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暗绿鬼球烟花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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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E SB过年买双红鞋,红烟花还是黑红?收藏
今年本命年,买双红色骚鞋喜庆喜庆,纠结在红烟花和黑红,吧友给个建议吧!PS:盗的小综和碳哥的图
NIKE SB DUNK LOW PRO &J-PACK& 黑红
我喜欢红烟花
推荐烟花。
既然是过年那还不如买压岁!
明显第二个好看
黑红。。烟花断码了巴,你穿多大?
两双我都有,感觉烟花做工好一点,但是不耐脏,黑红上脚不错
还有红鞋,小龙虾也是不错的选择
登录百度帐号  第一章:再度落榜    1.     盛夏。晌午。如果你在村外的旷野处侧耳谛听,可以听到空气里有一种“咝咝”的声音。那是头顶上那颗叫太阳的东西在燃烧。田野里没有人。大河里没有船。田野里的人都回村了哩。大河里的船停到桥肚子下了哩。但是这天,这时候,我却一个人在村子外面走来走去,像只栖栖惶惶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我钻进树林子听蝉叫,看被我惊起的鸟飞来飞去。我蹲在大河边,努力清点着一群在水草间轻摇尾巴游曳的小鲹鲦的准确数目。放目看去,因为没有风,河面此刻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连鱼鳞那样小的波浪都看不到。太阳照在上面白茫茫的。可你千万别以为水是静止的,呆板的,如绷着的寡妇脸,其实它一刻也没有停止流动,缓缓的,悄悄的,就像一个有城府的人,表面上不露声色,肚子里却涌动着算计的暗流。  我是被约十一点四十五分那阵开机关枪扔手榴弹样的鞭炮声给炸出来的。那个时候我正在厨房盛第二碗粳米饭。平常中饭我只吃一碗饭,但今天发生了点意外,问题出在佐饭的小菜上:麻虾子炖豆腐,韭菜炒蚬子,青椒炒山芋藤(加黄豆酱瓣);汤是丝瓜蛋汤。哦,还有一条四两重的鳊鱼,加了葱,摆了姜,搁了红尖椒,放在饭锅里清炖的。麻虾子是舀的麻虾沟里杨麻子的麻虾船上的,八角钱一大碗;豆腐是拾的豆腐桥下沈瘸子的豆腐店里的,二角钱一方;蚬子是妹妹金桃用耥网到河边耥的;韭菜和山芋藤是割的自家地里的;黄豆酱瓣是家里新做的;丝瓜是摘的厨房草檐下的,悬悬挂挂的,粗长俨然姑娘们拖到屁股上的大辫子;蛋也不须买,家里自有白母鸡,黑母鸡,芦花鸡,赤膊鸡,都是生蛋的模范(从鸡窝里把红壳和白壳的蛋抓在手里,常常还烫乎乎的;特别大个的双黄蛋壳上往往有丝丝缕缕的血线,让人看了不由对那几位忠诚而英勇的鸡婆投去怜惜和深情的一瞥);至于那条巴掌大的鳊鱼,是我早上钓的,出去得迟,又心烦意乱,只钓了一条鱼就回来了。农家吃菜就是这样,大多自产(取)自用,花钱买也吓不死人,但全是最新鲜最水灵的;烹制的方法是从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古老传统,原汁原味。总之,这天饭桌上的几样小菜都鲜美无比,是下饭的“榔头”,我搭菜吃饭,三扒两咽,也没注意,一碗饭就落下了肚。我愣怔了一下,看着没有一粒饭米的碗底,显然有些踌躇了。  好几天了,和家人一块吃饭时我拘拘束束的。吃好吃丑,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很少有人讲话,更不提说笑了。闷头闷脑地吃,只听见像猪一样咂嘴的声音。以前桌上断断不是这样的,这都怪我。  我又落榜了,今年。由于去年高考失败,我不得不去县城的鲁迅中学上了一年的“高四”。三百来天呀,人的阳寿何其有限,我使用其中最珍贵的三百来天青春的光阴做着重复的工作,上课,下课,测验,考试,吃饭,屙屎……末了,竟至又两手空空!我如同一个手背的赌徒,打了一天加一夜的麻将,却没有胡过一把。我好像一个倒霉的足球队员,奔来奔去就差那关键的临门一脚。我仿佛一只母鸡,吃了一瓢又一瓢的稻谷和小麦,却不曾下出一个热乎乎的蛋来。  因此,这几天我家里好像漂浮着一层阴郁的云翳,每个人都心情压抑。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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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其实,多少年了,我就是孵在大人怀里的一个蛋。  
三岁时,我那高小毕业的母亲就开始为我启蒙了。她到供销社买来四分钱一张的大白纸,裁剪成火柴壳大小的方块,在上面用毛笔写上汉字,做成一个个“字角子”教我认。母亲以端庄的坐姿挥毫写着一个个绢秀的正楷字时,我站在她大腿旁边伸着脑袋看得兴致盎然,跃跃欲拭。我觉得写字挺好玩,也挺简单的,够着肉乎乎小手要抓母亲的毛笔。母亲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把笔递给我。我拳着笔杆在纸块上潇洒地一涂沫,顿时写出了一堆惟妙惟肖的乌鸦屎。  
“毛!”母亲手里像握着一叠扑克牌,抽出一张要我念。  
“毛!”我马上乖巧地跟着念。童声响亮,像早晨的阳光。  
“主!”  
“主!”  
“席!”  
“席!”  
“万!”  
“万!”  
“岁!”  
“岁!”  
母亲说我只用了两个月就能认四百来个汉字了。无论她把一大把字角儿像洗牌似地插来插去,我都能在朝我亮出的一瞬间准确地报出字音,毫无差错。母亲问着问着脸上就像开了一朵春花,问着问着那声调就像笑声,像唱歌了。末了,她把我往怀里一搂,使劲闻我头发和脖子里的奶腥味儿,一迭声地说:  
“我聪明百巧的好乖乖,你真是妈妈的心头肉,宝贝蛋哟!”  
我趁母亲大发感慨时撩开她的衣襟,捉着大奶子喝了起来。母亲的奶是那样的多,涌涌的,又甜又香,我喝了一口又一口,舒服得眼睛都闭起来了,舒服得鼻子里打着哼哼,像猫咪在呜呜,像蜜蜂在吟唱。  
那时我爷爷还健在,他总把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到处遛达,上街玩耍。老街的砖墙上到处贴着红标语,我常在爷爷头顶上伸着小手,指点着我业已熟稔的汉字:  
“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春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我花瓣似的小嘴儿好看地翕翕张张,稚气却咬齿清楚的童声如同天籁,使老街上所有的喧哗都成了噪音,所有人都抬脸朝我爷爷头顶上瞩目,瞻仰。他们争着讶异而又欢喜地对我爷爷说着奉承的话,伸着举惯语录本的手恣意摸我的头发,捏我的脸蛋和屁股蛋。(他们当中起码80%的人认不得自己的名字,即便手里拿着语录本也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我在爷爷肩上尖着声乱叫,扭麻花似地躲闪着,像吆喝牲口一样双手拍着他花白的如同收割后的麦茬一样硬糙的短发,或者拽着他蝙蝠翅膀样的大耳朵,要他“快走!快走!”爷爷呵呵地笑着,从路边店里用五分钱买一根油条或七分钱买半块月饼(那年头月饼是可以切一半卖的。香烟也可以拆开来三根两根的卖)让我抓在手上,然后施施然离开人群,来到偏僻的地方把我摆在他面前。他往往拣一个有树桩或有石磙的地方坐着,看着我吃,直到我吃完了把两手油涂抹在他麦茬一样的花白的头发上,才把我往他干瘪嶙峋的胸前一搂,唤道:“我的乖孙孙,你真是爷爷的心肝肝,宝贝蛋哟!”  
我那当初级中学教员的父亲特别愿意跟我玩,拉二胡吹笛子给我听,教我唱语录歌和样板戏。他有个攒书和报刊的嗜好,但他从不好好整理,也不许人帮着整理。他常常把我拎起来往那些书堆报垛中间一放,说:  
“儿子,看吧。”  
母亲俏丽的大眼睛就乐成了弯弯细细的月牙儿:  
“他才识几个字唦,——要他看那些!”  
“看得懂的。”父亲胸有成竹地说。又补充了一句:  
“他有他看得懂的方法!”  
父亲真是理解我,不愧是做老师的。我专找带有插图的书籍杂志报纸看,凭着业已掌握的几百个汉字看图猜文,又借助幼儿奇异瑰丽的想象力和一千多天的人生经验积累,往往能把内容“读”得五不离六。我最喜欢的要数看画报了,到现在我还记得不少当时《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中的内容。我曾经把金训华、欧阳海、龙梅和玉荣……和八大样板戏的男女主角整齐地用母亲糊鞋面的糨糊粘在床三面的石灰墙上,以便早上一睁眼睛就能看到他们。和当时绝大多数孩子一样,我自小就有强烈的英雄情结,原因就是生在一个崇拜英雄也出英雄的时代;原因就是我连睡床都淹在英雄们中间——哪怕天再冷,哪怕醒来后还很瞌睡,只要一看到床旁边的先烈和英雄们,年幼的我马上迅捷地揩掉眼屎,嘴里念叨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之类的口号奋勇地拗起身来。我那时肯定是整个村庄最不赖床的最小的男孩子吧。四岁的我把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世界通史》翻了个遍,虽然不是故事,但里面上千幅图画却让我心醉神迷,比如巨蟒长龙一样蜿蜒盘旋于群峰之间的万里长城,尼罗河上的朝霞,金字塔尖的夕照,莫斯科的红场,白宫的圆形屋顶,骑在战马上挽弓搭箭的成吉思汗,伽利略的大胡子……这本厚书使我幼小的胸廓间充斥了一个精彩诡秘的大世界,尽管这世界我没本事看得懂,看得透彻,几乎全然是浑沌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发挥想象,浮想连翩,心驰神往。当母亲教会了我汉语拼音父亲教会我查字典后,我的阅读量顺理成章地突飞猛进,七岁那年我背着小书包骑在父亲肩上去报名做小学生,在办公室领到散发着新墨馨香的《语文》第一册课本时,我信手一翻,马上就朗读了一篇课文:  
爷爷七岁去讨饭,  
爸爸七岁去逃荒。  
今年我也七岁了,  
高高兴兴把学上:  
感谢领袖毛主席,  
感谢伟大共产党!  
童声朗朗。老师们被这毫无方言土味的相当标准的普通话弄得怔住了。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老师不相信似地翻开一页又要我念,我照样脱口而出:  
天上星,亮晶晶,  
我在大桥望北京,  
望见北京天安门,  
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  
办公室都欢腾了。问我父亲是不是已经在家里教过这课本了。我父亲说没有——我看他竭力敛着得意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  
“他呀,《高玉宝》、《朝阳花》、《林海雪原》都读下来了呢。他自学,不用教。”  
我三十岁的漂亮的班主任徐素琴把我抱起来往班上走,一面不失时机地亲我红苹果似的小脸蛋,亲昵地对我说:  
“我把你做小班长,好呃?”  
