轮渡二号”下到小木船上、再从小木船上下水的梯子。不能叫老人家从大船上直接跳下水呀,要从大船下到小船上,再从小船上下水。游了水,还要从小船回到大船上。主席怎样上、下呀?这就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梯子。为了弄好这个梯子,真是挖空了心思。开始,我们把自来水管焊接成梯子,把它挂在“轮渡二号”上。船体上宽下窄,下边是收进去的,梯子挂在上面是空悬着的。怎么把梯子牢固地支撑到船体上去就成了我们技术攻关的专项课题。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梯子。我们做了一个又一个,把大船开到江里作试验,岸上的人、船上的人都在看“稀罕”,谁也不知道我们鼓捣这样一个梯子是干什么用的。一截一截的铁管,东焊一下,西焊一下,总算解决了梯子的支撑问题。但是,这个家伙很长、很笨重,两个人也抬不动它,挂上去、收起来很费力气。甲板上空间有限,收起来以后,也没有放它的地方,又失败了。最后,有人发现飞机上用的梯子很轻。于是找空军,在军用飞机修理厂找到了铝合金管,又请飞机修理厂的技师帮助加工,把梯子做成可以伸缩、折叠的。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工业产品,没有标准设计,但梯子终于做成功了,一个人扛起来,放在吉普车上就拉走了。我又说,该讲毛主席下水游泳了吧?姨父说,是的,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还有什么问题被我遗漏了。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也想不起遗漏了什么。我不停地吞云吐雾,用烟头在烟灰缸里堆积出一个个小山,真的是苦思冥想啊!我想来想去想到了毛主席的性格特点,他老人家是不大听别人招呼的,也是不大按照常规办事的,一般说来,他不情愿被动地进入别人为他安排的程序,而要主动地支配程序。你不能指挥他,他要指挥你。那么,除我们已经想到的两个方案以外,他老人家还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呢?我又从主席住的地方想起,汉口、武昌都准备了住的地方,他老人家任选一个就是了,武汉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地方了。主席无论坐飞机还是坐火车来,从机场或是从火车站到汉口或是到武昌,任走哪一条路线以及路线上的安全保卫等等,都作了两套准备。比如说,从机场到汉口可以坐汽车直达住地,从机场到武昌还要先到码头上坐船过江,然后才能到达住地。总之,两条路线都已经作出了周密安排。但是,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忽地想起,如果主席一下飞机,不到住地,就说要马上游长江,这两套方案中的码头、路线和安全保卫,不就一下子全乱套了吗!不是我朱汉雄心慌意乱哪,是我们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想啊!于是,姨父又开始设想第三方案,要作好毛主席一下飞机或是一下火车就要游长江的准备。无论从机场或是从车站出来,都要更换路线,直接到江汉关的军用码头。不仅路线要增加一条,随之而来的码头、乘船以及船上的服务工作都要提前做好第三套准备,还要增加船上的工作量,解决在船上吃饭、饮水的问题,还有躺椅。是的,老人家游水以后、去住地下榻以前,是要在船上休息一下的。第三方案得到了时任武汉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谢滋群的批准。姨父又按照第三方案的要求,立即通知公安局、治安处、交通大队,落实新增加的路线保卫和环境保卫任务;通知接待处,要组织好厨师、服务员,准备好炊具、餐具、食品,待命登船服务;通知后来曾担任驻苏大使馆武官、时任武汉军区后勤部部长的潘振武,立即做好使用江汉关军用码头的准备;通知武汉市轮渡公司,“轮渡二号”立即从客轮班次上撤下来待命,准备执行“专船”任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2.绞尽脑汁的三套方案(2)刚刚按照新增加的第三方案作好了应急准备,姨父喘息未定,毛主席就到武汉来了。书包网 www.bookbao.com3.万里长江横渡(1)那是1956年6月的一天,毛主席的卫士长李银桥、湖南省公安厅警卫处柳处长先后打来电话说,毛主席即日由长沙乘专机飞往武汉。姨父随王任重、谢滋群准时赶往机场迎接。毛主席一下舷梯,王任重就迎上去问:“主席,是先到住地休息,还是先游水?”毛主席兴致勃勃地一挥手说:“游水去!”姨父怦然心跳,哎呀,好险,多亏临时补加了第三方案!从王家墩机场直接到江汉关码头的路线已经排查过了,沿路有哪些制高点、有什么不安全因素,都已严加控制。相关社区的警卫任务也由分局、派出所作好了准备。姨父在机场下达了只有一句话的命令:“到军用码头。”警卫和接待系统都紧张有序地行动起来。这是姨父在全国解放后第二次见到毛主席。三年前,毛主席来武汉、去九江、转赴南京的时候,姨父曾参与迎送毛主席的安全保卫工作。那时正值1953年春节,毛主席刚到武汉,就从湖北省委后门走出来,想到黄鹤楼上看一看,刚刚上了蛇山,就被一个小孩子认出来了,小孩子又惊又喜地大声喊叫:“毛主席,他是毛主席,毛主席来了!”游春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向毛主席涌来,马路上卖甘蔗的、卖花生的、卖油条的,所有的摊摊担担都不要了,一窝蜂地往蛇山顶上跑。人越围越多,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被人山人海包围着,频频向大家招手致意。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当时的湖北省委第一书记李先念、中南局第三书记李雪峰、公安部副部长兼中南公安部部长杨奇清,被挤得七零八落,各自陷在人群里动弹不得。毛主席也陷在失去控制的人群里,无奈地微笑着喊叫求援:“先念啊,先念啊!”李先念却被人潮挤到一边去了。毛主席的贴身卫士奋力挽起胳膊,在人群中圈起毛主席,挤挤扛扛、磕磕绊绊地到了黄鹤楼,下了山坡,到汉阳门码头上了船,才算突出了重围。事后,蛇山上捡了几箩筐的鞋子。毛主席的秘书罗光禄头天买的新皮鞋也被挤丢了一只。毛主席在蛇山和黄鹤楼上受到群众狂热围困的事件,在公安机关内部被称为“黄鹤楼事件”。姨父和经历了这一场面的人,感觉到了群众对领袖的热爱和崇拜一旦失去了控制,就会给保卫工作带来极大的麻烦;但还来不及思考,如果对领袖的崇拜加以鼓吹而进入宗教的狂热,还会在保卫工作的范围以外带来怎样的灾难。为避免“黄鹤楼事件”的再次发生,毛主席这次来长江游泳是严加保密的。姨父记得,那一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毛主席从机场乘汽车到了江汉关码头。“轮渡二号”已经停靠在码头上待命。毛主席上船后,“轮渡二号”即静静地驶离码头,从蛇山、黄鹤楼下边的江面上悄然掠过。那时,长江大桥还正在施工,两三个桥墩已冒出水面。“轮渡二号”避开了大桥工地,稳稳地停泊在远离桥墩的下游江面上,请毛主席在这里下水。姨父始终守候在“轮渡二号”上,目不转睛地追随着毛主席的身影,时刻准备对任何一个微小的不安全因素作出反应。他看到毛主席由身边卫士保护着,两度通过他和他的同事们精心研制的梯子,从“轮渡二号”下到一只小木船上。木船上也挂着特制的梯子。毛主席双手抓着梯子,面对木船,背对江水,一级一级地下了梯子,身体触到了水面,又抓着梯子蹲下去,把身子埋到江水里湿了湿水,才松手跃入江中。在梯子的实用性和安全性得到考验以后,姨父的第二个喜悦也是他组建的整个“水上卫队”的喜悦,大家终于知道了“八卦阵”的用场,知道了他们好不容易演练出来的“旋转人圈”的中心,是毛主席和他身边工作人员游泳的地方。那天跟随毛主席游泳的,有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武汉市委第二书记李尔重,有随同毛主席来武汉的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大将、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中央警卫局局长汪东兴、中央机要室主任叶子龙、卫士长李银桥,还有毛主席的保健医生###、护士长吴旭君和身边卫士。