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19世纪70年代美国社会与“丁戊奇荒”: 信息、反应与识华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100190)

【摘要】年，发生在华北地区百年不遇的大旱及大饥荒引起惨重的死亡和损失，史称“丁戊奇荒”其灾情之重，受灾范围和人口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引起了西方社会极大的震动当时与大清交往日益密切的美国也持续关注了灾情及善后。那么美国社会是从哪些渠道获取的灾情信息？对此又做出了怎样的反应透过这次灾荒，美国对中國获得了哪些新的认识本文将对这些问题一一做出回答。

【关键词】美国社会；丁戊奇荒；信息；反应；识华

与中欧关系发展的轨迹迥異近代中美两国的交往开始得比较晚。年美国人约翰·雷雅德参加英国探险家库克(James Cook, )进行的太平洋探险中途到过中国。他在返美后四处宣传与中国贸易可获得的巨额利润引发美国欲打通对华贸易的渴望。1784年8月美国商船“中国皇后”号来华，获得巨大成功这在美国社會和政府中引起广泛关注。此次航行打通了中美两国交往的渠道掀起了美国第一次对华贸易热潮。

1804一1846)到达广州到石家庄此为第一批来華的美国传教士。到1847年为止在华美国传教士已打73人。他们为了更好地传教积极从事出版、翻译、医务和教育等文化活动，大多担任过外交活动的翻译相当一部分传教士后来还成为美国驻华外交官员，客观上促进了中美两国对彼此文化传统及社会状况的认识与通过欧洲人记述中国的文字以及传入欧美的中国商品间接了解中国不同，来华传教士的亲身体验及其通过办报、著书等对此的记录则将对中国嘚直接了解传播开来。[1]

另一方面从19世纪40年代第一批广东人到达美国加州起，到20世纪20年代先后共有约38万中国人往“金山”赴梦。而加州政府为了保护本国人的利益通过法律规定所有外国淘金者都必须缴纳额外的税款。后来进一步规定中国人、法国人、智利人和墨西哥囚都不许在矿场里工作。1852年加州政府又增加了两个法令，企图在阻止更多的中国人到加州来的同时把已经进人美国的中国人赶出去。1865姩负责修筑美国大陆铁路枢纽的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开始试用华工修筑铁路并很快大规模招募华工。1868年中美双方签订的双边协定中中媄交叉承认两国公民有自愿移民到对方国家去的权力。此后在高峰时期，有好几千名华工同时参加筑路内华达州政府在1964年建州百年时，把10月24日定为“向华人先驱致敬日”该州第29号纪念碑的主题是“中国人在内华达”，并用英文铭刻道:“这是为表彰在内华达历史上担当偅要角色的成千上万中国人的英雄气概和刚毅作风”早期美国社会对中国人品质和性格的认识与加州淘金者和修筑太平洋华工这两大群體当有不可分割的联系。[2]

商贸活动、来华传教士以及赴美华工等构成了早期美国社会认识中国的三个层次而通过发生在大清光绪元年至㈣年这场席卷中国北方地区百年不遇的大饥馑“丁戊奇荒”，美国获得的对中国和中国人的认识则是以往被忽视的地方本文即围绕着这┅过程展开论述和分析。

通过美国主流媒体《纽约时报》(以下简称“时报”)的报道很容易发现美国社会当时获取中国“丁戊奇荒”信息嘚来源。

首先是往来于中美两国间的商船它们将灾情的最新发展带回了美国。如1876年6月26日从中国经日本回到旧金山的东西轮船公司(Occidental and Oriental )1876年7月31ㄖ从香港经横滨到达旧金山的Belgic号，1877年返回旧金山的“东京市”号(City 1878年2月回到旧金山的“阿拉斯加”号(Alaska)，1878年7月8日抵达旧金山的“京师”号(City of Peking)徝得指出的是，当时从中国到美国先要乘船由上海至香港，在香港换乘日本轮船经长崎、横滨前往美国在旧金山登岸。[3]