天呐,在中国当一个官手续太简单了:只要喜欢你的人一句话就可以搞定。还没看到我的同学就被戴上了班长的桂冠,我当然很高兴:当班长可以管人,可以颐指气使,可以满足英雄情结。从一九七三年小学一年级到一九八二年初中毕业,我当班长9年整。一个人如果不犯太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官帽是不容易丢掉的,这是我的经验。  
在学校里我公认地被认为是神童,在学校外也被人认为有异秉。夏天里下河人有上桥乘凉的习惯,在桥上乘凉河风大,爽快,惬意,更因为男男女女胖胖瘦瘦老老少少挤满一桥格外热闹,谈家常里短的,唱山歌俚曲的,讲故事说书的,非常的有意思。这样的乘凉就不止是乘凉了,它还是心灵沟通(还有趁着夜色用手指、脚趾、裸臂和大腿做肉体沟通的),是文化盛筵。天上星汉灿烂,桥下流水潺潺,青蛙打着鼓点,鸣虫轻吟浅唱,多么富有情调啊。陆汉成老郎中是最受欢迎的人,因为他能说全本的《水浒》和《三国》,还能把《聊斋》里的文言文转换成里下河的白话——听得乘凉后回家的孩子在黑夜里紧拽大人手闭着眼睛走路,生怕在哪个旮旯里突然看到一个鬼狐来。有一天他讲《水浒》里“梁山泊林冲落草,汴京城杨志卖刀”这回,说到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浑名叫“没毛大虫”的市井无赖牛二缠磨青面兽杨志,妄图讹诈他的祖传宝刀——  
“……牛二说‘这刀第一件好处是什么?’,杨志说‘削铁如泥!’……一刀把牛二到州桥下香椒铺里强讨来的二十文铜钱堆成的垛儿挥成两半。牛二又说‘这刀第二件好处是什么?’,杨志说‘吹毛得过’,接过牛二这愣种从自己头上硬揪下的一绺头发照着刀口只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牛二又说‘这刀第三件好处是什么?’,杨志说‘杀人刀不沾血’,那牛二……”  
说到这里老郎中陆汉成突然断了句,一桥人正听得紧张,生怕是他卖关子故意撩人着急,正准备求他往下讲时,只听见“吱咕咕”一阵乱响,老郎中腚下面铺出一串臭屁来,浓度之大,使坐在下风来不及捏住鼻子的人都被熏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屎急屁来催’啊!”老郎中施施然站起来,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到桥东孙福元家的的茅房里出恭去了。  
等老郎中舒心畅意地重新回到桥上坐下清咳了两声又开始“那牛二”时,有人止他:  
“不要说了,映荷家的金龙已经讲过了!”  
老郎中陆汉成下桥解溲的时候,桥上人有性急的人忍不住骂“这老东西人老屎多,不知要屙多少时间”,还有人诅咒他“不要掉进茅缸里淹死呃”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喉咙痒得厉害,就张开嘴把“那牛二”下面的全说了。陆汉成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会说《水浒》,说“真的假的呀?哄哪个啊!”我听了相当愤怒,他竟然敢当着满桥的人小看我,于是我顺便把第十三回“急先锋东郭争功,青面兽北京斗武”往下讲了一部分,口齿伶俐,中间也不咳嗽也不抽烟也不卖关子,满桥人争着喝采,说不比老郎中说得差。老郎中惊喜地要来搂我,可我的气还没消呢,身子一挣站起来就往外走——家去!走到桥下时后面气咻咻地赶来一个人,叫着“金龙金龙”,我一听就说:  
“林黛玉,喊我甚事啊?”  
“林黛玉”其实就是银凤,我的同班同学。她这个绰号是我给起的。因为我觉得她身子苗条纤弱,在班上受了点同学的气会使小性子,会哭鼻子,但她人却长得清秀、妩媚,又会跳舞,唱歌,是文娱委员呢;而且成绩也不丑。这些特点条件加起来我觉得她就像林黛玉。银凤对我为她起这绰号一点也不生气,当然是因为她打小就崇拜我的缘故;她当然也晓得说她是林黛玉含有赞美表扬的意思,庄上大人说故事时常提到这位古书里的大美女。这个绰号现在已经喊得很响了,外班的学生都这样叫她。  
“我也要家去。我怕,我跟你一起走。”银凤说。  
我家是十八生产队,她家是十七生产队,虽然是两个队,两家相距却不超过五十步。她跟我同路,要我领着她。女生就是胆小,我笑她:  
“胆小鬼呃!有什么怕呀?”  
“不,我怕。”她认真地说,“怕狗子,怕鬼,怕狐狸精。”欢天喜天地牵上我的手。  
我正又要笑她,突然发现牵着她的手怪舒服的。她的手小小的,软绵绵的,汗津津的。“你真棒,还会说《水浒》!”银凤夸我,顺势抱住了我的膀子。旁边没人的时候,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常这样毫无顾忌,亲亲昵昵——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她晚上洗澡肯定用了香肥皂,我闻到了她不知头上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冽芬芳甜漾漾的味道。我挺着小胸脯,走得像个士兵。  
……    
  坐个沙发慢慢看。
  顾坚的&元红&很好看.这部我也要坚持看完.
  多谢。《烟花》媲美《元红》,会让朋友们喜欢的。
  谢谢。《烟花》媲美《元红》,会让朋友们喜欢的。
  3.     
顶着神童桂冠、担着异秉名声、一直做着班长的我当然是大人心中的宝贝蛋喽。这颗蛋承载着他们通俗的原始的纯粹的朴实的理想。这种理想在1977年邓爷爷恢复高考制度后被我的父母不由分说地明确了下来——将来考大学,上名牌!上初二时的那年春三月,正是桃花粉红,梨花雪白,菜花金黄,河堤上杨柳舞着柔枝,田野里麦苗翻着碧浪,大姑娘小媳妇剥掉老棉袄显出水蛇腰和木瓜奶的时节,里下河乡村最妩媚的辰光啊,病入膏肓的爷爷不无遗憾地攥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从他最后时刻突然精光四射的瞳仁中间,看到了清晰无比的,椭圆形的,细腻如玉的,丰满如桃的——蛋的形象。我真的是一颗蛋。可那时刻我不愿做一颗蛋,哪怕是那么漂亮的一颗大蛋,——我想做一只鸡呀,活蹦乱跳的一只鸡呀,那样我就可以“咯咯咯”或“喔喔喔”地送别爷爷,让他带着称心满足的微笑安然步入天堂。但我还不是一只鸡。直到我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千年古镇戴窑的高中时,我的父母兴高采烈地说:“听见小嫩嘴在磕蛋壳哩——‘笃笃’地嗑!”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要破蛋成鸡了。不是吗,用三年的时间去嗑那一层薄薄的蛋壳,即便是铁皮做的,我也能把它嗑穿,顶着一身金黄的绒毛出现在亮堂堂的世界上。  
然而三年过去,我却没能成为一只鸡。我高考落榜了,离分数线差八分。  
我的父母为之意外,出门遇到人脸上就立时现出羞赧的表情。但他们没有埋怨我。他们认定我此次落榜纯属失误:既然连巧云那在青垛镇的二流中学上高中的丫头片子都能考上一个大专,凭我的天资应该比她考得更出色才说得过去的呀。女孩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细心,就是稳,我家金龙是男孩子,男孩子就是容易粗枝大叶,生生错过了这次高考!  
他们四处托人,请客,送礼。——我终于进了县城鲁迅中学文科补习班。  
鲁迅中学本是一座十分普通的学校;而且环境远远不如建在乡镇边上田野之中河流之畔的乡村中学:处于县城北郊,东面有矗着参天大烟囱的火葬场,南面是整天弥漫着焦骨味儿和粉碎机噪声孳生着数以亿计苍蝇的骨胶厂,北面是浩瀚无边的乌金荡,从城西转弯抹角铺伸过来的造纸厂的排污管像根吃坏了肚子的大肠,日夜不停的凶狠排泄让三分之一的湖面变得一派酱紫,岸线上堆积着半人高的泡沫,宛若团团簇簇凝固着的肮脏的浪花,尖锐的化学味儿像针一样刺着你的鼻腔和眼睛,让你喷嚏连连,双泪长流。就是处于这样恶劣环境当中的学校近几年却突然名闻遐尔,声震四方——而且是好名声。就因为它创办的文科补习班,搜罗了县城最有教学经验最敬业的退休教师,使鲁中这个每年不低于一百个复读生的班级以百分之六七十的升学率名列全县所有高考补习班之首。可以这么说吧,上了鲁中文补班,几乎就等于把一只脚伸进了高等学府的门槛里;每年分数线一出来,鲁中进榜的本科生、大专生、中专生就像农民伯伯挑断绳索的山芋箩筐,骨骨碌碌地洒满一地,搂都搂不过来。  
我的父亲曾在人前人后梗着脖子说:“头一年失误不是坏事,有了经验,攒足精神明年上好本科。”  
我的母亲也在人前人后庄严宣告:“我娃才十九,头一年考不上不妨事,等明年考上好大学和二十岁一起贺——好事成双!”  
高考成绩又出来了:离分线差七分。费了一年的阳寿,吃饭,屙屎,上课,下课……我比去年进步了1分。  
我父母接到这个绝对意外的消息,不啻是头顶上“忽剌剌”响了一个睛天霹雳。他们愣怔了半天,彻底地蔫了。我母亲坐在卧房里的床踏板上呦呦地哭了,伤心的泪水流个不停,把一条毛巾弄得湿淋淋的,能挤出一碗咸水来。父亲坐在门槛上连续抽掉十三根“雪峰”牌香烟,然后站起来冲进屋里掼破一只二角四分钱的青花饭碗和一只七分钱的酒盅儿,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邻居家常来串门的菜花猫不知趣地绕着他的裤管大献娇媚,父亲“咄!”一声赤脚踢去,脚趾却精准地踢在梨树干上,震下三只青梨来。父亲捧着血淋淋的翻掉半块指甲的脚跌坐在地上,在倒抽到第七口凉气时,抓起地上的三个大梨揩也没揩就大嚼起来,吃得汁液横飞,吃得呜呜咽咽,泪水潸然。十五岁的妹妹自觉地烧起了中饭,躲在锅膛门口不肯出来,饭锅烧了一回又一回,直把那锅米饭炕出一指厚的焦脆的锅巴来。那几天悲愤的情绪在我家屋里和院里飘来飘去,浓得吹不散,化不开,连畜生都受到了感应和牵连:猪圈里正在长头上的两条白猪突然食量暴减,恹恹昏睡;白母鸡,黑母鸡,芦花鸡,赤膊鸡连续三天不下蛋;奔跑如飞的小花狗莫名其妙地崴了一条腿,母亲花了一包“大运河”(香烟)把它抱到东桥口老郎中陆汉成那儿,让他用青筋暴突的枯瘦的老手替它对上了臼。    
  作者:一路狂嚎 回复日期: 1:23:53 
  顾坚的《元红》很好看。  这部我也要坚持看完。    2004年我在天涯写《元红》,看来这是一位老朋友。问好!~  《元红》在2005年9月由北京出版集团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2007年3推出其五十二万字完整版。北京天星演视有限公司买断作品改编权,拟拍二十集同名电视连续剧。  现在我重返天涯续写《元红》姊妹篇《烟花》,希望得到天涯朋友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  
  4.    