我不能不对姨父的记忆力表示敬佩。事情过去了近半个世纪以后,在他的记忆里,毛主席首次下长江游水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姨父看见,毛主席从江中斜插过去,一边向对岸游水,一边顺乎自然地随江水向下游漂流。老人家高兴了,什么姿势都有,一会儿闷下去,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仰泳,一会儿侧游,有时就躺在江水上任其漂流,游得好开心哪!姨父始终守护在“轮渡二号”上,保持一定距离追随着毛主席。眼看老人家游过了江汉关,又过了滨江公园,一直向下,游到一个名叫甚家矶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河口子,江边有一个正在兴建的肉类加工厂。河口上边,地名叫淡水池,这里有一个油库,有几个大大的、圆圆的、装石油的白家伙竖在江边。毛主席游到这里,已经游了一个多小时,大约有四十里。大家请主席上船休息。老人家正游在兴头上,还要继续游下去。下边河道里有一道沙洲,是姨父和他的同事们事先勘察过的,河道被沙洲分成了两股狭窄的巷道,巷道里水流很急。大家又力请毛主席上船,毛主席才不那么情愿地上了小船,再度由卫士搀扶着,攀缘梯子,回到“轮渡二号”上休息。这时发生了一个疏忽:“水上卫队”只顾得保卫毛主席的安全,###、汪东兴和保健医生###游着游着,却从“旋转人圈”里溜出去,不见了踪影。糟糕,他们游到哪里去了?原来被江水冲到北岸去了。姨父急忙派小船撵上他们,接回到“轮渡二号”。3.万里长江横渡(2)&p align=center&&img src=&http://pic.92to.com//.jpg& border=1&&p align=center&1958年,毛泽东(右)与朱汉雄(左二)摄于武昌东湖客舍。(侯波摄)毛主席上船以后,冲了冲身子,披上了浴衣。接下来,特意带到船上来的一把躺椅就派上了用场。毛主席坐上躺椅,卫士给他点了烟卷儿,他就在躺椅上躺下来,微笑着,露出好高兴的样子,徐徐地吐着烟缕。姨父说,他老人家还有一个习惯,从水里上来后要喝一点点茅台酒。卫士向我们要茅台酒,我们就马上把茅台酒递过去;要毛巾,我们就赶紧递毛巾。我对我们的服务人员说,我们是打下手的,不能往卫士前边挤,这是规矩。卫士要什么,我们给什么就是了,不能乱插手。毛主席游水后稍事休息,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早该吃午饭了。而“轮渡二号”是汉口、武昌之间的轮渡船,平时从江北岸摆渡到江南岸只用十五分钟,船上用不着烧水做饭,因而没有烧水的锅炉和做饭的厨房。姨父却出人意外地向毛主席的随员报告,请主席在船上用餐。他事先把厨师、服务员和一个用汽油桶改造的煤炉都带到船上来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带来了特意从樊口采购来的又大又肥的鳊鱼。姨父着重指出,正因为带上了可爱的樊口鳊鱼,接着才有了毛主席“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的千古佳句。至于樊口鳊鱼何以成了武昌鱼,姨父让我少安毋躁,他将在下一节为世人下一点考证的工夫。他当时的任务只是照料毛主席吃饭,主菜是清蒸鳊鱼。毛主席吃了这餐饭,“轮渡二号”就到了武昌造船厂码头。主席在那里下船,即乘汽车到武昌东湖客舍南山甲所下榻。以后好多年,在梅岭的新房子于1959年建成以前,毛主席每次来武汉,都是住在这个地方。毛主席正是在这里笔舞龙蛇,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诗篇。4.“又食武昌鱼”考1957年春——毛主席第一次畅游长江的次年,《诗刊》创刊号首次发表了毛主席的诗作,其中一首是:水调歌头游  泳一九五六年六月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世人看了这首诗,才知道毛主席在武汉游了长江。姨父考证说,毛主席诗中的“长沙水”是有具体含义的。毛主席的随员告诉我,毛主席来武汉那天,先在长沙看了清水塘,那是他青年时代跟他的夫人杨开慧进行革命活动的地方。清水塘有一眼很有名的水井,他看清水塘的时候,又特意喝了这眼井里的“长沙水”,然后从那里乘汽车直奔机场,登上伊柳14型飞机,飞抵汉口王家墩机场。姨父掐指计算,毛主席从长沙坐飞机到武汉,途中飞行了一个小时零一刻钟;从机场到江汉关码头上船,用了半个小时;下水游长江用了两个小时,从离开长沙清水塘,到中午用餐吃了清蒸鳊鱼,相隔五个多小时,所以说是“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那么,樊口鳊鱼何以成了“武昌鱼”呢?姨父说,这要感谢香港《大公报》的一位记者,是他替我们下了一番考证的工夫。不知道这位记者通过何种途径得知他是毛主席“万里长江横渡”的当事者,就带上毛主席的诗词找他“抢新闻”。当时,毛主席游长江属于内部机密,湖北省委和中央公安部都没有通知他接待这位记者,他就毫不客气地“无可奉告”了。记者却一头钻到湖北省博物馆里查资料,还作了实地考察,一个月以后又来找他,喜滋滋地宣布考察成果说,“又食武昌鱼”的“武昌鱼”应为樊口鳊鱼。樊口古为鄂城管辖之地,鄂城古称武昌,故而樊口之鳊鱼亦即武昌鱼也。姨父说,还真叫这位记者说对了。当时,他只知道樊口鳊鱼最好吃,因为樊口是江、河、湖交界的闸口,里湖外江,此鱼在闸口上进进出出,兼得江、河、湖水的滋养,练就一身肥而细腻的好肉,特别是鱼头靠肚皮之间、脊背上的那块肉格外鲜嫩好吃。所以要去买最好的樊口鳊鱼做给毛主席吃,不料想从此成就了“武昌鱼”的历史地位和赫赫大名。四十六年以后的2002年秋天,姨父正在看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三峡大坝导流明渠截流新闻,忽然想起了这位香港记者,他说,我很想念这位记者,却忘了他姓甚名谁、不知他身在何方。如能打听到他的下落,我一定要把毛主席第一次畅游长江的具体经过告诉他。比如,“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就是后来建成、眼下还在使用的长江大桥,当时刚刚冒出来两三个桥墩。毛主席正是在桥墩下游下水的。“高峡出平湖”就是现在的三峡库区,首期蓄水高度为一百三十五米,这不就是“高峡出平湖”了嘛!不过,旅游者不必担心,神女峰没事,库区淹不住她。所以老人家说“神女应无恙”啊!老人家游着水,还想着长江大桥、三峡大坝的建设,还想着不要淹了神女峰,这真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事情,所以要“当惊世界殊”了。姨父的考证并未到此结束,他又大发感慨地说,毛主席的诗句如今已得到历史的验证,樊口鳊鱼何以称为武昌鱼也已得到了有心人的考证,但是,是谁给毛主席做的武昌鱼?又是谁给毛主席把做好的武昌鱼端上餐桌的呢?这两个历史的空白只好由他来填补了。姨父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说,你记住,是厨师杨纯卿给毛主席做的“武昌鱼”,是清蒸。杨纯卿还带着一个打杂的下手,可惜我没能记住他的名字,这个小小的空白姑且存疑待考。杨纯卿的下手把鳊鱼开膛剖肚,拾掇得干干净净。杨纯卿再撒上一些姜丝,放上几颗豆豉,再放上一些不能为世人所知、具有极高的知识产权价值的上等作料,用只有他自己才晓得的适当火候蒸好以后,用椭圆形的盘子装上,把汤滗掉,再浇上一点点油,撒上一点点葱花。这时候,管理员金文俊、服务员吴素英已经把桌、椅、台布摆好、铺好了。给主席端盘子上菜的是吴素英,她做事手脚麻利,沉得住气,走路如一溜轻风。切记,摆台子、铺台布、端盘子是她和金文俊共同完成的历史使命。姨父夸说,金文俊和吴素英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大概就是在他们上“专船”为毛主席服务的时候,两个人眉来眼去地产生了感情,私订了终身,后来就喜结良缘,又被调到武汉附近的应山县工作去了。“文化大革命”后,金文俊当了副厂长。我和你六姨去武汉,又和他们见了面。他们两个已变成老头子、老太婆了。我说,眼下没有过去那样的光荣任务了,你就给我找个地方钓鱼,好吗?金文俊说,好,我包了。当然,这是后话,不在考证范围了。5.厨师杨纯卿事略姨父说,杨纯卿是值得立传的。