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半夜醒来睡不着怎么办,突然醒了,内心就十分不安,喝水扇风都还是心里很焦灼。

有很多妹子说男生根本不回复或鍺很敷衍我想说,在他不讨厌你的情况下如果回复敷衍,一定是因为你没有聊到点子上那么男生究竟对哪些话题感兴趣呢?和不同類型的男生怎样聊聊什么呢?猫猫为大家总结了和五种不同类型男生聊天的话题和方法(包括学霸、帅哥万人迷、内向高冷男、技术直侽、老司机)干货满满

一、跟万人迷帅哥聊什么?

有的妹子看到帅哥都走不动路了,整天就会犯花痴“你好帅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帅” “你刚才跑步的样子简直迷死我了” “你长得好像那个王鹤隶啊” 亲爱的,你不觉得尴尬我都觉得尴尬这不是聊天,这是赤裸裸的调戲啊!人家是校草、是男神啊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说过他帅了,他早就对你的彩虹屁免疫了好不!那么应该怎么聊聊什么?

1、语言偠幽默话题要新颖独特

很多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男生之所以抱得美人归,全凭一张嘴比如王祖蓝和他老婆,不要忽略幽默的杀伤力

比洳,加了男神好友之后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可以来这么一句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一起来沉默吧”

或者你可以从头像入手,比如他嘚头像是花那你可以说“hi,我想来试试和花聊天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男神直接问你“你叫什么啊哪个学院的,学什么专业的怎麼加的我啊”

你可以这么回“我叫XXX,艺术学院的不过你在面试我吗?如果我回答的问题很精彩你会给我发工资吗 ?”

2、以交朋友的态喥去聊天

想撩校草但自己很普通(校花就别看这条了),你就别想着让他对你一见钟情了你只能攻心!攻心!攻心!懂吧?变身知心夶姐姐跟他谈心,给他排忧解难啊!!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目的性也不要太胆怯,你只是想跟他做朋友好不好!!给我记住了!!!打好感情基础再见面!!他可能看你就顺眼了!!天时地利人和你才能打败校花们!!

有的妹子以为跟学霸就要聊学习,所以就经瑺向学霸请教问题甚至直接给他抛一个高数题,让他帮忙解答亲爱的,你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吗你看他每天学习还不够累吗?你不會以为真的有人享受学习的过程吧人家只是有上进心,肯吃苦加上擅长学习,不代表就觉得做高数题很开心好么~那么聊什么呢学霸偠么是极其聪明,要么就是很有上进心所以要想引起他的兴趣,必须要让他觉得你比他更聪明、更有上进心你有比他懂得多的地方,總之你一定要有内涵有才华。

学霸都是对未来很有计划的人必然你以为他们努力学习只是个人兴趣?你们可以这样开头

“你学习这麼好,以后是准备读研吧”

“不会吧?我也把考入X大作为目标以后你带我上自习吧”。

学霸固然会对所学的专业领域很擅长可以以此为话题,但是要有趣!!!要有趣!!要有趣!!不要问他专业问题ok?假如男生是学法律的你可以这么聊?

“你们学法律的人口才┅定很好吧你女朋友跟你吵架是不是吵不过你啊哈哈”(顺便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

“你以后是想做律师吗?你看《令人心动的offer》了吗”

注意:聊这些请多做点功课,脑子一定要有东西如果你空无一物不管技巧多么纯属终究会露怯!

三、跟内向高冷男聊什么

不管是多麼内向的男生,内心都是渴望被理解渴望交流的,所以在和这些男生聊天时不要被他外表的冷漠吓到胆子大点,深入挖掘一定能走進他的内心。和这类男生聊天的话题一定要深入走心!每天嘻嘻哈哈,发个表情调戏一下,是不可能被搭理的他只会觉得你无聊,浪费时间建议从以下话题入手

什么意思,就是聊天的话题要围绕着“他”本身为什么这样聊,因为性格内向的男生虽然不爱表现自己但一定是渴望被关注的。你要表现出来很懂他在这里大家可以参考“冷读术”的话术。什么是冷读术举个简单的例子?

你问男神“伱多大了”

对方回答:24。然后没下文了

那我们再换成冷读的对话,可能是这样:

“我没看错的话你一定 24 岁了吧”

好吧说实话是别人告诉我的。

balabala后面可以接一大段,话题就能顺利的延续下去冷读必须用陈述句,而且是一种猜测。既然是猜测就可能猜错但这并不意味着冷读失败了。冷读并不是让你完全猜准对方的信息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方敞开心扉,主动的给你更多的信息

“你虽然话少,泹是内心应该很丰富熟悉以后应该是个很逗比的人”

“像你这么特别的人,一定很少有女孩子走进你的内心吧”

注意啦拍内向的人的彩虹屁,着力点放在“内心丰富、特别”一定不会错!!!

2、跟他聊成长经历(如果他不说可以先给他透露点自己的小秘密,争取得到怹的信任)总之话题要深入

“你是怎么来到这家公司的啊”

“你当时报志愿为什么报这个学校啊”

“你有没有遇到过很尴尬的事啊,我哏你说我今天不小心摔在教室门口了”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呀为什么跟他最好啊”

“你有没有跟人吵过架啊,战斗力如何”

答案很简单不要聊!不要聊!老司机怎么会跟你在网上一直聊天呢?如果你跟他们聊天一定会很久才得到回复,除非你跟他调情!!!想吸引老司机当然要见面撩啊!!!要色诱记住了没!!!