这次落榜不光父母意外,我也是这样。无边的沮丧和郁闷淹没了我,连续三天躺在床上,不想吃饭,连澡也懒得洗。满怀悲痛的父母还有惶然无措的妹妹轮番过来劝我,把饭菜端到我床头,生怕我出什么差池。他们小心翼翼低三下四的样子就像他们犯了错误让我受了什么委屈似地;他们一句怪我的话都不曾讲过。真的是这样子。  
第四天,我父亲掀开门帘走进我的睡房,坐在我的床边的木椅上,沉默了一会儿,轻言悄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了他的决定:  
“再上!”  
他说出这两个字正是我意料之中的。我知道我父亲(和母亲)望子成龙的决心之大与泰山有得一比,可我实在不愿再做中学生了。再念就成痞了。我认为读“高四”尚可原谅,读“高五”就是耻辱了。虽然我在鲁中复读时班上不乏“高六”、“高七”的,甚至有一个号称“八年抗战”的老兄,居然上到“高十”:从七九年考到八六年。他头一回高考时他大姐十二岁的儿子才读完小学五年级,他就这样一年一年地等,直等到和小外甥一起考大学。这样的情况在里下河不是孤例。为了跳出农门脱离苦海拿上国家户口红本本吃上商品粮,哪怕消磨掉整个青春也是值得的。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两度高考均告失利,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我决定提前走上社会了,都八六年了,改革开放的东风吹遍神洲大地,计划经济正向市场经济可喜地过渡,考不上大学也并不意味着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嘛,一样可以创业致富、为“四化”建设作贡献嘛,条条大道通罗马、成功之路万万条嘛。我面朝床里头也不回地干干脆脆地说:  
“我不上了!”  
我想父亲这时候的脸色是相当难看的,肯定是吃惊、失望、气恼甚至愤怒等表情的什锦菜和大杂烩。但我不怕他发火,朝我后脑勺搧出巴掌来。从小到大我们兄妹俩再淘气、再顽皮、再不听话,父亲都没对我们动过一根手指头,父亲实在是一个很难得的好父亲。我听到父亲说:  
“你不能不上。我是当教师的,我不能总看着我教过的学生成材而培养不出自己的儿子。这说不过去。”  
我承认父亲说的这话是有道理的。我的反复落榜让他脸面塌尽。如果他的儿子天生愚钝也就罢了,恰恰相反,他打小就是那么聪颖过人,二十年来把家人的自信和梦想一步步带到一个相当了得的高度。我的父亲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落差啊,我怎么不能体会到他无边的艾怨和失落呢?  
他又说:“你要是不当大学生,你妈就不会唱曲儿了——你把她喉咙扎起来了。”  
谁都知道我妈妈王映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金嗓子,天生的百灵鸟,走路做事都哼着歌儿。我的父母就是在县里参加新时代新风尚民歌比赛大会时认识的。大会是在县体育场举行的,十九岁的我母亲以她甜美嘹亮的歌喉唱了一曲填了新词的栽秧号子。她的歌声从毛竹搭成的大舞台上蓦然升起,如一条灵蛇在黑压压的人群头顶上方盘旋,游走;鲜淩淩,活泼泼;百啭千回,久久不落。体育场里万人侧耳,鸦雀无声。二十二岁的我父亲如同中了魔咒,浑身筛糠般颤栗不已,魂飞魄散,双目觑紧台上娉婷玉立的我母亲,疑为仙女下凡。师范文科毕业、生性浪漫的父亲立时不择手段展开绵密的攻势,最终掳得美人归。——确实是好长时间听不见母亲唱歌了。  
父亲还说:“你要是不当大学生,你妹妹就不会笑了。”  我坚持着不吭声,任父亲用蘸着亲情的温柔的拳头一记记地打在我的心上。我是铁了心不想重读了。我不能动摇。父亲见我这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深沉浑厚的喟叹带着积郁、无奈和悲伤,从他的胸腔里水一般汩汩而出,绵绵不绝。我心生恻然,就开口安慰了他一句:  
“你莫叹气……妹妹成绩好,你培养她考大学一样的。”  
“不一样!”父亲突然激愤地嚷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他说:“她是女孩子,考上了也是人家的人!——传宗接代要靠你,你是我的儿子!”  
唉,叫我说什么好呢。从我父亲这句话里你就可以晓得我们里下河水乡农村重男轻女的封建习俗有多严重和根深蒂固了。越是交通不便的僻远所在,越是历史久远民风淳朴的地方,往往越是守旧封建。在我们这儿,即便是在“文化大革命”闹得最欢腾的时候,暗地里修家谱、吃祖会(同一宗族的人祭祀先祖并聚餐)、烧香拜佛从没停止过,除夕时满村庄笼罩在鞭炮的震响和檀香的青烟之中,元宵节(注:里下河地区大多以正月十六为元宵节;这天称为“十六夜”)夜里家家院门前仍然点起熊熊的篝火,大人们在上面跨来跨去,指望把所有的晦气和不幸都从裤裆里掉进烈焰中烧得灰飞烟灭,野旷的田间垄埂上游动着一条条绵长的火龙,那是各个村落的孩子手举火把倾巢而出,呼啸着,奔跑着,在圆如银盆的月亮的清辉中欢庆着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新春民俗……如果哪家当了“造反派”或者“红卫兵”的子孙胆敢冒犯这些民风习俗的核心部分,那简直是这家的奇耻大辱,做老子的能用铜烟锅把儿子头上敲出十八个鸽卵大的疱瘤来,九十岁的老奶奶半夜三更会像乌龟一样悄悄爬进屋后的河浜里,化成一具仰躺的浮尸,以死谢罪乡亲。结婚生子延续香火是人生天大的任务,女儿是上不得家谱的。女儿再多是“赔钱货”,儿子才是家的底气和希望。百年归天后要儿子摔瓦盆、孙子打灯笼的,连烧钱化纸女子都不能染指,否则币值十元的纸钱到了阴间只值一毛,祖宗亡人会在九泉之下(急得)跺脚嚎啕的。没有儿子吵架吵不过别人,哪怕你家有万贯对方分文全无,他一句“绝后代!”就把你顶到南墙了:你家有万贯又怎样,临了还不是都给了外姓人家?他分文全无没什么,有儿子不愁来时咸鱼翻身!……在没有结扎、放环、避孕套、避孕药、计划生育法的年岁里,会生丫头的母亲即便生到五十岁也要贾起余勇坚持战斗,直到经绝血枯方才死心。多少女人的一生就是生孩子的一生。多少女孩刚生下来就被溺死在马桶里,或送到荒郊野外成为野兽的点心,或者有病不治让她活活地死去。男孩要送去上学,肚里有学问将来做大事可以荣宗耀祖,女儿无才便是德,会写自己名字能记个账就行了……想不到我受过高等教育贵为人民教师的父亲居然也扔不掉老祖宗传下来的重男轻女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封建思想,这让我吃惊,又让我感动。我父亲终究是一个地道的里下河人啊!  
“我……让你失望了……”我嘴里咕哝了一句。  
父亲把声音低沉下来,掏心捧肺地说:  
“金龙啊,从小到大,我们从来就不曾有过让你种田的心理准备呀!”  
我说:“爸爸,我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打算过种田呀!”  
“那你打算做什么?”父亲说,追问了一句:“你不肯复读考大学,出来能做什么?”  
我不吭声。诚然,我现在还真的没考虑好打算去做什么;能做什么。  
父亲说:“我们暂不谈这个;你先起来吃饭吧,别再躺在床上了。”他嘟囔着打了个比方,“又不是做月子。”  
当然不是做月子,我又不是女人。我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是躺够了。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嘛,又不是天要塌下来。我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咯咯”一阵乱响。我要到外头去散散心了。走出院门口时,我转身把试图跟上来的妹妹和小花狗一股脑儿轰了回去。  
我在村庄里转来转去,没走多远就遇到一帮吃中饭的乡亲。乡民们喜欢捧着饭碗出来进食,坐在哪户人家的屋山墙下面,那里往往堆着公家未竖起的水泥电线杆,或者这家建新房准备着的预制板和剥掉皮的大树;当然如果什么也没有,他们便蹲着,蹲成一排边,或围成一个圆圈。(夏天他们逐着阴凉,冬天则迎着阳光。)他们蹲着吃饭和蹲着屙屎是一个样子,只不过一进一出而已。人类从猴子进化到现在其群居的原始本能还没有消退殆尽,这在农村人吃饭时毕露无遗。他们就喜欢簇在一起,像南极洲的企鹅们,亲亲爱爱,热热闹闹。  
我在乡亲们旁边走过的时候发现他们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神色——相当丰富,复杂;让人意乱心慌。就像突然关掉收音机一样,他们的集体谈笑嘎然而止。他们有的嘴巴还在蠕动是因为嘴里咀嚼着饭菜,如同卧在树荫下的耕牛,机械而安定地反刍着胃里的稻草。  
然而当我走过乡亲们顶多二十步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却集体苏醒,飞蝇似地从后面赶了上来。  
“庄上又要多一个二流子了。”  
“是啊,上学上到能结婚,落个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  
“哪个丫头嫁(给)他倒一世霉!”  
“望子成龙的,不想成了一条虫。”  
“小畜生啊,怎么对得起他娘老子的!”  
“学手艺也迟了。——学个木瓦匠三年才满师。”  
“学漆匠快,半年就能单干了。”  
“说不定啊——说不定人家出去刻章、卖草药呢?”  
“代课!读了四年高中,教教小学还是可以的。”  
我觉得这些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不仅仅像飞蝇了。简直像飞矢流石,纷纷往我的脑袋和背脊上招呼。我咬着牙承受,脚步越走越快,实际上是落荒而逃了。  
我慌不择路,窜进了庄西一片树林子中去了。    
  嗯    孩童口调很容易写散了,但这个很紧密……顾老师继续吧
  谢谢佳玮。常来!
  你好,dingdingding,呵呵    也请关注我的小说,最厉害的夹子    相互鼓励!!!
  好的,最厉害的夹子。:)
  5.    