他不止做了那一条载入史册、进入诗词经典的武昌鱼,每当毛主席跟其他中央首长来武昌东湖小住,或是来了军队、地方的高级干部,乃至于毛主席在武汉举办国宴或便宴,常常要由杨纯卿担任主办厨师。总之,厨房里的“红案”、“白案”,诸如杀鸡拔毛,剖膛破肚,全得听他的。杨纯卿是湖北汉阳人。俗话说,“湖北厨师出汉阳”,长江中游做饭的、开馆子的,大部分是汉阳人。但他不是大馆子里的学徒出身,没有拜过名师,不是科班里讨教来的本领。按湖北厨师的行话讲,他是“剽手”,“剽”而能称之为“手”,足见其“剽”不凡,乃至于没有门户之见、打破清规戒律地“剽”来了十八般手艺,且都是从食客口中“剽”出来的。抗战期间,杨纯卿逃难到云南、贵州,在路边小饭店里打杂,而后又自搭茅棚、另起炉灶。那时的云南、贵州是大后方,云集着从沦陷区各地逃到这里来的异乡人。他的小店接待过来自各个地方、各种身份、各种口味的客人,或富商巨贾,或贩夫走卒,或侠客名士,或将校军官,都曾为其座上客。他人缘好,悟性高,生xing爱做又爱吃,就在路边店里做遍、吃遍了世上各种美味,苦、辣、酸、甜各投所好,烹、炒、煎、煮兼收并蓄。但我忘了问姨父,他的“路边店”是否开在著名的国际公路且具有重大军事意义的滇缅公路上,从而把美国远征军司令史迪威将军及其麾下迎进小店而“剽”之,乃至于“剽”来了美国烧烤的绝活呢?待考。解放后,杨纯卿到湖北省公安厅机关大食堂当了炊事员,对于供给制的“大锅饭”,也能变出一些别有滋味的花样来。公安厅领导奇其才,要他到小食堂里做菜,果然出手不凡,竟成了厨师的中坚。姨父主管对外接待工作时,厅长就推荐他做了“火头军”。他的厨艺又大有长进,几年下来,便奠定了“领衔”厨师的地位,成了湖北省厨师界少数大师级人物之一。杨纯卿最拿手的绝活不止是清蒸武昌鱼,还有毛主席最爱吃的湖南“烧方”,亦即呈四方形的大块红烧肉,每一块重约一两,不可少于七八钱的重量。毛主席改善生活或是请客吃饭,第一个要点的菜就是“烧方”。杨纯卿摸清了毛主席的口味,一定要用猪脖子下边、前腿上边的前胛肉,带皮红烧。红烧肉就是红烧肉,除了配烧少量的板栗、萝卜或小芋头以外,不要添加任何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是红烧肉的周围要摆上虎皮蛋——过了滚油锅的鸡蛋、鸽蛋或鹌鹑蛋。毛主席宴请几位客人就配上几个虎皮蛋。杨纯卿得知他做的武昌鱼出现在毛主席诗词里以后,就珍藏着对毛主席的无限崇敬,不再轻易做武昌鱼。但凡有朋自远方来,才必做此鱼。姨父离开武汉多年,“文化大革命”后,又作为广州远洋运输公司的党委书记带着香港远洋公司的几位老板参观三峡,然后去了武汉。此时,武昌东湖宾馆已揭去神秘面纱,对外营业了。他们就住到东湖宾馆,特意吃了杨纯卿主厨的武昌鱼。姨父跑到后厨房,恭而敬之地请他出来跟大家见面,向大家介绍说,是这位杨纯卿师傅给咱们做的武昌鱼,他就是当年给毛主席做武昌鱼的“大作家”。大家热烈鼓掌。姨父离休后,再次去武汉时,杨纯卿已经退休。姨父打听到他家住在一座楼房的第九层。晚上,姨父跑去看他。大楼没有电梯,楼梯上没有电灯,楼道里黑黢黢的,两边放着单车,堆着煤球和蜂窝煤,左一筐、右一摞,磕磕碰碰,刚刚能挤过去一个人。姨父好不容易爬上九楼,到了杨纯卿家,却碰上他的老伴过世,他刚刚把老伴送走。他也变得苍老了。姨父说了好多安慰的话。他只是木木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姨父。姨父好言宽慰了几句,就告辞了。临别时,杨纯卿仍旧木木地坐着,忽地露出感伤的表情说:“书记哇,我不行了,我的腿不能动了。”没过多久,姨父就听说,杨纯卿也跟着老伴走了。长江水不舍昼夜地奔流着,樊口鳊鱼别来无恙否?1.“陀螺”爆炸了(1)日至12月5日,我八路军出动一百零五个团的兵力,向正太、同蒲、平汉、津浦等主要交通线上的日军及其沿线两侧据点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作战,连续三个半月,进行大小战斗一千八百多次,歼灭日伪军四万六千多人,缴获武器五万八千多件,破坏敌占铁路线四百七十公里、公路一千五百公里,使日寇受到沉重打击。这就是著名的“百团大战”。“百团大战”以后,日寇对我根据地进行报复性“扫荡”。接下来,就要听姨父讲他怎样负伤的故事了。我曾想像,这个故事应当发生在枪林弹雨、奋勇搏杀的战场上,让我看到一幅壮怀激烈、撼天动地的图画。姨父却用平淡的、甚至是不值得与人道的口气开始了叙说。1942年秋天,日寇结束了“秋季大扫荡”以后,隐蔽在山上的抗日军政大学二分校师生又回到了驻地——河北省灵寿县东、西石门。那时,姨父已经从抗大毕业,担任抗大供给处文书。他回到村中时,老百姓也刚刚回来。村子里满地都是鬼子留下的秸草、马粪。供给处人员放下背包,会计就忙着接待前来报销的人。姨父走进来,看到桌子上放着老百姓刚刚送来的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是铜的,样子像抽着打转转的陀螺,陀螺上边有一根小指头粗的尾巴,尖尖地向上翘着。这是鬼子留在老百姓屋里的,老百姓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家伙,就送到这里来了。姨父拿起它问:“这是什么东西?”会计说:“你看看上面是什么?”姨父念着“陀螺”上的号码说:“八八四。”“八八”与“爸爸”谐音,会计故意“嗯”了一声,好像当了一次“爸爸”,占了姨父的便宜。姨父用“陀螺”向会计后背上敲了一下,“陀螺”就“轰”地一声爆炸了。后来才搞清楚,它是鬼子“八八四”山炮炮弹上的引信。会计的棉衣背部炸开了花,却没有受伤。姨父的手上鲜血淋漓,左手的三个指头、连带着大半个手掌都被炸掉了。姨父用右手托着血淋淋的左手向卫生处奔跑,跑了一里路,血也流了一里路。医生用止血带把他的左小臂紧紧扎起来时,他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姨父提起这件往事的时候,与其说是在表现他对鬼子的愤怒,倒不如说是表现自己使鬼子预谋得逞的气恼和屈辱。姨父鄙视卑劣的小伎俩,他说鬼子显然是有意造成这次爆炸的,他们把山炮和炮弹都撤走了,把这个只有炮兵才认得出来的东西丢在老百姓家里,是要加害于中国老百姓的。姨父和供应处的人没有见过山炮和炮弹,不知道那是一个能够爆炸的东西,上了鬼子的当。姨父好像看到了小鬼子藏在仁丹胡子下边的坏笑,心有不甘地说,鬼子大“扫荡”屡次扑空,才这样使坏,狡猾地留下了这个东西。抗大的医务人员摘下门板做担架,民夫抬着姨父往后方医院送,整整走了一夜。他一会儿醒过来,一会儿昏过去。到了后方医院时,却不能马上抢救。因为这里也在反“扫荡”,医护人员隐蔽了,东一个、西一个;医疗器械也埋到地下了,要这里挖、那里找。医生在山这边的村子里,护士在山那边的村子里。把他们找回来以后,再把手术器械从地下挖出来,放在农民做饭的锅里煮,消毒。再把骡子背上运东西的两个木驮子放在地上,架起一个门板,门板上铺了一块黄色的油布,那是平时搭在骡子背上防雨的雨布。姨父就躺在这样的“手术台”上,接受了截去左手的手术。那时没有麻醉药,既没有整体麻醉,也没有局部麻醉。所以,姨父十分清醒地记住了一个黑色的瓦盆,那是老百姓家里最常见的没上釉子的瓦盆,应属于我们的祖先在五千年前发明的烧陶工艺。他甚至清醒地看到了瓦盆上的尿渍,说明它是一个尿盆。只剩下两根指头的残手、从断肢茬口里汩汩流出的鲜血和沾满血污的纱布,纷纷掉落在黑色的尿盆里。当剪子咔嚓咔嚓地咬着烂肉、啃着神经,锯子嘎吱嘎吱地锯着骨头的时候,他始终紧咬着牙齿,强忍巨大的疼痛而没有叫出声音。他设想自己回到了家乡——四川省开江县永兴场的关帝庙,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时候是下着象棋的。他试图像关云长那样露出微笑,却想起关云长毕竟没有失去他的左手或右手,便没有笑出来。手术完了以后,与他朝夕相伴二十二年之久的左手已经彻底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没有消炎、止血、止疼的药品,手腕断茬上的伤口迟迟长不好。由于止血绑带扎得太紧、扎的时间过长,小臂肌肉正在坏死。医生建议,立即把小臂锯掉。姨父却不能容许自己再失去半截胳膊。只有在失去左手之后,他才深刻地感觉着身上的每一个细小部分的存在,它们都属于自己的生命。但是,医生能够提供给他的全部药品只有“二百二”和偶然出现一次的碘酒。蛆,好大好肥的蛆,像蚕蛹一样的蛆,一条、两条、三条,正络绎不绝地从绷带的缝隙里爬出来。两个半月过去了,残臂还在向肘部腐烂。医生断然说,小同志呀,不能再等了,鬼子的“冬季扫荡”又要开始了,再耽搁下去,肘部以下的整个小臂都会烂掉的。