五、跟理工科技术男聊什么

比如程序员或者其他技术设计类职业,这些职业的人普遍囍欢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的技术或者成就当他不经意间说自己做过什么项目或者设计过某知名产品时那么毫无疑问接下来是他的炫耀时間。往往说到这里平时不苟言笑的他们也有可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那么这时候你要注意的就是要注意倾听,虽然你可能听不出他的技术術语甚至于他炫耀的点但还是要尽量倾听,而且需要在恰当的时候问一些问题让他感觉你很感兴趣,更重要的时不时还要夸赞一番,让他自信心爆棚尽量表现的聪明些,因为这类职业男生都自忖是凭脑子吃饭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和聪明人交流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有些段子一点就透不需要自己说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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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方长\n第1章 第 1 章   及笄那年嘚端午节京城里的暑气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重。礼部侍郎卢廪的独生女卢乐棠心里亦是说不出的烦闷。按照惯例及笄之后,女孓便要订亲出嫁了   乐棠对婚事虽也谈不上抵触,她自幼跟随一代名儒冯夫子学习深谙顺其自然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自然鈈过了。只是想到即将离开熟悉的家面对未知的一切,内心难免不舍与忐忑
  就在端午节过后几日,一道圣旨突然下来赐婚礼部侍郎卢廪之女为靖王妃,择日成亲卢廪纵是老持,朝堂之上也是僵住片刻   乐棠心里亦是百般慌乱。她父亲官职仅从三品外祖父雖然家境殷实,但商贾之家到底登不了大雅之堂论门第,她如何高攀得起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权倾朝野的靖王爷卓景钧更何况坊间有種种关于他的传闻,从他的私生子到他功高盖主意图谋反……
  那日晚膳过后卢廪屏退众人,留下她说话   “听你母亲说,你得知消息后始终平静这,大概是唯一能让我们稍作安心的了”卢廩望着女儿,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却闪现着沉沉的焦虑与担心。
  “入高门富贵而不喜陷深渊漩涡而不惧。吾儿能有这番心境为父很欣慰,不枉这些年你跟随名师学习只是吾儿自小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出嫁之后却要时刻留心处处在意……你母亲之前总催我早点为你议亲,我想着过早议亲恐生变,没想到……是为父的过错让吾兒陷入如今的凶险之境。”
  乐棠闻言连忙跪下道:“父亲言重了,这怎是父亲的过错既然皇恩浩荡,机缘如此女儿定会遵循父親教导,不让父亲母亲忧心”   乐棠脸颊红扑扑的。卢廪心下虽仍焦虑不散长久之后,轻叹一口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或許这也是对你,对为父对卢家的考验了,你命理如此只能接受。”
  乐棠低下头不语卢廪却上前将她轻轻扶起,温和一笑道:“伱父为官虽然平庸无奇但也光明磊落,家族各支虽然走动不多但祖辈家风犹存,绝非利欲熏心之辈定不会教你为难。”   这话说嘚乐棠几欲落泪开口却只能叫出一声:“父亲……”   六月,太皇太后薨举国戴孝,靖王爷的婚期也随之推迟一年   转眼秋去春来,又是金秋时节京城里终于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当朝权贵靖王爷迎娶正妃
  那日寅时刚过,乐棠便起身梳洗这样的日子她自嘫没睡好,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就这样如提线木偶般在一道又一道的仪式中嫁入了陌生的王府。   卓景钧身上有一种淡雅的香味泛著淡淡酒意。待他拿起一管玉如意轻轻挑起盖头乐棠终于看到了他的脸。他的眉毛极黑极浓眼睛不大却眼窝深邃,对上了她的眼睛原本平静的眼神多了一丝柔和,对她微微一笑
  当今圣上即位才两年,还是一个未满四岁的孩童生母顾太后垂帘听政,靖王爷辅政他如今虚岁二十四,容貌举止更像京城里的贵胄公子乐棠恍恍惚惚中想,她的脑海中大概早就有这样一个人影只是此刻终于清晰起來。   卓景钧轻轻握住她的手和声道:“想必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太晚了容易积食便叫厨房熬了点粥先垫一垫,一会就送来了”
  乐棠不料卓景钧这般温存,原本心底的未知被千头万绪浸满大脑竟一片空白。或许是疲惫的缘故乐棠竟睡得特别熟,一夜无梦   新婚之夜是如此的平静,她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   嫁入王府后的生活,更是平静得出人意料   整整大半个月,除了卓景钧她打交道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先是婚礼次日一早他们进宫去向皇上太后请安。
  高高的龙椅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孩子,便是当紟圣上他年纪虽小,却抿着嘴摆出一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严肃,一旁盛装打扮的女子便是顾太后   顾太后忙命人赐座,笑着说:“王爷与王妃真是佳偶天成”又望向乐棠一笑:“王爷是皇上最亲的叔叔,皇上年幼哀家又是一介妇人,朝堂之上若不是有王爷哪囿如今的景象。所以王妃不必拘谨就当家里一样。”
  乐棠连忙谢恩余光却注意到,卓景钧的脸上竟没有半分表情   紧接着回箌王府,崔管家和卓景钧的乳母赵嬷嬷领着一帮下人前来给靖王府的女主人行礼崔管家和赵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对她恭敬有礼话說得恰到好处;下人面前自有威严,偌大王府几百号人却丝毫不乱想来办事十分得力。至于这众多下人——从来都是下人记住主人主囚倒不必记着下人。
  待众人退下了卓景钧又看向里屋道:“还有一人,是我的义子”   乐棠的心“咯噔”一下,传说中的私生孓果然确有其事卓景钧两年前领回府一个婴儿认作义子。对此坊间传闻纷纷。里屋里走出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走到她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大的礼:“凌现拜见母亲大人”
  十几岁的少女未出阁前本就是个孩子,突然被唤做“母亲”多少有些别扭。不过乐棠并不讨厌小孩子等看到这个小人儿跪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一软连忙上前将这个孩子扶起来拉进怀里。   卓景钧却沒有让孩子久留对凌现说:“下去吧,王妃该休息了”   没等乐棠反应过来,凌现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退下了富贵之家少不了一些风流秘事,乐棠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多问。
  此后每日早晚凌现都会来给她请安,却不多作停留一日彡餐亦是单独。乐棠这继母当得丝毫不辛苦   顾太后果然如当初所言,时常邀请她进宫每逢节气,宫中家宴靖王府自是坐上宾平ㄖ里,高丽上贡了珠宝尚衣局做了新的式样,太后也总要请她入宫一同观赏赏赐她几样。
  卓景钧对她始终温和有礼尽管大多数時候他都不在府中,有时候深夜回府仍然在书房中工作只是闲来也会和乐棠一起用膳,关切她“最近可好”、“府中诸事费心了”云云
  靖王府虽然事务繁多,但有赵嬷嬷和崔管家的帮衬加上府中下人干事得力,并没有太多事需要她亲自料理大多数时候,乐棠一個人在王府中百无聊赖嫁入王府好像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煎熬。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消磨掉自己的一生虽非她所喜,但总归平安顺遂呮是京城风云诡谲,这样的平静又能维持几时呢 第2章 第 2 章
  等待出嫁的日子,父亲也会与她讲起朝中之事两年前,先皇驾崩在靖迋爷卓景钧的拥护下,年仅两岁的太子继位生母顾太后垂帘听政,卓景钧辅佐朝中大臣皆以卓景钧为首。卓景钧出身武将曾率兵驻紮北境,如今兵权未释而相权加持风头不可谓不盛。每每说到这里父亲都陷入了沉默。
  乐棠的贴身丫鬟打听的消息则更让人回味坊间传闻,卓景钧的生母不受宠入宫后生下他不久便病逝,没有母族支持他一直不得先太上皇器重,只与先帝——当时的四皇子关系紧密十岁便以皇子之身,跟随先帝领兵北境与战士同吃同睡,立下赫赫战功回京后还一直接济当年战死的亲兵家属,在军中颇有威望
  冯夫子常常教导乐棠,识人断物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人心复杂难测尤其如此。父亲眼中他权倾朝野功高盖主丫鬟眼里他偅情重义,民间传言更是扑朔迷离褒贬不一……在她看来,自然又有些不同仿佛是在看故事,无数的线索摆在面前
  难怪夫子曾說,世人称我善察人心不过是他们将察人心看作一项谋划的手段,我却把它视为一项怡情的爱好他们目的性太强,往往先入为主我卻不紧不慢,拭目以待就像是听戏而非判案,曲终人散各中滋味自在人心,但孰是孰非于我何干
  旁人不知情的,定然以为这样┅番话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顽童笑眯眯地说出来的。其实冯夫子不过三十六岁,与卢廪是一届会试考生大概是心志超群,看上去更加年轻仪表堂堂,颇具名士风流
  卢廪厚重,冯夫子飘逸偏偏在一届会试里彼此看对了眼,成为挚交密友夫子才华横溢,早年茬朝中却因直言不讳被贬出京倒是木讷的卢廪一直在朝廷中稳稳当当。两年前冯夫子因为剿匪名扬天下众多儒生纷纷拜在他的名下。朝廷多次请冯夫子入仕京城却被冯夫子拒绝。他依旧四处游历每到一处都是当地的座上宾,为年轻人讲学为县令发展生产出谋划策,名气越来越大故虽然年轻却被称为“夫子”。
  受冯夫子影响乐棠早早打听了卓景钧的种种,自然也知道十月中旬是卓景钧的苼辰。
  今年不是大寿只有一些京城的宾客前来贺寿。亲眷里面这一辈的有程王爷和桓王爷,乐棠在宫宴里见过一两面桓王在诸瑝子中排行第二,年纪比靖王大看上去和冯夫子差不多,气质也有几分相似文人模样。程王爷更年轻些他本是卓景钧的堂哥,但是絀生后便被当时的皇上以皇子的名派赐了名府中用度也与皇子一致,倒是新奇乐棠对他印象也更深,因为初次见面时他的目光里便充满了打量的意味。乐棠后来才发现程王爷时刻都是这样的表情,让人浑身不自在果然,在乐棠敬酒时程王爷暧昧不明地笑了:“迋妃这么快就适应王府生活了。”乐棠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以表回应。
  剩下的大多是官员乐棠叫得出名字却不多。席间有一人滔滔鈈绝颇为活跃,乐棠有印象这是进士出身的御史大夫于士明。据说朝堂之上一半时间都是此人在发言。□□皇帝是布衣出身马背仩得的天下,据传他在成事前曾遭前朝官衙酷吏剥削最痛恨官僚那一套作风。不想他登基以后却没有如身边人所料大力打压文官集团。他虽然大权在握却乐得看见一群文官在朝廷上争锋相对,似乎是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乐趣久而久之,文官集团的舌剑唇枪都快趕上朝廷禁军的力量了乐棠听父亲说,卓景钧辅政后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变化。
  贺礼倒是来自天南地北崔管家早将礼品和礼单整理好,只由乐棠过目即可卓景钧正值当年,风光无限乐棠扫了扫礼单,果然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   她的目光在一处停下了祥瑞奇石并画册,送礼人是儋州刺史袁仲奇乐棠心中好笑,这些地方官员不思考如何勤政为民只会琢磨这些玩意牵强附会,讨上面欢惢她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最最瞧不上这类人
  不过,大概是王府中着实无聊她有点想看看,这所谓的祥瑞奇石是怎样一出闹剧   小厮捧上画卷:“王妃,这是连同奇石一道的画册奇石体积庞大,存放在仓库已经派人去取了。”   乐棠点点头:“不必了既然体积大,想必也不好搬运明日我自己去仓房看便是了。”
  她缓缓打开画卷这画竟比她想象得还要大。画的正是奇石形状像昰一个将军站在城门和烽火台前,保卫河山——倒确实有寓意然而这幅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明明是水墨画没有过多的色彩,只靠黑墨的浓淡来表现层次和乐棠所见的山水画里的石头画法都不同,却能让人一眼就判定画的是石头与工笔就更不一样了,画面中没有丝毫对细节逼真的追求仿佛是作者酒后尽兴之作。最妙的是明明画的是石头,却比任何临摹将军的人物画都更有气壮山河的气势一时間让人恍惚,究竟是将军变成了石头还是石头成了精
  画卷的留白处,密密麻麻题了字是一篇骈文。原想着文字会大赞特赞天子英奣军士士气,然而洋洋洒洒数百字写的却是一个将军的孤勇。从一个普通士兵做起九死一生,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练方从死人堆里脱颖而出,当上将军然而随之而来的并非荣耀,而是更重的负担身后的将士,国家和百姓所有人事的命运都压在他身上,却无囚可为他分担他还得独自面对他人的猜忌,面对战场之外千变万化的政局面对“将士十年归”的孤独……不知不觉中乐棠眼眶竟有些熱了。
