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tt桃桃新书江男的新书开了吗?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_YTT桃桃著_现代言情_起点女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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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强推·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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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八十年代?
女主:生死已看淡,发家致富必须干!
然而,命犯桃花一朵朵,每朵都求个结果……
男主:无爱是精英,单身一身轻!
然而,当他遇到她……各种姿势各种招,各种追法各种飘。
女主脸色涨红轻喝道:“那个兵哥哥,听指挥,向后转,齐步走!”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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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京都师范大学附近的一家私人书斋……
  拥有这家古香古色的书斋老板,他当初修建这个读书人眼中的“世外桃源”,一是为了结识更多书友聊聊淘书心得,二是他本人也想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能有一片净土。
  可后来他变了,慢慢的,他喜欢上读书之外的人世感怀,喜欢上书友们即读时在墙壁留白处的一两句感言。
  不过,从三年前开始,他对这个书斋不仅只是喜欢了,他一天不落的会来转转,只因他爱上了常来书斋看书的一个女孩儿。
  本该像平时一般各个角落坐满读书人的书斋,今日却是空荡荡的,而这个老板,他也一改往日文质彬彬的形象,他暴躁不安,他双手插腰撑开西服紧盯着门口。
  女孩儿逆光站立在书斋门口,该是影影绰绰的身影,可她眼神里失望,男人看的一清二楚。
  男人几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拽过女孩儿。
  “霭萱,你发那个简讯到底什么意思?!”
  “放手。”
  “我不放!”
  平静的女声终于有了波动,她被男人往书斋里拽时挣扎着、冷冷的声音表明立场:
  “你没资格碰我,准新郎!还有,你居然用要去我单位吵闹的方式胁迫我见你?我只想说,从前三年,我眼瞎了!”
  男人再次插腰撑起西服,他气愤的用手指指向霭萱的鼻尖儿,他深呼吸想要镇定又终归徒劳,他也失望极了,他点着头大声质问道:
  “好!好!你是在逼我?你和我母亲有什么两样?你们如果真是为我好,就不会一个替我决定终身大事,一个用分手逼我做出抉择?!”
  霭萱觉得真是够了!她放手离开,变成了逼他?最可笑的是还当她是在吓唬他?!
  “霭萱!我和王小雅订婚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我母亲在安排!我如果不爱你,不会现在、此刻,本该订婚的时间站在这!”
  男人看着面前的女人用着审视的眼神在望向他,他以为女孩儿是在等他说出更有力的解释:
  “如果你不满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希望你为了我,暂时冷静冷静!毕竟她从我小时候开始,一直习惯安排我的点点滴滴。
  她说你来路不明被爷爷奶奶领养那句话,不是故意羞辱你!我了解她,她只是强势惯了,我会去说服,请你给我时间,不要再说分手好吗?!”
  之前的一幕似在霭萱面前重现。
  你是孤儿,无父无母,我们邢家是世家,亲戚就有很多,怎么介绍你?
  是,你有爷爷奶奶领养,有了一般往上的教育,可我们邢家需要的是能扶持文卓、对公司生意有帮助的儿媳。
  更何况你们相处三年,你该知道文卓性格有些许软弱,你们不适合。
  你是个聪明姑娘,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这个儿媳标准一落再落,霭萱,怎么落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不过我们邢家做事还是有原则的。
  你和文卓的三年,你爷爷奶奶也早已去世,你现在又刚去报社……
  这钱你收好,想必你爷奶留给你的老房子要拆迁,这笔钱应该足够你换个体面的“家”、在繁华地段有个落脚处。
  霭萱看着面前仍在替他母亲种种行为开脱,拿他母亲只是强势性格说事儿的邢文卓,他说什么,她已然听不清了。
  她的耳边回荡的只有她当时被羞辱完要跑走时、邢母笑着喊的那句:
  “拆你房子的,就是文卓未婚妻父亲开的公司。”
  “邢文卓,你说完了吗?”
  “霭萱?!”
  声音再次恢复无波无澜,看起来女孩儿比男人洒脱,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从那天开始,已然有了一道封闭的墙。
  “因为你母亲强势,所以你就试着背着我和那个未婚妻相处。
  因为和那个王小雅相处过了,所以发现真爱还是我。
  以要去我单位要挟让我来见你,无非就是要说你爱的是我。
  但我的结论是,分手不是逼你做出抉择,而是我放下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此刻赢了你的心,却赢不了你的胆儿。”
  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平静的声音,真的在悄然滑落。
  邢文卓看着霭萱的背影马上就要消失在属于他的空间里,他大步冲上前一把搂住霭萱,他紧搂那个背影,在霭萱的耳边喃喃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不想这样的……你给我做过很多便当,你还教我做菜,噢,对了,做的酸菜鱼,我们一起骑单车春游,我们……”
  随着男人那些喃喃自语,女孩儿的眼神变的木讷,不再有愤怒、心酸等等神色。
  但当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时……
  嘴角微勾,职业化的笑容和语气:
  “好,蓝天私人会所,我马上赶到,您放心,楚总的采访里不会有让他反感的问题。”
  挂了电话的霭萱,她也以喃喃自语的方式,对搂紧她的男人说:
  “你看,我心情平静的接领导电话;
  你看,你说了那么多,我心里连点儿酸楚都没有;
  还有,邢文卓,好奇怪啊,你现在抱着我,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女孩儿一身黑色西服套装,她站在马路边儿上不停地摇动着手拦车要去忙工作……
  书斋里的男人,颓废地倒退着、直到退无可退靠在墙上。
  他的手中还紧捏着电话,那电话的短信箱里有这样一条讯息:
  如果可以,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会找你这样出身的男人,连遇见都要躲着。
  “砰”地一声。
  霭萱觉得她飞了起来,她好像听到了很多人惊恐的大喊声,他们讨论的好像是她,他们在报警,他们说京都师大门口出了车祸。
  可霭萱确信自己应该没死,她还有感受,心痛碎裂的疼痛。
  耳边似乎听到了有雨落在洼坑水泡的滴答声,眼前看到的是铁锈斑斑的铁架子床,她觉得那副画面像是她小时候才能见到的黑白照片。
  霭萱努力睁眼,她看到有人往军绿色书包里面塞纸条,当那个书包合上时,包盖上赫然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她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
  一九八五年,京都师大宿舍里,梁笑笑无语地看着躺在铁架子床上的毕月:
  “毕月,李老师让我转交给你的家教地址放在你包里了啊。”
  没有回音儿,这才是正常的,可转身要离开的梁笑笑忽然驻足不前了。
  不对,毕月一直都是没黑没白的拼命学习,怎么这么早就休息,她急转身凑上前,小手一探毕月的额头,被额头上的温度吓住了:
  “毕月?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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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睡梦里、高烧中的“毕月”,眼角处有泪悄然滑落进枕芯里。
  东北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里,住着这样一户人家。
  爷爷毕富患有尿毒症,常年瘫痪在炕上;
  小叔毕铁林在二十三岁那年,因为亲了一口还未返城的女知青,被判了“流氓罪”而进了监狱,直到现在已过整七年了。
  奶奶也是在小叔刚进去那年,跪倒在政府面前喊着冤枉,回了村儿没过两个月,她抱着哭得直喘的毕月,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从那天起,十一岁的毕月,慢慢变得不爱言语了。
  女孩儿为何会这样?
  因为在柴火垛后面正拢着柴火的毕月,亲眼目睹了是那个女知青先亲的小叔。
  她埋怨自己,如果不是她告诉了奶奶小叔是被冤枉的,是不是最疼爱她的奶奶就不会那么早离世?
  这成了小小年纪女孩儿心里的一道疤、一道永远翻越不过去的坎儿!
  后来,她和孪生弟弟毕成长大了。
  他们成了十里八村被竖起大拇指的谈资,同时,也能经常听到乡亲们替他们骄傲过后的一声叹息。
  因为她家穷,因为毕家有很多外债,能借的早已经借完。
  因为先是怕小叔在里面受罪送吃送喝而困难,后来又添了爷爷得了尿毒症的治疗费。
  穷到什么程度呢?