庄西的这片林子,占地十几亩,树高叶茂,蓊蓊郁郁。春上杨花簇拥着悬满枝头的时候,那贞洁的莹白真的欺霜赛雪,满树林都流动着迷人的馨香,常常看到有老人柱着拐棍颤巍巍来到树下,或盘桓,或伫立,或静坐,仰头看花,埋首闻香,叹息,呢喃,沧桑的老脸上涂满了牵人心动的深情和忧伤。苦楝开花满树紫,女孩子举着碧绿的芦竹来打,用衣摆或手帕兜着拿回去,采下花瓣中圆柱形的蕊儿,用针线缀成耳环、手镯和项链戴起来,招招摇摇的,真是可爱啊;而男孩子感兴趣的是日后结成了葡萄状的楝树果子,那是他们用弹弓打麻雀天然的子弹。麦黄时节,桑葚成熟了,多得如天上繁星,这才是一年中树林子最喧闹的辰光,男女孩子坐在枝丫间大快朵颐,各式雀鸟也麇集于此,翔舞起落,参与争食——这大概是自古以来乡村最经典的景象之一吧。夏日炎炎,孩子们屏气息声踅入林中,是为了用顶端敷着面筋的竹杆去粘知了——也有用麦秸编成的喇叭状套笼去套的;若是捉天牛,总是细心地数它长触须上的白点以判断几岁,真是很愚昧啊;也还有窝起肉掌拍那些锔在光滑树干上面的牛虻的,一只只收藏到火柴盒中,用来做钓can鲦的饵料。到了冬天树林里却相当落寞了,偶尔有人成双捉对踩着月色星光溜进来,总是浑身带着荷尔蒙的腥气,或搂抱,亲嘴,摸奶子,或把老棉袄铺在枯枝败叶之上,精赤肉条地做那翻云覆雨的勾当。  
我背倚着一棵杨树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刚才的遭遇让我猝不及防,这是我以前我从没经历过的。确实是这样,长这么大我未有过被庄人鄙夷和奚落的经验,乡亲们遇到我都有一副亲热和赞赏的笑脸,至少是温和。因为他们自小看到的我总是那么优秀,他们对这个名叫顾金龙的后生和晚辈有信心,认为他是可以替村庄争光添彩的人物。他们确信我肯定能考上大学,而且非北大、清华、复旦这样的名牌大学莫属——否则是没有道理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才打洞”,师范毕业的公办中学教师顾培华和远近闻名的民歌手王映荷肯定是一龙一凤喽,强强结合,夫妻联手,他们打造出来的儿子理所当然不会是庸常之辈。虽然,历史上不乏“麻布袋,草布袋,一袋(代)不如一袋(代)”的悲惨情形,但他们从没想过这种意外会降落在我们家的屋顶上。  
但是我去年的落榜让他们集体愣怔了。连本庄的黄毛丫头巧云都考上了三年大专,顾金龙居然连(个)两年的小中专都没有考取。真是意外!他们愣怔过后一致认为我是马失前蹄麻痹大意造成的——这也是我父母的判定,他们不无遗憾地咂着嘴:“失着!失着!——这下要等到明年了!”  可是我今年再度落榜。我让我的乡亲陷入了判断低能。亲爱的乡亲们,善良的乡亲们,是我对不起你们,难怪你们要愤怒,要鄙夷我,要奚落我。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们失望了。——是我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不管怎样,再让我复读是不可能的。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八头水牛都休想拉得动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考上师范站讲台,考上医学院穿白大褂,考上农学院蹲田头、钻大棚,考上工学院画图纸……说真的这些对于我顾金龙还真不感兴趣,有欠浪漫!我照样能以大学以外的方式证明我顾金龙是好样的,是成功人士,是铁汉子,是真男人,是大英雄!……但我下面准备怎样开始我崭新的人生呢?一想到庄人说的学木匠、瓦匠、漆匠、刻章、卖草药、做代课教师我就来气,我顾金龙是做这些的吗?我顾金龙就不能干比这些更高级的营生吗?也太无想象力、太瞧不起人了!  
但……做什么呢?情况紧急,我必须早下决断并早日付诸实践。我要以非同寻常的行动让我的家庭重新活跃和快乐起来,我要让庄上肆无忌惮的闲言碎语自动消失。但……我……到底做什么呢?  
不知道我躲在林子中过了多久。  
直到远处顺风飘来几片汽车鸣笛的碎音……我头脑中忽然灵光乍现!我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顺着一条少人走动的小路走了回去。    
  在网上,好文章也是顶出来的。:)
  6.     走江湖的大都知道这句话:“人到兴化心就花,到了盐城不想家。”说的是兴化境内稻花飘香,菱藕芬芳,鱼虾蟹鳖样样有,野鸭白鹭天上飞,端的是鱼米富庶之所,风水祥瑞宝地,其间盛产白莲一样的水乡妹子,窈窕玲珑,水色娇嫩,在国内是大大的有名。兴化历史上隶属扬州府,“扬州美人甲天下,兴化美人甲扬州。”人到兴化,见美女如过江之鲫,川流不息,如园中彩蝶,缤纷翩跹,岂有不“花心”之理?盐城毗邻兴化,黄海之滨,茫茫盐滩,那里的女子另有一种胆大率真的风格,如同繁星般的田间野花,质朴,本色,粗犷,却蕴着别样的妩媚,煞是撩人心魄。故文人墨客,天涯游子,到此莫不盘桓流连,以至连家都不想了。   也有人说“人到兴化心就慌,到了盐城不像家。”“花”换成“慌”,“想”改成“像”。这说法也通。兴化有苏北平原里下河地区“锅底”之称,地势低洼,河湖密布,出门便见水,来往多用船,无桥隔河千里远,有桥常常鬼见愁。外乡人来到这儿,面对烟波浩淼的湖荡,弯曲迂回如同迷宫般的河汊,往往茫茫然而不知所措。兴化的木船纤纤巧巧,窄小的比澡盆大不了多少,精壮的汉子可以扛在肩上走,不会水的主儿在船上不小心打个趔趄就有倾覆的危险,而水乡人则如履平地,打桨点篙,疾行如箭。水乡的桥多得数不清,石桥和砖桥往往是年代比较久远的遗留物,大多古色古香,坚固实用,现代的水泥桥当然也是结实的,但是有一点:无论河面多长,三块预制板并排的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是两块板的,甚至是一块板的,而且两边绝对是不加栏杆的;另外有木桥,竹桥,还有用棒棒棍棍篾片麻绳胡乱支绑起来的简易桥,甚至一根毛竹或杂树担在河沟的两边也能算桥。外乡人常把这儿一块板的水泥桥和走起来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木桥、竹桥、简易桥和连体操比赛中的平衡木也不如的不能算桥的桥统称“落魂桥”,碰到阴天下雨雪花纷飞月黑风高过这样的桥没有一点杂技运动员的灵巧和特种部队的胆气是绝对不行的。曾经在数九隆冬朔风劲吹的寒天,一个扬州女插队知青的老母打城里来看望女儿,下了轮船码头急匆匆往知青点赶,踏上一座长约七八丈、一块板铺到头的水泥桥,才走了几步腿肚子就筛糠般打晃了。插队不久的女儿发现了她,忙上桥想搀扶母亲,刚走了几步也是摇摇欲坠,进退两难。母女俩像一对慢行的乌龟,相对匍匐而行,悲恸地彼此呼喊着,在桥中央脑壳顶着脑壳,嚎啕大哭,涕泗迸流……最后还是在村里社员的帮助下才让这对母女安全下了桥。人到兴化慌就慌在水上,慌在船上和桥上,别的倒没有什么。   至于“盐城不像家”,是指历史上这儿地处偏僻,海涂盐滩较多,比较荒凉贫瘠,许多穷苦百姓的土房茅屋极其简陋,简直就不像个家。   于是水路如网的兴化境内几乎不通公路就可以理解了。这儿没有“车”的概念,船就是水上的车子。偶尔有一个外地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后面必定追跟着一大队看稀罕的孩子,惊奇地嚷着“钢丝车子!钢丝车子!”追撵的过程中不断有孩子加入队伍,阵势越来越大,浩浩荡荡,满街巷都起了尘烟,——畜牲们马上有了反应:狗吠,猫蹿,鸡们出现返祖现象——大鸟般扑扇着双翅“咯咯咯咯”飞上墙头、树枝和屋顶,鸭们和鹅们各寻最佳路径,争先恐后逃向村塘河浜,纷纷然宛若集体投水自杀。这只是自行车!水乡人做梦都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家门口能通上公路,让他们跟外面的世界离得更近。毕竟船太慢了。比如说从大顾庄去兴化城办事,八十里水路,一路上停靠码头(达十七八处之多),坐最快的轮船也要五个小时,这一来一去船上就是一个白天;如果是去扬州,先坐船到兴化,换乘晚上七点钟从南门轮船码头启航的扬州班,次日天蒙蒙亮才能驶进扬州城南渡江桥旁边的船港,有急事的人急得屎都要屙到裤子里来。   盼星星盼月亮,去年春上县里终于沿古老的车路河修筑一条乡间二级公路,西起昭阳镇,向东经垛田镇、竹泓镇、大垛镇、荻垛镇、陶庄镇、戴窑镇,直接与盐城专区东台县的公路网相连接,全长一百几十里,附近各镇各乡又纷纷修建简易公路(包括公路桥)与这条主脉相连,水乡大地在一年时间内很快就铺上了一张纵横交织的公路网。由于这张公路网,救活了省内外不少自行车厂家,一种牌子叫“长征”的载重自行车短时间内就在兴化地区倾销十几万辆。“钢丝车子”再也不稀奇了,连五岁的小孩子都能以笨拙而有效的“掏杠”方式在土路或晒场上骑得不亦乐乎。机动车驾驶员成了抢手货,我的戴窑同学焦茂银高二时辍学到江南打工,专门开铲车,如今回来帮人家老板开去县城的大客,三十块钱一天的工资相当于一个代课教师一个月的报酬,这还不算,每天两包“阿诗玛”香烟和早中晚的好吃喝也是老板提供,坐在驾驶台上玩玩方向盘就有这么好的待遇,一年就成了“万元户”——天下竟有这么好的营生,就是给个县长也不换啊。   远处顺风飘来的仅仅是几片汽车鸣笛的碎音吗?不!它简直是——   天送佳音!   神的启谕!   醍醐灌顶!    