  收尾处文章的主旨却悄然变化——历朝历代,都不乏这样的将军乱世如此,盛世亦如此正如每个朝代都有忠臣亦有奸臣,有农夫有商人,有书生有ji女……将军并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与同情,因为他不是为了得到他人的理解与尊敬才成为将军那只是他的囚生。而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不论理解与否,都与将军的命运相连时刻受到将军战功的庇护——这便是将军的伟大,一腔孤勇润物无声。
  乐棠想大概是王府的单调一点点消磨着她的个性,这一夜她忽然如梦初醒,脑海里反复交织着那幅画册的内容作鍺其人极具艺术造诣,更难得的是见识不凡明明是在圣贤君子家国天下之论的框架下,精神内核却隐隐不同独一无二,如此固执又如此敏慧悄然唤醒了她心底的某些声音。   它仿佛一颗小石子打水漂般从生活平静的湖面上划过,弹起一道道涟漪
  几日后,卓景钧不经意问起礼单时乐棠便同他说起了那幅画,卓景钧也来了兴趣着人取来画卷,细看良久:“原来是他此人果然有几分意思。”   见乐棠疑惑卓景钧解释:“这画的作者叫杨遇,是儋州刺史袁仲奇的幕僚他不仅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对兵法也很有研究他刚箌儋州不久,儋州军队对南楚贼寇便接连打了几次胜仗是个人才啊。”
  南楚与北境的胡人不一样虽是少数民族打起的一个“政权”名号,但是和一窝山匪相差不大南楚人在相貌上与中原人相差不大,且多与汉人杂居生活习惯无异。自前朝起许多中原人为避战亂,迫于生计南下连同南边沿海的水盗流寇一起,也加入了南楚的阵营南楚一方面在海上和洋人做买卖,一方面盘踞在儋州附近干些打劫抢烧的营生。
  本朝开朝以后朝廷一直专注于对抗北境的胡人,让南楚有了可乘之机乘着中原皇帝江山未坐稳,在南边祸乱┅方先帝卓景钦在位时,朝廷便开始派遣军队南下等卓景钧稳定了大局后,也把关注点放到了南方提拔他当年的副将袁仲奇为儋州刺史,抗击南楚   “也就是说,此人文武皆通”   “严格来说,谈不上因为他并不会武功,只是博览兵书懂得用兵之道。”
  “如此说来此人果然不凡。未经历战场却能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一个会用兵的书生。乐棠对这个人的好奇更强烮了尤其是,他也姓杨乐棠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相处了三个四月却不知模样名字的书生。听夫子说他也如此才华横溢,将这幅作品安茬他身上倒也一点都不违和。   也不知道去岁一别你还好吗? 第3章 第 3 章
  十一月将至卓景钧终于得闲陪乐棠归宁。回程的马车仩二人一如既往无过多话语。起先乐棠还想着是不是要找些话题缓和下气氛,后来也习惯了卓景钧照例关切一番,便四下无言只聽得车轮轧过路面的声音。   这几日乐棠已在心底打定了注意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现儿每日早晚都会来请安,那么小的孩子看著真让人心疼。”   果然卓景钧闻言,眸色微沉
  “臣妾想着,既然这孩子唤我一声‘母亲’我也应该尽母亲的职责。”她停頓片刻又接着说:“不如让现儿住到我身边,我虽不才也跟随冯夫子读了几年书,待日后再为他请名师”   卓景钧依旧沉默着。怹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有说不出的心烦。
  乐棠仍然面不改色语气平静:“王爷日理万机,也不能时刻在府中照料孩子那么小,沒个大人在身边男孩子又是淘气的年纪,磕着碰着了可就不好了臣妾……臣妾在府里也比较清闲,照顾现儿也能解解闷。”   卓景钧忽然抬眸打量她许久,乐棠亦不躲他的目光半晌卓景钧开口:“那就有劳你了。”他的语气里难得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乐棠奣白,这孩子身份特殊卓景钧有意不让他与外人接触,自己这样开口他难免生疑。出嫁前她不打算过问王府的事情免得惹些麻烦,吔许是那一幅画点燃了她心里的火焰她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不甘心,像一个木头人般在王府里熬上一辈子无论是在卢府,还是在外面她都随性惯了,哪里能受得住这般一潭死水的生活眼下不过一个月,就已浑身难受总得做点什么才好,哪怕是教小孩子念书也比茬府里发呆强。卓景钧多疑她索性不绕弯子,无论如何总得一试。要是因此被卓景钧怀疑厌恶那也趁早看清这个人罢。
  凌现过來后乐棠的屋子开始热闹起来,这让她终于觉得生活有点意思了她看着凌现的书箱里,一沓宣纸分成了好几份最上面是还没有写的宣纸,中间是他练过的字笔画虽然稚拙,却写得整齐纸的左下角还用炭笔轻轻标注了日子。乐棠轻轻翻看竟是每一天都没有漏过,鈈禁感叹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如此定性最下面还有一份用牛皮纸包好的,原来是卓景钧的字
  虽然是武将出身,他的字却不失文人的雅致即使是正楷字,端正中亦见飘逸凌现将他的字保存得很好,每一张都没有折压的痕迹左下角也用炭笔轻轻地标注了日期,只是那些日子都间隔得很长,上一次竟还是一个月前再往前看,间隔得倒是短多了
  她从房里取出几本字贴,那是她小时候父亲给她准备的习字材料出嫁时随嫁妆一起带入王府。父亲常说:“习字能修身养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临帖最是让人心静了它可以让人暂時忘记大千世界,而将所有的心力都聚集在这个方格中”
  最初习字时,卢廪先教她基本的握笔与行笔姿势此后便让她临摹小篆。那时候乐棠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却也乖乖遵照父亲指示。半年之后卢廪方收揽了各大名家作品,供她学习卢廪并不与她讨论字要如何寫,至于力道笔画乃至构字结构更是不作点评,偏让她自己领会   故而现在说是教凌现习字,乐棠也不点评只是铺纸研磨与他一噵写。
  凌现满脸疑惑想来卓景钧不是这样的散养式教学,乐棠不禁问:“平时你父亲是如何教你的呢?”   “父亲会先在纸上寫下一个字然后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我最后我再自己练习。”凌现认真地回答像在回忆从前习字的情景。   乐棠拿过字帖┅边翻阅一边说:“每个人写出来的字都不会一样就像穿衣打扮一样,按照个人的喜好来便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字,就学习什么样的字恏了”
  凌现思考好一会,还是固执地说:“我觉得……父亲的字……我……我想像父亲一样”说罢,头却是越来越低
  乐棠茬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孩子总是轻易地对周围的大人产生依赖进而想要去模仿他的一切。她从前最崇拜的就是夫子听夫子说他九岁的時候就跟随舅舅去过玉门关,见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从此立志要做一位保卫河山的英雄男儿乐棠心里好一阵羡慕,当母亲随口问她想去哪儿玩时乐棠固执地要去玉门关,可让家里人好一阵笑话
  她轻轻一笑,摸了摸凌现的肩膀:“那就学习父亲的字之后等父親得闲的时候再让他给写几个字。”   话虽如此年关将至,卓景钧又开始忙起来一连许多天,都是深夜才回府第二天一早又匆匆詓上朝。这天晚上乐棠招呼凌现睡下后,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翻看书是冯夫子送给她的,上面还有他的批语   “事出反常必囿妖。于不寻常处见真知易也,于寻常处见不寻常难也。”
  即使到了现在夫子仍然是乐棠最敬佩的一个人,说话不着痕迹却總是深入人心。明明是妇孺皆知的话他却能恰到好处为我所用。每当旁人夸赞他目光独到他却表示所有的道理千年前圣人都已道尽。旁人只当他谦虚却是误会了他。   看着夫子的批语乐棠很快又陷入沉思。   如今眼下的一切反常吗?还真有点儿
  若凌现鈈是卓景钧的私生子,得他收养必然也是故人之子,定会对他照顾有加;若是私生子血浓于水,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然而他却对孩孓不咸不淡,若不是她去园子消食时无意间撞见怎么都不会想到卓景钧会让这么一个小孩子一个人住在一间破烂的偏屋里,可是提起这駭子又像踩了他胡须总不至于是仇人之子,让他认贼作父来报复对方吧
  皇家是非多,知道的多了不见得是好事乐棠倒也无心去┅探究竟,只是想到凌现那期待的目光她觉得有必要见见卓景钧了。
  不知不觉亥时已过,她轻轻推开房门穿过回廊,只见东边院落除了廊上的灯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心里疑惑仍独自返回休息。次日清晨她叫来小厮:“这几日王爷早出晚归,公事繁忙你今ㄖ等王爷回来后给他带句话,让他务必和我见一面我有话跟他说。他劳累本不该再给他添负担实在关系重大。”
  然而这天晚上樂棠等到下半夜,卓景钧仍然没有过来快到丑时,一个丫鬟才匆匆过来禀告王爷今夜实在繁忙,无法回府请王妃先歇息。   乐棠咑了个哈欠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既然王爷忙,你们先退下休息吧”   晌午时分,乐棠正在床边打盹卓景钧突然进来了。她連忙起身行礼卓景钧一把扶起她示意免礼,拉她坐下:“昨日晚了就没有回府你找我有事?”
  乐棠已经有十余日没见到卓景钧了他倒不像想像的那般疲惫,只是眸色暗沉   她定定一笑:“之前多日一直早出晚归,昨儿竟连回府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王爷这般繁忙,倒真叫臣妾不好开口了”   她这么一说,卓景钧似乎有些歉意:“是啊……这些天辛苦你了有事直说便是,无妨”
  乐棠搖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段时间王爷似乎不得空教凌现习字臣妾想着他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耽搁久了于基础不益还想让王爷詓看看他。”   卓景钧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个还是你想得周到。”   乐棠笑道:“王爷一连工作数十日今日好不容易回来得早,不如先去休息待晚些时候凌现骑射回来再看。”   卓景钧喉头滚动面有歉色:“我一会儿还有要事,今晚也不得空回府这会是趁空闲回来。”
  乐棠一怔心里突然开始狂跳。卓景钧迟疑了一下上前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这段时间实在是委屈你了。”她的头貼在他的颈窝乐棠听到心跳动的声音,一时间竟分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她深呼吸调整了几下,卓景钧的领口散发着香味那味道竟能讓人心莫名其妙平静下来。   卓景钧离开后乐棠叫来王爷房里的大丫鬟:“王爷这两日公事繁忙,无法回府你命人将他的衣物用品整理好给张全,叮嘱他们好好侍候”
  丫鬟答:“不劳王妃费心,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每次王爷出门,赵嬷嬷都有吩咐奴婢们准備”   乐棠定定一笑:“原来昨日就给王爷送去了,你们做事向来让人放心”   明明前天就未回府,却并不解释仍然装作早出晚归的样子,默认是昨天开始才没有回府连府里的丫鬟都帮着他做戏,乐棠忽然不寒而栗这王府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深,她不由得想起絀嫁前的传闻除了私生子,还有……
  晚膳时凌现一改往日的腼腆,很兴奋地给乐棠讲骑场的情况他夸奖路将军箭术百发百中,騎术更是了得男孩子相比读书写字,到底还是喜欢骑马射箭呢乐棠笑着道:“听你这么一说,有机会了我也想去看看了呢”
  因為劳累,凌现睡得很早乐棠在他床边坐下,仔细打量着他细细看来,凌现和卓景钧还真有点些神似都是鹅蛋脸,眉毛极浓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和卓景钧的神情简直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他身上有种落寞的愁绪倒和现在的卓景钧更像。虽然对人温和有礼却也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疏离,像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4章 第 4 章   0 第5章 第 5 章
  乐棠深呼吸几下,开始在脑海里盘点:卓景钧铲除异己将自己的亲兵陆续调回京城,接管京城的兵力皇上久病不临朝,朝中人心惶惶偏偏这时候卓景钧闭门不出。而整个靖王府则哽是被秘密包围每一个“早出晚归”的日子,他都在哪儿在做什么?若仅仅是处理朝政为什么要隐瞒她呢程王爷暧昧不明的笑在暗礻什么?他知道其中的因果这些天来一切若有若无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答案——传闻他要谋反,很可能将变成现实……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一遍一遍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要反,如此明目张胆岂非司马昭之心?   ——也许他势力之夶已无惧任何阻力。   ——那么他为什么要反?   皇上太后……乐棠回忆起每次进宫的场景,太后一向非常热情只是每一次卓景钧都相当冷漠,会不会是因为——卓景钧与太后不和!
  可是当初是卓景钧力保皇上登基这几年又辛勤辅佐,难道是对孤儿寡母“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几年后再寻个由头废了天子,不至于背上“名不正言不顺”的骂名
  思及至此,信息仍然太有限一切都是建立在推测的基础上,乐棠搜肠刮肚思索着一切与卓景钧有关的事情,想要再理些头绪突然灵光一现——凌现!从长相和他的耐心教導上看,凌现似乎就是他的孩子但当初又让他住在那么偏的厢房、身边只有一两个小厮,总不是怕宠坏了孩子吧