  考上了大学,却掏不出路费,走不出大山。
  为了路费,为了到京都后的其他费用,毕成去砖厂背砖挣钱了。
  为了钱,那些欠的钱、眼前缺的钱,毕月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弟弟在十六岁就能考上大学,却仍旧没有改了命!谁能给个答案,告诉告诉十六岁的她!
  “妮儿,不就是路费吗?!爹就是卖了这把骨头也供你们读书!”
  一米八的中年大汉,扛着锄头,背着干粮毅然地迈进了当地有名的危险大山。
  传说,那里有狼,十个进去,八个回不来;
  据说,那里有东北特产的宝贝,找到就富裕了。
  大闺女、大儿子双双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不仅是十里八村竖大拇哥的龙凤胎,还是聪明过人的姐弟俩,谁不说他闺女儿子是文曲星下凡!
  全村老少都说他老毕家祖坟冒了青烟,毕铁刚想想就觉得生活终于有盼头了!
  这名皮肤黝黑的质朴大汉,在儿女们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出发了,他豁出命进了大山。
  他目的很简单,送儿女念大学,送他们离开小山村奔大城市!
  然而,毕月、毕成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们拼了命学习的成果,是让父亲瘸了一条腿。
  毕月那根紧绷的弦,在看到父亲被抬回来的那一刻,断了。
  “妮儿啊,我的傻妮儿啊!你爹腿脚不行了,那是他的命,你咋能想不开?他不后悔进山!他着急上火的是什么都没挖到!有我们这样的爹娘耽误了你们,你这样作践自己,是在挖娘的心啊!”
  声声哀痛般的哭声,刘雅芳用着粗喇啦的大手,心疼的摸着毕月的脸蛋儿。
  这段日子,刘雅芳那双眼睛都似要哭瞎了般,看什么都有点儿模糊不清。
  躺在炕上的爷爷毕富,看着大儿子毕铁刚拖着一条伤腿要着急下炕看毕月,又无力般徒劳地靠在火墙上,老爷子把头歪向了另一侧,瞬间老泪纵横。
  门吱呀一声响起……
  唯一的姑姑排行老二的毕金枝,掀开了破旧的门帘子,抓起自杀未遂的毕月,啪啪就是两巴掌,毕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巴掌印。
  打完了,在毕月娘刘雅芳的惊叫声中,毕金枝又抱住躺在炕上木呆呆的侄女,忽然间嚎啕大哭,嘶哑地喃喃自语:
  “姑掏钱供你!姑供你!小月啊!”
  毕金枝恍惚后悔,当年嫁人,为什么不挑条件好的找……
  这是毕月从小到大第一次挨了打。
  十岁的毕晨拽着当年十六岁的毕月急得脸色发红表达:
  “大姐!我去砖厂背砖,跟哥一起背砖!你别、你别……”
  十岁的男孩扭头倔强得不想掉泪,可眼泪却不听他的,噼里啪啦的混着鼻涕往下流……只求你别吓我,姐。
  两年前的那一幕,当时的毕月,犹如此刻穿越而来的霭萱。
  她们的眼睛里都聚满了泪,却不愿睁开双眼,那泪滴从眼角处滑落,流进了心的细缝里、渗进了骨髓中,蔓延全身。
  霭萱透过原身的记忆,她躺在铁架子床上,紧紧地攥起了拳。
  似在替毕月抗争命运在使着力;
  似在鼓励自己有勇气感受下去;
  似在无奈无论是大城还是小村,这人世间总能看到的悲剧。
  毕月上了大学,毕家走出去两名大学生,这对于当时的毕家来讲,是不可思议的。
  是五十多岁的村长赵树根,推开了这个满屋愁绪的屋门。
  拐着弯儿的亲戚,赵叔根尊称毕福一声“老叔”。他进门就冲瘫在炕上的老爷子喊道:
  “老叔,大刚腿的事儿……唉!您老别上火,小月这有我和乡亲们!”
  喊完了,赵树根才进了屋,看着毕金枝和刘雅芳继续说道:
  “你说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光宗耀祖啊!小月是我看着长大的,咱这山沟沟里也终于飞出了金凤凰!弟妹,这个给你拿好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毕月,身体瞬间僵直,摒心静气地听着。
  一个棉帽子里面被钱堆的冒了尖儿,那帽子里有粮票、有几分钱,有一毛两毛……
  “就这些,全村儿老少爷们凑的!小月和大成都是老少爷们眼摸前儿长大的好孩子,考上首都大学了,我们脸上都贼有光,说啥也得去念!让大成麻溜回来别要钱了,那工头欠他的背砖钱,等赶明我去要!”
  姑姑毕金枝颤抖着手接过棉帽子。
  躺在另一个屋里的毕铁刚,托着一条打着板子的腿,他觉得心口堵的要上不来气,他有好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七尺大汉从受伤起一直没敢倒下,这一刻他顺着火墙歪倒在炕上,双手捂脸,肩膀抽动了起来,浑身像泄了力。
  老村长赵树根看着瘦弱的毕月,先点着了烟袋锅子才劝道:
  “小月啊,大伯告诉你,这人的一辈子啊,都得碰到点儿难事儿,你的路还长着,要出息,要去首都好好念!
  将来有能耐了,全村老少的脸上都有光!
  大家伙不图别的,就图将来有一天你和大成有出息了,我们能告诉告诉别人,看看,毕月、毕成是从我们这穷了吧唧的赵家屯走出去的大学生!谁说山窝窝飞不出金凤凰!”
  被刘雅芳哭着商量,毕月没睁眼;
  被她姑姑毕金枝打了两个巴掌,毕月不敢睁眼面对;
  可这一刻,当她听着那带着浓重乡音儿的劝解声,她睁开了眼睛,被她娘扶着坐了起来。
  十六岁,一路跳级、过关斩将,品学兼优只为少花几年学费的女孩儿,心里终于燃起了火花儿。
  那一双清透的泪眼,望向她姑姑手中的棉帽子……
  在那一年快要过了入学时间的盛夏时节,毕月、毕成揣着那些零的不能再零的钱,兜里带着她娘蒸的馒头,离开了那个名为“赵家屯”的小山村。
  姐弟俩站在大山上眺望那个炊烟袅袅的村庄,回头又看看即将要踏上的那条未知路,毕月、毕成噗通跪地,对着家乡的地方磕了个头。
  耳边好像能听到村儿里男女老少的叮咛;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他爹拄着拐站在村头的样子;
  最近几年不爱说话的爷爷,在他们转身推开房门时高喊:
  “要出息啊!”
  这一幕镌刻在了毕月的骨血中,这就是她两年大学吃不饱穿不暖,明明早已患了抑郁症,却能保持成绩名列前茅的理由。
  霭萱的指甲抠在了手心中。
  她看到了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双手使劲拽了拽布兜子,瘦弱的肩膀连续攀越了两座大山,随之毕月茫然地站在街上,她似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和她想象的不同。
  毕月第一次坐火车;
  毕月第一次知道在京都不能只靠步行,要学会倒车才能找到目的地;
  毕月第一次发现身边同学也有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的;
  那双如水双眸不知道的有很多、很多……
  霭萱挣扎着在高烧中不停地摇着头。
  为自己上一世的无依无靠、拼命努力的无奈,为毕月心理承受的比自己还多。
  只有她懂,毕月病了,她早就得了重度抑郁症。
  她明明早已看不进去书了,满身净剩疲惫,她的生理机能下降所产生的恐慌,在日日侵袭着她,可她放不下的太多太多。
  霭煊忽然哭出了声,她感觉到毕月要离开了!