姨父咬了咬牙,向医生伸出了残缺的左臂。在肘下约十厘米处再次进行了截肢手术。仍旧没有任何麻醉、止血、消炎的药品,只能用盐水清洗伤口。姨父咬着牙在地铺上打滚,单子滚到了一边,地铺上没有床板,他就钻到了谷草里,残缺的左臂却从谷草堆里举出来,残茬上裹着的绷带像一个硕大的圆球。他咬牙挺着、受着,牙关一松,就会“啊啊”地号叫,没有词语、没有眼泪。1.“陀螺”爆炸了(2)门口出现了房东大娘。姨父说,他怀念这位房东大娘。后方医院的一部分病房就是设在大娘家里的。她时常端来一筐花生、柿子或是煮好的红薯,悄悄守着他、默默望着他,暗暗擦着眼泪,像是望着自己的儿子。半个月后,姨父耷拉着半截空空荡荡的袖筒,走出了农家小院。他记得,在他的身后,一个伤员正在哭喊着白求恩大夫。他的肠子被打断了,白求恩给他做了第一次手术,在腹部留下一个排大便的漏管,要等肠子的伤势好转后,再做第二次手术,把肠子和肛门接起来。第二次手术还没做,白求恩就不幸牺牲了。伤员躺在地铺上哭叫,白大夫,白大夫,我还在等你呀,你咋就走了!姨父落泪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这个伤员。他庆幸自己左臂肘部以下还留着十厘米左右的小臂,这一截残缺的“肉骨朵”还可以伸展、弯曲,那是他今后托起枪支、瞄准射击的地方。2.用一只翅膀飞翔(1)姨父回到了抗大,而他的左手和半截胳膊不会跟他一起回来了。在姨父失去左手以后的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他的意识和感觉都不能接受失去一只手的事实。失去的左手也不愿离开他,仍旧顽强而悲伤地存在于他的感觉当中,甚至天天来梦中找他。姨父说,有两三年的时间,我心里还是两只手,做梦还是用两只手做事情。梦醒以后,却要重新面对一个冷酷的事实,哦,我永远失去那只手了,我是一个残缺的人。从他失去左手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想,我该怎么活着?我能回家当老百姓吗?姨父跟自己商量,不能,一回家,国民党就会抓你杀你。我能在河北、在山西、在陕西——我们的根据地里找个地方住下来,种庄稼、娶媳妇,或是让媳妇“娶”了你,当人家的“倒插门儿”女婿,当咱根据地的好百姓吗?不能,这里没有你的亲人侍候你,这里的头几斤重,你一只手举不起。你去犁地时,只有扶犁杖的手,没有拿鞭子的手,没法赶牲口,牛也不听你的。姨父又提醒自己,你投奔延安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抗日、为了革命。你在抗大上课、出操、训练、演习,学单兵怎样动作、班排怎样动作、大部队怎样运动,都是作战和指挥作战的知识,都是为了打鬼子、为了打完鬼子还没有打到底的革命战争。一只手走了,还剩下一只手哩!毛主席和所有的革命导师都没有讲过,一只手的人不可以打仗、不可以革命。姨父又命令自己,你必须用一只手支撑起一个生命,而且,必须是一个战士的生命,必须像两只手的战士一样面对战争。朱汉雄同志,你别无选择。姨父开始摆治他的裤腰带,是的,他刚刚失去左手的第一个早晨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怎样系上自己的裤腰带。姨父开始调侃,他说,革命战士的最低要求,是不能叫自己的裤子掉下来,你说是吧?这个要求高吗?我看不高。他说的不是军裤上的裤腰带,军裤上的裤腰带是皮带,把皮带头塞进皮带扣里,拉紧,扎到皮带孔里就是了,这是一只手可以办到的。使他作了大难的是内裤上的裤腰带,那只是一根细细的线绳,一只手没有办法打结,而每天都要上几次厕所,总不能叫战友天天跟着你,替你系裤腰带。他就试着侧下身子、弯下腰,用半截残疾胳膊压住裤腰带的一头,一只手抓住另一头,五个手指头瞎扒拉、乱动弹,折腾了大半晌,总算把裤腰带系上了。但是,他在想,这不行,如果发生了敌情,必须立即投入战斗,而他在裤腰带上耗费了宝贵的时间,那就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他为了解决每天都要数次遇到的一个难题费尽心思,终于发明了一个“单手快捷束腰法”,首先改进了裤腰带的结构,在裤腰带的一头挽了一个皮带扣一样的圆圈,保留这个圆圈,每次提裤子时,只用一只手把裤腰带的另一头从圆圈中间穿过去,拉紧,绕两下,掖起来就行了。八十岁以后的姨父还在享受单手系裤腰带的喜悦,他骄傲地说,我的裤子始终没有掉下来。还有一只手怎样系鞋带、怎样打绑腿、怎样打背包等等一系列琐碎烦人而突然变得无比巨大的难题,都像打掉敌人一个个碉堡那样一个个地解决了。比如打背包,他必须先用一只手把背包叠起来,把背包带子放好,再叫他的膝盖和牙齿参加进来,用膝盖和半截胳膊压住背包,一只手捆上绳子,最后打的一个结要用牙齿紧紧咬住,再用一只手牢牢系上。我问,还有风纪扣呢,它实在太小了,怎样系呢?不就是环套环嘛。六姨替姨父回答说,我们刚结婚,到了武汉,你姥姥带来一双银筷子,筷子后端有链子相连接,环子开了,链子断了。环子太小,我用两只手也捏不住,接不起来。他说,我来试试,就把筷子放在膝盖上,眼也不看,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连轴转地捏呀捏,不一会儿,就套上去了,用牙一咬,好了,接上了。你姥姥原来对他只有一只手心存忧虑,后来又夸他这只手巧,他要是有两只手就更加不得了啦!姨父为得到丈母娘的首肯而得意洋洋。他说他最拿手的活计是打草鞋,这是他在行军途中从一个四川老兵那里偷来的本事,接着就像要开办“打草鞋”训练班那样,指点我说,你记着,你首先要准备一条麻绳,一条一庹(音tuo,两臂平伸为一庹——笔者注)半长的麻绳,吊在你的皮带上备用;再找一件破衣裳,撕成一指半宽的布条条,要避开衣服接缝处的线疙瘩,能撕成条条的都要撕下来,也扎在皮带上备用。还要找到一双破袜子,从袜筒上抽出线线,搓成纳鞋底那样粗的线绳子,做“耳子线”。如果没有“耳子线”,你就把布条撕细一些,搓一搓也可以用。好了,你可以开始打草鞋了。你腰里有皮带,正面拴上打草鞋的绳子;还要有一根棍子,绳子另一头拴在棍子上,用脚蹬着棍子,把绳子绷紧,好了,开始打吧。草鞋底用六股麻绳,到脚后跟合为四股,收下来,变成两股,最后剩一股,拉死,好了,你打成了。因为是用布条和线绳按照草鞋式样打的,所以叫“布草鞋”。你要是有一条破皮带,事先剪下一小块,把它垫在鞋尖上,你这双“布草鞋”就有了一个皮鞋尖,不怕踢石头。你不要怕累,行军休息时,你用一个午睡的时间准能打出一双“布草鞋”。你还要记住,最好的材料是破被单,“哧啦”撕下一长条,一条破被单可以打两双半“布草鞋”。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2.用一只翅膀飞翔(2)姨父又用比较谦虚的口气说,我这一只手,打草鞋要比人家慢一些,所以我一有空,就不敢歇着,要抓紧打草鞋,打成了,先穿一穿,踩一踩,踩合脚了,再串在皮带上备用。后来到了鄂南,我把所有的破衣服都打成了“布草鞋”,两双、三双地串在皮带上打提溜,就觉得自己如腰缠万贯般的富有。再后来,到了中原军区,在宣化店受到重重包围,没有鞋穿,不仅打了好多双“布草鞋”,还发明了用麻打的“麻草鞋”,还有一半用麻、一半用布条打的“麻布草鞋”。后来又打出了新花样,把破皮带剪出不同式样的小块块,夹在鞋掌、鞋跟、鞋尖上,你就穿上了轻便结实、走路带响、令人刮目相看的“八路牌”皮草鞋,走起来简直就是“草上飞”,空袖筒也“呼啦呼啦”地飘起来。1943年夏初,当姨父用一只手刚刚把一度被打乱的生命状态侍弄得井然有序的时候, 抗大决定把他送回延安上党校学习深造。从此,他结束了四易寒暑的抗大生涯,与晋察冀根据地两百多个同赴延安的年轻人编队上路,奔向党中央、毛主席所在的地方。这是对他的生命质量的一次检验。一个肢体残缺者要跟两百多个肢体健全者一起,进行一次同样艰巨的长途行军,要多次穿过敌伪封锁线和敌占区,要负重奔跑,要晓宿夜行,有时要匍匐前进。在跑步前进的时候,他背上的背包、肩上的挎包、挂在裤腰带上的塞满米饭的瓷缸子,都在颠簸着、摇晃着,向他缺了半截胳膊的一侧倾斜。还有一件平时令人称羡不已的棉大衣,那是对残疾军人实行优待而破格发给一个排级干部的原属于连以上干部的细洋布大衣,也被他卷成了包袱卷的形状,把两条袖子接起来一捆,就作为额外的负担斜挎在肩膀上了。这件大衣也参加了对他的摇晃。别人的背包也摇晃,但可以用两只手在两面扶一下背包,保持背包的稳定。