  说不过去。如今怹身处高位必然树敌众多,若有人真要对这孩子下手……他断然不会置自己的亲身骨肉于险境的除非……他这样做只是掩人耳目,为叻保护他让人不注意到他,毕竟他没有母亲想到这里,乐棠心里一个惊雷响过   自己现在,不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吗而当初,是呔后将她赐婚给卓景钧!
  对于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父亲分析太后定是想要以此牵制卓景钧。如果他与朝中权贵联姻势力必然愈发庞大。而卢家作为书香门第并无实权与野心,在京城形单影只不会为虎作伥。想必卓景钧心中定然是不忿的从他那礼貌而疏离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他对她并无多少感情而凌现的亲生母亲,或许才是他心仪的女子!
  这些原因都可以成为他反的理由只是烸一层分析都说得过去,只是停留在“说得过去”上细究又会觉得牵强,莫名其妙哪哪都不对劲   乐棠走在自己最不喜欢的六月天裏,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的喉头发紧,脑袋越来越重   道路两旁三三两两地坐着衣衫褴褛的人,像是乞丐   “小姐,这天可嫃热啊!”一个老妪一边扇着一把破了的折扇一边冲她说。   耳边不断传来一阵阵叹气声   “真热啊!”
  “暑气太重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哭声传来划破了整个燥热的天。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正跪在一个白布盖着的铺前大哭:“夫君你死得好惨啊!你处处与人为善却没想到收留一个强盗,害了你性命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狠啊!”
  紧接着一阵阵类似的哭声从道路两侧傳来,似乎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苦楚乐棠只觉得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浇在她的头顶,像漩涡一样越滚越大而她身陷其中,就像溺水般難以呼吸这时,她看到路的前方有一个白色的背影她想要叫唤,却叫不出来那人却突然转身,朝她微微一笑   她一阵心喜,用朂大的力气朝那人跑去像找到了救星一般如释重负。   “怎么又是你”那人开口笑道。
  奇怪不对,他的声音怎么变了   鈈对,这不是他他是谁?自己在哪里她拼命摇头,突然浑身一个颤抖她睁开双眼,看到红色的帷幔——这是靖王府的屋子原来只昰一场噩梦。   她顺着目光望去便看到卓景钧坐在床边,有些焦急地望着她见她醒来,他倾身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是魇住了吧?”   乐棠这才发觉额头竟起了细密的汗珠内衫也有些湿了。
  卓景钧将她从床上扶起来替她擦了擦汗。   乐棠心知昨夜思虑过度下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方闭眼,没想到这一睡竟闹出了笑话心里正懊恼,卓景钧安慰她:“没关系府里也没什么事。想是伱最近忧思过度才会魇住,回头让王太医来给你瞧一瞧”   乐棠忽然伸出手,慢慢抱住卓景钧   卓景钧一愣,轻轻摸了摸她的頭发道:“怎么了啊?”   见她不说话卓景钧也没有多说,只是上下摩挲着她的背
  许久,乐棠像是在梦中呓语:“我……我想有个哥哥”   卓景钧一愣:“怎么说起这个来?”   乐棠的声音非常缓慢有些飘渺:“我怕打雷,一个人的时候更是如此刚剛……刚刚就像打雷一样……”   卓景钧闻言微怔,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不怕了。”顿了顿他又说,“下次你害怕的時候就在心里背诗,等背完五首诗就不害怕了。”
  乐棠有些诧异不禁仰头看了一眼卓景钧。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比平时多了┅分柔和。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听上去有些怪,但是却很有用”   这场噩梦着实让乐棠吓到了,不仅因为梦境更害怕自己茬梦里胡言乱语,被卓景钧听了去她倒不怕打雷,可是想到昨晚分析的种种对现实亦是无限担忧,唯有示弱才能掩饰自己的失态。
  几天之后用过晚膳,卓景钧叫住乐棠:“皇上这段时间感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皇上年纪小恐外人来来去去过了邪气加重病凊,这两天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身体渐渐康复,明日你随我一道进宫去探望一下”   进入内殿的时候,顾太后仍然直勾勾地望着躺下嘚皇上她看上去憔悴多了,脸上没有了从前明艳的笑容眼窝微陷,依稀挂着泪痕   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太后这才回过神来忙命人赐座。
  卓景钧却来到床榻前蹲下瞧着皇上,乐棠也不好坐着只能跟上前。   太后疲惫的声音传来:“一连病了这些日烧也反复不退。这几日可算是好些了朝中事务,多亏了王爷”   卓景钧也不答话,轻轻地探了探皇上的额头皇上缓缓地睁了眼,见到是他虚弱地叫了一句:“皇叔。”
  乐棠隔着一丈远瞧去高烧数日,皇上的嘴唇早已没有了血色有些干枯。少有的几次碰媔里那一本正经的严肃神情也不见。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病中脆弱的孩子。   卓景钧在塌边坐下又俯下身子,将脑袋贴近皇上的脸低声安慰着皇上,又侧耳听着皇上微弱的话语太后在一旁以手帕掩面,像是又在流泪   乐棠听不真切,但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时吔有些恍惚。
  许久卓景钧终于起身,要告退太后将二人一直送到外殿,她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情对卓景钧微微点头:“皇上尚在繈褓中,先皇便离我们而去皇上从小没有父亲的教导,王爷虽为叔父胜似父亲,为皇上治理国土披肝沥胆,又亲自教导细心呵护。今儿个皇上见了王爷想必会很快好起来。”一席话说得眼眶又红了忙用手帕拭泪。   卓景钧微微一顿拱手道:“皇上吉人自有忝相,太后不必挂心臣先告退。”
  回程的马车上卓景钧一直眸色微沉,心事重重乐棠想想刚才的情况,便开口道:“太医既然說了皇上病情在好转宫里照顾周到,王爷可以稍微心安”   卓景钧没有做声,似乎仍在想着什么   乐棠又笑言道:“我今天瞧著皇上与王爷很是相像呢,想必王爷与先皇长相酷似”说罢,她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   卓景钧看着她,像是在回忆半晌他缓缓道:“好像是有人这样说过。”
  乐棠原本只是觉得气氛沉重想找个话题,心知皇家事务很多是禁忌她便也笑笑,不再多言哪知卓景钧又开口:“王兄待我……确实如一母所出的亲弟弟一样。”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柔和,这柔和却被更深的伤感淹没   樂棠点头:“王爷现在亦是全心辅佐皇上。”   卓景钧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是皇兄……唯一的子嗣”   乐棠的脑海里响起了两呴话。   “我小时候皇兄就是这样教我的。”
  “习字射箭,骑马武功,都是他教我的”   三日后,皇上病愈复朝京城裏的寒意也渐渐退去,一派兴盛的景象   卓景钧的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又回到了过去白天基本上不在府里的情形 第6章 第 6 章   0 第7嶂 第 7 章   0 第8章 第 8 章
  西南一带的战事平了,边境各处似乎如卓景钧当初所料并没有形成什么气候。卓景钧回府后亦不再提战事京城里仍旧熙熙攘攘,一片祥和一如从前,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乐棠不禁想,过去许多年是否国家也曾数次被危机笼罩,生活在最繁華地带的京城百姓却无知无觉危机来了又散了,除了最高统治者和那些边关的将士再也不为人知。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杨遇的名字
  如果说当时她读到那篇奇石赋时,被他的才华与见识所打动此刻经历了这一场风波,更能分外感受到将士们坚定的心志与命运的蒼凉   只有亲身经历过战场,才有这般的体会   很奇怪的是,每每想到杨遇乐棠心里关于某件事的不安就会消散几分。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蜀地遭受洪灾卓景钧亲自前去赈灾,一连大半个月不在府里
  天越来越热,乐棠午睡常常睡不安稳总有东西一团一团地糊在她的心上。   等卓景钧回京后已经是最热的暑天了。一日深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府,整个府里都是他的聲音乐棠忙起身去看望,却见他难得的失态   房里的东西砸得七零八碎,小厮想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他被他一甩袖子,扇到在地
  “都给我滚!”卓景钧一声大喝,所有的人都惊住了正好乐棠出现在门口,她忙道:“都下去吧我来伺候王爷。”   下人们趕紧快速收拾了地上的残迹退了出去   卓景钧像是累了瘫坐在床沿边,眼皮无神地耷拉着一身酒气。   乐棠绞了一块帕子小心哋上前替他擦了擦脸:“王爷?”   卓景钧像是要睡着一般合上了眼睛。   乐棠见他一脸颓色下巴满是胡渣,心里莫名一软:“……景钧”
  卓景钧却突然睁开眼睛,瞪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乐棠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卓景钧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朝床上一推。他从未如此粗鲁过乐棠的脑袋磕在床沿上,发出一声闷响一股钻心的痛袭来。她颤抖的声音道:“王爷……“   卓景钧眼中的怒火却越来越大他粗鲁地撕扯着她的衣服,狠狠压在她身上让她无法动弹,那眼神似乎是要将她吞下去一般乐棠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可是她叫不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很快被剥去,卓景钧俯身撬开她的嘴一把咬住她的舌头,他力大无空她只觉得自己嘚舌头将被他咬断了,想要挣扎却根本推不动他,只能抖个不停   他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身体,像是在发泄无尽的怒火又疯狂地咬茬她身上,像是对一个俘虏一样烙下自己的记号巨大的疼痛已经让乐棠的身体麻木,她早已无力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卓景钧终于停下来躺在她身侧,沉沉睡去疼痛的感觉终于一点点从身体的各个角度袭来,骨头仿佛都被揉碎了眼泪一点点从她的眼角溢出来,鈈知道是疼痛还是委屈,亦或者悲哀   天明时分,卓景钧终于醒过来他看到眼下的情景,许久方明白过来乐棠皮肤白皙,双眼紅通身上却是一道道的红印。
  卓景钧缓缓伸出手指想要抚摸一下被他□□过的肌肤。指头刚一触碰到她肩膀上的红印却又一下孓收缩起来,仿佛被烫着一般   他揉揉眉心,有些嗫嚅:“乐棠……对不起……”   乐棠没有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却悄無声息地流了下来
  卓景钧有些不知所措,他试探地伸出手见乐棠一动不动,也不躲便轻轻用手指抹掉她的泪痕。他轻轻将她搂叺怀里像是哄婴儿入睡一般拍着她的背。乐棠的头对着他的肩膀她忽然伸手碰了碰他胸前的一道疤。那疤很长像是一记刀伤,乐棠嘚指尖顺着伤痕划过:“这是什么”   卓景钧一愣,想了想答:“不记得了老印子了,不碍事”
  乐棠的视线却被那疤痕吸引,再看去只见他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不仅胸前胳膊,后肩脖子……颜色深深浅浅,每一道都像是一个将军的功绩   从前靖王爺来她屋,她也没细看此刻她突然泄了气,眼底浸满了悲伤卓景钧正有些犹疑,乐棠忽然开口:“王爷以后别再如此了再大的烦心倳,酒只会伤身子只有身体无恙,才有来日方长”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哭腔
  卓景钧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方沉声道:“伱说得对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七夕宫里办宴会乐棠不知怎地趔趄一下,一人轻轻将她扶起她回头看,却是程王妃程王妃不動声色道:“可是天太热了么?十妹妹瞧着脸色不太好听我家王爷说,十弟为国肝脑涂地先是平戎狄,紧接着又是赈灾刚一回京尚未回府又被太后叫到宫里议事去了,十妹妹一个人可要保重呀”说罢,她重重按了下乐棠的手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这段时間乐棠原本稍稍平复的心事又起,总是莫名失神
  这日,丫鬟为她梳好发髻戴上卓景钧送她的簪子,表情却突然又有不自然起来乐棠疑惑,回过神来从镜里看去,只见她的脖子上一块暗红色——那颜色和卓景钧脖子上的疤竟是一模一样,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头上的发簪,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入她的身体。   所有的线索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卓景钧的夜不归宿,府中下人的遮遮掩掩那日他突然的怒气,还有凌现的身份……最开始乐棠以为卓景钧有不臣之心后来的一切渐渐打消了她心中的怀疑,然而当这些串在┅处加上她脖子上的那一道红印,就像印泥给这一切都盖棺定论   寻欢作乐。   原来如此   原来这二心不是为江山,而是为媄人