  她攥起了拳,毕月撒开了手;
  因为毕月放心了,她知道自己会感同身受。
  “谁呀?讨不讨厌!大半夜的,哭什么呀?”宿舍的袁莉莎尖着嗓音喊道。
  “毕月”强撑着自己爬了起来,她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寂静的大学校园。
  她的脑中在旋转着,旋转着那个真的毕月在离开时对她鞠的躬。
  天亮了,穿着红色暗格衬衣、黑色裤子、黑色拉带布鞋的“毕月”,站在八十年代京都师范大学的校园中。
  她在仰头看着大喇叭,那里面放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话说长江》:
  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
  你向东海奔去,惊涛是你的气概;
  你从远古走来,巨浪荡涤着尘埃;
  你向未来奔去,涛声回荡在天外。
  双眼红肿的“毕月”,放眼望去勃勃生机的校园。
  原来,这就是八十年代,
  看来,她要在八十年代,谱写属于霭萱和毕月共同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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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浑浑噩噩,腰板却笔直地坐在教室中间的毕月,眼睛紧盯着黑板,心却没在这个八十年代的大学教室中。
  一夕转变,她需要心理适应期。
  那个世界,她的朋友、领导,以及……
  她就那样离开了。
  这个结局,就像她的出生,她先是像受了诅咒般被嫌弃、被扔在角落里,可有可无地苟存于世间,但她的人生又总是出现逆转,收养她的爷爷奶奶却爱她如生命。
  她还没来得及回报时,爷爷奶奶就相继离世。
  还好,还好没有让他们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
  毕月心里的酸涩涌向了嗓子眼,她微低下头,强制自己咽下一切,劝诫自己,一切要重新开始。
  是要启程了,原身的经济情况过于窘迫。
  到底该怎么办?她才能做好毕月。
  “喝热水吧!”梁笑笑把水壶放在了宿舍里唯一的那张长桌上,又推了推付晓琳碍事儿的书本,惹得付晓琳也抬头看向毕月。
  这是舍友七人里,第一个对她毕月释放善意的姑娘。
  毕月笑了笑点头道:“好,谢谢。”心里在嘀咕着,昨晚“她”病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问问她如何了,可见原身的人缘儿,似乎记忆里除了书本就是让人挠头的“钱”字。
  梁笑笑倒被毕月弄得一愣,这爽朗的笑容,不再是吱吱呜呜小家子气的脸红……
  呃,好人做到底,梁笑笑认真地看向毕月的眼睛又嘱咐了一句:
  “别忘了,今天你得去上家教课,李老师的好心好意,你可别掉链子!”之所以多嘴,实在是服气平日里毕月的游魂状态。
  付晓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是啊,这机会难得死了,想办法留下,对于农村学生来讲,你能碰到李老师真算幸运。”
  都东北来的,她成长在普通工人家庭,亲戚里一大半都是农村的,她懂农村大学生的不易。
  所以,即便毕月这人、她不喜,但她和梁笑笑一样,从来不参与到欺负毕月打水收拾寝室卫生的行列中。
  另一个看起来条件很好的女孩袁莉莎,忽然嘲讽般哼了一声。
  那天她们几个人正好吃完饭进教室听到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个毕月除了长的好点儿,学习成绩也不是数一数二,凭什么班长何卓尔总是对她主动说话,老师们对她更是关爱有加!
  毕月瞬间抬起眼眸看向上铺,公主病吧?说哼就哼,当事人还在呢,这丫头怎么没个避讳?!
  她最烦小女生们拉帮结派,这不是八十年代吗?人人该淳朴积极向上嘛,怎么着?
  昨晚她哭,就这妞尖利的喊一嗓子吧?
  那喊声吓走了跟她道别的原身,整得她到现在还有很多事儿糊里糊涂,那喊声比原身的命运更让人深感凄厉!
  “看什么看?!”
  “别急。”
  毕月一句“别急”,袁莉莎急了,这人高烧烧成神经病了吧?平时大气不敢出,现在敢和她这样说话?
  而毕月已经懒得搭理这些,直接翻出家教地址,在袁莉莎“你什么意思”的叫嚣声中,头都没抬,话更是懒得说,该忙忙自己的。
  一宿没睡,高烧过后浑身发虚,脑袋混浆浆,满肚子里只有一茶缸子小米粥,连点儿荤油都没有,她哪有那个心思打嘴仗?
  再说了,初来乍到,做人要厚道!
  毕月先是把她仅有的家当一块钱揣到裤兜里,又翻出了一根黑色棉布绳子,当着其余有些惊呆她反应的七人面前,解裤子、换裤绳。
  瞅瞅,特困户就她这样,都没个腰带,就差用麻绳保住大姑娘家的小蛮腰了!
  真惨!
  宿舍里的七个人,就是平时镇定内向的梁笑笑都小粉唇半张,她们一齐看向门、看向那道被毕月真惨情绪上头而摔得有些晃荡的宿舍门。
  她们心里共同犯起了嘀咕:
  这还是那个跟她们生活两年,游魂、胆小、能不说话即不开口、只认苦学的毕月吗?
  卫生纸是玫粉色的,粗糙又皱巴巴,生理期得用这玩意儿叠出卫生巾的形状,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卫生纸也没剩多点儿了!
  毕月坐在校园的花坛边儿上,一只小手捏紧裤兜里那一块钱。
  就在毕月两道秀眉拧起、苦闷到恨不得仰天长啸唱千年等一回,劝自己要无悔,可实际情况是西湖的水、是她穿越的泪……
  她惊讶地看着从不远处就开始制造噪音的某个小男人。
  正往她这方向走来一位梳着三七偏分,抹着头油,露出自认为很有魅力实际很傻表情的满脸青春痘男生。
  那男生犹如后世民工坐公交放手机铃声般,正拎着半导体、满脸自豪的经过。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
  爱要真诚,不能分享,噢……对你说声抱歉!”
  毕月的眼睛随着半导体转移着,她在心里开始换算八十年代的消费能力,她羡慕极了,这哪来的败家孩子?真有钱!
  “啊!要挣钱!”
  毕月在大太阳下,毅然伸了个懒腰,握拳,给颓废的自己鼓劲。
  糟心事儿太多,不过没什么,等她练护体神功!
  至于眼么前儿,先搞定家教这事儿,多买点儿卫生纸!
  毕月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涂涂画画,干啥呢?制作脱贫致富计划书。
  同一时间,京都大军区刚晋升少将的叶伯煊,路过作战参谋大办公室的门外,都已经走过了,他又转身折回,紧皱着两道剑眉,站在小窗口处看着里面的情况。
  一身笔挺军装的叶伯煊,眯着眼睛就那么看着,看着其中一位手下参谋懒散地捶捶腰,另一位参谋扔了手中的铅笔,在这个午后爱犯困的时间段打了个出声的哈欠。
  屋里的十几个军官,全然不知他们的种种行为,全被叶伯煊看进了眼,叶少将的怒气即将要到达顶点。
  十五分钟后,干爽的训练场地,被几大铁桶水浇的泥泞不堪,叶伯煊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面前这些参谋官们。
  “不要以为你们是纸上作训就能放松体能训练!从今儿个起,给我操练起来!”
  整个大军区都能看到如下风景:
  铁丝网下磨破膝盖猛钻;对垒式实战搏击;三百米四百米障碍;五公里沿着操场计时猛跑。
  在这个春天向夏天转换的温暖时节,京都大军区的训练场上,多了很多现任参谋官、未来新时代指挥官的泥影。
  路过的基层兵心里爽歪歪,让你们这些“大爷”天天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该!
  叶伯煊的眼神落在了最前面的背影上。
  无论他怎么折腾,那个背影总是领先第一;
  其他人大汗淋漓,那个背影仍旧匀速呼吸;
  别人苦不堪言,这小子可好,如果他的耳力没出问题,那小子兴奋到压抑不住说的是“comeon!”
  楚亦锋!
  总政楚将军楚鸿天唯一的儿子,26岁,正经指挥系走出来的高智商军官,关键这小子双学士学位,确实是一名掌握新型信息作战和工程技术的人才!
  好哇,他就说嘛,虎父无犬子,楚叔叔当年在战场上人送外号楚霸天。
  最近这段忙碌的日子,他居然没留意,可见楚亦锋平时不冒头,溜得快!