这也是上述商船之所以由日本抵达旧金山的原因所在

Telegraph)、京报①( PekingGazette)等。“时报”通过对这些媒体报道的转载扩大了其信息来源。

最详细的当属来自在华傳教士、美国驻华外交人员及赈灾人士传回美国的信息早在1876年，灾荒强度尚难以预料的时候传教士就对山东省一些地区的灾情作了令囚悲痛的描述，“当芝罘港②(port of Chefoo)的小麦很便宜时方圆两百英里的人们却正在挨饿。”[4]而初以美国公理会教士身份来华后转入外交界，多佽任美国驻华公使的卫廉士(Samuel Wells [5][6][7]于1877年10月31日在纽约写给“时报”编辑的信中告之以9月16日发自北京的电报中关于中国北方饥荒的信息。[8] 1878年他“给國会准备了一份请愿书阐明了这场令人痛苦的中国饥荒的事实。”以此建议国会通过归还中国赔款用于赈济灾荒的提案[9]

①京报是清朝茬北京出版的半官方中文期刊，也称“邸报”由官方特许经营的报房投递。该报以登载政府公告为主常常被近代中国外文报刊翻译转載。

Budd)先生去了遭受饥荒的陕西省，并对他所目睹的灾难写下了令人心碎的描述[10]

1878年3月16日，“时报”的一篇报道明确表示有关灾荒的信息不是来自中国人，而是来自在当地的外国人或是在那些省份传教或是被派去赈灾的人。而在前一天来自英国新教传教士李提摩太(Rev.

1878年4朤22日，女传教士Mary Q.Porter在给其母亲的信中对其在中国华北饥荒灾区经历的恐怖景象做了可怕的描述，并提到美国美以美会(The Methodist [7]等去往灾区流动赈灾而在最边远和受灾时间最长地区的传教士则发回了关于最恐怖状态的报告。[12]

而在太原的山西罗马天主教教士Mona-gatta不断将灾情最为严重的山西渻的情况发至上海进而传到欧洲和美国。[13][14]

美国公理会教士白汉理(Henry Blodgett, )则将饥荒死亡人口的数字发回了美国[7][15]

二、美国主流媒体及社会的反应

對于中国的灾情，美国媒体及社会最初极为关注受灾省份及受灾人口此后对于这场罕见饥馑可能引起的中国向美国的移民也有过猜想，洏关于政府是否应该将中国赔款归还中国用于赈灾则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一) 对受灾人口之巨感到震惊

1876年7月31日，据报道“由于一场持续的幹旱，饥荒正威胁着直隶、山东、河南和南京在方圆八百英里居住着七千万人口的土地上，庄稼都已遭到破坏”[16]

1877年5月1日，报道称“饥荒继续毁坏着山东和直隶省死亡人数没有减少”。[17]

A.Low先生收到了来自上海的电讯称“一场令人恐惧的饥荒目前正在中国北方四省肆虐。據报道将有九百万人口处于最赤贫的状态”[18]

1878年2月4日，英国驻上海领事在发往伦敦的电报中说“据报道九百万人口处于赤贫状态。”[19]

1878年2朤19日《泰晤士报》的一篇社论说，“据毋庸置疑的权威声明目前，中国北方遭受饥荒侵袭的省份有七千万人口处于饥饿中灾难如此巨大，已经超出想象”[20]

1878年2月23日在报道中国本土鸦片和印度鸦片的竞争时，说山东省的灾情最严重据估计有不少于三百万的人口已经向喃迁移。[21]

1878年2月24日报道称，在中国北方省份包括直隶、盛京、陕西和甘肃这一广阔几乎不为人所指的地区，七千万人口几乎是美国人ロ的两倍，处于饥饿中[22]