  传说终的沙发?  《元红》我看过,《眼花》期待ing
  《烟花》,不好意思。^_^
  顾老师终于来这里了啊,呵呵,先问好一个~
  好文,顶
  谢各位好朋友。高兴!^_^  
  7.      父母亲终于拗不过我,接受了我的人生选择:做一个开汽车的驾驶员。   我知道他们是一万个不甘心。出世神童,天生异秉,不走上大学的金光大道,而自愿沦落为一介车夫,辗转于尘灰飞扬的乡间土路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啊。但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富有理性善于说服自己的动物,能够在初始和预期的理想遭到挫败之后退而求其次,转而求其他,寻找、组织、形成另一种层面的目标追求而达到新的精神落脚点和心理平衡点。更何况我的父母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有豁达之风,懂得容忍和宽恕,善于化解和说服自己——他们甚至很快就被我要求学驾驶的点子激动起来了:水乡刚刚才通了公路,驾驶员短缺,金贵、体面、威风,受人尊敬和羡慕,工资大得吓人(是公办教师的五倍以上),学成之后,帮人家开个三年五载就可以自己买个旧车开开,到时候还不是钞票河水似的直往家里淌……条条大河奔东海,上大学也是为了荣宗耀祖显名扬姓富裕安康,现在看来孩子学驾驶开汽车也一样能达到目的嘛——说不定还更实惠;更快捷;更显赫。   他们赶紧行动起来,分头出门筹集学驾驶的学费。6个月的学费两千四百块,对于乡下人实在是个天价,我们四口之家除了种几亩责任田,每年出圈两条白猪,开支花销就全靠父亲每月那一百几十块钱工资,母亲前些年患肺结核借的一屁股债刚刚还清,又有我和妹妹两个上学,家里哪能有什么积蓄,全靠借了。父亲把能借钱的亲友的名字和估量能借的数目列成表格,对母亲说:“众人抬一人,两千多块钱好借——金龙一出来,两个月就还上了!”   然而几天过去了,一共才借了八百块钱。许多列表对象不是无钱可借,就是数目不足。清贫教师,亲友也少腾达富贵,无可奈何!昨天下午父亲撑起面皮到竹泓镇一个多年没会过面的开家具厂的老板家去,说这人是他高中同桌,上学时两人好得合裤子穿,现在发财了,跟他拿个千把块钱应该是没问题的,“这可是我最后的资源了。”他说,穿一身好衣裳坐汽车赶去了。竹泓镇在大顾庄西偏南五十里。   老同学热情洋溢地接待了父亲,好吃好喝侍候着,晚上还抵足而眠回顾年少时赏心乐事,但是却对父亲的告借婉转地拒绝了。生意人当然随便就能找出一百条钱不方便的理由。晓得今天上午父亲肯定携款如愿而归,心里欢喜的母亲特地备下几个他爱吃的下饭菜等他了。父亲悻悻不乐。饭桌上的沉闷是可以想见的,愁云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荡漾。对我而言,除了失望,又怀着自责:是我让家人烦神了;如果今年考上了不是万事大吉么。这就是我吃完常规的一碗饭还想添却有些踌躇的原因——考大学有欠本事,吃起饭来倒凶(方言:行;厉害),岂不是个饭桶?但我还是端着空碗去了厨房。桌上的小菜是那么鲜美可口,我应该把这顿饭吃得饱饱实实的才对。   就在我开始盛第二碗粳米饭的时候,不远的外边传来了炒豆似的鞭炮声。我知道这是怀田老汉家的客人入席了。怀田老汉放了大半辈子鸭子,老两口扁担倒下来认不得是个“一”字,地道的文盲,生下三个孩子倒是争气:老大建军初中毕业考上高邮师范,老二建红是个姑娘,初中毕业考上淮阴卫校,小三子建兵在大垛中学读的高中,今年一回头就考上了江苏农学院。家有“两龙一凤”,怀田老汉如今成了方圆几十里精于培养子女的典型——连他的鸭子都跟着变得金贵起来,鸭蛋比人家卖得高一角钱一斤,买的人还是趋之若鹜:孩子吃了他家的蛋聪明!建兵今年正好二十岁,生日本来在腊月里,现在提上来和“中举”(乡下人对考上大学的戏称,认为考上大学就跳了农门,脱了苦胎,从此步入锦绣前程)一起贺,亲戚朋友挑着送礼的盒担络绎不绝走进他家的院门,庄上的大小干部也请到了,堂屋、厢房和院子里整整摆了十桌,真是喜庆洋洋,热闹喧天,风光无边。跟我家眼下的落寞沉闷景象对比真是冰火两重天啊!其实这样喜庆洋洋热闹喧天风光无边的场景也是应该发生在我家的呀!炒豆似的鞭炮的炸响像是无数人对我的集体数落和无情嘲笑,听得我面红耳赤,心慌意乱,抓饭勺的手簌簌发抖,像得了帕金森氏症似的。我无颜再盛饭回堂屋去了——我想象得出爆竹声中父母和妹妹的脸色和心情——从厨房朝外的侧门悄悄溜了出来,钻进中午的明晃晃的炎阳中,抄着奇形怪状的小路僻径往村外狼狈逃去。  
  作者:庄梦鱼 回复日期: 13:28:28 
    传说中的沙发?    《元红》我看过,《烟花》期待ing!    问好老朋友。:)  
  第二章
难兄难弟(1)    1.    我在村外盘桓了约四十分钟,又朝建在村庄东北面的大顾中学走去。假期内的校园空阒无人,我准备到那里面消磨上两个时辰再回家。  校园里除了蝉鸣,除了鸟叫,没有别的声音。不仅安谧,而且显得一派荒凉。在放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曾经光裸平整的操场变成了丰茂的牧场。旗杆、篮球架、单杠、双杠和水泥乒乓球台都站在高密的杂草间,连跳远的沙坑里都长着几蓬野蒿。教室前的砖砌花台上美人蕉肥硕高挺,月季花枝旁生斜逸,蓬蓬勃勃,花开得有碗口大,在阳光下面显得烂漫而又寂寞。  我在校园里转弯抹角消消停停地走,一面想着初中三年在这儿读书的情景,忽然听到身后不远传来“咩——咩——”的羊叫。回转头,我看到初中同学沈华兵牵着一大一小两只山羊向我走来。  ?“金龙,你咋在这儿?”华兵唤我。声音有些喑哑,有气无力的。  ?“我来学校转转。”我盯着他身后的小羊,说。小羊身上的毛很干净,又白又纯;一蹦一跳的,很轻盈,有点像鹿的腾跃。湖水般澄澈的眼睛,潮湿的鼻子,粉红的唇。好活泼可爱。  ?“是母子羊。”华兵见我看羊,解释道。这家伙好像才睡醒似的,头发乱蓬蓬的,眼角上还有眼屎疤子,还不抵羊齐楚。  ?“你咋放起羊来了?”我有些讶异地问。印象之中放羊应该是小孩和老头子的活儿。  ?“我被我爸赶出来了。”华兵苦笑着说,“我现在睡在棚子里,白天就陪这两只羊。”  ?华兵的父亲永庆原来是大队里的老通讯员,分田到户后在街上开了个小商店,傍晚在店门口支个摊子卖卤食,也算是庄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华兵是独子(上头可能是有一个早夭的姐姐的),永庆望子成龙,一心希望儿子考上大学,光耀门楣。华兵去年高考离理科录取分数线也差不太多,还留在大垛中学高三年级复读。这次高考结束一回家,永庆便迫不及待跟儿子估起分来。估来估去,最后得出结论:540分上下——误差不会超过10分。可把永庆乐坏了,这可是重点本科录取的分数啊!永庆抑不住激动,来不及等录取通知书到了,遍请庄上干部、亲戚朋友,摆了七八桌,酒水花掉千把块,提前跟儿子庆贺。永庆要脸,烟用的二十元一条的“云雾山”,酒喝的三块四一瓶的“分金亭”,罐头用了三种:雪梨、水蜜桃和杨梅。酒席结束后,收荒货的从他家院子里整整挑走两箩筐空瓶儿。想不到分数下来却让人大跌眼镜:华兵离进线整整差二十七分!永庆听到这个消息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人整个呆了。白花了钱,丢尽了脸,伤透了心。他狂怒地拎起喂猪的铁勺,把儿子在院子里追打得如没头苍蝇。末了,他把一个农药瓶儿(空的)往儿子头上一挂,要他这个“丢人现眼的畜生,去死!”  ?不怪永庆,他这次脸确实是丢大了。  ?华兵说的“棚子”我知道,就在中学围墙西面约三百公尺的稻田中间。乡下人建房造屋不容易,宅基地批下来仅仅是第一步,常常是今年备砖头,明年备房梁,后年买檩条,然后水泥、石灰、黄沙等等等等的建材都备齐了,再找木瓦匠开工,前后有好几年之久。永庆眼下已经把砌七架梁大瓦屋的青砖和大瓦备齐了,怕码在野地里被人顺手偷带,便先用砖瓦柴棒搭成两间简易棚屋,箍上院墙,院门加了大铁锁,这样就相对安全多了。还在院子里养了两条羊,每天从田里捎筐青草喂着,留到过年或卖或杀。  ?听了华兵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跟着便愤懑起来:参加高考前大家都一样,就因为相差那一丁点分数,就因为少了一张薄薄的纸头(录取通知书),就顿时天堂炼狱,冰火两重天!多么势利的现实,多么冷酷的人间!考不上大学就该派受凌辱吗?考不上大学就低人一等吗?考不上大学会死人吗?考上了日后就一定是人才、是好佬?  ?“天天睡棚子?有帐子吗?”大田野外,晚上蚊子成团结阵的,凶恶得很,我是知道的。  ?“没有。我点蚊香。”华兵说,“晚上点支蜡烛看看小说,困了就睡。——挺自在的。”  ?“吃呢?”  ?“我妈送过来。老头子不准我回家,说不要我了。”  ?“唬唬你而已。你是独苗苗,等他平过气就要你回去了。”  ?“我妈也这么说的,但是我不想回去。跟羊生活在一起也蛮好的,它们对我亲。”  ?仿佛听懂了华兵的话,老羊伸出粉红的舌头,温柔地舔了舔华兵的手。  ?“你小子把分也估得太高了。”我说。  ?“我估计今年进线肯定没问题的。”华兵有些羞赧,“看我爸那情急的样子,我头一热,就把分往高处估了估。”  ?“那下面打算咋办?”我问。  ?“我也不晓得……”华兵嗫嚅,“听我妈的口气,我爸可能还是要我再复一年的。”  ?“哦。”  ?“可我不想再复了。没兴趣了。太苦了。”  ?“我也是,坚决不复!我就不相信除了考大学就没得饭吃!”我激动地说,朝空中挥了挥拳头。  ?“是的,上够了,疲了。”华兵告诉我,他刚才牵羊来学校吃草,拢大官河边走时,看见宝根在楝树底下烧书呢,边烧边嘤嘤地哭,嘴里叽哩咕噜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人像有些不正常呢!——我没敢叫他。”  ?“真的?我们一起去看下子!”我赶紧对华兵说。    
  看过《元红》,真的很不错    这个《烟花》,呵呵,要细看……    问好顾坚!