  搞半天这小子跑他手底下藏拙来了!
  叶伯煊眯眼仔细瞧着那个一米八四的背影,他示意计时兵给他秒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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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姑娘撒个娇、装个傻、找个借口就能解决的问题,换了芯的毕月却习惯靠武力。
  可见她不是什么一般姑娘。
  这源于她打小和年过半百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曾经的霭萱虽长相漂亮,性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
  她仅剩的那点儿细微羞涩、蜜意柔情,都给了那个相恋三年一见钟情的人。
  现在嘛,穿越到八十年代,被伤害的霭萱、此刻的毕月,她视男人当同性,一见钟情这事儿,更是被她认为俩字——扯淡!
  班长何卓尔,身形消瘦、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他戴着无框眼镜,怀中还抱着课本,拦住匆匆忙忙要出校门赶车的毕月。
  “有事儿?”班长怎么含羞带怯的目光?这是要闹哪样儿?!
  如此爽利直白的毕月,让何卓尔瞬间得靠推一推眼镜来掩饰尴尬。
  “给你药,听说你发高烧了。”
  毕月挥开递过来的小纸包:“不用,好了,谢谢。”
  何卓尔有点儿傻眼,这两年,他一直在小心翼翼接触毕月,这女孩儿,他第一眼见了就忘不了,他也是普通人家孩子,知道她的贫困会让求学更加艰难。
  可曾经几次的接触……至少毕月前段日子已经接受过他的复习笔记,他以为……
  “还有事儿?”
  “给你,还是拿着吧。”
  毕月烦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
  推开挡路的何卓尔,头都没回的挥挥手道:“真好了,谢谢!”还得倒车挣钱买卫生纸呢,要不然后天她用嘛?!
  八十年代拘谨示爱的班长何卓尔,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你好。”毕月对着总政家属院站姿笔挺的哨兵点了点头。
  哨兵敬军礼,严肃道:“你好,请出示证件!”
  “只有一张字条,麻烦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我是上门做家教的,如果不行、应该能行!”
  这可是八五年。
  三层小楼,可见地位。
  有一名工勤人员类似后世保姆的人接待她,可见身份。
  桌子上摆着水果、茶盘、糕点儿,厨房飘出来红烧肉的香味儿,可见不差钱儿。
  毕月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坐在沙发三分之二处等着。
  据说这家主人都没下班呢,包括要授课的那位也不在,还有眼前这位刘婶,当着她的面打电话似乎是向女主人汇报。
  如果她没猜错,刘婶特意强调是女老师,她恐怕即将要教的是男孩子,并且女主人对女老师这点不太满意。
  另外,从刘婶拿着电话筒装作无意间瞟了她一眼,说她很年轻等等一系列上分析,毕月觉得她的去留真成了问题。
  看来,想赚“卫生纸”钱和“第一桶金”改善改善窘境,她待会儿得下大力气征服被授课对象了。
  能不能留下,看疗效!
  抱着篮球进屋的小少年,单肩上歪歪扭扭地挎着个书包,进门先是上下扫了她一眼。
  “你谁呀?”
  傲、横、没礼貌,毕月温和的表情未变,她站起了身。
  刘婶儿赶紧掀起厨房门帘:“小慈,这是你的家教老师。”又对毕月介绍道:“小毕,他叫楚慈。”
  小毕?毕月恶寒了一下,她认识老毕。
  家教?大伯娘真是多此一举,他需要吗?!他怎么拒绝什么,大家都当耳旁风吶!
  一米七三的身高,刚满十三岁的楚慈斜睨了一眼毕月后,没有任何示好的行为,相反倒是斜了斜嘴角。
  梳着毛寸短发,抱着篮球先爬上了楼梯,小少年留给毕月两个字“跟上!”
  运动型的阳光少年,这个年纪也最叛逆,再加上家庭背景不低,有点儿傲慢无理,但这样的小孩子,如果你摸对他的性情,也很容易和他打成一片。
  毕月如是想着,她眯了眯眼睛。
  “你书呢?”
  楚慈皱着眉头,盯着面前这个外表看起来很寒酸的英语老师,想要直视毕月,可对着那张青春无害、看起来没比他大几岁的女人脸,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像以往一般找茬大喊大叫。
  “你书呢?教的不是你?要我书干嘛使啊?!”毕月边回答着,边眼疾手快按住了楚慈要藏起来的试卷。
  “你!”
  “松开!我现在是你老师,不知道你哪里有错,怎么教?!”
  小少年脸色涨红,他对着那张板着的老师脸,急了:
  “我还没说用不用你?你敢这样?!”
  毕月轻哼了一声,眼神开始扫试卷,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道:
  “当一秒钟老师,审一秒钟卷面。这工作得干,你说的不算。”随后又十分讨人厌的“啧啧”出声:
  “错落有致的红叉叉,错的够让你为难的了!”
  楚慈从幼儿班开始,一路以来成绩很稳定,一直是标准的“差生”代表。
  没有成为蹲级生,那可真是多亏了这些年补习老师的轰炸,他也不好让那些补习老师太丢面儿。
  从小到大,教习他的私人教师,没有几十来个,也少不了一沓。楚慈从没见过像毕月这样看起来不靠谱、敢讽刺他的!
  他的心里是不想学习,他眼前的计划是尽快找茬辞退这个农村土妞。
  可他就是不敢和毕月继续对视,嗯,气势上这土妞有点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在楚慈大脑运作开小差时,毕月已经审视的看了一眼小少年。
  毕月背靠椅子,翘着二郎腿,姿态很松弛,一手执卷,另一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弹敲着试卷,她忽然间低声笑了:
  “小子,青春期叛逆吧?是不是早了点儿?你心里一定有你的所谓正当理由,我不探究,我真心实意夸奖你,错的如此工整,这也需要硬功夫!不是谁都具备这份聪明才智的。”
  楚慈皱着眉头,一把抢过试卷,用行动表示他的愤怒、不满、抗议,他一声不吭的坐在凳子上歪着头生闷气。
  被发现了秘密,毕月彻底惹急了楚慈,凡是了解小少年的家人都知道,他大喊大叫没事儿,他不吭声了,才叫真的过心了。
  毕月弯下腰,温和的语调,很认真的谈话态度:
  “我真的不会探究原因。因为我爷爷奶奶曾经告诉我,谁说年纪小肚子里就没故事?他们以身作则,尊重我成长的每一个时期,哪怕那时我还是个五岁的幼童,他们也真的做到了。所以,少年,楚慈?”
  楚慈抬起头看向这个很年轻的小老师。
  “我们先打篮球,一场定胜负,我赢了你,你要好好学习我教的英语。”
  发育期的公鸭嗓:“你输了呢?”
  毕月站起身,一米七身高的瘦弱女孩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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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慈站在楼梯处忽然回眸,他反应过来了,“你会打篮球?”不相信、不屑的眼神,上下扫了一圈穿着寒酸的毕月:“就你?”
  毕月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满的红烧肉香味。
  闻闻味儿得了,尽力压制自己分泌唾液。
  她也上下扫了一眼楚慈,懒得废话,省力气。
  活动活动十指,又咔咔地把十个手指挨个按响!
  楚慈脸色微红,被毕月气的。
  你瞅瞅她那是什么态度,比他还拽!当自己是扑克牌里的大猫啊?
  总政家属院晃悠进来一位有着文人玉手、武人眉眼的英俊小伙子。
  在他身上,帅气、阳光、健美、低调是可以兼备的,因为气质那玩意儿,一般时候都随他心情展示。
  他叫楚亦锋,打小被夸奖。
  他亲爹楚鸿天在楚亦锋三岁时和手下们张扬大笑,黝黑粗糙的国字脸,骨骼粗壮的大掌摸着小小孩童当年是这么夸的:
  “我儿子,聪明相,随我!俊俏、长得好,也随我!”
  后来,现在的楚将军、当年的楚营长,他有很多手下并没有机会得见他的妻子,但嫂夫人的美名却传满军区。
  “小锋,下班啦?”