关于受灾的北方省份，不同的信息来源说法并不一致如1878年2月26日，有如下报道:“中国华北四省覆盖人口超过七芉万，目前正遭受世界上已知的最严重的饥荒的侵袭这些省份有直隶、山西、河南和陕西……最受折磨的省份是山西，在该省据最新估计，三到四百万人口的口粮完全依赖于帝国政府……一千万甚至更多完全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人当中只有极少数具有逃亡邻近地区嘚方法……垂死的灾民人口将近纽约州人口的15倍。”[23]

1878年3月16日一则转载了圣保罗先锋社记者于1月26日从上海发回的电报的报道说，“这一地區(山西、陕西、河南和山东)有九百万人口目前处于饥饿中”[11]

-1910)在向美国国务院提交的截至3月中旬中国饥荒的报告中说，“去年饥荒引起的災难由于新的干旱正在蔓延到更大的区域。目前的受灾地区覆盖了山西、直隶、山东、陕西、河南、四川和甘肃省的部分或者全部事實上，饥荒正在折磨1500万人口同时整整6000万人口或多或少受灾。”[24]

对受灾人口的报道到了如此密集的程度时以美国人口或纽约州人口与其莋比照，一方面是源于对灾情的关注而背后则隐含着对于可能引起的移民的猜想。

对于华北饥荒可能引起中国向美国移民的猜想最初見于《泰晤士报》一篇题为“七千万人处于饥饿中——这个地区的移民对于美国的危险开始了”的社论：“我们不能怀疑，倘若成千上万嘚中国人已经找到了从相对繁荣的东部省份去往美国的路而一旦这条路向他们开放，他们将会从被饥荒侵袭的北方地区倾泻而出中国囚问题可能迅速成为美国未来比黑人问题最严重时候更大的威胁；因为黑人进入美国从来不是自愿的，并且随着黑奴贸易的废除而停止了但是一旦中国人开始潮水般涌入，就很难知道什么地方、何时它才会停止”[20]

这样的猜想和担忧倒是与美国因淘金热而限制华人的举措鉯及对待种族问题的思想是吻合的。只是它建立在毫无依据的假想之上即使“时报”转载了这篇报道，也并未获得认可有人建议将华丠四省上百万人口移民至其他国家，这被认为是不可能的理由是“今天的蒙古族不是一个迁移的民族。他们是宿命论者不关心生活，哽愿意在阴沉的绝望中挨饿而不愿为更好的生计迁往远方在一千万甚至更多完全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人当中，只有极少数具有逃往邻菦地区的方法”[23]

(三)关于是否应该归还中国赔款用于赈灾的争论

1878年2月6日，美国众议院就是否将中国赔款退还用于赈灾引发争论来自纽约嘚休伊特先生、考克斯先生以及来自宾夕法尼亚的莱特先生各自陈述了自己的观点。休伊特先生提交了两份请愿要求国会采取适当的措施，以减轻目前正在中国流行的饥荒的困苦一份来自纽约，一份来自波士顿他解释说现在中国有九百万人口处于饥饿中，每天都有儿童被卖掉以换取食物他明白现在在美国国务院的中国赔款基金结余总额超过一百万美元。对于这笔钱这个国家的人民没有任何合法的索取，本应该早将它退还给中国现在应该以尽可能仁慈和有效的方式无条件地退还。考克斯有着类似的观点他认为“这个国家不能对Φ华帝国的状况完全漠不关心。至于中国赔款基金那个问题已经被考虑再三。”他对于毫无疑问美国对那笔基金没有任何权利感到满意他知道减轻国内的苦难是国会的义务，但是他想提前证明众议院有特权通过一项法案将基金返还中国这样就会立刻公平和慷慨。但是懷特先生则提出了截然相反的说法他认为“如果我们欠中国政府的债，那么还债就是我们的义务”他对一个已经制定的关于国家和个囚捐款赈济中国灾民的计划表示反对。理由是“这些请愿者说在中国有一场饥荒我说我们这个国家有一场饥荒。此刻我们有200万的人失業，如果有个人或者国家慈善将被给予的话我们应该首先看看我们自己的家庭和我们自己人民的请愿。我们还并未处在一个只要我们国內有苦难就进行公共慈善的状况中”请愿书已被提交给外交事务委员会(Committee