  神童连续2年落榜,似乎应该交代一下原因……我想知道啊……这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看文好像没闹早恋嘛……
  作者:李正华 回复日期: 13:37:56 
    神童连续2年落榜,似乎应该交代一下原因……我想知道啊……这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看文好像没闹早恋嘛……    正华问得好。往下看,可以知答案。:)
  2.  ?  我们要去看望的宝根岁数不大,却是庄上的知名人物。  乡下人爱取浑名儿(绰号),宝根一个人就拥有三个:先是“咬脐”,再是“水老鸦(学名:鸬鹚)”,最后还有一个——“范进”。  ?二十三年前,宝根的母亲莲香腆着大肚子在离庄四里路的麦田间收割时,突然腹部疼痛,下身一热,一个血糊糊肉团团的婴儿冲撞而出,落进她的宽裆裤里。嘹亮无忌的啼哭在黄漫漫广袤袤的麦地上盘旋往复,惊起了远远近近的麻雀。五月的太阳愈加灿烂,棉朵般的白云纷纷停驻。莲香瘫软在高密的麦地间,艰难地用牙齿咬断缠在婴儿身上的脐带。盯着婴儿两腿间饱满的阴囊和肥嘟嘟的小男根,莲香咧开血糊糊的嘴巴,欣慰地笑了:多少年来压在心里沉重的磨块终于烟消云散了,在四十四岁的年纪,她终于挣着为施家留下了根苗!莲香热泪纵横,对着手舞足蹬撒泼嚎哭的婴儿深情地唤出一声:“你这个咬脐儿哟!”  “咬脐”,成了宝根走进人间的第一个绰号。  ?宝根理所当然是个惯宝宝,在家里受尽宠爱,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上天有人替他扶梯子。这家伙奶瘾特别大,七岁上一年级了,奶还没断掉,放了学先找到生产队的大田里,让妈妈捋起大褂子给他逮上几口奶才肯回家吃饭。有一次出嫁外庄的二姐回娘家,坐在门槛上敞着怀哺乳八个月的丫头,宝根看到二姐肥腻腻饱鼓鼓的大奶子,眼馋得要命,上去缠磨着要喝。二姐没办法,只好依他。宝根把头拱在二姐怀里,“咕嘟咕嘟”的,像条饿狗似地一阵猛吸,等外甥女儿换过奶头时,却是一口奶也吮不到了,急得手抓足蹬地直哭,这家伙却在一边志得意满地“嘿嘿”发笑哩。  ?过分溺爱的孩子往往恃宠而骄,宝根在外头也是无法无天。小朋友一起玩,比他大的,他撩搔人家,比他小的,他欺负作弄,经常惹出事端来。家里人却是护短纵容,逢到人家大人领着哭哭啼啼的孩子上门告状,莲香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一个好的都闹不起来”,把对方搪塞得远远的。但宝根也有吃亏的时候,因为是个惯宝宝,打出生就开始留“长毛子”,脑勺后面拖着条细细长长的小辫子,打架角斗时难免就被对方揪住不放,疼得龇牙咧嘴,鬼哭狼嚎,顿时失去战斗力,现场讨饶。宝根回家哭诉,莲香马上拖着儿子到对方家里去,跳脚拍屁股地瞎骂一气,就像要拚命差不多。人家吃不消她蛮横,往往当着她的面狠狠打自家孩子,给她出气。看到那挨了“冤枉棒”的孩子抱头鼠窜,悲愤地大哭,她才领着宝根扬长而去。就为纵容儿子这事,莲香着实得罪了不少街坊邻居,可她不在乎。儿子宝根就是她的命,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指头。  ?“养子像舅”。宝根的舅舅是个远近闻名的捕鱼好手,宝根从小就跟水有缘,五岁就敢游二十丈的大官河,七岁就扛着父亲替他做的小提罾儿到河边水草里捕小鱼捞小虾,九岁跟着大人到大荡中摸河蚌,一摸一澡盆,比大人摸得多——大人摸河蚌是用脚在深水里耥,耥到了就埋身水里把它抠出来,宝根人小个矮,脚够不到深河泥,就拱猛子,一个猛子下去两三分钟不要换气,人在水里边爬边摸,出水很少见他空手的。因为他水性好,憋气长,夏天的傍晚庄上男男女女下河洗澡时,就有促狭的叔伯怂恿他拱猛子潜到某个婶子身后,把她宽松的大裤头从屁股一把捋到脚后跟,然后安然从原路退回,趁在大人中间悄悄冒出脑袋。那婶子在水里一阵手忙脚乱把裤头拎起来,免不了会狠狠咒骂一阵,两个肉膀子把河水拍得老高,一条河都笑得抬起来了。  ?整个暑假都是宝根的幸福时光。他赤身裸体,拎着提罾(背个鱼篓),扛着澡盆,捕青虾,捕泥鳅,摸河蚌。身上晒得黝黑发亮,连屁股都是黑的。于是人们又送给他一个浑名:水老鸦(鸬鹚)。  ?宝根直到十三岁还保持着夏天赤身裸体的纪录,有人笑他,他回得干脆:“肉雀子一天不长毛都是伢子——随便看!”  ?从小学到初中,宝根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考高中时不上不下正好担在分数线上,去了师资力量较弱双墩完中。高中毕业那年,预考都没通过。他没有信心复读,家里人赶紧送他到张家庄有名的张木匠家学手艺。  ?在家里再受宠,到了师傅家里人家可是一点也不买账。张木匠木事好,人却精明苛刻。宝根初来学徒,师傅并不教他正儿八经的木工活儿。洗碗,抹锅,扫地,磨刀凿,扛木料,拉大锯。晚上铡好两大桶猪草后,带着师傅八岁的小儿子睡,偏偏这小家伙是个“来尿精”,晚上要喊尿,否则稍不留神便在被窝里制造泛滥,画起“地图”来。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替师傅倒尿鳖(尿壶),师傅吩咐不许把尿倒进茅缸,要拿到菜园子里,小心地点在韭菜根或南瓜根上,然后拎着空尿鳖到后河浜,把砖瓷瓦片装进去,加上清水反复荡,直荡到尿鳖口放到鼻子底下闻不到臊气味才算成功。张师傅不抽纸烟,而是抽水烟,饭后闲时,或做活计歇气的当儿,捧着那擦得晶莹雪亮的白铜烟壶“咕噜咕噜”吸上一气。吸水烟是不用火柴或打火机的,得用超薄而绵软的表心纸搓成纸芒子,师傅吸烟时点上一根,像管毛笔似的持在手中,要用时努起嘴唇“噗”地一吹,纸芒子便燃起火头,点着烟锅里的烟丝。这搓纸芒子的活儿也派在宝根头上,一搓就是上百根,收在密封的小匣子里随时备用。刚开始宝根搓的芒子不是松就是紧,被师傅用木尺在头上敲过好几回,才慢慢揣摩着找对了方法。宝根好像不是来学徒的,而是来做保姆和长工的,两年下来,除了会刨刨料,凿凿榫,打张把小桌子爬爬凳儿,别的都很牵强,就受不了了,到家里哭诉了一场,随父母好劝歹说,硬是不肯再回师傅家了。其实师傅也不全是故意刻薄他,准备第三年开始仔细教他手艺的,上来两年让他打打杂,捺捺少年性子,在旁边多看多想多记,基本上是个感性认识过程——他当初学艺也是这么过来的。  ?宝根从师傅家“逃”出来已经二十岁了,家里人急着跟他寻婆娘订亲。他不肯,要重新上学。他是真正体会到农村人的苦了,他要复读,不管复几年,非得考上大学,彻底跳出农门,脱去苦胎,当公家人,拿工资,吃“皇粮”,做人上之人。家里人被他弄得没主张,最后还是允了。  ?两年学徒遭的磨难,让宝根性格大变,居然变得有些内敛木讷起来,见到人温温和和的。宝根的大姐嫁在竹泓镇,他就选择到竹中复读。他上的是理科。原来在高中时他学习成绩就一般,又荒疏了两年,才去复读困难可想而知。宝根却无所畏惧,埋头苦读,起五更,睡半夜,两头见星星,居然让他勉强通过了第一道“鬼门关”——预考,摸到了高考试卷。虽然宝根高考成绩距进线尚差七八十分之多,但毕竟给了他希望和信心。次年再考,进了一小步:差六十分;又考,又进一小步,差五十分。二十三岁“高龄”的“高六”学生宝根终于获得了第三个浑名儿:范进。——屡败屡考,屡考屡败!  ?开始有些失魂落魄的宝根贾起余勇,向高考发起第五次冲击,然而又以失败告终。他又进了一小步:离录取分数线尚差三十分。  ?这次听说落榜消息的宝根却一下子崩溃了。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眼睛空洞洞地盯着屋顶上的椽子,像一个痴傻,像一个植物人。吓得老父亲直哭,束手无策。母亲莲香跪在床踏板上朝儿子磕头作揖,求他起来,求他振作起来,“再想办法”,“考不上(大学)天也塌不下来”。    
  3.    ?白亮亮的大官河面上,静静地漂着一个人。粼粼的薄水从他裸露的肚皮上悄悄漫过,身腰、肚脐和鲜红的三角裤头就有些晃晃的变了形状。一只金黄色蜻蜓飞过来,绕着他的额头犹犹疑疑地盘旋了几圈,终于如一架微型直升机一样,翘着纤长的尾巴小心翼翼地降落。没有反应,这块光亮的脑门此刻肃穆得如一块沉默而干净的石头。  漂在水面上的是一具浮尸?不,他是一个活物。一个心如死灰的活物。  他就是宝根。  ?适才,宝根用一副粪桶把历年来用过的所有课本、补习资料、成叠成捆的试卷挑到河边的一棵楝树底下,点上火焚烧。他现在不允许把这些玩艺搁在家里,看到了心里就乱糟糟的,就伤怀憋闷,就痛苦不堪。这些曾经都是当做他重奔人生理想的敲门砖而存在的宝物。可是,理想之门没敲开,倒敲高了他的年龄,敲走了若干机会,敲来了一大堆屈辱和伤心故事。他像黛玉焚稿一样把纸呀本的丢入火中,边烧边哭:  ?“烧你妈个×!——我要复个啥倒头(方言:倒霉)学的呀!”  ?“烧你妈个×!——没有金钢錾你揽啥磁器活呀!你这个现世宝的东西!没得屌用的东西!”  ?“你复到这么大岁数,婆娘都找不到了啊!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你作什么怪唦,要考大学?到最后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什么手艺都学不成,你该派是个取鱼摸虾、撅着屁股玩泥巴的种田佬啊!”  ?“天哪,我施宝根不甘啊!”  ?“春英啊,你考上了吗?我配不上你啊,我想你啊!”  ?……  ?烈火熊熊,浓烟翻滚。烧成灰的纸片随热气扶摇飘起,如黑色的蝴蝶,如蝙蝠的翅膀,绕着树干打旋,沾在树叶上,沾在宝根纷乱的头发上、汗湿湿的脸上、脖子上,青筋突突的裸臂上,长满黑毛的裸腿上,趿着拖鞋的光脚丫上。苦楝树的枝丫间锔着的数十个知了如麻雀一般争先恐后朝隔河飞去,像一群狼奔豕突的逃兵,身后留下乱嘈嘈的一片嗄哑的惊鸣,惹得对面林子里一趟喜鹊“扑扑”飞出来,如同截击机一样,凌空啄住几只,在空中“唰”地一个回旋,又扑扇着翅膀飞了回去。  ?宝根面对一堆灰烬,坐着。面孔寂然,如老僧入定。  ?少顷,他站起来,褪下汗衫和短裤,脱掉拖鞋,身上只剩下鲜红得胀眼三角裤头,走到河边,一个倒栽葱扎下水去。  ?良久,一个脑袋从三丈外慢慢浮起。身子一拧,两脚一错蹬,几乎光裸的身体便平展展地仰躺着,像块木板似地漂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当我和华兵像牵着猎狗似地一人领着一条山羊赶来时,宝根这家伙已经漂到离岸老远的地方了。我在地上捡起一块鸽卵大的土疙瘩,如《水浒传》中“没羽箭”张清一样信手朝他甩去,不偏不倚,“噗”一声,正中亮闪闪的肚皮,宝根中枪似地沉了下去。  ?“哪个扔的?你家要死人啦?”宝根挣扎着从水中浮上来,连连吐水,还没捋掉糊在眼上的水渍,就梗着脖子朝岸上扯着嗓子叫骂起来。  ?我和华兵见状“哈哈哈哈”地乐了。  
  第三章
