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大楚网讯 曾有一本风靡世界的书，叫《一根稻草的革命》 。作者福冈正信用他45年的亲身实践，描述了一种充分反映自然意志、祈盼可使生命永存的伊甸园重现的农作之法，“不耕作、无农药、无化肥、不除草”，让土地越种越肥，受损的自然逐渐得以修复。

在福冈正信自己看来，这种生活都像一场充满理想主义的苦旅，更何况普罗大众。

然而，在时代大潮奔涌向前的进程中，伴随着食品安全问题的频频爆发，一场自然主义的潮流已经悄然形成，并涌现出一批实践者，低效、亏损、不被理解……但他们依然痴心不改，并有一句共同的口头禅：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在我们身边，就有这么一群大学毕业生，他们活跃在红色大别山南麓，追寻着自己的诗和远方。他们将自然农耕搞得风生水起，重新演绎着中国版《一根稻草的革命》。

他们还被媒体冠以“新知青”的名字，掀起又一波知识青年下乡潮。

7月中旬，笔者见到了故事的主人公，来自谦益农场的一群年轻人。

(一) IT精英转身农民

谦益农场创始人李明攀，一个笑容灿烂的小个子，曾经15岁10个月便考上华中科技大学的IT男。从一个优秀的手机芯片设计师变成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职业农民，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

李明攀1981年出生于河南南阳一个农民家庭，家中排行老四，也是唯一的儿子。自幼聪慧，1997年考入华中科技大学电子系（现光电学院），一路顺风顺水。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外企，很快成长为一位小有名气的手机芯片设计师，多次被公派到美国、新加坡深造。

后来，李明攀又被一家著名中资IT企业作为人才引进。2007年，他所在的科研团队一举拿下当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这一年，李明攀年仅26岁。

正当事业蒸蒸日上时，李明攀的身体却频频亮起了红灯。从2007年开始，他开始频繁地拉肚子，精神状态也非常差，体重从120斤骤降至90斤，最差时甚至连走一站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医院诊断，李明攀患上了溃疡性直肠炎。辗转跑了多家大医院，依然收效甚微。

后来，李明攀将目光转向了中医，并开始改变饮食，特别是主粮和蔬菜，都是一个朋友自己种的，没有使用任何农药、化肥。慢慢的，李明攀的身体奇迹般的康复了。

一场大病，往往会改变人们的很多想法。“虽说病因很复杂，但至少让我体会到‘病从口入’的严重性。”李明攀开始重新审视生活和事业的意义，“手机芯片能改善人们的生活，但如果没有健康的粮食，没有好的身体，手机再好又有什么用？”

2009年，李明攀果断辞去在上海的高薪职位，回到爱人老家湖北黄梅，承包了108亩土地，并将目光投向了水稻种植，坚决不使用农药、化肥和除草剂。

在7年前看来，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举动。好不容易“望子成龙”的父母极力反对，同事同学都表示不理解，妻子周媛出于对丈夫身体的考虑，只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附近不少村民则暗地里嘲讽他为“书呆子”，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在不使用农药化肥的情况下种田了。

在李明攀看来，村民的嘲笑根本不算事，但契约精神却是个大问题。后来，他又一位村民手里承包了一些地，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女两嫁”，前去论理，发现根本说不通，争执中还被对方一巴掌打翻到田里，这成了李明攀永远难以忘怀的经历。

李明攀的自然农耕，没有照搬福冈正信的“不耕作、无农药、无化肥、不除草”，他觉得这样太消极。他理解的自然农耕，是在“无农药、无化肥、无除草剂”的前提下，积极耕作，人工除草，在保护自然与提升产量之间取得平衡。

在李明攀的案头上，既有古代经典《农政全书》、《天工开物》，又有当代的《土壤环境学》。自然农耕，既要汲取前人智慧，又要吸收现代科学成果。

值得一提的是，李明攀的稻种，绝大部分都是老种子，可以自己留种，而不是在种子公司购买的杂交稻种。他历时三年，辗转于江西、湖北、浙江等地，找到了不少珍贵的老种子，其中不少来自山区。