  楚亦锋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逆光回眸,抬起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看清是谁后,他嘴角上翘、眨着眼睛笑了,目光中闪动着顽皮、幽默,又充满了机智。
  “刘婶儿,大鹏出差回来没?”
  甬道一侧,另一对儿姐妹俩路过时,也在小声议论着和参谋长夫人正说着话的楚亦锋。
  “姐,他是谁啊?”
  “一身一脸泥你也能看清长相?”
  女孩儿脸微红低下了头。
  当姐姐的叹了口气:“是谁你也别乱动心思。不说其他院儿,就这大院儿里,就有多少人家的姑娘盯着呢!”
  二十岁大姑娘撅了撅红唇,不乐意了:“你瞧你说的,我就是问问,打听打听怎么了?”
  “还怎么了!没有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知不知道?长的太好、家世又好的男人不是你能琢磨的!你姐夫刚升职搬进来,你可别给我惹祸!”
  全然不知被人背后品头论足一番的楚亦锋,悠哉悠哉地上了楼。
  卧室的地板上,散落着衬衣、跨栏背心、长裤、短裤、床尾处还扔着一块手表,而他自己早已经满身泡沫仰着头对着淋浴哼哼歌。
  后院真有块儿空地,尽头竖着一副篮架。
  毕月抻了抻胳膊腿,活动开四肢抄过楚慈手里的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还行,蹦得挺规则,听着楚慈的废话:
  “谁先投进5个球算赢!积满5次犯规对方得1分。”
  “来吧。”毕月眯了眯眼,真磨叽。
  毕月接过球摇了摇脑袋,贫血导致有些晕头转向,刚刚拍了下脑门,但见小楚一把拍下她手中的球,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个空篮。
  “偷袭?你也太没风度了,小孩儿!”
  “你太没礼貌了大姐!”楚慈一副小痞子的坏笑,“拿着球就是开始了!谁让你不认真听?!”
  “得分交换球权!”
  “得分不换球权!”
  “这是什么规矩?”
  “客随主便,我家球场就是这个规矩。”楚慈霸道十足。
  毕月咬咬牙:“行,让着你小孩儿吃粑粑蛋。”
  小男子汉的自尊心被激怒了,居然咒他吃粑粑蛋?!运起球一个加速越过毕月直扑篮下。
  毕月在后面紧紧追赶却已鞭长莫及,只好念咒般吼了一句:“不进不进不进!”恐吓式防守起了效果,楚慈手一抖,板吃厚了,球嘣的一声弹筐而出。
  毕月暗喜,可算轮到老娘了。
  哪曾想篮筐另一侧的楚慈接过落下的球,立定瞄准,一扔,又进了。
  “二比零!”楚慈双手举过头顶给自己鼓掌。
  毕月彻底怒了:“投不中还带抢篮板二次进攻的啊,还不出三秒区,这也都是你们家的规矩?”
  楚慈有点儿意外,这大姐还真懂啊,嘴上还不吃亏:
  “Yes,小老师,你听我发音标准不?”那态度明摆着,就是要欺负你!他非要看毕月和他有缘再见!
  毕月双手使劲攥拳,这个新躯壳用着实在不太给力!
  要力量没力量,要速度没速度,要爆发力没爆发力,三无产品,一定是个只会读书四体不勤的女书呆子。
  楚慈的战术简单粗暴,仗着比毕月长的高点儿,充分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一色的高空作业!
  投不进,抢篮板,再投,再抢篮板,再投,如是这般,又磨进两个球。
  这就赛点?四比零?!她的卫生纸钱啊!
  毕月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把刘海扒拉到一边,蹲下身使劲提了提鞋后帮,扬起下巴,眯了眯眼睛,你把老娘惹毛了!
  楚慈不知毕月情绪有变,还不依不饶道:
  “姐姐,你要吃鸭蛋了!零分,哎呦!”
  毕月屏息,呼气,缓缓吐出一句:
  “帅哥,现在开始上课!”
  二楼的某个卧室窗户边儿,楚亦锋身着黑色纯棉大T恤,好看的手指拿着条白毛巾,擦着头发、看着外面。
  楚慈当毕月胡言乱语,开始起速运球,毕月咬牙紧跟,盯住球,一,二,三,就在楚慈出手的一瞬间,毕月拼尽全力纵身一跃,大喝一声:
  “Block!”(封盖,盖帽)
  楚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只是踮了下脚根本没跳。不曾想眼前纤瘦的小女子一下化身长空雄鹰,遮天蔽日罩向自己。
  小少年正发怔,手里的球重重地被毕月剁了下来。
  楚亦锋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他眯眼盯住局面。
  还好小少年楚慈第二反应还算灵敏,他猫腰捞回皮球转了一圈继续袭篮。
  说时迟、手刚抬到半腰处,那时快、毕月一个箭步上去伸手一抄:
  “Steal!”(抢断,断球)
  这喊英语的气势……楚慈手一抖,球掉了,毕月截过来转身运回了外线。
  这回真是唬住了窗口的楚亦锋和当事人楚慈……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练家啊!
  毕月运了两下突然停了下来,收住球,摆出一个标准的三威胁(攻击型姿势)。
  果然还是傻妹一个!楚亦锋松了口气,再运球就是违例,哪来的村妞在他家搞笑。
  楚慈和他哥一样的想法,流里流气小步颠过来,嬉皮笑脸对毕月道:“你没拍了,快把球还给小爷!”
  两人距离几步时,毕月突然一运力,将球平着推出。楚慈猝不及防,听咚的一声,球打楚慈胸口弹回到毕月手上。
  “这回有拍了,我说上课就上课!”
  毕月瞄了一下篮,轻柔出手一投:
  “SetShot!(定点投)”
  毕月衔枚疾进,一个胯下换到左手,从左侧直奔篮下。楚慈紧紧贴住,步步紧逼。接近底线,毕月大跨步迈出欧洲步,楚慈守株待兔等着封盖,毕月跨过篮筐,直接从右侧打板上了个反篮!
  “Layup!(上篮)”
  帅哥这回彻底傻眼了,张大嘴成了稻草人。
  “Hookshot!(勾手投篮)”
  “Fadeawayshot!(后仰跳投)”
  四连击,楚慈濒临崩溃了。
  窗口处的楚亦锋觉得……这应该是特么幻觉!
  “臭小子,看好喽,生死球!”毕月找到了手感,脑中开始闪回那无数个清晨与深夜,为了高考那几十分的加分,在闷热无比的球馆里跌落的每滴汗,每行泪。
  运着球退后两步,一并腿,一弓身:
  “Three-point-shot!”
  One,two,three,three是三,这句楚慈听懂了,农村妞投三分球!!!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说着:
  “你,你要是让这丫头投进这球,这辈子你都要给她欺负了!”
  楚慈突然启动,不再去管手中那颗皮球,而是径直向瘦削的毕月扑过去。
  球已出手!
  人已扑倒!
  弧线,绝美的弧线!
  毕月的喊声越传越远,楚亦锋听的一清二楚,他放下了要打口哨的手指,认真的看向那个犹如误闯他家的村妞:
  “Addone!(加罚,三加一)”
  毕月双脚蹬开扑到她身上的绝望的小男孩,一窜而起,兴奋地吼道:
  “史蒂芬库里知道吗?!史蒂芬库里就—他—么—这—么—投!”
  楚慈黑着脸挣扎着爬起来,投球就投球,推倒他干嘛?!带着哭腔道:
  “库个屁啊,我裤子都卡破了!老师!”
  运动一番,脸色红扑扑的毕月,笑了……
  一直站在窗口处,为了观看战局忘了擦头发的楚亦锋,看清了毕月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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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里的楚亦锋,无语地抬头看向楚慈。
  楚慈手拿大海碗,刚开始还知道用筷子夹,大概是夹烦了,正好他哥抬头瞅他,少年索性拿起盘子往大海碗里倒。
  “我还吃不吃了?”