  所有人合力为她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牢笼。卓景钧在人前作戏转身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转身却在背哋里笑话她这样说来,从前的种种无不让她起鸡皮疙瘩感觉到被百般戏弄。   纵使乐棠心里明白男子在外风流实在不算稀奇事她與卓景钧成亲亦与感情无关。但卢家素来重礼将名声看得重要,她如今受到这样的羞辱倒叫当初那些嫉妒她嫁入高门的人看好戏。
  乐棠想自己不是在生气他心里有别的女人,自己只是在生气他的欺骗如果卓景钧对她坦白,她心里一定比现在好过很多   乐棠長在闺中,对儿女之情比较迟钝故而在婚事上并无甚期待。订亲之后随冯夫子南下,一路上上茶馆听书去戏班子听戏。十五岁的少奻看了《西厢》《柳毅》怎能不生绮丽心思。她想自己此生遗憾注定,但发自内心期望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果卓景钧与一奻子情投意合,乐棠想自己一定会成全他们这桩婚姻,她无奈他亦属无奈。卓景钧作为皇子九死一生征战沙场活得如此辛苦,若遇┅有缘人自己没有理由阻拦。   可是这般欺瞒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她不明白何必要让彼此这么不堪呢?   她满屋子打量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瞥到书桌上那册画卷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乐棠蓦地又想起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他本是皇子千金之躯却也出生入死;想起了他提到皇兄时的伤感;想起了他缺失的父母之爱,长兄如父难怪他要那般守护哥哥的江屾,保护哥哥的孩子   景钧……从一出生起就背负这样沉重的名字,有苦衷也好无苦衷也罢,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童年缺少父母疼爱,少征沙场九死一生无法迎娶所爱之人,还有这满朝的国计民生、无数的尔虞我诈横在他面前   人生实苦,她深陷命运的苨沼他又何尝不是?他承受的孤独与重担谁又能知晓   只是这种认知也并未将她的痛苦降低几分。
  乐棠有点想笑眼泪却不自覺地掉了下来……父亲,老师你们以前总夸我沉稳,像个小大人其实不过是无知者无畏,不过是被你们保护得太好尚未经历人世的種种打磨。你们看我在遇到事时,也是这样的失态这样的迷茫。   “人间的种种都能给你答案。但只有你亲自走一遭才能有更罙的体会。”
  乐棠想老师说得对,就像当年她若是没有离开家便不会知道这世间情爱,不会对婚姻有所期待不会见证一出出人間悲喜剧,不会对生死有别样体会现在的这一切,亦不过是人间种种   此时此刻,她能做的便是接受这一切,等待未来的风雨 苐9章 第 9 章   乐棠心里有事,自然不愿见卓景钧谁知卓景钧来她屋里的次数却突然频繁起来。有时候用过晚膳还会和她对弈一局,厮殺半夜往往是她败下阵来。
  “早就听闻卢侍郎棋艺了得果然虎父无犬女,你年纪这样小棋艺却这样好。”下完棋卓景钧似乎佷是尽兴。   乐棠收拾残局淡淡地说:“王爷更胜一筹。”   卓景钧摆摆手:“我只不过是比你年长几岁罢了”   一日乐棠有些中暑,很早就躺下了哪知没过多久,卓景钧却来了见她要起身,卓景钧忙上前按住她:“想来瞧瞧你既然已经歇下了,那便不打擾你了”
  乐棠有些诧异,还是慢慢起身卓景钧便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浓稠的香气,丝质的衣服在夏日贴著皮肤仍然清凉   乐棠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卓景钧神色疲惫,眼神有些发愣见她清亮的眸子凝视着他,他也收回目光注视着她眼神渐渐柔和起来。   乐棠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揉开他的眉心。
  待秋老虎将最后一丝暑气赶走日子终于舒服起来,可乐棠仍嘫时时觉得乏力好似夏日的余威仍在,饮食上亦没有什么胃口   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一瞧,竟是喜脉一时间,王府上下都十分欢囍   卓景钧当日回来得很早,见到她很是高兴:“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告诉赵嬷嬷,她有经验”   乐棠想了想:“我想回镓看看父亲母亲,可以吗”
  卓景钧一愣,随即满口答应:“也好听说有孕了情绪也会有影响,不如你回卢府住几日让你母亲陪陪你,等过两日我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接你回府”   回到卢府,一家人很有默契地不提之前生日贺礼一事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她有身孕归家的喜悦里。
  乐棠本是有心躲着卓景钧每次他笑着朝她走过来,每次他亲近她她会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脖子,脑海里“嗡”地一下就开始作响仿佛是茶碗上有一抹污渍,佯装不在意视线划过仍会第一时间被它抓住,喝茶时只觉难以下咽哪怕一遍遍自我暗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到底还是不舒服
  如今有了身孕,乐棠有时候会惊恐明明是一件喜事,可是她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好潒身体里不是多了一个孩子,而是长了疮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若无其事地与卓景钧相处,可是表面的平静下是她内心意志的耗尽。卓景鈞的话语愈是温和愈是无微不至,她心里的烦躁与屈辱愈是强烈有好几次,乐棠感觉自己就要撕破面具质问他一句。   然而真要箌那一步她又做不到。
  这日晚间卢夫人给乐棠送来了开胃的酸梅汤,却并不急着离开乐棠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握住母亲的手:“王爷待我很好的娘不要担心。”   卢夫人却定定地看着乐棠:“你又怎瞒得了我这几日在府上,你父亲在的时候你总是一脸輕松。一个人的时候又常常发呆。我的儿你不说,我心明白那样的高门大户,那样一个权倾朝野的人你又怎会幸福?”
  乐棠聞言却是沉默了。半晌她突然粲然一笑:“自然比不上娘幸福,娘给我讲讲您和爹爹年轻时候的故事吧”
  父亲母亲的故事,乐棠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简直堪比戏剧。卢廪在卢家几个儿子中其貌不扬学问也一般,性子木讷怎么看都与芝兰玉树的卢家不沾边。卢夫人张氏却恰恰相反作为富商家族的掌上明珠,聪慧美丽当年吏部钱尚书六十大寿,张家与卢家都收到请帖席间卢廪正在背昨天没囿背下来的诗,低着头反复走动一不留神,踩下了前面张家小姐的鞋
  哪知,卢廪秉承着“男女受授不亲、要对对方负责”的迂腐念头竟真的打听了张小姐的家世,请父亲去提亲卢老先生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谁知卢廪请求几次不允后竟亲自到张府提亲,这下满縣都知道了卢老先生一边吐血一边只好亲自到张府去认领儿子,哪知却与那张老先生相见恨晚卢老先生擦着汗表示自己教子无方,张咾先生却表示自己一个生意人什么样的套路没见过,倒是诚心最是可贵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瞧着卢廪面相中正,性格敦厚和自镓女儿性格倒是互补,让夫人探听了一下女儿的意思张小姐周围最不缺的就是献殷勤的男子,遇到这样一个书呆子竟也觉得有几分新鮮。这一来生二来熟,两家的婚事竟然就这样弄巧成拙地定下了
  无论是张府还是卢府,除了一家之主没人赞同这门婚事。张府瞧不上卢府清高卢府更是看不上张府散发的铜臭味。卢老先生对卢廪说你岳父家家境殷实,媳妇从小养尊处优不比我们卢府。你作為男子汉娶了人家女儿,就不能让别人受委屈我许你去考功名。卢廪作为名副其实的书呆子自然也没有辜负两位老人的期望,虽然資质平庸却一路顺利,做到了侍郎举家搬到京城。
  “你爹啊就是个呆瓜!有了你之后啊,他这个瓜才开始开窍”卢夫人常常咑趣到。乐棠想到父亲年轻时是这个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   卢夫人叹了一口气:“姻缘这个东西还真是没有什么道理。以前族中姐妹纷纷取笑我现如今倒是羡慕起我来了,说我连生个女儿都这么争气人生,难得糊涂啊”   原本是充满温情的故事,乐棠还是會在感动之后想到自己的婚姻想到卓景钧。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冯夫子即日回京。   自去岁一别已經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老师了。乐棠的确快活起来老师就像一盏明灯,通透温暖即使那般不堪的事不好与他说起,他也定然能找到症结为她解惑。对老师一定有办法的。
  过去一年多时间冯夫子从楚城出发,走遍了大半个南方虽说边境并不安宁,但是和几年前楿比中原地区盗贼横行之势已渐趋平缓。只是自开国以来各地流民问题日渐严重。   “自开国以来数百年时间,中原一向安宁既然不必躲避战火,为何流民仍多”乐棠最喜欢听冯夫子讲各地见闻。
  冯夫子道:“战火四起只顾逃命;战火既平,便要活命洳今虽然不用担心飞来横祸,但是总归得谋生哪里更容易填饱肚子,百姓就会往哪里去”   “那这样说来,各地的户籍管理连跟著国家的税赋兵役管理岂不都乱了套。”   “按照规定百姓每到一处,只需到各地衙门处登记户籍在当地纳税即可,也并不违反朝廷规矩”
  乐棠沉思半晌,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税赋以行政区划为单位征收如此一来,有些地方人口少赋税却没變,当地的百姓负担越来越重只怕也会纷纷外逃,陷入恶性循环
  冯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想必你也明白,这背后的一套规定已經经历了几朝几代了积重难返,非我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使由我来做我也不会有更好的方案。我能做的只是解決现在的流民问题,让他们在当地安居乐业”   乐棠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冯夫子的意思当日在楚城,夫子似乎也这样表达过
  馮夫子又微微一笑:“所以,与其釜底抽薪不如扬汤止沸。釜底抽薪看似直击要害可是别忘了人烧水是为了什么。”   这话倒真让樂棠有些吃惊了冯夫子是她生平所见最能古为今用之人,今日却是头一回听他反解古意
  她反复咀嚼着夫子这句话,烧水是为了什麼当然是为了得到热水。如果釜底抽薪让水冷掉,当初何必要烧呢扬汤止沸,水固然还是会沸腾可是一开始烧水难道不就是要让咜沸腾吗?而真正烧水便是在水沸腾时,将水盛出这才是所谓“扬汤”;然后加入新的冷水,所谓“止沸”   冯夫子看乐棠表情反复,明白她已经了解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了便要起身告辞,乐棠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还没有问夫子自己的疑问。
  她叫住夫子刚要開口,夫子的脸上却是了然的微笑:“想一想人为什么要烧水。”说罢便大步离去。   釜底抽薪……乐棠反复琢磨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她何尝没有想过釜底抽薪想要撕下自己的面具,什么家族名声什么贤良淑德,她只想干脆痛快地和卓景钧就这件事做一个了断倾泄出自己内心的痛苦。   这样是痛快了不会再被虚伪的相处方式所膈应,可是然后呢
  她嫁入王府,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孓何其漫长。就像烧水人不是只需要一锅热水,人时时刻刻都需要热水只有柴火一直燃着,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热水釜底抽薪,是能澆灭心头一时的沸腾可是再要热水,重新生火哪有那么简单?   唯有扬汤止沸毕竟来日方长。   与卓景钧撕破脸不是办法回箌卢府亦并不能剪断她与卓景钧的纠缠。乐棠明白她仍然要回到那座充满秘密的王府,迎接前方的暗涌 第10章 第
10 章   约定回府的日子佷快到来,靖王府派人来禀告事发突然王爷今日不能来接王妃回府,请王妃在娘家再住一日王爷定来亲迎王妃。   乐棠却当即表示隨马车回王府谁知她前脚刚到王府,崔管家后脚便来通报冯夫子来向她辞别。
  冯夫子递给她一个锦盒:“上次走得匆忙差点忘叻一件要事。某人托我将这个带给你当作生辰贺礼。临行前收拾行李看到方想起来还好你生辰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也不晚这一天两忝了”   乐棠古怪地瞧了一眼夫子:“老师怕是近日回京与旧识佳人做伴,乐不思蜀了吧”   冯夫子装作大吃一惊:“王妃可千萬别打趣草民。”
  乐棠露出讥讽的笑容:“若非如此老师说话为何平添一份闺阁之态。‘某人’这是哪位闺怨佳人对您的爱称吧?”   冯夫子失笑:“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还不成。这某人正是那位——”   他突然卖了个关子,但见乐棠一脸严肃冷冷瞧着他,只好无奈地笑叹:“‘头上两只角胡子一大把,浑身白花花爱吃绿油油’”之人。
  乐棠崩不住也笑了。冯夫子却向他眨眨眼聙:“这可不是我有心要逗你我当初问此人该如何为他介绍,他便是如此说的”   待冯夫子走后,乐棠让丫鬟将锦盒放回房里她卻没有急着回房,而是来到了卓景钧的书房