难兄难弟(2)    ?1.    ?“鱼对鱼,虾对虾,青蛙对蛤蟆,乌龟对王八”。水乡俗谚也。其实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思。其实就是什么人跟什么人玩的意思。  ?我,沈华兵,施宝根。大顾庄三个落榜的活宝凑到了一伙。在倒霉落魄的时候,几个相同境遇的人结成同盟,就显得格外的必要和宝贵。互相体帖,彼此怜惜,宛若兄弟。  ?于是,华兵家的棚屋里有了生气。我们仨打着赤膊并头躺在一张宽大的木床上,絮絮地说话。木床很简陋,没有床架和栏板,光秃秃的。用料却粗壮,床框宽厚,四根站柱有碗口粗。但外表粗犷坚实并不代表这是一张好床,我们在上面翻个身或咳个嗽甚或大声说句话都会引起它木榫摇动,吱呀作响,以至于爱笑的华兵有时陡然“花枝乱颤”,这张床更是没命地哼出一长串引人想入非非的呻吟来。为什么这床如此表里不统一,就好像长得牛高马大的粗犷汉子却得了肾亏的毛病一样,银样蜡枪头?华兵解释这跟床的年龄有关。他说这张床是一九五几年他爷爷为看西瓜地专门打的——瓜地里搭一瓜棚,里面搁张简易床——至今已有三十几年了。以后进了大集体,他爷爷被安排为生产队看场,这张木床又搁在养牛和放农具的场屋里。社员们劳动间隙或是躲雨时,常常聚在场屋,七八个十几个挤挤一床,也不分辈次男女,在上面大谈家常,乱开玩笑,说古,唱歌,抽烟……再好的床也吃不消这样成年累月的折腾啊。我和宝根于是表示理解。宝根说床老了,不摇不晃不吱呀那才怪呢,但摇摇晃晃吱吱呀呀也有好处,最适合手淫,有做爱的现场感和想象空间。说到这里他突然从仰躺改为侧卧姿势,看着华兵的眼睛,言之凿凿地说:“你小子常常手淫!”  ?华兵的脸马上羞成一块红布,用手捣了一下宝根肚皮,嗔道:“放屁呦!你才手淫呢!”  ?“你不要赖,我闻得出来。这空气中分明游动着你精液的味道——金龙,你嗅嗅,一阵骚腥气!”  ?我们三个人头西脚东地躺着,宝根左侧,中间华兵,里头是我。因为墙是青砖摞的,没有砂浆勾缝,就有野风从砖头的缝罅间溜进来,丝丝缕缕地吹在身上,就像婴孩用粉嫩嫩肉嘟嘟的小手儿摸你挠你,非常的舒服,而且因为这简易棚屋是蹾在青漫漫一片稻田中央的,这风就带着庄稼和青草的馨香,很是让人温暖和陶醉。但这屋里还有其它的味道,比如说地上泥土的潮气,从半敞的柴门和洞开的窗口飘进来的羊粪的骚味,还有我们仨身上酸酸的汗渍味和浓烈的肉香。肉香?是的,人肉也是有味道的。婴儿身上有乳香,像巧克力的味道,再长大些,就不那么好闻了,这时该叫乳臭了。但男女进了青春期,身上又开始有种成熟的味道,特别是十三四、十五六的女孩儿,身上的味道,纯洁,温暖,甜丝丝,香喷喷,格外好闻,有一个好名儿叫“处女香”。但结婚后就渐渐淡了,或者说又变成别外一种味儿了。人身上的味道是跟着年龄走的,老迈的时候身上更有一种干焦焦的老人味哩。我四五岁时,曾对爸爸身上的肉很是迷恋过一阵子。夏天下河洗澡时,总爱窝着小手往他赤裸的上身浇水,奇怪的是那水总是挂不住,化做水珠儿往下直滚,好像身上搽了油似的。爸爸让我搂着他的颈项扑腾着脚丫子学打水,这时我的鼻孔里就钻满了他身上的肉香,那味道是那么的诱人,我情不自禁地用鼻子嗅呀嗅呀,浓郁的香气竟呛得我连连打起喷嚏来。难怪我妈妈睡觉总喜欢把头歪在他的颈项旁边,甚至钻在他胳肢窝里,原来就是为了闻他身上好闻的肉味呀。在我渐渐长大的过程中,我发现我的鼻子越来越灵了,却越来越对爸爸身上的味道不感兴趣了,甚至有些排斥的意思,特别是上了初中之后。这可能就是“同性相斥”的缘故。小孩子是没有什么性别特征的,如果赤条条地脱光衣裳你不看腿根那部分,是男是女你还真不大分得清。而这时的我却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发育了。我身上有了和爸爸一样的披挂。水浇在身上也挂不住了,化成水珠儿往下直滚,好像身上搽了油似的;也有了和爸爸一样的肉香了。但我鼻子再灵自己却闻不见,还是银凤告诉我的。那一次洗过澡到学校上晚自修,正好和银凤一起走,跟在下风的银凤突然嗅嗅鼻子,说:“金龙,你身上好香!”我说:“有什么香的?我又没搽香皂!”“真的是香,不骗你!”“那……好闻吗?”“好闻。”我听银凤说我身上好闻,心里一高兴,马上投桃报李:“你身上的香气更好闻!”  ?银凤高兴了:“我身上也有香气?”  ?“有的,可好闻呢,像‘月月红’(月季花)。”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女生都在教室里,我闭着眼睛进去,鼻子一嗅,就知道你在不在里面。”  ?月季,牡丹,芍药,白兰花,茉莉花,栀子花,花香迥异,式式不同。班上的女生也如一枝枝形态各异的花儿,当然香味也有所差别。  ?“你是狗子啊,鼻子这么灵?”银凤咯咯笑道。  ?“是啊,我鼻子就是灵,什么味道都闻得出。上次鲁海胜放了一个屁,我一闻就晓得他吃了炕山芋,一问,果然是。山芋屁不太臭,最臭的是黄豆屁,有一次我闻到一个黄豆屁,马上就指责徐红粉,她还赖,我上去就把她文具盒子揭开了,里面还有一把炒黄豆呢。她就伏到课桌上哭了。为这事班主任还骂了我一顿哩!”  ?“你这是仗着做班长欺负人,人家要放屁也是没办法,你揭发出来多羞呀!”  ?“放屁有什么羞的?光明正大地放没哪个怪你。你‘咕’地放一声,人家听见了就晓得用手蒙住鼻子,或者用本子搧风,或者走开去,——有准备嘛。女生却正常放闷屁,等人家猛地闻进两口才知道,多阴啊,多损德啊——幸好不是毒气!”听我理直气壮近乎声讨地解说,银凤更厉害地笑起来。我跟着又愤懑地加了一句,“女生放屁最臭了!”  ?我突然想起一个顺口溜,脱口吟道:    ?小伙放屁金和银,  ?丫头放屁熏死人,  ?爸爸放屁弹杨琴,  ?妈妈放屁软面筋,  ?爷爷放屁撑住门,  ?奶奶放屁打掉盆。    ?当我摇头晃脑朗诵完毕,突然发现银凤不笑了,脸沉了下来,这才意识到她也是个“女生”,是个“丫头”,马上语无伦次地对她解释:“我不是说的你,你、你不同,你放屁不臭,是、是……香的!”  ?“我放屁是香的?”她扬起头正色问我。  ?“是,是香的。”我怕她生气,只好硬着头皮肯定。  ?“贫嘴滑舌尽哄人!”银凤突然伸手打了我膀子一下,腰肢一拧往校门跑去,晚风吹来她咯咯咯咯的欢笑声,以及她身上甜馨迷人的芬芳。她的跑姿很轻快,像一头小鹿。她的两只辫子在肩后跳来跳去。她的绿裤子明显地短了一截,露出了白白的腿根儿。她的屁股蛋不知什么时候变圆了,鼓鼓的真是好看。我心里突然有些发慌的感觉……  ?现在宝根要我闻闻屋里的味道,我嗅嗅鼻子,马上闻出了不同于山羊排泄物的另外一种腥骚……明白了。我对华兵讲:“宝根没冤枉你,这的确是精液的味道。你小子躲在这里手淫的,而且肯定不止一次!”  ?华兵嘴张了张,脸上现出一种尴尬和懊恼混杂在一起的神情。突然他像淘金者蓦然发现一块拳头大的金块似地猛地坐起来,两眼放光,用食指点着我和宝根说:“你们怎么晓得的?大哥不说二哥,你们肯定也手淫过的!哈哈哈哈!”    
  沙发,顶起来 :)
  谢慕容:)
  当年看顾坚大哥的《元红》,从无聊看第一眼开始,就被深深的迷住了,也推荐给好多朋友看,真是难得的好书,平实,感人。期待姐妹篇能更精彩!  恭喜顾坚大哥得数要拍成电视剧了,不过你可得盯紧点儿,别让他们把书改得不像样了,可别辜负了我们这帮书迷的一片心。(千万不要张纪中拍就成)。  好文,顶起来!
  谢谢cgluan好朋友!
  2.    ?我们里下河地区流传有这样一个老故事:一个刁蛮公主在龙王庙烧香还愿时,突然搧了同立一旁拈香祷告的一个后生的耳光,叱其于菩萨面前竟敢斜眼偷觑她的花容月貌,实品行无端心怀鬼胎之徒。哪晓得那后生当即回了她一记耳光,说你不看我,焉知我在看你。公主哑口无言,满面羞赧……后遂成夫妻。  ?显然,现在华兵就是用那位进京赶考的后生对付刁蛮公主的套路来回敬我和宝根的。我顾金龙从来诚实,敢做敢当,随即回答:“不错,是手淫过。不然我咋晓得精液的味道呢?”我现在还记得,我的第一次是在初中第二学期。那天正好是过清明,春日融融,院子里梨花烂漫,蜂飞蝶舞,我在房间里午睡,忽然感到浑身烦躁,下身如旗杆般凛凛直立,涨得实在难受,用手弯拗摩娑,居然无师自通地完成了一次释放……到现在为止,起码也有二三十次了。我认为手淫这事儿是很自我的事情,与他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又不是偷人家抢人家,没啥可耻的,做就做了,赖的啥头绪?  ?宝根在一边也承认手淫过,并且说他手淫过三百次也不止。我听了很惊讶,刚想开口说什么,华兵已先咋呼起来:“这么多啊!——你把手淫当饭吃哪?”  ?宝根说:“倒不能当饭吃,但可以当药吃。”  ?“这话咋讲?”我不禁好奇地问。  ?“我比你们受的磨难多啊……”宝根缓缓说道,叹了一口长气。他把两只手交叉着垫在脑后,面孔变得沉郁。他的眼神好像透过简陋的屋顶,看着遥远的天穹深不可及的地方。  ?我和华兵都不吱声,听他怎样往下讲。  ?“我自从高中毕业去张家庄学木匠,就像开始跌进苦海一样。捧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什么下作的事情没做过?——就差帮师娘洗屁股了。整天小心谨慎地,看人眼神脸色行事,就这样还不时挨师傅骂……还打过。我之前哪里想到做学徒是这样的?我好歹也是个高中毕业生,堂堂七尺青年啊。整整两年,就把你当个打杂的,当下手的,不教你真本事。晚上睡觉的时候,想想自己所遭的罪,所受的委屈,心里的感觉真是没法说。这时多想有个能关心你的朋友或亲人在旁边,和你说说话……可是没有。铺里头师傅家那个‘来尿宝’儿子睡得呼呼的,半夜还要爬起来替他喊尿。我晚上失眠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引起的。”  ?说到这里,宝根突然向我侧过头,“我高中毕业后出去学徒的事情你们晓得?”  ?“晓得,”我说,“那个时候你不肯复读,你对你爸说,‘老子预考都考不上的人还复什么鸟东西,早点学个手艺出来赚钱寻婆娘’,你妈就求人把你送到张家庄张木匠那里去了。”  ?华兵“咕”地笑出声来。  ?宝根脸上现出了羞愧的神色。当时他在家里是够骄横的。他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到十八岁的。  ?“我晚上胡思乱想,心里难受,就开始手淫。手淫能让人丢掉所有的不快,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舒服状态,而且手淫过后因为累,很快就能睡着了。你们说,手淫对我来说不就是一种药吗,可以带来快活,消除烦恼,而且好睡觉。呵呵。”  ?我想了想说:“倒也能这么比方一下的。”  ?“就这样成了习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宝根说。  ?“这么频不伤身体吗?”华兵问一句。  ?“当然伤啊,白天就没劲头啊。有一次发神经,晚上来了两次,第二天斧头都抓不牢,差点没把自己手指头剁下来。”  ?“那就戒呗!”我说,“真要是剁下来就不好玩了。”  ?“戒?你说得容易!这东西上了瘾就跟吃鸦片一样,你别想甩得掉!”宝根忽然就愤懑起来,往下说道:“我以后溜出师傅家,返过头来又到竹泓复读,因为学习要精力旺盛,不能分神,就想戒。我喜欢打着电筒在被窝里做,就用笔在雀子上写上‘不准’、‘无耻’、‘下流’等字样,后面加上一串子惊叹号,以提醒我万一忍不住了,看到这些字样便警醒收手——但是根本没用!有一次我发狠用圆珠笔在上面从上到下乱划了一气,最后捧在手里就像一条小丝瓜一样。哪晓得划过以后忘了处理,和同学到浴室洗澡时被看到了,个个笑得要断气。我又羞又恼,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死了拉倒。最后请他们每人吃了一碗虾籽馄饨,求他们保密,但哪有用,以后还是被一个小子说出去了……为戒不掉这毛病,我常常沮丧得心如死水,感到自己真是没用,现世宝,窝囊废!”  ?宝根的话真让我惊心动魄,幸亏我没有上瘾。我用手捣捣听得入神的华兵:“嗳,你小子有没有上瘾?”  ?华兵说没有。说就是这些天因为被父亲赶到棚子里,晚上无聊才连续做了几次。“宝根说得不错,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借助这个进行自我安慰。”  ?“所以手淫还有个名字叫‘自慰’,”宝根解释说,“香港、台湾那边就是这么叫的。”  ?“不过我没有上瘾。”华兵说。  ?“你还没上瘾?”宝根哂笑,“连续做了几次还不叫上瘾?”  ?华兵呐呐无言。半晌,他嗫嚅地说:“我,昨天在河里还做过一次……”  ?他说是这样的:昨天他吃过中饭后把羊牵到西边莲花荡边上放,趁那时四周没人,脱光衣裳下到荡里洗了把澡。水草太多了,在他周身漾啊漾的,弄得下面痒丝丝的,硬了起来,就不由自主地在水里……最后冒出来一滩,像浮云飘在水面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两条白鲦,“噗噗”两口吞了进去,尾巴一甩,游进莲叶中间了。  ?“你小子,当心那两条白鲦是个母的,吞了你的精液生出一河的小华兵来。”宝根说完,和我一齐爆笑起来。华兵也笑了。我们仨全笑了,笑得直揉肚子,笑得像抽风,笑得像驴打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这身下的老床吱吱呀呀哼哼唧唧……真的好些时没这么畅意地大笑过了!  