  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继续倒:“我们俩人,你老哥一个,小半盘还不够?大伯、大伯母还没回来?”楚慈又自问自答小大人叹气道:
  “唉,都是大忙人啊!”
  楚亦锋撩下筷子,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看着楚慈:
  “你还管她饭?”
  楚慈嘿嘿笑了,他自认为占了便宜,一手端大米饭,一手端一海碗菜:
  “老师给我缝裤子,我管饭。哥,你别小气吧啦的。”
  楚亦锋看着一步上两个台阶的少年,又转过头瞅了眼餐桌……
  黄瓜炒鸡蛋有那么几片掉在餐桌上,红烧肉的盘子里只有肉汤了。
  “刘婶儿,你来一下。”
  “那个家教老师,我妈说过定多少钱了?”
  刘婶儿微驼背小声道:
  “说是满意就给二十元,每天两个小时,要是小慈太过反感,教满一个月就给十八元,和从前一样,然后再重新选家教。”
  楚亦锋手指轻弹茶几,琢磨了几秒后,他掏裤兜递钱:
  “一会儿她走时你就把这二十五给她。”
  “这?”
  “告诉她这是预付一个月的工资。”楚亦锋说完就挥了挥手。
  好不容易找到个顺堂弟心性脾气的,得留住。
  提前预付工钱,这不合常理,可这也算是人情的一种。
  看她那身打扮,恐怕家境差到一定程度了,至少他就没见过漂亮姑娘寒酸成那样的。
  刘婶儿云山雾罩的重新进了厨房,她没明白楚亦锋是啥意思,可她了解他的性情。
  看着常常嘴角上翘爱笑好脾气的人,实际上是话很少,最不耐烦解释。
  楼上。
  毕月轻叹出声,她刚刚分明说过不饿的,虽然只有自己清楚现在说话嘴中都会分泌唾液:
  “楚慈,从明天开始家教时间调整,晚六点半到八点半。”
  宣布完,毕月倒是十分从容的接过筷子,和楚慈一起分享红烧肉和鸡蛋。
  “嗯嗯。”没心没肺的楚慈笑着点头,他和之前判若两人,亲昵地坐在毕月身边,一手翻着卷子、一手扒拉着饭。
  毕月想,她也就吃今天一天,以后错开晚饭时间,自然就不用占学生的便宜了。不要说是肉很金贵的时代,就是后世也不能随便端别人家饭碗,这是一种礼貌。
  一个教、一个真的认真学了,时间总会过的很快。
  在毕月心里惦记着明天见到女主人、再开口商量想提前收家教费时……
  “这是预付的钱,小毕,你收好吧。”
  毕月脸色慢慢变红,太突如其来,语言上卡壳了,她略显吱吱呜呜,可手指却捏紧二十五块钱。
  这是一种本能,穷途末路般看到有路可走的绝后重生。
  楚亦锋坐在沙发上和电话里的哥们嗯嗯的应和着,眼神已经落在了站在门口的毕月身上。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不符实际年龄镇定从容的样子了。
  不知为何,略显窘迫的毕月,取悦了楚亦锋,他饶有兴趣的嘴边儿带笑。
  “怎么这么少?!”楚慈看向刘婶儿。
  刘婶比毕月脸色还涨红,她摆了摆手想说真不少,她急了,她脱口而出说的是:“我干一个月才五十五。”
  “好,我马上就到。”当楚亦锋挂了电话回眸看向门口时,毕月已经踏着月色离开了楚家门。
  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楚亦锋,侧头瞟了一眼吃着苹果的小少年:“你对她很满意。”
  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的楚慈,装作漫不经心地回道:
  “她不是什么书呆子老师,不一板一眼。哥,她说话也有意思,还有点儿话痨。”
  楚亦锋听到那句“话痨”、“有意思”……酸楚涌向了心里的某处角落,他急迈了两大步站在了沙发边儿。
  想起小叔在七九年越战中牺牲;
  想到小婶儿现在还无法面对,又因为工作需要被委派到国外大使馆当秘书;
  还有小慈的外公要带小慈离开去南方时,这个堂弟当时拒绝的理由是:“我姓楚,我为什么要去舅舅家生活?!”
  比其他男人要纤长的手指抓了抓楚慈的毛寸头发,掌纹清晰分明的手掌更是覆盖在少年的头顶。
  楚亦锋没说话、没像其他哥哥般开导弟弟,他只是认真地低头看着十三岁的少年。
  楚慈又变成了一副吊儿郎当样儿,挥开了楚亦锋的胳膊想要离开客厅、离开别人能看透他情绪的地方:
  “哥,你能别酸吗?赶紧走走走,我大鹏哥偷溜回来了吧?你抓紧跟他会见,要不然隔壁刘伯伯削他、他狼哭鬼叫,我睡不好觉!”
  爬了一半楼梯的楚慈再次回眸劝道:
  “放心,大伯母再加班也不会晚过十点,不是我一个人在家啊!”
  一整块黑色大幕布撤掉,楚家的院子里驶出一辆银灰色丰田皇冠。
  就这车,在一九八五年,凭借大尺寸车身赋予的气派,在当代人眼中被车内豪华配置烘托出的高端,这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代表”。
  用楚亦锋老子当时被震住的原话是:
  “老儿子,你跟爹透句实底儿,你和你姐这是折腾着挣了多少钱?!可别哪天经济调查查到老子头上!”
  虽是楚将军变了味儿夸奖儿女的话,可也正是因为楚将军的这几句话,平时这车变成了基本不露面,楚亦锋上下班的真正座驾、是院子里那台孤零零的二八自行车。
  毕月的右手不自觉攥紧裤兜。
  她不是见钱眼开到和钱难舍难分,她是在合计着,怎么能让这钱上生钱,否则花没了、无痕了,她到时候拿什么翻身和命运抗衡。
  八十年代京都城的月光,照在瘦削女孩儿的身影上。
  女孩儿有些蔫头耷脑的往学校赶路,可见身体已出现疲态,但她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毕月时而皱眉,时而疑惑地看看路边,时而又沮丧地踢踢脚边儿的石子儿。
  银灰色皇冠轿车飞速冲出,它经过女孩儿的身边,似乎是认出了女孩儿,轿车在几百米外又突然减速,没停,只是变成了慢行。
  也是在轿车急速经过的同一时间,毕月脸色一变,她驻足一瞬,只觉得下身有股“大热潮”在袭击着那几张单薄的纸片,也许、大概,很有可能下一刻她裤子就要被浸湿。
  毕月跑了起来,她不差钱儿了,她得坐公交迅速回学校。
  楚亦锋疑惑地看着倒车镜,他那双深邃的双眸里,满满都是毕月像个小炮弹般疾跑的倩影。
  毕月给他的第一印象……城乡结合部走出来的霸气姑娘,长的甜腻人,但看的出来,脾气差劲。
  眼睁睁看着毕月跑上了公交车,已经撩下车窗想喊毕月的楚亦锋,忽然意识到……今天,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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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著名歌手张蔷的那首《我的八十年代》:
  还有一首诗,一首朦胧的诗;
  还有一首歌,一首迪斯科;
  我的八十年代,多年以后我们还相聚在这里,回忆我们那曾经热烈的爱情。
  八十年代的京都、全国,真正进入了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对于属于本时代的年轻人来讲,它更是一个充满理想、矛盾、热烈、激情、澎湃、追求潮流的年代。
  正如这个夜晚,两种“阶级”,演绎着不同的故事。
  白衬衣、米色裤子、略尖儿长款的白色皮鞋,脖颈处还带着成色清透的玉观音,如此形象的楚亦锋下车关上车门后,他先是看了眼小四合院门口停放的十几台自行车,又扫了眼大摇大摆停放在小路中间的三五辆轿车。
  只需拽下隐蔽处的一根线,再轻叩几下门,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嘴边儿还叼着半截香烟的花衬衣男子打开了门,一开口就是地道京腔:
  “呦,楚哥来了。”花衬衣跟在楚亦锋的身后,边走边介绍都谁“列席”了家庭小聚会,又弯腰给楚亦锋开门,对着暖烘烘的屋里喊了句:“楚哥到!”