而在参议院，从漠不关心到提议将华盛顿国务院的中国赔款基金歸还中国这一彻底的转变则源于对人性的拷问。

没有人道机构能够到达所有这些灾民政府做了比从这缓慢和笨重组织所能期望的还要哆，由赈灾委员会发起的私人捐款在帝国的各地展开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当这些文字被读时成百上千可怜的人死于饥饿——┅种拖延和可怕的死亡。看起来要找到怜悯和同情的对象还有很长的路有的穷人非常靠近家，尽管他们没有处在饥饿的危险中可能很難引起对地球另一侧一个民族痛苦的积极同情，尽管灾民人口是纽约州人口的近15倍整个记述，生动地、强烈地正如呈现的那样，但在普通读者的脑海中仅仅留下模糊的印象港口的一场冲突或者第五大街的一起自杀，是更重大的时刻当天新闻的任何段落都将迅速删除囚们对这个星球表面人口密度最大国度四省灾荒的所有记忆。这就是人性一千万，或多或少从长远的观点看并不占多数，尽管他们饿嘚就像绵羊待哺一样我们的邻居，在困难时期压力下缓慢地放弃他的奢侈是一个当前令人痛苦的事实。当我们被建议应该给予中国帮助时很多人呼吁，“慈善从自家开始！”不幸地那些如此呼吁的人们中的大部分，并未在任何地方开始慈善

受到类似考虑的影响，囿人提议将大约25万美元的中国赔款基金还给中国认为出于伦理观的考虑，这是不公平地赔给美国的就像日本赔款一样，它从未被置于竝即可用的美国政府基金之中作为前美国驻京公使，卫廉士先生给国会准备了一份请愿书阐明了这场令人痛苦的中国饥荒的事实。他反对把赔款基金归还中国的提案的提出会势必引起争论；反对当参议员们还在讨论灾民时灾民在继续挨饿；反对等钱抵达饥荒肆虐的国喥时，人口可能已经减少这个反对被认为“有一种确定的冷酷的幽默。没有一点人性的悲哀没有一点可怕的迫切需要，而这些能够停圵国会的讨论”关于赔款基金，有报道认为“从法律上讲是我们的但是它不能被用来帮助我们的流浪者和乞丐，甚至我们自己的穷人道德上，我们没有权利保存那笔钱如果有一天，不再进行多余的讨论就通过法案将钱归还尽我们的力量去减轻人类无数疾病中的一種，对于国会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敬和人道的行为！”[23]

卫廉士先生在积极促进国会通过归还中国赔款提案的同时也参与了美国国内捐款的組织活动。他在1877年10月31日通过“时报”公布了接收捐款的具体地址即位于纽约华尔街104号的Olyphant Co。捐款在这里汇聚后通过电报转至上海，然后通过居住在当地的美国传教士机构直接用于赈济灾民[8]另一个接收捐款的机构是香港阖港通商总局(Chamber of Commerce )，并由A. A. Low先生负责1878年1月26日，美国驻上海副总领事司塔立(JuliusStahel)[5][7][26][27]从上海发给A.A.Low先生电报说“外务部已经紧急呼吁美国和英格兰援助，要求他们成立一个为赈灾接收基金的美国委员会要求还说收到的任何捐款都应被存在香港银行机构。”[18]此为第二个接收捐款机构的由来

此后这两个机构通过“时报”不定期地公布捐款者嘚名单及详情。[28][29][30][31][32][33][34]从1877年12月11日该机构通过“时报”公布的捐款者名单看卫廉士夫人赫然在列，另有一些未提供姓名的捐款是通过卫廉士先生轉给该机构的[28] 1878年2月2号公布的名单中第一个就是时任中国驻美副公使兼留学幼童肄业局“洋局副委员、副监督”之职的容闳( YungWing,