唯独这个一只手的只能扶一边,不能制止背包向左边倒伏,只好用左肩和半截胳膊挡着、撑着,时不时地用力甩一下,把背上和肩上的重量甩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就这么一甩一甩地行军,冷不丁把自己甩了一跤,一只手的人不能爬,只能硬撑,是偏着身子硬撑,把重量甩到有胳膊、有手的一边,像蚂蚱一样地用力蹬腿,好,终于直起来了。他羡慕有两条胳膊的伙伴,他们甩着两条胳膊行军如鸟儿扇动翅膀。他是只有一只翅膀的鸟,但他不是啼叫长空的孤雁。他没有掉队。那天晚上从山西定襄出发以后,姨父就这样扑棱着一只“翅膀”,一歪一斜地、张口大喘气地跑着。他们必须在夜幕掩护下,穿过同蒲路,穿过敌占区,在拂晓以前赶到游击根据地的一个小村庄里隐蔽,待到天黑时再次上路。他们遇到了汾河。他和大家一样地脱了裤子,撩起上衣,蹚水过河。水深齐腰,河底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一个战士踩着了鹅卵石,滑了一下,枪就丢到了水里,伸手没有抓住,又不能弯腰打捞,眼看着枪在水上打旋儿,沉入水底。他不能让自己踩上石头,不能让自己打滑。他要是栽到水里,就不好爬起来了。他和大家一样地用一只手撩起上衣,却没有另一只手像别的人那样扬起来,一摇一晃地寻找平衡。他只能用脚小心翼翼地探索,用腰部和腿部的力量抵御河水的流速。他没有倒下去。冷风飕飕。他终于踏上了河岸,又和大家一样地光着屁股向前跑,不能停下来穿衣服,一停下就会冻出毛病来。等到跑出汗来的时候,他才和大家一样地穿上裤子、打上绑腿、系上鞋带接着跑。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到了一个村庄。那里有打前站的,路边放着几个水桶,还有小米干饭和烙饼。他又和大家一样地站着喝了一碗稀饭,拿起一张烙饼吃着继续跑,又跑了好远的路,才到达一个山窝子里隐蔽下来。这时,他却不敢和大家一样地卸下背包、解开绑腿、脱掉鞋子,得到急行军后的放松。如果要他把这些动作重复一遍再恢复原样,那就实在太困难了。他不敢让自己放松。好比紧锣密鼓都忽地停下家伙的时候,只有他的弦儿还是紧绷着的。他产生了说不明白的直觉。进山窝时,天蒙蒙亮了,好像比拂晓以前到达的预定时间晚了一些,因此,在半透亮的曙色中似乎笼罩着某些不安和不祥。当大家横七竖八就地躺下时,他不敢躺下来。他坐着,背包还在背上背着,还要把绑腿带重新绑结实,把有些松动的鞋带紧一下,什么东西也没有放下,只是靠着背包闭上了眼睛。忽地响起了震耳的枪声。向山顶布置警戒的警卫部队刚刚爬上山头,突然遭遇正对我实施紧缩包围的日军,双方激烈交火。枪一响就炸了锅。警卫部队往山头上冲,占领制高点。山下刚刚躺下的人爬起来就跑,刚放下的背包来不及背起来,刚松开的绑腿、鞋带来不及扎起来,一切东西都丢光了。只有那个一只手的没有丢东西。在警卫部队的掩护下,大家撅着屁股整整跑了一天,跑到黄昏才摆脱了敌人的追袭,钻到了根据地的一个小村庄里。大家都饿得顶不住了。村庄里煮了几锅香喷喷的小米干饭。吃饭却成了难题,除了那个一只手的人以外,东西都丢光了,没有几个人还有盛饭的洋瓷碗。村里只有三两家老百姓,一下子来了二百多口人,找不到那么多的碗筷,只好各自扯起衣襟、摊开毛巾、摘下帽子当碗,随便撅一根树枝当筷子。只有那个一只手的人啥也没丢,只有他和很少几个人还能用洋瓷碗盛小米干饭。他用两个膝盖的内侧夹住瓷碗,一只手舞动着一把精致的小调羹,以完美无缺、令人惊叹的方式狼吞虎咽,还不时地咬一口咸菜疙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2.用一只翅膀飞翔(3)大家惊奇地说,他怎么啥也没丢哇?他说,因为我只有一只手呀!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3.“抢救”运动(1)姨父到了延安,一住进西北局招待所就盯上了大伙房里的“列宁饼干”。“列宁饼干”是他对小米锅巴的“爱称”。在敌后吃了过多的黑豆,而且熬过了连黑豆也没得吃的艰苦岁月之后,黄焦酥脆的小米锅巴对他产生了不可抗拒的诱惑。炊事员虽然都是来自四川的小鬼,却都是土地革命时期参军的老资格,姨父说,连他们嗷嗷叫着骂人的声音都是久经锻炼的,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挖走一小块“列宁饼干”是绝对办不到的。姨父以四川老乡的身份跟他们套近乎已初见成效,眼看就要把“列宁饼干”搞到手的时候,“抢救”运动却像是晴天霹雳“咔嚓”一下就开始了。日,中共中央主管情报工作的康生在杨家岭大礼堂作报告时宣布,延安“特务如麻”,“延安的知识分子至少有一半是国民党派进来的”,各单位要人人过关,清查特务,开展“抢救失足者”运动。当场就有一个从甘肃经由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来到延安的张克勤接受“抢救”,站出来坦白说,他就是国民党派进来的“红旗特务”,甘肃工委是国民党一手组织的假党叫“红旗党”。从此,自抗战以来奔赴延安的青年都成了清查对象。已经解密的历史档案证实,张克勤当年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小青年,是用“逼——供——信”的非法手段连吓带哄制造出来的一个假特务,却成了推动“抢救”运动的“典型案例”。康生这样做的一个重要根据,就是国民党西安“###救国队”队长梁干乔制造混乱的一个假情报,谎说每一批青年到延安去时,他们都派了特务进去,已经派去了多少多少人。康生如获至宝。毛主席也听信了康生的汇报。一时间,所有从蒋管区经西安来到延安的知识青年都成了重点审查对象。已经为抗战失去了一只手的朱汉雄同志也不能例外,他是在1939年由四川家乡经西安投奔延安的,是高小毕业的“知识分子”。姨父也去大礼堂听了开展“抢救”运动的动员报告。听了报告,却不准离开会场。每个人发给两个烧饼,还抬去了两大锅稀饭,让他们填填肚子,当场坦白交代。已经有了四年军龄、三年党龄的姨父,对自己突然变成了审查对象满不在乎。跟他一起听报告的,有来自敌后的青年,还有从河南、山东来的地下党员,他们都在一惊一乍地犯傻发愣。姨父吃了烧饼,喝了稀饭,而且打了饱嗝儿,却丝毫没有产生坦白一点什么的愿望。他们被带回招待所,立即打点行李,又被带到陕甘宁边区行政学院,一百多人被编成若干个班,分别关在十二个窑洞里。每个班都派来一个统领“抢救”运动的班主任,不准互相串门,不准交头接耳,在士兵荷枪实弹、如临大敌的看守下,开始了“抢救”运动的“车轮战”。对姨父的审查是从他的出身和他怎样投奔革命开始的。他要感谢祖父和父亲,因为这两位老人家都是悬壶济世的乡村医生,在姨父出生以前或是在他的幼年时代已先后去世以后,只留下一个无人支撑的药房和一个装着药草游走四乡的破褡裢,没有留下任何财产和任何值得怀疑的经济或政治问题。他还要特别感谢开江县永兴场高小的宋更新老师。宋更新是老资格的中共地下党员,他曾跟新中国建立后担任国务院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的王维舟一起进行革命活动,受到国民党的通缉,被捕入狱。永兴场开明绅士丘树勋想方设法把他保释出狱,他又秘密潜往西安,会见了八路军办事处主任林伯渠以后,又来到由丘树勋担任校长的永兴场高小,以教书为掩护,进行革命活动,把包括姨父在内的一大批学生送到了延安。姨父良好的记忆力和他善于讲故事的才能,使得宋更新老师在他的“坦白交代”中栩栩如生。他说,宋更新老师四十多岁了,身穿丝绸长衫,脚登礼府呢布鞋,嘴边虽有一个伤疤却没有妨碍他发表声遏流云的抗日演讲。他还用令人称羡的颜体、柳体、隶体书法,在校园的墙壁上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块“校训”,把永兴场高小侍弄得焕然一新。校园里还栽种了一行行柳树,建起了足球场、网球场、篮球场,还开垦了一个苗圃,种上了桃、李、菊花、金银花。足球场后边涌动着含翠欲滴的竹林。永兴场高小拥有了开江县中学也比不上的校园风景。负责“抢救”的人说,要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不要扯远了。姨父说,不要急,我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宋更新的小屋里有很多禁书和报纸、刊物。大家可以走进他的小屋,随意读书看报。我们正是在他的小屋里读了《陕北动态》和《抗大动态》、《大众哲学》和《游击战术》,才发现世上还有一个叫延安的地方,那里讲平等、讲自由、有饭吃、有衣穿,还有教你怎样打鬼子、求解放的大学校。因此,我们高小毕业后,就拿上宋更新写给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主任林伯渠的介绍信,把它藏在一条破棉被的棉絮里,直奔延安。