  气氛就是这么巧,一九八五年,上海滩的主题曲正流行于大街小巷,楚亦锋伴着那句“浪奔浪流”进了屋。
  “楚哥?”男人们抬下手示意。
  “楚大哥,你来了?”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冲着楚亦锋笑。
  “楚大哥”无论熟不熟,只是略点了下头,转身直奔左手边的小客厅。
  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位,正中间那位烫发、刘海往后梳的很高很蓬松,为了长时间保持住这大哥大的发型,自然头上抹了大量发胶。
  楚亦锋的白皮鞋直接蹬了一脚“发胶男”翘起的二郎腿:
  “大黑天儿你戴个镜子!”
  总政大院儿参谋长的小儿子刘大鹏摘下了蛤蟆镜,对着身边两侧挥了挥手,他旁边的两个盘靓条顺的女孩儿笑嘻嘻的站起离开。
  “你怎么才来?哥们可为了你那些臭毛病,从家里跳到露天、从露天跳到舞厅、再从舞厅跳回家里了嘿,怎么在哪开聚会,你都不积极?!”
  楚亦锋坐下时微皱了下眉头,他顶烦女孩儿们擦脂抹粉的那股香味儿。
  “没劲!”仰靠在沙发上,一派松弛样儿才继续道:
  “我说大鹏,我今儿可看见你妈了,她说你还在穗城,你说你家老爷子要知道你在这左拥右抱,哥们下次见你时,你也许后半生不能自理了。”
  蛤蟆镜摘下,身高一米七八,微胖,长的人五人六的刘大鹏起身给楚亦锋开了瓶啤酒,嬉皮笑脸道:
  “你别给小爷我整露馅了,哥们就还是好汉一条。嗳?疯子?”
  “你特么才疯子!”楚亦锋捡起瓜子对着刘大鹏面门扔,一扔一个准头。
  “别闹别闹!说正事儿,哥们这趟穗城行,扎了这个数!”翻转两面比了个五的手势:
  “遍地是倒爷啊!真特么开眼了,还特么有老外倒,倒券!我算是服了你了,你也没去过啊?!你还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
  楚亦锋磕着瓜子儿,一手还不忘掸掸裤子弄平整些,声音平静,也是第一次劝发小:
  “行了,你也有启动资金了,我估摸这些钱,你干点儿什么都不难,你也该做点儿有店有面儿的事了。
  大鹏,26了,你虽说是被迫转业,但无论到哪天,咱都是军人。跟你老子憋的那点儿气,差不多过吧?你说呢?”
  楚亦锋说完,仰脖干了一杯啤酒。
  刘大鹏更干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拿起啤酒瓶对瓶吹。
  自从转业后,刘大鹏干脆连新单位都没报到,直接溜了。
  几年来一路在楚亦锋的“指导”下当上了一手大倒爷,手里过的钱在他心里海了去了,本就打小不差钱的家庭,此时的他更是流行什么穿什么,怎么败家怎么折腾。
  微胖的身材,粗犷野性的气质,刘大鹏却穿着一条时下魔都最流行的裤脚窄、越往上越宽松的提桶裤,喇叭裤早被他弃了。上身再穿着一件真丝红花衬衫,如果不是他那双眸子里时不时透出犀利的寒光,谁都想不到他曾经是一名尚算优秀的军人。
  呵呵,刘大鹏大掌抹了抹嘴边儿的啤酒沫子,痞气十足的冷笑了一声。
  原谅?不再作闹?他能穿回那身军装上战场?
  他连军校都没念,只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干点儿有血性男人该干的事儿!
  他天天听着保家卫国的宣传标语,从小立志,结果可倒好,他老子居然在关键时刻送他大哥上战场,还老泪纵横的对他说“得留下一条命根子”!
  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了?说特么个摘愣回家就给转业了,他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现在啊,生活里的那点儿乐趣就剩和他老子互相折磨了!
  “等我倒完手里这批木材的,再去拜访大姐,琢磨块地皮弄个加工厂。”
  刘大鹏不想在今天说那些糟心事儿,干脆对楚亦锋的后几句没正面回答,他又忽然歪了歪嘴笑着示意楚亦锋看向院子,打了声口哨:
  “你尖果儿来了嘿!她这指定是看到你车、嗅到你味儿了啊?!”
  尖果儿,京都人老话形容漂亮女孩儿、还有那么点儿女粉丝的意思。
  刘大鹏话音儿刚落,空军大院儿后勤部部长的女儿沈碧青,顶着一脑袋蓬松烫发推门而入。
  “我说刘大鹏,你什么时候换小弟了啊?开门那人谁啊?”
  “别提了,原来那小崽子老嚷嚷他是炮院儿的,我以为二炮的呢,你们猜怎么着?搞半天儿特么是灯泡厂家属院的!咱这圈子让他混、那不是背叛阶级?哥们让他滚丫的了!”
  沈碧青扬起下巴傲气地笑了笑,再低头看向楚亦锋时,抿了抿粉唇,穿着蝙蝠衫的女孩儿娇气样儿十足,她眨着杏仁大眼坐在楚亦锋身侧:
  “锋哥,最近忙什么呢?小青可好久没见着你人影了。”
  嘴角上翘,楚亦锋不动声色的侧了下身翘起二郎腿,离一身脂粉香味儿的沈碧青远了点儿,人帅、手美、声音更是磁性低沉:
  “瞎忙,你去玩。”
  在“甜蜜蜜”的音乐声中,楚亦锋冷眼旁观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跳着交际舞,刘大鹏再次凑到他身边打了声响亮的口哨:“你蜜妞儿也来了嘿!”
  夏海蓝,家住传说中的帽儿胡同,那胡同里有外交部家属院儿、空军家属院儿、煤炭部家属院等等吧,形形色色诸多家属院儿。
  父亲是煤炭部的一个领导,母亲是歌舞团的副团长,夏海蓝身高172,比起沈碧青对楚亦锋的无脑追求方式、比起沈碧青长相身材,虽家世差了那么一米米,但她也属于真正的根正苗红、盘靓条顺,况且她玩音乐、组乐队,时不时写点儿散文会发表,她的身上有文艺女青年特有的魅力。
  就更不用说她继承其母的情商,她懂男人心,她也一直在摸索楚亦锋心理的那条路上奋斗着。
  沈碧青挤开在她身边晃悠跳舞的两对儿男女,她每次一看见夏海蓝就跟斗眼鸡一般来势汹汹。
  因为她见不得楚亦锋对夏海蓝的笑容,正如此刻,温润如玉的楚亦锋主动和夏海蓝打了一句招呼!
  在这个交友是看身份、吃饭要讲座位的“大院圈儿子”,青年男女们在迪斯科和霹雳舞中,情感流动爱恨情仇。
  流光溢彩、夜色迷离……
  京都师大的某个女生宿舍,此时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尴尬、继续尴尬。
  毕月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热了,她这个原主平时是有多内向才能导致现在的场面啊?!
  她不就是在室友们聊天时,跟着打屁了两句套套亲密,又问了两句吗?
  当她不想洗完裤子后马上睡觉?她都快被折腾散架子了!
  可她想知道现在的物价消息,想知道二十五块钱的市场价值。
  坐在毕月上铺的梁笑笑拿着木梳继续梳头发,她低头间笑了。
  这样的毕月好像陌生人,少有的一晚上说了十句话以上、还是连贯性的。
  探头看向下铺,梁笑笑第一个带动气氛:
  “毕月,听我妈说豆油是八毛八,你们那不是这价吗?你问这些干嘛?”
  “啊,我村儿里的哪吃的上豆油,瞎唠嗑呗,闲着也是闲着。”毕月打哈哈。
  付晓琳放下手上的书、摘下眼镜靠在床头接话道:
  “可不是,农村吃荤油都吃不起。别说吃了,就是生孩子,她们都不去医院。我妈经常回家说哪个村儿、哪个屯的女人在家自己生,就为了省下住院钱,到头来大出血,有的到了县医院都没救了。”
  毕月眨了下眼睛,顺着话题唠:“那生孩子多少钱?”