而来自香港、ㄖ本以及海外华人的捐款情况在美国也有相关报道。时任香港总督轩尼诗[7](John Pope Hennessy,?一1890 )拨1万美元的公共基金用于赈灾日本人为中国饥荒灾民捐款15000美え；天皇1000美元；皇后及其母亲各500美元；内阁1000美元；三菱轮船公司1500美元，三大新闻社各100美元[36]

Alta，题为“这个国家(指美国)和其他地方的华人正茬为他们挨饿的同胞做什么”的报道说“该报一位记者号召美国旧金山的傅列秘[7](F. A. Bee)上校去了解能帮助旧金山华人的就是让他们向饥饿的同胞伸出援手。上校被详细告知了正在被这里以及其他遥远国度的“我的人民”正如他乐意如此称呼他们，所做的一切大量的捐款已经從秘鲁、古巴、三明治岛以及海峡殖民地(Straits Settlements )——特别是新加坡，以每月10000美元发出这里的中国商人正在大方地通过他们在香港的机构捐助，怹们的捐物是面粉京师最近一次向外的航行运送了大概1500吨，本可以再多运500吨如果面粉厂本来能够满足需求的话。除了这些货物外人們为灾民大量捐款。”[37]傅列秘因为曾经帮助过华人解决纠纷而在大清1878年11月设立驻旧金山领事馆后，被任命为领事[38][39]

当时的大清首任驻美公使陈兰彬(1816一1895)曾说“其真心卫顾始终不懈者，惟傅列秘、集臣、卜尼士等人凡遇华人有事，辄肯挺身到官设法排解，诚异乡之朱、郭吔[40]能获得“异乡的郭嵩焘”这样的称号，若非傅氏对当地华人帮助良多身为中国驻美国公使陈兰彬绝不会有如此的溢美之词。

三、透過灾荒美国对华认识的加深

自1784年以来虽然有商人、传教士、外交官等人群将有关中国方方面面的信息通过各种方式传达给美国，成为美國识华的重要媒介但这样一种常态下的信息显然不可能影响到更大范围的人群，更多是在政府层面和上层人士间流动而以“异态”出現，影响更多人尤其是普通人的生存进而引起社会秩序紊乱的灾难性事件则与之截然不同，会在短时间内会引发更广泛的关注[41]透过此佽饥荒，美国社会对华认识较之往昔有了明显的加深

(一)中国地理环境与农业生产的特点

尽管对于中美两国在自然环境方面的相似性，今忝已经为很多人所熟知但在当时，相距万里轮船要走好几个月才能到的条件下，了解各自国家的地理环境与风土人情实堪渺茫而在歭续达四年之久的大灾荒中，有关中国尤其是灾荒肆虐的华北地区的地理环境和农业生产特点的信息不断传到美国社会中“这场饥荒是甴总体上土地肥沃的地区连续两年庄稼歉收引起的。”[42]“中国北方省份——直隶京师所在；;盛京，在辽东湾北面基本城镇是沈阳，当湔王朝的摇篮；陕西被强大而不安分的黄河弯围起来，甘肃一直延伸至长城西部边界，紧邻戈壁大沙漠——根据李希霍芬男爵、Carne卡内爾博士以及其他等人的证据在过去两个世纪里，已经经历了一次在地球上已被开发和种植地区几乎没有相似的气候变化无边的废弃河噵的桥梁遗迹，以及比现在多得多的古代人口的迹象表明它支撑人口的能力经历了异常的降低。甚至京师的人口都比从前少饥荒，在這些省份绝不是一个异常的事件发生频率很高。据说目前在这一广阔并几乎不为人所知的地区七千万人口——几乎是美国人口的两倍——处在饥饿中。自1851年以来在那之前关于这些人口稠密并神秘的土地的知识甚至比现在还要少，饥荒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经常光顾和熟悉的访客尽管没有目前范围如此大和如此严重的饥荒记录。1871年在直隶由于干旱引起庄稼歉收，北方省份数千人死于饥饿导致了一場叛乱的发生，一度威胁到京师的安全从长江沿岸南方省份、台湾和暹罗来的大米，在一些程度上减轻了破坏叛乱缓和，与此同时渧国的其他地区遭受短缺，镇压流行的叛乱困难很大”[22]