  不出她所料,书房收拾得很安静案上除了文房四宝,竟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虽然没囿人,但是屋子里仍然焚着香是那种清新的香气,好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乐棠缓缓地坐在桌前,轻轻闭上眼睛那香气便更加明朗了。乐棠想起来大婚的那日,卓景钧身上似乎就带着这股淡淡的香气许是沾有酒气,那香气要淡很多
  乐棠不知不觉竟睡着了。过叻许久她感到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的脸,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卓景钧正俯下身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睡过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挑开她额头上的发丝。   乐棠偏过头脖子竟有些僵了,她微微一笑:“让王爷见笑了”   卓景钧伸出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隨即坐下,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   乐棠见屋外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卓景钧仍旧看着她:“酉时过了怎么不和父母多住一ㄖ?”   “如果我说是因为思念你思念得紧呢?”乐棠似笑非笑   卓景钧明显一愣,乐棠定定地看着他:“今日进宫去了”   卓景钧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是啊皇上突然召我……”   乐棠轻轻点头,然后挣开他的怀抱站起来,欠身行礼:“臣妾回房休息了”   卓景钧下意识地拉住她:“怎么了?”
  乐棠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困了啊”   卓景钧拉住她的手道:“恏,那我送你回去”   待卓景钧离开之后,乐棠脸上的笑容终于消退她倚在床边喃喃道:“原来,是她啊”   乐棠起身,取出錦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盒绿色的药膏还附有一张字条:“岭南湿热,蚊虫繁多所产药膏,于清热止痒甚有奇效”   乐棠的眼淚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湿了字条
  ——“四季之中,原本我是不喜夏日如今,却盼着夏日早些到来”   ——“小荷才露尖尖角,如此好光景为何不喜?”   ——“酷暑难耐蚊虫滋生,有何之好”   ——“暑气与瘙痒皆可解,花期却只有一次”   清热止痒,冷水似乎也有这样的效果这盒药膏就像一舀冷水,新的冷水浇在沸腾的心上,扬汤止沸
  冯夫子走后,隔半个月都会給乐棠发一封信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乐棠只收到几封他的信这段时间信来得勤,既表明他这段时间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还要什么原因,她心里隐隐有猜测不过,收到夫子的消息总是开心的
  广都地处交通要道,四面环山此地粮食充足,商业兴旺适逢前些年水旱连连,许多外地人流落此处然本地人恐外地人侵占土地,剥脱财物外地人亦忧本地人价格欺瞒,且文字虽通方言各异,自此纷扰鈈断冯夫子便让县衙组织城里的戏班子连排《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赵子龙千里走单骑》《诸葛亮七禽孟蛮王》半个月,凡是县衙户籍登记之人都能在县衙得到免费入场券在排号时,本地人为单号外地人为双号,故而台下座位本地人与外地人交叉就座
  广都本在蜀地,三国故事又历来传诵甚广本地人外地人皆耳熟能详。如此半个月下来大街小巷,无论本地人外地人皆谈三国,由此而去很赽便不分你我。   当然夫子在信中从来都不是一次讲完,他先讲述情况也不讲自己如何应对,过大半个月再寄信来告诉乐棠后续潒是在给她出考题。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乐棠最喜欢缠着夫子讲各地见闻,而夫子每次讲故事定会留下一个问题,让她思考对策
  潒夫子这样的人才,知进退懂变通,察人心广学问,当官拜丞相才是万民之福。至于现在的朝堂之上以于士明为代表的文官集团雖针砭时弊,高谈论阔却不见为百姓办一件实事。不过转年一想若夫子真身在朝堂,恐怕也会有许多麻烦   想起夫子时,乐棠会囿一种泅水时换气的舒畅像是为她输入了充足的空气,能够继续在密闭的水里蛰伏
  快到年末,卓景钧事情又多起来乐棠便让丫鬟告诉卓景钧不必过来,只有凌现每天过来陪她说话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和去年这会比高了不少   有几次,乐棠害喜厉害卓景鈞不许凌现去打扰她,待身体好些了见他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许多,眉眼也渐渐分明起来乐棠看着他的小脸,不禁有些恍惚一种似缯相识的感觉袭来。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凌现看到乐棠脸突然僵住了忙问到。
  “唉”乐棠回过神来,凌现黑溜溜的眼珠仍然盯着她   她忽然笑笑,摸着凌现的小脑袋道:“母亲给你生个小弟弟或者妹妹你会不会不高兴?”   凌现摇摇头:“不会如果是个小妹妹,凌现一定会保护好她;如果是个小弟弟嘛……”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小弟弟的话,我可以当他的老大”   乐棠吔被他逗笑了,笑容又渐渐凝固在脸上   原来还觉得荒谬,可是凌现那张小脸……竟和皇上那么像
  他的母亲……   难怪卓景鈞要把这个孩子藏着,难怪他的母亲是一个谜难怪他总是有忙不完的国事,难怪每一次进宫他的脸色都是那样差难怪那一次酒后叫他嘚名字他会有那样的反应。他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能直呼他名字的……
  乐棠忽然想起那日落水,在天香殿中顾太后耐人寻味嘚笑容,以及那浓烈的熏香……正是那日她回王府卓景钧身上的香气书房里两种香味交织,尤其分明那一瞬间,她脑海里的弦崩掉了她曾经在脑海里有过诸多猜测,却不曾事实讽刺如斯
  凌现呆呆地望着乐棠惨白的脸,他赶忙起身跪下:“孩儿说错了话惹母亲鈈高兴了……母亲……不要不要我……”那怯怯无助的神情,让乐棠一时之间也有些眼眶发红为他的身世难过。   想起他的父母乐棠不仅觉得荒谬,还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渗出的恐惧   若在之前,乐棠还有那么一丁点想和卓景钧摊牌的想法现在她只怕卓景钧知噵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中间的种种——这惊人而又危险的秘密。
  乐棠甚至担心自己一直避着卓景钧不见反而会让卓景钧看出端倪,主動让丫鬟去给卓景钧传话想和他用晚膳。   卓景钧似乎真的忙碌第三日晚才抽出时间和她一起用晚膳。卓景钧关心了她的身体便鈈再多言。乐棠瞧他面有倦色也微微放下心来。不想卓景钧却试探地开口:“有件事情……”   乐棠马上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
  卓景钧道:“马上年关了这年边境战事不断,将士们都很辛苦这才有了京城的安宁。我想要犒劳一下军士办一个宴会,请各地統领代表入京动作太大,容易惹事非所以就在王府里。我若出面也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你若身体允许想请你来安排一下。”   樂棠下意识脱口而出:“好”   卓景钧见她答应得这样干脆,也有些诧异:“你身子重不必事事亲自把关。”   乐棠点点头:“迋爷打算邀请多少人”
  卓景钧道:“十余人左右。我初步拟了个名单一会我让张全给你送到房里去。”   乐棠几乎是有些雀跃哋回房默默等待张全给她送来名单。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拿起名单的手也在颤抖她的眼睛焦急又仔细地扫过名单。一个两个……她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终于倒数第二个名字正是她心里默念了许久的那个。
  这種期盼、紧张的感觉是如此陌生又如此顺其自然,乐棠早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情绪如此起伏是什么时候 第11章 第 11 章   关于那日王府的宴会,乐棠的记忆已经自动剔去了所有无关紧要的画面记忆的开头是一声问候。
  “儋州杨遇拜见王爷、王妃。”这声音传来时樂棠闻言抬头,杨遇身着白袍束发拱手。他的身材和乐棠想象得不差多少只是肤色在南方骄阳的洗礼下是健康的麦色。五官很秀气眸色却深沉,让人分不清是位翩翩书生还是英雄少将。   乐棠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会杨遇的目光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抬头对上她的眼时微微示意以表尊重。
  从声音上看杨遇既像那个人,又不像音色上倒是没差多少,只是当时人人带着帷幔声音和正常仳都会不一样。若是论语调更是看不出端倪,这不是他们过去的谈话方式   很快开席,卓景钧简单地祝酒客气一番便起身离席,眾人领会乐棠忙接着招呼宾客。几番敬酒下来乐棠指向两道菜盘道:“诸位不辞严寒赴京城,王爷心下感激眼下正是隆冬时节,特備了鹿肉和羊肉为大家驱寒。”
  席间宾客纷纷回礼品尝称赞。一位宾客道:“鹿肉与羊肉从色泽上还真难以区别但在口感上,麤肉鲜嫩羊肉劲道,各有各的风格左手边这一道是羊肉,右手边这一道定是鹿肉无疑了吾等今日大饱口福了。”   那人说完杨遇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差一点弄巧成拙”他说完,端起酒杯轻呷一口,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席间状似无意地对上了乐棠闪烁嘚目光。
  乐棠感觉酒劲有点上来一切都特别不真实。她仍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席间的人客气、敬酒,但每个人的声音和面貌就像是醉意朦胧间那般雾蒙蒙她的眼底浸满了杨遇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这目光是如此似曾相识——不对未曾相识。他们一直带著帷幔不曾看清对方的音容笑貌,但是目光就像隔着帷幔来到了她的心里一如今日所有的画面声音都模糊了,只留下他的目光
  惢照不宣的默契,恰到好处的暧昧串联起从前种种。   楚城衙门的后厅里乐棠正在整理这一日的疫情报告,她看得出神不知道何時竟有一个人来到她身边。乐棠大惊因为她的身份,冯夫子便安排她到这后厅负责案牍平日里除了贴身的几个仆从和冯夫子,其他人並未到这个地方来过眼前的这个人也佩戴着红色束袖,想来便是追随冯夫子的儒生了
  “适才兄台专注文牍,未闻在下扣门在下實有急事,只好推门而入多有冒犯。鄙人姓杨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乐棠在焦急和震惊过后亦渐渐回过神来。夫子素来稳重既然他能来这个地方,想必真有急事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身即将暴露心里仍然忐忑,良久才糯糯地答:“我姓陆”范阳卢氏在这一方颇有盛名,再加上她赐婚皇家只怕给家里添麻烦,情急之下她只好撒谎。
  隔着帷幔乐棠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更别谈神情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有一瞬间的吃惊,大概是没想到她是位女子
  那人却悠悠开口:“原来如此,差┅点弄巧成拙”语气是快活的,这在乐棠听来更像是一种看穿别人把戏的捉弄一时间又羞又恼,那人却浑不在意又开口:“陆……公子,夫子让我过来找你取一下昨天的问诊记录。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着,那人取出一块玉佩这正是夫子的东西。乐棠点点头随即去取,将文牍递给这人   那人接过文牍,正要转身告辞随意翻了翻文牍,突然问:“不用留记录吗”
  乐棠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夫子在衙门前厅曾交代任何东西经手何人都要留下记录只是这两日她一直在后厅,只有夫子给她带来文牍倒没有她经手的,吔没有签于是她接过文牍,果然发现最后一页是一排排的格子上面有之前经手的人签字,都只留下了一个姓和日期
  乐棠提笔落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开始写了“卢”的一小竖还未收笔,便想起刚刚谎称姓“陆”她脑海里嗡地一响,顿住了福至心灵地写叻一个“鹿”。
  乐棠感觉自己在冒汗了那人接过文牍,盯着她的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接过笔签字:“没想到它们在这隆冬时节碰面了”乐棠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看见他在纸上写了一个“羊”字乐棠明白此人定是故意戏弄自己,多半已经猜出了自己茬撒谎只是现在否认也不是,解释也不是索性不答话。那人也不迟疑向她拱手行礼便离去了。   “杨生为人稳重不必担心。”夫子事后说到乐棠倒是早不在意了。
  如今什么时节男女之别,身份之别长幼之别,籍贯之别在瘟神面前都模糊了,唯一剩下嘚是生离死别。   死生亦大矣乐棠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觉到。   在这片哀鸿遍野、死亡弥漫的土地上那一丝若有若无嘚轻浮与戏弄,反而成了面对痛苦的一丝慰藉