  “一百块钱那样吧。”
  袁丽莎傲娇的哼了一声:“真穷!我妈一个月的工资就一百块,农村居然生孩子都生不起!”
  “你妈干什么的?”
  “作家啊。”
  毕月两手枕在脑后,她眼神涣散地盯着上铺的床板。
  八十年代中期,普通工人工资六十几块,大闸蟹一斤五元,电影一块钱,扇牌肥皂三毛一块,寄放自行车一个月两元,租一个五十平方两室独立厨卫的单元房才八块五……
  她这二十五块钱,也许真能干点儿啥……
  第二天一大早,不顾小肚子有些坠痛感的毕月,凌晨三点就离开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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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月以为自己算是能起大早的了,可她放眼望去,校园的小树林、花坛边儿、白杨树下席地而坐,零零散散各个角落里都有抱着书本的学生。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是,这个月份了,现在的时间读书,总比晚上抱着手电筒啃书要强上许多。
  心里有一瞬是松散的,全身是松弛状态,似有气无力的。
  后世的大学生可没有现在认学,还有就是……
  她宁可过在书本里徜徉的平淡日子,也不愿意去接触从未涉及的行业。
  给自己鼓劲,别泄气!
  宣武门西南角街头公园附近,有一名穿着深蓝色老式西服的女孩儿正跟着几位老大娘的后面走着。
  没啥衣裳,一年四季只有几件,包括这件老样式的西服。
  这季节穿,布料厚、有点儿热,她的里面只能穿一件贴身的白色纯棉带蓝色小花的跨栏背心,连件兜住发育良好胸部的内衣都不趁。
  她在找附近最大的早市市场,毕竟时光变迁,有很多建筑物都有了太大的变化,她一时有点儿糊里糊涂。
  毕月看见有驴车从身边经过,她放心了。
  小时候依稀听奶奶提起过,一般这时间从大钟寺蔬菜批发市场的小商小贩们,他们会赶着驴车奔早市当二道贩子。卖煎饼面条的小铺面熬汤的熬汤,擦桌子椅子的也该出来摆摊了。
  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一米七身高的姑娘,她站在街口瞧着、学着、忍着馋、闻着香味儿,试探着用主动帮忙的方式和卖煎饼的大姐攀谈着。
  八十年代中期的早市,在毕月的眼中,杂乱里流转出的都是生活的芬芳。
  板车经过喊让一让的声音,途径一个又一个生锈的门牌号;
  街头理发师身穿褂子,抖落着手中的围裙,擦拭着他最宝贝的家伙什;
  街口奶站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随着清晨曙光的慢慢消逝,远处自行车的叮铃铃声越来越多。
  上班人流会用铝制饭盒装上他们需要的早餐,网兜子装着饭盒绕在车把上,再拨下车铃离开。
  就在居民们穿梭在嘈乱的街头巷尾买着生活必需品时,那个女孩儿瘦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早市。
  毕月带小跑跟紧送货的板车,离开了早市,“大叔,等一等!你是卖荤油的吧?”
  很突兀的一句话,换来中年汉子警惕的眼神。
  发际线偏低,标准圆脸上带着笑容的姑娘,看起来甜腻萌乖、清纯无害。
  “大叔,你看我这打扮,穷人家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也早当家,我跟您直说吧,我想买点儿豆油和荤油,也在早市摆个摊子,勤工俭学。”
  “你?”中年汉子两脚支地、支住板车来回晃悠的车轱辘:“你是高中生?”
  “大学生,喏,就是那边儿的大学。您看咱能不能靠边儿细聊两句。”
  “婶子,我打听一下,咱这房头的小仓房租不?”
  毕月又返回早市摊子,这回和卖煎饼的大姐实话实说了,老一套勤工俭学的说法,“大姐,不用粮票的话,去哪买白面?”
  这个清晨,毕月敲定了很多事情,昨晚心里模糊的想法,而现在已经有一半计划付诸行动了。
  脸上是急匆匆赶回学校的表情,可毕月满脑子里转悠的都是:上哪整个废油桶呢?!
  毕月猫着腰低头耷脑的从教室的后门溜了进去,她溜进去之前先侦察了一番熟人的位置。
  女孩子嘛,上课、吃饭、逛街都希望有个人陪,这是思维中的一种习惯。
  梁笑笑侧头瞧了眼呼哧带喘的毕月,她惊讶极了,难道早起不是去自习室?书呢?怎么书和笔都没有?
  梁笑笑把书往两人中间挪了挪,毕月毫无知觉的目视黑板,心里在算着数分配她那宝贝的二十五块钱。
  得,刚变好四十八小时,这人又开始恢复如常、游魂状态了。
  “毕月,看我的书吧。”
  “啊,不用客气,你随意。”
  梁笑笑……
  人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不用说见自己个儿的亲弟弟了。
  可毕月的脚步却是踌躇的,也可以这样说,她自从穿越而来,满脑门“官司”。
  她的穿越之旅,真可谓一步一个砍儿,她一直是赶场一般的速度,人更是发懵的状态。
  还没有停下脚步,还没有倒出时间,感慨一番。
  毕月脸色微红,她有点儿紧张,还有些不知名的愧疚在心头流转。
  你说人家要知道姐姐换了芯子了……
  同样十八岁,和毕月出生仅相差十三分钟的孪生弟弟,就读于京都交通大学,当年和毕月一样,都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首都的高校,考上了交大的重点专业交通运输……
  毕月掖了下耳边的碎发,低着头看着原主亲弟弟的小腿处,干巴巴地说了句:“毕成啊。”
  “嘿嘿,我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你。”说着话,一米八身高的大小伙子,先是用衣服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珠儿,随后掏兜:“姐,给你。”
  毕月抬眸。
  她忽然嗓子眼发干,酸涩瞬间涌向眼眶。
  大半根儿麻花映入眼帘,被毕成像献宝一般递到嘴边儿。
  “我宿舍的好兄弟塘津人,他妈来京都出差给带了几根麻花,他给了我一根,那啥,姐,我尝了点儿。你快吃,别放干吧了!”
  毕月接过麻花,动作略显僵硬:“你大中午的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送它?”眼中的毕成,虽和她五官没有完全相同,却同样有着白皮肤,看起来长相清秀、干净。而他此刻满头大汗。
  “走!”毕月忽然抓起毕成紧着擦汗的胳膊,小跑了起来。
  学校的大门口。
  “大娘,给我来瓶汽水。”
  毕成反手改抓住毕月的胳膊,他急了:“姐,咱哪能喝那个?”
  嘎嘣溜脆的声音:“咱咋就不能喝?!”
  北冰洋汽水,玻璃瓶上还带着水珠儿,憨态可掬的北极熊。
  “嘭”的一声起瓶后,绵绵不断的气泡,桔香味儿、冰冰凉,甜滋滋。
  毕月、毕成面对面的看着手中的汽水,他们同样的表情,笑的像个孩子,只是买了瓶汽水,心里却有着像偷摸干了啥了不得坏事儿的满足。
  “姐,你先喝!”
  “大弟,等姐挣到钱了,咱家也一箱一箱的买。”
  “咋挣钱?我省点儿花,到时候我给姐买。”
  “不行,开源节流,光节约哪行,你后天早上三点多能不能来我这一趟?”
  “嗳?瓶子给我啊?!”老板娘冲着的姐弟俩的背影大喊一嗓子。
  山炮进城,腰扎麻绳;
  看场电影,不知啥名;
  喝瓶汽水,不知退瓶。
  这是霭萱小时候常挂在嘴边的儿歌。
  如今的霭萱变成了毕月,她才真正明白,这世间没有“山炮”二字,只有穷与富的差距,穷到大弟都没了见识的勇气。
  毕月加快了脚步,没时间感慨,她还得赶去上家教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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