宋更新老师就是我们参加革命的介绍人。此人的情况和我们经由西安投奔延安的情况,你们找林伯渠、王维舟去,他俩都可以证明。但是,有人问,你们来延安的路上,谁能保证没有特务钻进来呢?姨父说,可以查点人数嘛,我们原有十三个同学来延安,到延安时,人数没有增加,倒是少了三个。3.“抢救”运动(2)怎么少了三个?姨父说,我有一个同班女同学,原来是十三个同学中的一个。她事先把衣物、钢洋,还有可以变卖成现钱的大烟土,统统放在一个同学家里。出发前一天的下午,她假装去同学家里玩耍,从前门进去,又从后窗跳出来。我在窗外等着她,为她雇好了滑竿儿。她翻窗而出,就坐上滑竿儿,一溜烟地到了太和场,到我姐姐的婆家藏起来了。同学们次日出发时要经过这里,届时再接她一起上路。不料当天晚上,这个女同学家里的人发现她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灯笼、火把,满街找人,永兴场如同炸了窝。我气也不敢出地躲在家里。次日,大家若无其事地上路了,刚刚离开永兴场,就迎面碰见这个女同学被家里人押着,用滑竿儿把她抬回来了。她哭哭啼啼地坐在滑竿上,跟大家擦肩而过,互相眼巴巴地望着,谁也不敢说话。原来昨天抬滑竿儿的挣了钱,就去大烟馆里抽大烟,一个烟泡抽下去,就晕晕乎乎地泄露了机密。她家里的人就把她抓回去了。所以说,刚刚上路,就少了一个。班主任问,这跟“###救国队”是什么关系?姨父说,我压根儿没听说过“###救国队”,只是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六大爷……班主任点头说,好,你说下去!姨父说,我们越过两三个县境,来到一个名叫固均坝的地方。大家必须在这里停下来,找到固均坝的帮会头子六大爷,得到他的名片,才能通过固均坝和前边另一道关卡两河口。六大爷外号“青胡子”,残害过很多经过固均坝到延安去的青年。他的儿媳妇就是从他原要杀害的女学生中选出来又被霸占了的。六大爷早年倒霉时曾逃到永兴场避难,受到永兴场联保主任王守敬的款待。大家就让女同学魏光碧冒充王守敬的女儿,拿上王守敬的名片,还带上联保处证明他们是去西安投考国民党中央军校七分校的假公函。这个女同学聪明伶俐,有表演天赋。她扮演的“王守敬的女儿”口齿伶俐,楚楚动人。六大爷对恩公的女儿不敢怠慢,却又怀疑他们是到延安去的,表示为难说,眼下形势吃紧,走的人太多不好办,让他们大大减少人数。大家硬着头皮在固均坝苦撑了一个星期,“王守敬的女儿”说尽好话,六大爷才给了面子,同意只减两个人。减去谁呢?大家都不愿回去,只好用表决的方法,让两个家境较好的同学为大家作出牺牲。这两个同学都是毅然打破家庭阻挠,决心到延安去的,但为了大家能通过关口,就不得不含泪返回了。所以说,过了固均坝,又少了两个人。走到西安、再到延安时,只剩下十个人。姨父表现了讲故事的高超才能,他讲的故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因为这个故事的每个细节都是真实的。他还郑重说明,剩下的十名同学中,除一人已经在战场上光荣牺牲,其余九人都可以对此作证。他感到,对他的审查可以到此结束了。4.摸了摸铁轨的后果(1)姨父高兴得太早了。他没有想到,在他怎样从敌后根据地回到延安的问题上,竟有人提出了疑问,你是怎样越过公路的?公路上有鬼子的碉堡,鬼子是怎么让你过来的?姨父说,有部队掩护呗,我跟着部队走就是了。又问,同蒲铁路是日本鬼子占领的,你怎么能通过同蒲路?姨父恼火地说,我们跟着部队,瞅个空子钻过来就是了。姨父为了表现我们的部队是多么的值得信赖,又说,这有什么可怕的?深更半夜,我跟着部队过了同蒲路,又回转身摸了摸铁轨。话一出口,就被抓住了“辫子”。什么,你又返回去摸了铁轨?是的,夜晚看不见,我就返回去摸了摸铁轨。你为什么摸铁轨?我没有见过铁轨,我要摸摸它是啥样子。它是啥样子?好凉好凉的,细长细长的,一节一节的。你想要它怎么样?我不想要它怎么样,我只想摸摸它。你为啥对铁轨有这么大的兴趣?啥也不为,只为我没见过铁轨。在场的一位牛同志,是四年前姨父从西安来延安时由八路军办事处指派的领队。他当即喊叫起来,他妈的,你说你没有见过铁轨?四年前,我们一起经过西安火车站,你敢说你没有见过铁轨?可我当时不晓得那是火车站,不晓得那是铁轨,我没有在意。这一次,你为啥这么在意?不为啥,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么,你为啥只是对铁轨这么好奇,为啥不摸别的东西?我不晓得……我不明白……总而言之……姨父已经领略到了“车轮战”的威力,它周而复始地揪住一个问题团团打转,转得人头昏眼花,任何不是问题的问题都会变得十分棘手。经过三天三夜的“车轮大战”,他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在深更半夜、又是通过封锁线的紧急时刻,却返回身去,弯下腰来,用他仅存的一只手向冰凉的铁轨上触摸一下的合理性了。他已经被逼得无话可说、无路可走,就忽地站起来,挥舞着半截空袖子大声喊叫,老子没吃过国民党一粒米,没喝过鬼子一滴水,没在旧社会做过一天事,老子自从参加了革命就一天也没有离开过部队,老子就是想摸摸同蒲路上的铁轨是个啥样子。你们想把老子怎么办,随你们怎么办就是了!朱汉雄为什么摸铁轨的问题暂时“挂” 了起来,窑洞里的斗争继续进行。主持“抢救”的人又逼着一个从河南来的党员承认河南地下党是“红旗党”,他本人是“红旗特务”。他历尽艰辛从白色恐怖中跑到延安找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对前途绝望了,想上吊自杀,裤腰带和背包带都被收走了,挂蚊帐的钉子也被拔去了,没有可以上吊的东西,他就把墨水瓶砸碎,大口大口地把碎玻璃吞了下去。幸被发现得救。姨父的愤怒再次爆发了。他冲着班主任大喊大叫,老子不干了,老子没学过吞玻璃,老子要走人。你给我一张条子,我眼下就拿上条子走人!你要到哪里去?你管不着!我死到哪里你也管不着!我只要你写一张条子,说清楚我是不是蒋介石派来的,我是不是投机革命,我眼下就走人。我就是一头撞上胡宗南,死到他手里,也不用你管!跟姨父一起接受“抢救”的有音乐家、木刻家、话剧演员、报纸主编,还有一个穿着一件破西装刚刚来到延安的艺术家。一群面色苍白的“小资产”蜷缩在土窑洞里还要鼓鼓捣捣地进行艺术创作,唱起了他们改编的《抗大校歌》,原词是“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他们却唱成了“中华民族倒霉的子孙”。十年以后的1955年,乘飞机去印度采访“万隆会议”、在国民党特务制造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案中因公殉职的新华社记者沈建图也是“倒霉子孙”中的一员。他是从马来西亚回国的进步青年,中文还没有学好,首长报告可以听懂,却只能用英文记录,谁也看不懂他记的是什么。仅此一点,就不能不引起高度的革命警惕了。冬天,延安天寒地冻,他还穿着木板拖鞋,坚持要冲凉水澡。革命的同志们啊,难道说这样稀奇古怪的行为还不触目惊心吗?还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我为姨父和一切被“抢救”的“小资产”感到庆幸,因为“毛主席这时已经觉察到了‘抢救’运动中的问题”——这是从《###回忆录》中看到的,毛主席说:“一个不杀,大部不捉。”对窑洞的看管也日渐松动了。姨父当时并不知道,党中央已经下文件通知全党:“延安对失足分子的‘抢救’运动已告一段落。”运动被搁置下来,被“抢救”的“失足分子”还都“挂”在那里。窑洞前边没有把门的了,“抢救”对象可以离开窑洞了。他们三五成群地跳到延河里洗澡,心里的窝囊和气恼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伙食大有改善,不是炖猪肉,就是炖羊肉,大馒头随便吃。姨父历来表现良好的胃口却跟他闹起了别扭,总也吃不出“列宁饼干”的味道。鲁艺的演出队、秧歌队前来演出,叮叮哐、叮叮哐,演的是《夫妻识字》、《兄妹开荒》。姨父心中的荒草却在疯长着,不行,他对“抢救”人员说,我得要个说法,要个两指宽的纸条,必须给我写上:现已查明,朱汉雄同志摸一摸同蒲路的铁轨或是不摸一摸同蒲路的铁轨,均与蒋介石、与鬼子冇得一点关系,仅此而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4.摸了摸铁轨的后果(2)姨父没有得到这张纸条,行政学院已经开始了正规课程:乡村政权建设、经济和文教政策,怎么搞互助组、合作社。