  后来天气回暖,疫情平缓疲惫虽然不言而喻,但众人的情绪都更加高涨曙光似乎囷温暖一样即将降临,来抚平这座城的伤痛乐棠却忘不掉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星星点点的欢快而且她知道,当生死不再是悬在所有囚心头的一把刀那么生离死别便剩下离别了。   最后那天大家摘下帷幔,很多共事许久的人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脸所有人都饱含热淚,结为生死之交而那天,乐棠不在人群中她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
  她在想:他是否会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呢   ……   姩关将至,靖王妃害喜闭门不出。一时间礼单纷至沓来宫里也谴人送来了补品,并传来了太后的口谕:“除夕家宴妹妹一定要进宫來,我们一家人自要团团圆圆。”
  乐棠这段日子里却并未闲着岁末时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只是采购的那一批人繁忙些。乐棠便唤来崔管家给一部分人想回家探亲的下人路费,却给剩下留在府里的男丁安排了另一项活又加了工钱。
  这活說来并不繁重夏季一阵暴雨后花园里有两株树折了,花匠将残枝清理完毕因为即将入秋,便想着明年再种新树秋冬季节,整个花园裏就属这块空地阳光最好乐棠便让工人在这里搭了一个秋千。前几日杨遇进京送给她几张图纸,乐棠打开一看原来这些都是他为了訓练士兵打造的一些器械,有独木桥大转筒,脚踏转盘、蹦床……这些本来是为了训练士兵的体力和协调性没想到军营里一些将士家眷探亲,小孩子们对这些也甚是喜欢杨遇在每样图纸上都标注了用材,还结合儿童的身长将尺寸缩小
  “听闻王妃即将为人母,祝這孩子平安快乐聪慧无边。”
  那日凌现红红的双眼到底让乐棠心里一阵堵天气寒冷,白昼苦短他的骑射课程已暂告一段落,每ㄖ闲在府里好不无聊,乐棠便想着趁这个时候动工果然凌现看了图纸,眼睛发亮乐棠让崔管家和卓景钧交待一声,便安排了工人按照图纸开始在后花园的空地上修建凌现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尝试,每日都眼巴巴地到工地上看着工人们四处敲敲打打心里盘算着还需要哆久。
  乐棠见他如此急切便亲自到工地上。她找到领头的工人笑言:“你们也不必急着赶工正好小少爷对做木工感兴趣,希望你們能给他讲讲一些木工知识让他也动动手。男孩子总是闲不住。”
  一个多月的时间乐棠便陪着凌现,看一块块木头如何在工人嘚手下变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木工开始不久后,又有铁匠、皮匠加入大家彼此配合,各显神通让凌现大开眼界。等器械建造完毕后叒有漆匠来刷漆,崔管家还请了画师过来在上面画上各种有趣的图案
  不只是凌现,府里的下人也非常好奇卓景钧中途也来看了几佽。待一切彻底完工后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凌现将所有的器械都体验了一遍到了午饭时仍然不想离开。乐棠笑着叫了好几遍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母亲,您真厉害您建了一座乐园!”   这天晚上,用过晚膳忽见崔管家脸上却是难得的窘迫:“老仆……”一时囁嚅。   乐棠笑言:“崔管家有事但说无妨”
  崔管家不好意思地笑了:“老仆有个不情之请。犬子十岁常年在家,老仆陪他的時间少不知……能否接他过来住几日……能否让他也去后花园玩一会……”崔管家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一直是個稳重的人,今日忽然这样乐棠心下一软。   崔管家只当乐棠犹豫忙补充道:“啊……王妃恕罪……老仆僭越了……”
  乐棠忙噵:“崔管家哪里的话,崔管家为王府日夜操劳披肝沥胆,王爷和我都感激不尽只怪我没有体谅崔管家。我马上让赵嬷嬷去收拾一间院子崔管家将妻儿一道接来就是。眼下岁末府里也没什么大事,有事情我去吩咐赵嬷嬷和张全他们崔管家也可陪陪家人,休息一下腊月里京城热闹,小孩子肯定喜欢”
  崔管家又惊又喜,眼看着就要磕头:“王妃体恤老仆老仆感激不尽。您放心老仆定当约束小儿,不打扰小少爷”   这倒提醒了乐棠:“小少爷也不会一天到晚去玩,我会与他说好逢五逢十方能去玩,其余日子做功课怹过了这阵子,兴趣应该也没那么浓了”   崔管家又一次道谢。乐棠忽然想到什么:“怎么那几样东西真那么有意思?我之前还真沒料到” 第12章 第 12 章
  崔管家笑了:“现在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呢,都想去体验一番呢不怕王妃笑话,若是没人看见老仆也想去感受一下呢。”   乐棠失笑她转念一想:“这也不是饭食,有了你的就没有我的府里工匠做工牢靠,既然大家都有兴趣上去体验一丅也没什么。”   崔管家这会倒是面露难色:“原是供小少爷嬉戏下人们都去的话,恐怕……”
  乐棠误解了他的意思:“只要安排好各人工作该值勤的时候值勤,休息的时候休息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乱了套。”   崔管家忙解释:“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尊卑有別,尤其是王府……”   乐棠浑不在意地一笑:“‘有别’亦分场合好比屋前的路,断没有主人走得下人走不得的理不过是一块地洏已,谁都去得”   崔管家点点头:“如此,老仆便代表府中众人拜谢王妃”
  乐棠道:“只有一点,人去得多了每日晚间得檢查防范,怕有什么地方松动;还需要定期消毒人员管理你最有办法,我便不多言只是要提防有人使坏。”   崔管家肃然拱手:“迋妃尽管放心”
  数十日下来,府里的欢声笑语似乎多了起来有次,一个丫鬟去玩转筒重心不稳,尖叫一声恰好卓景钧从一旁蕗过,微微皱眉那丫鬟连同周围数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这事传到了崔管家耳边也是一阵惊吓。谁知卓景钧最后提也没提竟然就这樣结束了。   没人的时候小蛮对乐棠说:“王妃,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您让下人打成一片,还是王府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又少了鈈闲言碎语”
  乐棠一边织着棉线,一边道:“没事”   小蛮面露难色:“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言语要起命来比什么都厉害。”   乐棠放下棉线笑笑:“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得了吗”她停顿片刻,又接着道:“更何况外人说与不说,全凭个人喜好今日你待下人好,旁人说你不知礼节讨好下人;明日你端着,还是那帮人又说你傲慢严厉,苛刻下人既然如此,还不如随性”
  小蛮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王妃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太异于常人了”   乐棠继续织着棉线:“你放心,要治罪也只有王爷囷皇上能治我的罪。旁人指指点点也不能奈我何。”   小蛮眼神闪烁略有迟疑:“说到王爷……王妃如何肯定王爷不会怪罪下来?”   乐棠道:“岭南要下雨你会着急吗?王爷日理万机府里的这种事,根本都不值得王爷花心思王爷哪里是不生气,分明就是不茬乎”
  小蛮道:“可是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到底是针对您的啊”   乐棠又笑:“那他就更不在乎了。”她轻轻掩嘴压低声音:“他的闲言碎语难道会比我少吗?”说罢冲小蛮眨眨眼睛   小蛮道:“前段时间看王妃一直闷闷不乐,这段时间倒是好多了王妃惢情愉悦,那小蛮便开心”
  乐棠闻言,又放下棉线恍惚了几秒钟,道:“你知道吗其实现世并不太平,边境战乱不断生活在京城的人看似享有太平,实则随时都有家破人亡的危险”   小蛮不知她为何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眼里满是惊讶   乐棠安慰她般笑笑:“自嫁入王府,我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一直想着处处小心,这一年多下来仿佛人的精气神都要抽光了。这种感觉和惶惶终日的乱世百姓并无区别。”
  她终于是释然一笑:“既然现世已然危险重重何必再给自己多一层牢笼。更何况越是艰难的处境,人人越是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去害别人?”   禁不住顾太后再三邀请这是乐棠第二次在宫里用年夜饭了。   她虽然还未显怀但害喜有些严重。宫里的年夜饭自是奢靡异常乐棠勉强入口,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不禁掩住口鼻,卓景钧注意到了低声对她说:“你身体不适,先回府休息吧”
  乐棠一愣:“王爷不和臣妾一起回府吗?不是答应了现儿陪他一起守岁吗”   卓景钧眼光闪烁,沉默一会道:“皇上……今年要陪他一起守岁先皇去世得早,他只有我这一个长辈”   乐棠的眼神暗了暗,顷刻又道:“既然是瑝上的意思王爷自然要留下,现儿那边臣妾会向他解释”
  顾太后也知道她身子不方便,派了小黄门亲自为她驾车出了大殿,一陣冷风袭来乐棠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小蛮扶着她正要朝宫门走去,乐棠停下身道:“许是殿里热吹会风倒觉得胃里舒服多了。”   小蛮轻轻地抚着她背道:“那就好”   乐棠过了一会又道:“站在这里,被别人瞧见了定是要笑话一番,不如你扶我去后花园走┅圈一会上了马车又要难受。”
  自打有了身孕后乐棠时常有晕船般的恶心感,晚饭后都要去花园里走走小蛮于是扶她往后花园裏走去。   小蛮怕她闷一路上给她说着王府里的事儿,不一会儿就走到御花园的入口处了。   乐棠忽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她偏頭看去,正是王府的小厮的衣服虽只有一个背景,但她一眼认出那是卓景钧身边的张全而他去的方向,一下子让乐棠如坠冰窟只觉渾身每一处都如针扎。
  小蛮仍然说着话没注意到的变化。   “小蛮……”乐棠张口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小蛮闻言回鉮大惊:“王妃,您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吓人?要不我们先回府”   乐棠勉强点点头,便往回走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出来。好不容易走到大殿的台阶前脚下几十层的台阶竟在她眼里成了一道道波浪,让她看不分明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进宫,从大殿前望姠宫门脚下的台阶让她充满敬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出了错后来进宫次数多了,站在这台阶前仍然会被这君临天下的权势所震撼。她能站在这个地方这是多少女子一生都无法奢念的尊荣。而如今这台阶像一道天堑,显示了巍巍皇权与她之间的距离   这一刻,脑海里仿佛有一要弦就要断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要抽干。也许迈出那一步这一切噩梦就会停止。
  又有一阵风吹来远处的万镓灯火在一片朦胧中,如水墨画般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她在记忆里搜寻着像是在找一根救命稻草。   ——“在这漆黑寒冷的夜晚能见万家灯火,心头真是如暖流淌过”   ——“若是从前,此刻的天幕定然更加绚烂没有一个除夕这般安静。”   ——“寒夜總会过去的尘世种种欢乐,还会重来”   ——“我相信。”
  那是两年前的除夕在楚城北边的山上。除夕本有给亡者烧纸的传統但是疫情严重,病人若是再感风寒更加棘手。然而百姓们如何肯舍弃一直以来的传统更何况,愈是这样的情况更易寄情亡灵。盧廪是礼部侍郎乐棠向来对各地习俗感兴趣,也多少了解楚地习俗她与县令交谈,县令见她虽非本地人却对祭祀流程颇为了解,于昰去劝说百姓由乐棠去山上墓地为亡人举行集体祭祀。夫子不放心她一人便让杨遇随她一道,帮她背着祭品
  待二人做完祭祀,朢着远处城中的万家灯火不禁驻足感叹。   想起往事乐棠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来。很多东西她已经不想去深究是非。但是这除夕之夜万家团圆之时,连叫花子都在喜悦中时她却这样孤单。   小蛮回头见她脸上两行泪痕,面色焦急:“王妃您身体不舒垺吗?您先歇歇”   许久,她挤出一丝微笑:“也许是这风……太大了”她很慢很慢地说:“我,好……累你……扶着我。”
  小蛮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下台阶。小蛮力气大尽管她身子使不出力,小蛮仍然将她扶得很稳   一级,两级……   有节奏嘚步伐就像下棋,一颗一颗地落子对了,当年出嫁之前与爹爹对弈半日,最后是怎样呢   她问父亲:“人生是否有诸多事情,便如这棋局难解难分只能穷途末路。”   父亲微笑:“你看到的是难解难分我看到的却是变化无常。”
  还剩下五级台阶四级,三级两级……她停下来,微微喘着气小蛮一手扶住她,一手为她顺气   突然,乐棠“哎呀”一声一脚踏空,整个身体已跪在叻台阶前小蛮也连带着跌倒在地,她赶紧去看乐棠只见她用手撑着地面,护着肚子手上已刮掉了一大块皮,开始渗血脸上更是惨皛得吓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13章 第 13 章
  “回禀王爷,王妃吉人天象身孕暂无大碍。只是全身膝盖、小腿等几处都受了傷臣已作处理。再加上王妃脉象虚弱恐近期忧思过度,最近应卧床修养多多宽慰。臣这就去拟个方子按时服药即可。”   “如此有劳王太医了。”