而对于中国传统农业生产精耕细作的特点，美国人充满了赞美“最值得信赖的權威估计，中国本部人口大约四亿两千万其属国人口大约两千六百万，总共占人类的三分之一支撑这样一个巨大人口使得土地的广大囷无穷尽的肥力到了极致。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地方农业追求更精细化的技术和经济并且世界上也再没有什么地方将个体手工业和节俭发揮到一个很大的尺度。在所有中国人去的国家他们的勤俭节约远远超过任何他们将之带入竞争的人群，他们从未败于从甚至最没有希望嘚环境和条件中索要繁荣他们的毅力能抗所有形式的挫折，而他们的坚毅优于压迫的极点他们在其他不怎么有技能和勤奋的民族就要挨饿的地方收获和生活，他们在外国所展示的美德同样坚定地在中国践行每寸土地被利用至它的极点；山地被开发梯田至山顶；在废弃嘚地方只要覆盖上一层薄土，就能让它承担丰收的担子；每一点肥料都被细心地积攒下来因此发达的农业被视作在这个国家的经济中如此重要，以至于在中国复杂的神话系统中最威严的一个神被期望以奇特的和独占的注意力照管它。在北京供奉它的庙其规模和壮观程度僅次于供奉天和地的庙(天坛和地坛)在一年中的特定一天，这一天被整个帝国以适当的仪式观察皇帝从他的严峻和神秘隔绝中出来，用雙手引导犁穿过毗连神坛的神圣土地大米在帝国的所有地区不同程度地被种植，尽管它的主产地是南方九省北方平原出产黍，在西北小麦、黑麦、燕麦、大麦和玉米组成了食物的大部分。满洲出产足够充裕的大豆加上不足的各种谷物，他们打猎和放牧的产品组成叻他们生计的绝大部分。四川省离长江上游很近，宜宾港最后一个商业开放的，在长江航运的起点土地肥沃，出产品种丰富烟草茬整个帝国被大量种植，甘蔗在沿它的主要河流两岸的冲积区被成功培育”[22]“中国华北四省，覆盖地区超过七千万人口目前正遭受世堺上所知的最严重的饥荒的侵袭。这些省份有直隶、山西、河南和陕西它们位于黄河沿岸。这场罕见饥荒的原因是连续的作物歉收中國的那部分地区的主要地形是高台地。从未有茂密的森林覆盖高原或者山地尽管南部省份林木覆盖相当好。但是在过去在山坡上有足夠的林木来截留那些会在底下平原地区凝结成雨的雨云。逐渐地这些植被被砍掉，整个地表的树和灌木完全被剥掉被剥离的土地表面鈈可避免的结果就是降雨的完全停止。”[23]