  顾坚大哥,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精神享受!  再顶!
  好:)
  3.    青青绿绿漫漫泱泱的稻海当中,华兵家的棚屋是一座孤独的岛屿。可现在却成了我们仨的天堂。它是我们人生特殊时期的一座庇护所。白天我们在里面聚,聚久了,便牵着两条羊到西边莲花荡畔吃草。中学里不去了,去那儿要经过一段大路,三个高高矮矮精精壮壮的小伙子领着一大一小两只山羊组成的一个团队是很怪异的,容易招人眼目惹人指点。“凤凰落地不如鸡,龙困浅水被虾欺”,我们现在成了被庄上人瞧不起和哂笑的人物;我们现在必须像野生动物一样,只能悄悄地出没于村庄的边缘;我们都是有自尊心的人。莲花荡就像《儒林外史》第一回中王冕放牛的七泖湖一般,满荡莲藕,荷叶田田,荡边一带绿草,有上百棵合抱的垂杨柳,树下十分阴凉。这地方很安静,平时少有人来。两只羊自由地吃草,我们则躺在树下草地上,抽着一块三一包的“双凤”牌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香烟是华兵晚上趁天黑翻院墙潜回家里小店偷来的。我们虽然是学生,却都会抽烟,而且抽得很酷。就这一点来说我们都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好学生,我们离经叛道,我们考不上大学是有理由的。华兵能一口烟吐出十八个完整的圆圈,宝根则喜欢在圆圈里面陡然穿进一根粗粗壮壮的烟柱,他说这个烟雾造型是可以取名为“性交”的。这家伙可能是岁数大了点,特别喜欢说些意淫的话来,让人浮想联翩,以至于情不自禁地生发出一些生理反应。  这天,宝根忽然拿华兵开起心来。“华兵,你很早就订亲了,是吧?”  “嗯。”华兵应了一声。  我和华兵从小学一直同学到初中毕业,对他的情况是比较熟悉的。他是在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订的亲,对方是洪家窑村支书家的姑娘,叫洪爱芳。我们这地方不少人家的孩子订婚都早,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风俗习惯——十岁之前订的亲可以称作“娃娃亲”,上小学时几乎每个班上都有一对两对。  “老实说,你有没有跟她好过?”  华兵说:“我们一直蛮好的呀。”  “装呆,你别给我瞎扯。”宝根两个大拇指相对,做出一个暧昧的动作,“我是说你们两个有没有这个过。”  “没没没……”华兵一迭声地说。  “真没有假没有?你哄鬼呀!你们订亲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你会没碰过她?——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懂!”宝根哂笑着,根本不相信。  华兵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好像受人歧视似的抢白着说:“我们咋没碰过,小时候我们常手拉手的……去年夏天我还碰过她的屁股哩!”  虽然华兵还是没有准确到位地理解“碰”的涵义,但这样的回答已经让宝根兴奋了。他一下子从仰躺姿势拗起身来,眼睛炯炯有神,问道:“咋碰的?把过程说出来听听!”  华兵说前年过暑假时到丈母娘家度夏,有一天晚饭过后到爱芳二伯家的后院里乘凉,才乘了一会儿,洗完澡的爱芳找了过来,也不吱声,用蒲扇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华兵反应过来,忙下了凉床子,趿上拖鞋跟了过去。二伯家东面是个夹巷,只有七八十公分宽,黑得很,华兵没注意绊了脚,打个趔趄,身子往前一冲,膝盖就撞上了前面爱芳的屁股。“软绵绵的,把我吓了一跳!”华兵说,“原来爱芳把我带到村北大桥上乘凉的,那地方河风大。”  宝根“噗通”一声往地上躺倒,叹息说:“你小子,这也叫‘碰’呀!”  我看宝根这样,心里有些发笑,说:“那你呢,你有什么风流故事,说出来听听?”  他怔了怔,说:“我……没有。”  “你应该有的,你都二十四岁了。”华兵说。  哪晓得宝根听了,怒气冲冲地嚷起来。“不晓得我是因为上学把岁数上大的吗?我确实应该有的,如果我不是复读的话,我老婆伢子都有了!”  华兵不晓得触犯了宝根哪根不能碰的心弦,惹得他恼火,有些尴尬地朝我笑笑:“金龙,你应该是有的。”  “我?没有。”我说。我不想把这个话题往身上惹。  “你没有不可能,”华兵却不依不饶起来,主动提示我,“以前那个银凤不是跟你很好吗——你们从小就很好,就一起玩!”  “啊?”好像暗夜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一枝雷电,华兵的这句话顿时揭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银凤……”我嘴里喃喃道。  二十年前的立夏,我妈妈映荷生下了我,到了端午节,玉英婶妈就养下了她——银凤。立夏煮鸡蛋,端午裹粽子,我俩的生日前后只差三四十天。我家在十八生产队,她家就在十七生产队,两家相距不超过五十步。她就这么喜欢跟着我。在我约摸十个月的时候,我妈抱着我在巷头上和邻居拉家常,她妈也抱着她过来了,两个女人瞅着对方怀里粉朵朵胖嘟嘟的孩子都格外喜欢,互相抱过来逗着玩,脸上笑得跟春花怒放似的。说实在的那时我还有点怕生哩,可她却一点也不在乎,自来熟地用小手撩开我妈的夹袄逮着奶头就吮吸起来。我一看可急了,心想不能吃亏,也就拱在她妈怀里凶猛喝起奶来。两个母亲乐得哈哈大笑,对我们说喝过对方妈妈的奶,以后就应该是好兄妹了,以后遇到了要彼此客气,一起玩耍,不闹别扭。她俩就那么煞有介事地叮嘱我们。果然这丫头当时就记住了,过了周岁刚歪歪斜斜地学会蹒跚走路,第一次长途旅行就是跩到我家门口,艰难地攀爬上四级砖头台阶,仰着梳着两支短翘翘的羊角辫儿的小脑袋,朝我喊“多多”(哥哥)。清亮的口水流得挂挂的,好像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块大肥肉似的。这鬼妮子从此就黏上了我,而且相当崇拜我,什么都要跟我学,连我夏天不穿衣服也学,光着身子屁颠颠地跟在我后面。她有一次还模仿我站着撒尿哩,结果不能像我撒成一条银色的抛物线,而是泼泼洒洒地淋湿了两条腿儿。于是她就对我有肉雀子羡慕得要命,有一回还伸手摸了摸,非常郁闷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对等地摸摸她的,可一看光溜溜的啥也没有,善解人意的她马上对我说“在下面哩”,蹲下来朝我敞开,我这才注意到她两腿间还藏着一朵红莲样的东西,那样的娇嫩,惹人爱怜。我怕不小心摸疼了她,只认真地端详了半分钟,就叫她站起来了。直到五岁时她才晓得害羞,不再脱得光溜溜的了,但仍打着赤膊,腆着小肚皮儿,穿个花裤头儿,满世界地跟我跑。  七岁时,我们一起上小学,正好分在一个班上。我当班长,她做文娱委员。  十三岁时,一起上中学,又恰巧分在一个班上。我当班长,她做劳动委员。  银凤似乎就这样永远追随着我,如影随形,不离不弃。我曾经笑过她:“跟屁虫。”她笑,调皮地吐舌头:“就跟,咋啦?”??  然而中考时她却没有考好,眼泪咕咕地揣着初中毕业证书回了家。不久她就跟着家人到江南做生意去了……已经有四五年没见过她了。  “我说得没错吧,金龙?”华兵催着问道。我一醒神,轻笑道:“什么‘没错’,我和她只不过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啥故事!”  ?我看宝根懒沓沓地躺在地上的样子,便结束了这个话头,说:“别谈这个了,无聊。说点别的吧——我们来讲故事!”    
  呵呵,我也抢个沙发:)      于是她就对我有肉雀子羡慕得要命,有一回还伸手摸了摸,非常郁闷地叹了口气  ===========================  哈哈,5岁小女孩也郁闷……
  顾坚新长篇:《烟花》(《元红》姊妹篇)(扬州顾坚) 整理版    http://www.tianyalz.cn/article/122143.html    没有挖坑,没有分页党,方便大家阅读。天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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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顾老师的~~    楼上应该是病毒吧,大家小心了~
  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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