周恩来、刘少奇、周扬都来作过报告。一张张条子递到了台子上,要求给“抢救”运动一个说法,给“抢救”对象一个结论。首长们都带着一大摞条子回去了。其中当然少不了朱汉雄同志的条子。一天早上,忽然让大家紧急集合,到陕甘宁边区政府礼堂听报告。大家散漫地走在路上,忽听马蹄声响,姨父看见一群白马、红马从延河滩上奔驰而来。大家进了礼堂,才知道是毛主席要来作报告。姨父说,那个礼堂很简陋,只有很薄的墙,有不大的窗子,若干根细细的柱子撑起薄薄的屋顶,前边是舞台,屋梁都看得见,梁上有好多家雀粪。很多重大历史事件就发生在这个简陋的礼堂里。毛主席一上台讲话,全场寂然无声,只能听见家雀在屋檐上啾啾地叫。毛主席大声说,同志们,对不起,“抢救”运动搞错了,同志们受委屈了,我向大家赔礼道歉!说着,就脱下帽子,向大家鞠躬。姨父一提起这件往事就激动起来,他说,毛主席话一讲完,会场上一下子沸腾起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跳起来,高呼:“毛主席万岁!”全场没有不哭的,没有不唱的,“东方红,太阳升”。不知道唱了多少遍,谁也制止不下来。他看见一个长期住过敌人监狱、来延安又受到“抢救”的老人,泪珠挂在花白胡子上,沙着嗓子痛哭失声。毛主席神情肃穆地站在台子上,多次举起双手做手势,礼堂里才安静下来。大家一肚子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这件事对姨父的一生都十分重要。在他看来,领袖能公开、坦诚地站在台子上向大家认错赔礼,这是一个政党具有光明磊落的政治品质、可以向它托付生命的一个重要标志。姨父说,亲临其境、亲眼看见毛主席向大家脱帽赔礼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是其中的一个。知错就改,有错必纠,实事求是,这是党的优良传统。那个时候,毛主席是带头做到了的;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下了此生跟定毛主席的决心。六姨说,姨父离休以后,又跟她一起随旅游团重返延安。姨父对导游说,他要看看边区政府礼堂。导游说,没有这个礼堂。姨父惊诧地说,怎么会没有了呢?有的,一定有的。旅游车从延安南关经过时,他大喊,停车,停车!我要下去,边区政府礼堂就在这里。汽车没有停下来。他又大喊,停一下,停一下,你们就是丢下我,我也要看看礼堂。汽车只好停下来。礼堂却找不到了,他向路人打听,都说不知道这个礼堂。这时碰到一个白发老汉,老汉说,哦,有这个礼堂,在后边。地点没变,环境变了,边区政府礼堂被遗忘在一座座建筑物的包围中。姨父重新找到了它,围着它看了又看,像阅读一本被遗失多年的老书。他说他不能忘记这个地方,这是领袖表现了高尚的政治品德和人格魅力的地方,是使他重新坚定了革命信心的地方,是他后来遇到类似的荒谬和委屈就要时时想起的地方。当年,姨父走出这个礼堂、拿到“甄别结论”的时候,中央正以王震将军率领的三五九旅为基础,组建抗日南下支队。他不顾组织部门为了照顾他的伤残而让他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安排,毅然报名参加南下支队,上前线,打鬼子。据说,在组织部门的同志面前,他用仅存的右手,在臂肘、膝盖以及牙齿、脚丫子的帮助下,表演了作为一个战士必须做好的全部动作。他打的绑腿、他捆的背包、他束的皮带、包括他用四个手指头一捏合就扣得严丝合缝的风纪扣,都符合“军风纪”的严格标准。他用两个膝盖夹着茶缸吃饭的特殊姿态以及吃饭的速度和质量都令人刮目相看,乃至于令人感到,一个战士需要完成的全部动作本来就像是为朱汉雄同志的一只手设计的。他还十分迫切地需要一支枪,最好是一支有快慢机装置的驳壳枪,当然,如果能搞到一支“三八”大盖,那也是他乐意侍弄的。他左臂肘部以下大约十厘米长的一截可以弯曲的残肢,就是为托起步枪而保留下来的。他有理由请组织部门的同志相信,他瞄准他妈的鬼子的心脏或脑壳,完成“三点成一线”的要领再抠一下扳机是冇得一点问题的。中央组织部毅然把他送到了南下支队,编入干部队。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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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文化大革命”后,朱汉雄(左)与老首长王震上将(右)相逢于葛洲坝。日,在延安东郊飞机场举行阅兵式。毛主席在贺龙、王震的陪同下,检阅了就要出发南下的抗日支队全体官兵。这次阅兵式的照片后来曾多次出现在报纸、杂志和战史纪念册上。遗憾的是,姨父所站的位置不在镜头的取景方框之内。他在靠边靠后的位置上站得笔直,再次感到领袖的目光如春风拂面一般地从他脸上掠过。他还清楚地记得,贺龙讲话说,毛主席给了你们一杆红旗,朱总司令给了你们一支令箭,任弼时同志给了你们一支铅笔。红旗是要插上罗霄山脉的,令箭是要有令必行的,铅笔是要画好根据地的地图,创建湘赣根据地,向南打通与东江纵队的联系。姨父感到,他是在领袖目光的注视下奔向了战场。行军途中,他又被调到南下支队保卫部工作,任务是保卫首长和指挥机关的安全、执行战场纪律,成了那些最忠诚、最果敢、最聪明、最守纪律的革命军人才能胜任其事的“一只手的特派员”。王震是声名显赫的战将,建国后被授予上将军衔。姨父对自己能够置身于王震将军麾下而感到无比的荣幸。王震一打起仗来,就不刮胡子、不洗脸、不脱衣服、不睡觉。每打完一仗,都要留下一脸络腮胡子,因而都叫他王胡子。他率领三五九旅,在陕甘宁边区大生产运动中也立了大功。那首脍炙人口的《南泥湾》,就是歌唱三五九旅的。今日歌坛之“大腕儿”仍在传唱这支歌儿,还给它配上了西方的摇滚乐,又成了新世纪脍炙人口的流行音乐。姨父看到过,三五九旅的士兵背煤炭,一块煤炭几十斤重,士兵背上没有垫的,就把裤子下半截撕下来垫到背上,因此,三五九旅的好多战士都穿着式样别致的半截裤,看起来格外的英武剽悍。一时间,这种不修边幅的半截裤,引领了延安时装的新潮流。在南泥湾开荒以后,姨父又看到三五九旅的大马车特别漂亮,骡子马个个膘肥体壮,遇到兄弟部队的马车,他们总要抢先,大扎鞭一甩,骡子马跑得哗哗响。而且,姨父还听说过,鲁迅艺术学院的艺术家们多次到南泥湾慰问演出,王震将军却因此产生了极大的忧虑,对他身边的同志说,不敢叫女演员再来表演了。大家问,怎么了?王胡子说,我们的战士受不了哇,夜里“打手冲”啊!众皆大笑。王胡子不笑。王胡子也受到过毛主席的批评。陕甘宁边区召开参议会时,把门的是三五八旅的战士。一天有晚会,三五九旅王震警卫排的战士去看戏,被三五八旅的战士拦住了,没票不能进。警卫排的战士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就骂,他妈的,今天算是把咱三五九旅的人给丢尽了!大家一听就火了,说,走,咱们非进去看戏不可!又结伙来到礼堂门口,一方要进,一方不让进,就打起架来了。毛主席知道了这件事,就在参议会上问,王胡子来了没有?王胡子站起来说,来了。毛主席说,你王胡子的兵打鬼子很厉害,打同志也那么行啊!王胡子受了批评,气鼓鼓的。会议到了休息的时候,他饭也不吃,就拍马返回营地,紧急集合,问,你们干了什么事情?你们哪些人动手打人?都给我站出来!大家知道他在气头上,不管他怎么发火,只是硬着头皮挨熊,没人站出来认账。他熊人熊得天昏地暗,直熊到他又要回到参议会上开会的时候,才不了了之,拍马而还。姨父说,三五九旅的人不怕王胡子熊人,就怕调离,一听说要调离三五九旅,好汉也要哭鼻子。三五九旅的“帅哥儿”后来对兄弟部队的同志格外地彬彬有礼,可能是受到了调离的威胁。姨父站在三五九旅的队列里接受了领袖的检阅以后,就开始在漫长的行军途中用脚底板丈量战争。他一上路就毫不心疼地扔掉了“延安造毛呢大衣”,那是陕北大生产运动中唱的“捻线陀儿吐噜噜噜噜转,毛毛里头抽出线”的“麻袋呢”大衣。南下支队像远去的疾风,出陕北、过太行、飞渡黄河、横穿中原,长驱四千里,进入大别山,到达鄂豫皖根据地与新四军五师会合后,小歇数日,抓紧打了草鞋,又挥师南下,直抵长江。姨父的直接上司、特务团团长徐国贤是王震麾下的战将,全国解放后曾任新疆军区司令员,脖子上受过伤,脖子是歪着的,大家都叫他“歪把”或“歪把机枪”。行军时正值农历正月,村庄里都在“叮叮咣咣”敲锣打鼓玩龙灯。部队起早贪黑地急行军,走得人困马乏。“歪把”团长坐在路边休息时,王震从后边走过来。他往王震跟前一站,也不看王震的脸,脖子一歪,就瞪着眼睛说:“天天这么赶路,又没有什么敌情,赶得累死人了!”