李明攀说，这些老种子既然能流传下来，说明它们就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在抗病虫害、产量等方面，表现不会太差，要不然早就消失了。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会问我，你不用农药、化肥，怎么抵抗病虫害呢？”李明攀说，“我们的水稻品种比较特殊，自身就具有比较强的抗病虫害能力。其次，我们不使用农药、化肥，稻田的生态系统很快恢复，蜘蛛、青蛙、白鹭大量存在，他们都是害虫的天敌。另外，我们插秧的间距比较大，田间采光通风都很好，害虫的藏身空间也小很多啊。”

至于肥料问题，李明攀也有其解决之道。水稻收割后，在稻田里种上紫云英，这是一种绿肥，水稻育秧前让大面积的紫云英烂在地里，以增加土壤的肥力。同时，在稻田里撒菜籽饼肥、米糠等，这都是有机肥。此外，有条件的基地还使用沼液，它不仅是极好的环保肥料，肥力很足，还具有很强的驱虫、杀虫作用。

就这样，在一点一点的摸索中，李明攀的水稻，从最早的亩产300斤，逐渐提升到500斤、600斤，极少数田块甚至可以达到700斤，几乎每年都在进步。这里说明一下，目前使用农药、化肥及杂交品种的水稻，亩产在1200斤左右。

为了分散种植风险，李明攀相继在湖北黄梅、蕲春建立了三个水稻基地。随后，又在河南南阳开辟了小麦基地，山西长治开辟了小米基地。

这个战略很快被证明是正确的。不同的作物，对气候的要求不一样，所以水稻、小麦、小米分别种植在了湖北、河南、山西。更重要的是，这样避免了在天灾面前被“一锅端”的可怕后果。比如，今年六七月份的连日暴雨，对蕲春基地的影响较大，但黄梅基地损失就比较小。

不用农药、化肥和除草剂，终于将水稻、麦子、黄豆都种了出来，产量还在不断提高，这对李明攀来说，是个巨大的胜利，至少让那些嘲笑者闭上了嘴。

然而，最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种出的这些粮食，价格动辄是普通粮食的三倍以上，如何让消费者相信并买单？

就拿谦益农场的大米来说，最便宜的国之光、黄花粘，都是9.9元/斤起步，最高的云香贡米达到18元/斤。黄豆、黑豆每斤都在10元以上。

信任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资源。做自然农业，跨不过这一关，还是死。在信任两个字面前，广告几乎都是苍白无力的，李明攀也没有那么多钱打广告。

李明攀可以拿出来换取信任的东西，只有“时间”。从2010年开始，他才拥有自己的前100个客户。这些客户都来自一个养生论坛，当时李明攀是论坛的一个版主。他每天直播自己的种田的经历和感悟，深深感动了不少坛友，并获得了论坛创始人的大力推介，李明攀的大米终于有人买了。

有了100个人买，加上随后的口口相传，李明攀的大米终于走向了全国。除了西藏，谦益农场在其他地方都有用户，西到新疆阿尔泰山，南到海南三亚，来自全国的一群爱吃大米的人，共同撑起了谦益农场。

很多人是出于对李明攀创业精神的感佩。他们买的不是大米，更像是一种信仰，包括对自然的敬畏、对人生无限可能的思索。每年，都会有几个用户偷偷问李明攀：“农场还需要人吗？我想加入你的团队。”目前，农场里的三位小伙伴，此前就是谦益农场的忠实用户。

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7月，李明攀的故事最早出现在报端。全国道德模范吴天祥看到后便大受感动，第二天便驱车200多公里赶赴农场，在走过一段泥泞的小路后，终于见到了又黑又瘦的李明攀。这位七旬老人，给了李明攀极大的肯定和鼓励，并一直为这位小兄弟的农耕事业鼓与呼。

2015年7月的一场众筹活动，让李明攀充分感受了信任的力量。当时，农场准备开发蕲春基地，包括改建一所闲置的乡村小学，还有农田基础设施建设，准备众筹300万元。

这次众筹，农场没有找任何媒体报道，也没打任何广告，仅仅是通过自己的微信公号推送了一则众筹通告。通告发出后，农场小伙伴们还惴惴不安，“300万不是个小数目，人家凭什么把这么多钱交给素未谋面的农场？”、“要是能够筹到100万，就谢天谢地了！”