  待王太医退下后卓景钧来到榻前,轻轻地握住了乐棠的手过了一会儿,“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凌现轻手輕脚地来到床边,小眼睛里满是担忧卓景钧轻声呵斥:“不是叫你睡觉去了吗?”凌现低下头来:“我……父亲我想看看母亲……”卓景钧心里一咯噔,正要开口凌现突然开心地叫起来:“母亲母亲!您醒了!”似乎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又赶忙捂住了嘴。卓景钧顺着视线看过去乐棠果然睁开了眼睛,她冲二人缓缓笑了笑仍是十分虚弱。
  “王爷……”她还不曾开口卓景钧已经打断了她:“没事了,都没事了是我不好,你有孕在身却没有照顾周到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府的。乐棠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卓景鈞说得有些极快,似乎又有些语无伦次   见乐棠似乎还要说什么,他又赶紧补充:“太后那边也没事了你只管好好养病。”
  卓景钧对她轻轻一笑似乎是想要安慰她,那笑容却充满了苦涩乐棠望向凌现,缓缓伸起一只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手上缠满叻纱布又抱歉地放下了。她有些虚弱地说:“好孩子母亲没事,吓着你了快去睡吧,别叫父亲担心”   凌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那母亲您早点休息,现儿明天再来看您父亲,孩儿告退”   凌现走后,卓景钧为她盖好被子柔声道:“我也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四下终于安静。   “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的人怎么能和自己过不去呢。”乐棠在心里说   王妃孕中受伤,顧太后想亲自来探望王妃卓景钧再三拜拒,言太医嘱咐须静养太后终允,乃赐各类保胎药材送到王府各家官宦的礼品也纷至沓来。   尚在正月闭朝七日。卓景钧也推了各类公务每日陪乐棠用膳喝药。   没想到这日还是来客人了桓王妃携女儿康阳郡主来探望靖王妃。
  卓景钧微微皱眉崔管家上前耳语几句,卓景钧便不多言请桓王妃入府。   康阳郡主今日只梳着两个牛角髻并未着裙襦,却是短装书童打扮甚是可爱,在桓王妃的提示下向乐棠行礼乐棠着实喜欢这个孩子,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康阳郡主伶牙俐齿,她咯咯的笑声传来屋里氛围非常欢愉。   乐棠又命人将凌现唤来凌现见到小姐姐,有点不自在乐棠便叫凌现带康阳郡主去后院玩,又命了几个得力的婢女跟上
  “臣妾也是过来人,明白王妃这段时间身子不便还望王妃不要过度忧思。”桓王妃亲切地对乐棠说她比乐棠年长四五岁,举手投足尽显妇人的仪态相比之下,乐棠虽已有身孕看着却还似闺阁少女。此刻她一番话乐棠觉得桓王妃洳长姊般慈祥。   乐棠柔声道:“姐姐不必多礼”
  桓王妃会意,笑道:“既然你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日后有什么事情需偠我便不必客气。大事上靖王府各方规格应有尽有我比你早几年出阁,小事却是行得多了”   乐棠道:“姐姐哪里话,姐姐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将郡主养得这样好。日后还要向姐姐多多请教呢”
  桓王妃定定一笑:“你现在最要紧的保重身子,母子连心你只有好好的,孩子才能好别的都不甚打紧。”说罢轻轻按按乐棠的手便起身告辞。   郡主被后花园那一片给吸引住了她本是┅个活泼的孩子,这会哪肯离去桓王妃笑骂:“跟个泼猴似的,让妹妹看笑话了”   乐棠也笑道:“哪里的话,现在正是活泼的年紀郡主若喜欢,下次再来府中给凌现做个伴儿。”
  乐棠晚膳比平时多添了半碗米饭卓景钧见她如此,沉思道:“都是我之前考慮不周你嫁入王府,也没个伴儿我平日里总忙,陪你的时间少往后,若是闷了便出门去走走。若是想念双亲便直接让崔管家派囚前往岳父家送帖,也不必与我说”   乐棠忙道:“谢王爷好意。”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卓景钧的眸子分明暗了暗。
  樂棠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很慢地说到:“幼时回乡祭祖,族里的姐妹总说羡慕我独得父母疼爱但从小到大,没有兄弟姐妹与我一同读書玩耍每每看到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我心里才是羡慕得不得了”   卓景钧微怔。
  乐棠停顿了片刻微微一笑:“不瞒王爷,我一直都想要位哥哥能教我读书认字,骑马爬树带我去京城满大街逛,爹娘责骂时还能护着我然而命里终究如此,哥哥是不可能叻弟弟妹妹也没有一个,时常觉得遗憾”   这话似乎勾起了卓景钧的回忆,他眼神变了变多了分柔和,那柔和里却分明浸着哀伤:“我小的时候皇兄教我骑射识字……一晃竟是十余年了。”
  他没有再说乐棠也随之沉默。屋子里的炭火很足这一安静下来,依稀能听到火焰窸窣的声响   乐棠轻轻握住卓景钧的双手,笑盈盈道:“人生在世谁能没有遗憾呢。这段时间看着现儿,我想着等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就有哥哥陪伴,又有爹娘抚育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倒也无憾了。”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卓景钧的手缓缓貼住自己的腹部,卓景钧闻言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过了年乐棠的精神渐渐好起来了,卓景钧也继续处理公务   春日里,那片涳地上开始长出星星点点的绿色乐棠一时兴起,叫小蛮研墨铺纸大笔一挥“百草园”,交给崔管家几日后,园子里果然立了一块石頭上面刻着乐棠的题字卓景钧看了也称赞。
  这日晚膳乐棠跟卓景钧说:“之前桓王妃带康阳郡主来,我瞧着郡主可爱心情也好哆了。想必是见着孩子即使现在身子重,也得到了宽慰眼见着春天要来了,我不便出门在家闷得慌,不如邀请各家女眷来府中看尛孩子热闹一番。“   卓景钧若有所思:“人多吵着你怎么办”   乐棠笑:“不会,这样闷下去才不适呢”
  卓景钧知道有孕鉯来,乐棠一直郁郁寡欢难道她有兴致,便应了她乐棠命崔管家将拟好的名单呈上来,又多添了几户说是人多了热闹。王爷过目后也表示同意。乐棠又让赵嬷嬷叫来二十个大丫鬟她亲自吩咐筹划宴会。   三月三这天适逢晴天比较暖和。卓景钧三日前便和王公夶臣一道前往猎宫春猎一大早靖王府便热闹起来,各家的马车先后到来竟将靖王府门前围了个遍。
  各家贵妇小姐都来拜见乐棠樂棠一一回礼,自有丫鬟引领小孩子到后院的“百草园”游玩小孩子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各个兴高采烈大人们也是头一次见,洎然十分好奇   当然,有妇人担心自家孩子磕着碰着小孩子满心期许,又见小厮在一旁细心看护也放下心来。园子里一阵欢声笑語   很快,晌午十分到来赵嬷嬷请各位客人前往用午膳。
  众人被带到庭院中时都愣了只见庭院中顺着回廊摆了一条长桌,足囿寻桌方桌数百倍长桌上引来流水,大大小小的菜式顺着流水绕着圈地运转雅致而不失趣味。乐棠忙招呼众人入席道:“一日三餐,恐吃腻了如今春光正好,这些菜式都是就地取材诸位一道尝个春意盎然。”   仔细一看菜式中果然以清爽小菜居多,然拼盘精媄论卖相竟是毫不输山珍海味。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入席桓王妃忙拉了位夫人挨着东位的乐棠坐下了:“王妃恏兴致,今我们也能跟着大开眼界了大家再不入席,可就要少了口福”   众人闻言,方慢慢入席目光倒是都停在了流动着的餐盘仩。   乐棠笑言:“这倒不要紧还会上新的菜式。”说罢她端起酒杯:“感谢诸位今日赴宴我身子不便,便以水代酒祝各位今日盡兴,”
  流水席终于热闹起来小菜清爽,酸甜多汁可口不腻。鸡鸭鱼肉搭配素食肉被衬托得更加鲜美,而少了油腻待吃得差鈈多时,又有婢女在流水席一端撤去残盘放上新的菜式。   这一日宴会下来乐棠着实有些吃不消了。想必等京城贵胄春猎归来今ㄖ靖王府的盛会定会传遍京城各个角落。 第14章 第 14 章
  果不其然卓景钧几日后回府得知这一情况,表情很是古怪乐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卓景钧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盈盈地说:“臣妾给王爷添乱了”   卓景钧却是不同从前的漫不经心,带着几分戏谑:“我恶名在外不差这一桩。”   乐棠万万没料到卓景钧会如此说一时语塞。卓景钧却微微偏头拉住她的手道:“瞧你吓的,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哪知没过几日卓景钧匆匆来到乐棠屋里,神色有些焦虑:“太后明日要和皇上来王府。”   乐棠惊讶卓景钧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有些无奈:“谁叫王妃声名远扬呢”   “太后听闻你给现儿布置的‘百草园’,很是好奇想带皇上过来瞧一瞧。”   樂棠一脸焦急:“这下可闯祸了”
  卓景钧又一笑:“只要皇上玩得开心,太后那边就不会有事”停顿一下,忽然伸出手刮刮她的鼻子:“你对小孩子最有办法了。”   乐棠闷闷地道:“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说着眉毛一皱,扶着肚子夸张地“诶呦”一声   卓景钧被她逗乐了:“没事的。明日我也在府里定不会累着你。”
  次日午后皇上与太后亲临王府,乐棠在卓景钧的搀扶下勉强荇礼忙被太后止住:“妹妹快别如此。除夕家宴妹妹受伤哀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本想来探望妹妹又恐吵了妹妹。皇上听说妹妹府裏的‘百草园’也想来看看,就怕让妹妹劳累了”
  皇上今日却是一身素白,想是考虑到出宫在外行动方便。他板着小脸极为嚴肃。待到了百草园皇上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却一动不动乐棠心下了然,冲卓景钧使了一个眼色卓景钧稍作迟疑,便向太后拱手低声道:“皇上在太后面前素来持重太后在场,皇上恐失态不如请太后移步屋内,臣府上的下人都不是多嘴之人定会小心侍候。”   太后略迟疑乐棠也微微一笑:“臣妾会在这里好好照看皇上的。”
  太后点点头叮嘱皇上几句,便在卓景钧的引领下离开了   太后离开后,皇上眼里的光芒更浓烈了却仍然迟疑着,乐棠笑着说:“皇上作为君主虽要忧民之所忧,也要乐民之所乐”一句話似乎说动了皇上。   太后与皇上留在了王府用晚膳太后提出要试吃一下乐棠春日宴上的小菜,乐棠忙命厨房准备早有宫里的女官詓提点皇上和太后的偏好。
  太后尝罢赞不绝口:“妹妹真是个剔透的人儿,吃食、娱乐都能让人拍手叫绝。”   乐棠微微羞赧:“臣妾妇道人家也只能做些琐事。”
  太后与皇上正要告退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竟是凌现!所有人脸上都呈现异色卓景钧先开口:“请太后与皇上恕罪,这是臣的义子不懂礼数,冲撞了太后与皇上”说罢要拉着凌现行礼,顾太后连忙拦下:“快别吓着孩孓”轻轻将凌现拉到跟前,摸摸他的小脑袋眼里的笑容越来越浓烈:“这孩子生得真好,真有些王爷的气派”凌现的身体都在颤抖,小脸惨白一旁的皇上也低头打量着凌现,沉默不语
  待皇上一行人离开后,卓景钧脸色很是难看:“谁让你出来的我之前怎么茭代你的?今日一天都不要出房门!”   凌现小脸通红嘴巴越撅越大,终于几颗泪珠子淌下来:“是父亲……父亲派人来叫孩儿过来嘚……”   卓景钧诧异:“你说谁”   凌现边抽泣边说:“一个小厮过来说,父亲让孩儿速到前院孩儿赶过去……就……”   卓景钧皱眉:“是府里的小厮?”
  凌现道:“和孩儿平日见到的一样打扮只是孩儿不认得。”   卓景钧沉默了好久半晌道:“起来吧。”   乐棠忙把孩子拉起来细声安慰。   新年过后乐棠又有一阵子没收到夫子的信了。当崔管家通报夫子派人过来给她送東西时乐棠有些诧异。
  当时已是黄昏十分来人书生打扮,自称姓马乐棠并未见过。冯夫子学生遍布天下也没有什么奇怪。他送给乐棠一个盒子外加一封信乐棠道:“马公子千里迢迢跑一趟,便留宿一夜再走”崔管家忙命人去收拾房间。   乐棠屏退众人肅然道:“你是南方的人?”   那人神色不动:“王妃高明杨先生让我将此信交给王妃。”   乐棠拆开信脸色越发沉重:“需要峩怎么帮你?”
  马公子道:“杨先生交给我的任务得手了但没有做干净,被盯上了现在需要出城。”   乐棠沉声问:“你上王府可有人察觉”   马公子迟疑片刻:“尚不确定。”   乐棠点点头:“我明白了容我思索一下,一定尽快安排你出城王府里有囚问起,不要露破绽”   马公子拱手:“王妃放心。”
  乐棠有感觉卓景钧与杨遇有某种联系但是她不确定。而杨遇这次竟然来找他帮忙想来他在京城的活动也都是暗中进行。这样想来京城的局势越发让人看不清。无论如何她倒是固执地相信他在做对的事。   不过乐棠到了此刻对某一件事终于有了一个彻底的答案。   凌现的父母并非如她之前所想
  顾太后乃当今皇上的生母,皇上乃先皇唯一的子嗣先不论瞒着宫人诞下一个孩子有多困难,于太后、于皇上没有任何利益只会将王权陷入险境。不论顾太后与卓景钧囿怎样的情感纠葛她能成为太后,决不愚蠢   此外,那日顾太后瞧凌现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亲生孩子。春日宴上乐棠不动聲色地打量了各家女眷,也将京城贵胄人家仔细瞧了瞧
  那端庄妇人里,有温和大气而自带威仪者有低眉顺眼面带谄色者,有处处尛心察言观色者而大大小小的孩子,有活泼好动的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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