王震也不朝他看一眼,骂道:“狗压的!你‘歪把’不愿走你就回去,你给老子回去,回延安去!”把“歪把”晾在路边,犟犟地走了。姨父和士兵坐在田埂上目睹团长受窘,气鼓鼓地下不了台,不知该怎样劝他。他脖子一歪,发火说:“司号员,吹号,你给我狠吹前进号,使劲儿吹,吹!”发了火,又倔倔地带着大家行军,不多时就超过了王震。姨父说,“歪把”也是老红军,是王震的老部下,他两个吵了架也翻不了脸,照样执行命令。眼下不打仗了,这样没有顾忌的上下级关系很难找到了。南下支队渡过长江以后,在一个名叫大田畈的地方打了一个大胜仗,日军遗尸四百余具,我军缴获小炮七门、轻重机枪二十五挺、步枪三百余支。接着是夜行军中的一场遭遇战,日军抢先占领了阵地,我军打得很苦。八团团长陈宗尧壮烈牺牲。有一个负伤的班长,腿肚下边打飞了,撤出战斗时来不及把他带下来。鬼子追过来时,他钻到草棵里隐蔽起来,只靠一条腿爬了一个星期,终于爬回部队。新任团长和他抱头大哭。姨父讲着,眼圈也红了。1.王胡子(2)那是一场夜晚遭遇战。王震打红了眼。鬼子甩过来一个手榴弹落在他身边,滴溜溜地打转,眼看就要爆炸。一个外号叫“大洋马”的警卫员猛地把他推到水沟里,趴到他的身上,手榴弹才没有炸着他。另一个警卫员却不幸牺牲了。跟在王震身后的作战科长,也被炸掉了脚后跟,以后就只能一颠一拐地走路。“大洋马”身材高大,在陕北练兵中投弹最远,选来给王震当了警卫员。王震对“大洋马”的欣赏是不动声色的。“大洋马”除了背驳壳枪以外,还背着一把大砍刀,背着王震的望远镜和一个装文件的皮挎包。王震从来不让他背别的东西。他的背包也享受营以上干部待遇,是让牲口驮着走的。他随身护卫在王震左右,走起路来威风八面,驳壳枪上的“枪缰”一甩一甩的。姨父岔开话题说,现在的电影、电视里,好多导演不懂得驳壳枪上要带“枪缰”。什么叫“枪缰”?驳壳枪把上有一个环子,环子上边有一根皮带,这就叫“枪缰”。战斗的时候,要把“枪缰”挂在脖子上。骡子马不是有缰绳吗?这个“枪缰”就是给枪套上“缰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枪也掉不到地上。现在的一些军事影视片里没有“枪缰”,驳壳枪就在手中掂着,一甩一甩地很好看,只是演军人不像军人,演战斗不像战斗。姨父一提起驳壳枪就如数家珍,说他过了长江,到南下支队保卫部当了特派员以后,才有了属于他的第一支枪,是“偏开门”的驳壳枪,简直是一块铁,很沉很笨,后来换了一支比较轻便的“三八盒子”。不久,又有了一支有快慢机——可以点发和连发的驳壳枪。姨父说,这些枪都是从鬼子手中夺过来的。我问,一只手怎样拉枪栓?姨父好像听到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回答说,把枪管放在锁骨下边一顶,枪栓不就拉开了嘛;或是把枪管夹在腿弯里,腾出手来拉枪栓、装子弹。当姨父终于有了一支驳壳枪的时候,日本投降了。南下支队在湘南立足未稳,蒋介石以数倍于我军的兵力对我军进行围追堵截,其中两个整编军都是美式装备,从赣州、韶关那边压过来。南下支队与前来接应的东江纵队仅隔六十里却接不上头,部队疲劳,减员很大,弹药不足。奉中央电令,回师北返。姨父说,那是蒋介石用大炮、机关枪把我们送回来的呀!日夜追着屁股跑,我们一家伙跑了四十天,南瓜、红薯都煮不熟,想洗洗再煮的时间都没有,不管熟不熟,一个人挖上一茶缸,一边吃,一边跑。所有要用扁担挑的东西都扔掉了,骡马也没有了,因为没有时间钉掌子,骡马蹄子跑烂了,走不了路。战士除了枪支、弹药,别的东西都丢了。鞋烂了,脚也走烂了。那个只有一只手的人常存“忧患意识”,他感到势头不对,就早早地撕了破衣服,提前打了“布草鞋”,只有他的脚未受皮开肉绽之苦。别的人只好一边跑、一边把裤子撕半截下来,上半截成了短裤,下半截拿来包脚,一瘸一拐地赶路。战士们心里窝火,看见王震就叫:“王胡子,你老叫人家追,你叫不叫老子打呀?天天叫狗日的撵着走,又没得鞋穿,怎么个走法?”王震说:“同志们哪,要骂就骂蒋介石,不要骂我王胡子呀!是蒋介石追着我们跑,打不赢就跑,不跑,他就要消灭我们哪!”当兵的没得话说,又咬着牙向前赶路。姨父感叹说,都说王胡子火气大,他骂得“歪把”团长拉不下脸来,可是当兵的骂他,他不发火,还讲不完的好话。他懂得当兵的心里的委屈。这就是那时候的官兵关系。南下支队一口气跑到了长江以北,一踏上新四军五师的大别山根据地,全体官兵一下子软瘫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拿脚踢都踢不起来。五师的同志叫大家起来吃饭,扶都扶不起来,都躺在那里不能动了。王胡子说,不要叫醒他们,只要天不塌下来,就叫他们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时,当兵的找不到班、排长,这个连和那个连也分不清楚了。三天以后,当班长的才找到各自的兵,才搞清楚各自的建制。军号又“嘀嘀嗒嗒”地吹响了,大家又“刷”地站起来,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那支打不烂、跑不垮的队伍又有了精神。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2.打淮阳的插曲姨父谈到他作为特派员的战时生涯时,一开始仍然采用自嘲的方式,首先讲的是打淮阳。因为我这个外甥是河南人,所以他说,我给你讲一讲打“你们淮阳”的故事。打淮阳,我可是出尽了洋相。那是在1946年过中秋节的时候,你们河南的月饼跟天上的月亮一样是好大好圆的,像宝塔一样摞起来,上边放一个寿桃,像放火一样“呼隆”一下就把我们的食欲给点燃起来了。可我们只顾得行军打仗,无暇享用这大好的月饼,至今我还觉得对不起你们河南的大月饼。打淮阳,我是作为七纵保卫部的特派员,带着三个侦察员组成的工作组,跟随突击队打进去,检查战场纪律。那时候,对于“土八路”来说,城市还是一个猜不透的谜语。第一天,误把淮阳南关的栅子口当成城门打了。叮叮咣咣打了一夜,以为进入城区了,天一亮,才看见城门还在前面,只是进了南关。城墙上,敌人的火力封锁很厉害,攻城部队的伙夫担子上不来,没有饭吃。商店里的老板、伙计都吓趴下了,动也不敢动。守敌封锁了马路,马路两边可以说话,但不能通过马路。战士们在墙上打洞,把房子打通,一间房子接着一间房子地穿过去,靠近了城门,才找到了一个咸菜铺。平时,不管老板在不在,吃了人家的东西是要把钱留下来的,可是拿钱的后勤供给人员没有跟上来,哪里有钱?大家就不顾战场纪律,抓起咸菜,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咸得龇牙咧嘴。接着又找到一家卖皮蛋的,姨父又背了一挎包皮蛋,顾不上搞干净皮蛋上的泥巴,剥了皮就吃,吃得满嘴是泥巴、石灰,胃里硬硬地发胀。晚上攻城时,敌人乱套了。敌军士兵从一块低洼地突围逃跑,却不知他们的指挥机关为了阻止我军攻城,已经向洼地里放满了水,洼地变成了湖泊。敌军士兵纷纷落水。天亮时一看,满湖漂的是军帽、死尸。一个晚上就把守敌五千人干光了。姨父率侦察员进入淮阳,就到大街上检查战场纪律。商店都没有开门,拐到一个小巷子里,却看见一个大门洞开着。他感到稀罕,这户人家怎么如此胆大,是否有人违纪闯入?他就留下一个侦察员在门前站岗,带着一个侦察员进了院子。一进门,就有一个搽胭脂抹粉的女人迎上来,头发油光水亮的,穿着缎子衣服,却不像别的老百姓那样露出害怕的样子,倒是赔着笑脸,一口一个“长官”,把他迎进屋里,就忙着倒茶。姨父记得,那个十分精致的细瓷茶杯属于景德镇的产品,还有漆木茶托似乎是福建漆器。他道了谢,却无意饮茶。不料又有几个女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都是搽胭脂抹粉的,嘴角、眉梢上挂着毫无来由的媚笑。姨父觉得她们笑得蹊跷,跟她们没有话说,就领着侦察员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来这里违犯纪律,才走了出来。不料一出大门,就有人在门外嬉笑着喊叫,哈哈,特派员跑到妓女院里去了!姨父大吃一惊地说,啊呀,那就是妓女院哪!嗳嘿,我正犯嘀咕,谁家有这么多的内眷,一个个油头粉面的,还敞开着大门,咋不怕咱们当兵的呀!惹了一场笑话以后,又感到饿了。在一个大仓库里缴获了好多金属桶,有小汽油桶那样大,装满了又白又细的洋面粉。好哇,再搞点油啊、盐哪、五香粉什么的,烙油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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