万万没想到，众筹异常火爆，不到两天时间，300万就筹齐了，甚至还有新的朋友要求插队。

“他们根本要的不是什么众筹回报，而是基于对农场的无条件信任。”李明攀事后感慨道，“好几个参加众筹的朋友都是这么讲。甚至有一个朋友直接说，他只是通过自己的一点贡献，哪怕能让农场多存活一天，他就心满意足了。”

正是有了这五六年积累的信任，让李明攀继续坚定了自然农耕的决心。“好多同一批跟我一起做自然农耕的朋友，包括江浙那边的，现在基本上都没什么消息了，还有极少数已经缩小规模，成为小型家庭农场，纯粹是为了自给自足。”

而谦益农场的规模，却在不断扩大，从108亩、到400亩、再到今天的5000多亩，基地涵盖三省四县。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2016年，更成为农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华中科技大学教工超市和武汉零售业巨头武商量贩双双邀请谦益农场产品入驻，并给出了免收进场费的特殊礼遇。谦益农场的大米、杂粮正式从线上走到了线下。

今年四月，也就是众筹成功后的第八个月，农场蕲春基地的改造也已基本完成，一座精巧别致的竹筑藏身于海拔600多米的大别山里，每到节假日，都会吸引不少人前来“看热闹”。明明只有50人的接待能力，有时一来100多人，真的是人气爆棚。

李明攀给蕲春基地取了一个新名字——虚心谷。虚，与谦益农场的“谦”相关，合成“谦虚”；另外，建筑大量采用环保的竹子，竹子为空心，亦可理解为“虚心”。

（三）一群新知青的理想国

谦益农场曾自称一个“奇葩农场”，奇葩之一，在于农场的耕种理念，够大胆和激进；其二，在于农场的团队，这里头有太多的“奇葩”，除了李明攀之外。

周媛，李明攀的爱人，现在也是农场一员。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硕士，曾在华为工作三年。当年，她一度也只是以为丈夫种田只是一时冲动，还等着他“回头”。但随着丈夫在农业路越走越远，她索性也辞去了在华为的工作，回到了湖北。一边帮忙在家带两个小孩，一边也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为农场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

农场品牌总监谭新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MBA，曾是一名资深媒体人，足迹遍及世界各地，还当过首席编辑和报社中层干部。2015年从报社辞职，承担起农场品牌宣传工作，为农场搭建了官方网站、微信、淘宝、京东等多个网络及电商平台。农场几乎所有的文字材料、图片、视频，都出自他手。很难想象，他做的很多东西，都是以前没有学过的，都是这一年中一边自学一边做出来的。这对一个36岁的男人来说，不是一件易事。

电商运营主管吴汶峻，来自四川的90后，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是高考670分的学霸。在网上看到谦益农场的故事后，毛遂自荐加入农场，并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承担起电商运营的重担。更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他到农场不到三个月，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吴彬彬，从认识到拿结婚证，正好七天。如此闪婚，惊倒一帮小伙伴。

负责虚心谷建设运营的马晓军，来自陕西，也是一名90后。2015年的2月份，他还在新疆库尔勒的大漠里担任油田技术员。在库尔勒，有一句名言：“没有荒凉的沙漠，只有荒凉的人生。”正是这句话，让马晓军收拾行囊，不远万里来到大别山，开始了新的人生征程。

还有技术总监薛兆利，山东沂蒙山的80后汉子，顽强抵御了附近很多农业企业的高薪邀请，坚持与谦益农场共进退 ……

“奇葩”实在太多，无法一一列举。正是有这么一群年轻人的存在，让谦益农场跟其他农场明显不一样。这群人聚集在一起，首先不是基于利益，而是基于共同的价值观，那就是谦益农场的自然主义精神，还有它的年轻与活力。

就在刚刚过去的暴雨灾害中，谦益农场蕲春基地在自身遭遇巨大损失的时候，仍不忘救济当地受灾村民。农场将一直没有公开销售的2000多斤珍贵的水葡萄米，全部拿出来赈灾义卖。两天时间全部售空，4万余元的销售收入全部无偿捐给了附近的受灾乡亲，在当地传为佳话。

如今，生态农业正处于时代的风口。这群新农人，正将《一个稻草的革命》推向新的远方，酝酿一个新的传奇。（王凤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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