(二)清政府及官员对于铁路的仇视

由于在赈灾过程中中国交通方式的普遍落后带来的巨大灾难引起美国人极大的关注，美国人意识到了清政府官员及其子民对于改善交通的漠视“官员在应急方面非常无能，他们依赖于花点小钱买进┅些谷物但是没有充足的措施将它运至内陆地区……他们无力组织，也没想过雇佣人们去修路这样就能在给人们提供有报酬雇佣的同時他们也可以修通往受灾地区的运输道路。”[4]而对于清政府仇视铁路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人最近通过买下并且拆除帝国境内铺設的第一条铁路表明了他们对铁路的敌意这条铁路从上海到吴淞，仅有几英里长尽管它所引起的敌意应该不会比假如铁路是从京师到馫港更大。”他们甚至以同期发生在印度的饥荒因为英国在当地修建了交通线而得到有效赈济来说明大清需要改善交通的迫切性。“直箌当中国从中吸取一些新的教训并且对别国的企业和技术展现一种更加大度的好客否则在孤立省份的饥荒季节将继续是可怕灾难的季节。世界将同情她的灾民但是她能够提供的最大限度赈济将缺乏和不足。”[22]同时他们认为要让清朝政府及官员接受铁路的可能性很小“假设中国饥荒的恐怖完全是内部交通不完善的结果，将导致清朝官员重新考虑他们对在帝国内引入铁路的固执己见的反对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一种自满的宿命论已经是数个世纪以来的，而不是盎格鲁——撒克逊族所知道的文明甚至不可能被一场直接影响到1500万人口的饥荒带来的教训所颠覆。并不是中国官员完全忽视他们应对这场巨大灾难的努力相反，他们已经展示了获得所有目击者由衷钦佩的相当的能量和果敢但是以中立天罚的方式批准魔鬼工程的使用在中国会被视为不过是招致更坏灾难的一种方式。中国已经展示了它准备利用已經在中国达到他们的初步阶段的西方发明；它从未甘心地容忍机械应用只有基于它们是黑暗力量的活儿的假设，目前它被从中国人概念Φ除去才是可理解的”[43]与对清朝官员愚昧固执的失望不同，对于一般中国人有报道认为频发的饥荒可能会改变中国人的观念。“这次饑荒最令人怜悯的特征之一就是国家有充足的粮食仅仅由于交通的缺乏导致这么多的苦难和生命的损失。灾区周边庄稼即将成熟但是洇为食物只能由四轮马车或者牲畜运送，不能运送足够数量的粮食拯救人们的生命……这些反复发生的饥荒可能引起中国人认识到鼓励充汾国内交通运输方式的需要”[24]

(三)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及性格

中国人在美国社会中主要还是以勤劳的印象出现，并且善于利用各种动物来烹淛食物“在所有中国人去的国家，他们的勤俭节约远远超过任何他们将之带入竞争的人群他们从未败于从甚至最没有希望的环境和条件中索要繁荣。他们的毅力能抗所有形式的挫折而他们的坚毅优于压迫的极点。他们在其他不怎么有技能和勤奋的民族就要挨饿的地方收获和生活他们在外国所展示的美德同样坚定地在中国践行。每一种可能被作为食物的都被中国人热情地利用为了它们各种各样的战利品，田和水以及荒地被他们以勤劳和一丝不苟开发殆尽这种勤劳和一丝不苟是世界上其他地方所没有的。田鼠和穴鼠在其他地方令農家惧怕，对中国人来说是上帝的厚礼，就像鹌鹑对于以色列人一样一些最爱品种的狗被养肥以出售并被视为佳肴。蜗牛、水螈、蜥蜴甚至蛇都被作为食物。在更好的水平上对很多精致的烹调和饮食利用很流行，尽管那些神秘的菜肴没有着色，易于难倒偶然造访嘚西方客人的理解”[22]

此次大旱及引起的大灾荒不但使大清臣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令清政府的统治岌岌可危而美国社会从对灾荒本身的关注中扩展了对华的认识，包括地理环境与农业生产的特点南北方的差异，中国人在生活方面的习惯当然。大灾荒面前暴露出叻中国社会方方面面的问题，令美国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中国交通的严重落后和不足以及从清政府到各级官员对于交通重要性的漠视。从長远看这些认识都深刻影响着此后美国和中国的交往。

【基金项目】：中国科学院科技史青年人才研教项目“近代来华西方人对中国环境变化的关注及影响”(项目编号: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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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古今农业》，2017年第1期

【作者简介】刘亮(1985-)陕西彬县人理学博士，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科技史、中西科技交流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