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有哪些的例子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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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物寄生于其他微生物的例子如______、______;微生物寄生于植物的例子如______;微生物寄生于动物的例子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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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人:匿名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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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物寄生于其他微生物的例子如______、______;微生物寄生于植物的例子如______;微生物寄生于动物的例子如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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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证码提交中……[故事]《寄生》-看过的可以温习,没看过的强烈推荐(转载)
对不起各位了,我是新注册的,一天只让我回10次,我想多发点,可一次只能4000字。我尽快把这些贴上去,知道大家想知道结局的那份心。天涯的设置太可恶了,嘻嘻,不要删哦。正文:大概是和宿主融合的时间渐长的缘故,我发现自己辨别人类长相的本领略有提升。尽管还分不清美丑(以人类的标准),但是一些显著的外貌特征已经可以注意到了。 史林格兰特·埃得森看上去大约六十多岁,个子很高,脸上瘦得有棱有角。他有着冰冷的灰色眼珠子和一个尖如鸟喙的鹰钩鼻,现在正用一方纯棉手帕擦拭额头上细小的汗珠。“红心8,Q。”我把手中的牌翻在桌面,淡淡地说,“又是天牌。” “好了,到此为止吧埃得森。一场游戏而已,不用太在意,我们可以明年接着玩。”我的顶头上司笑得亲切可人。埃得森抿紧了他那又薄又瘪的嘴唇,脸色难看无比。 我准备起身离开,他忽然叫了一句:“等一下!” 何远飞挑了挑眉,“亲爱的埃得森,你忘了我们的约定是一年一次。” “赌注三倍!” 埃得森斩钉截铁地说,目光中闪动着赌徒们共有的固执与狂热。 “三倍?好主意……” 何远飞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来。一连三个小时了,我的腰坐得有点酸。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100万美金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我不情不愿地坐回去,顺势拉伸一下开始僵化的腰椎间盘。埃得森额头上忽然一滴汗都不见了,松弛的皮肤上露出了阴鸷的微笑。他吩咐手下:“叫威廉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了我对面,脸色苍白,长发披肩,像个男性版芭比娃娃。 他拿牌的手稳得不像人类。 在接下来的十局里,我四输六平。 情况很不妙。 我自认为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对方算牌的能力强得惊人,总能抢在我之前一步。这不正常,这绝不是属于人类该有的能力! 何远飞坐在我旁边,他的拳头在桌下握得很紧,青筋毕露。看来这“三倍赌注”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大东西,如果输了,我猜他会一枪崩了我。 埃得森若有若无地微笑着。这只老狐狸,一开始发现技不如人后就开启了双重保险,还故意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上一盘赌局的输赢,只要赢了这一盘,他一本万利。 我的怒火被他引燃了。我现在很生气。 我会让他知道,惹怒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面名叫威廉的年轻人在专心算牌,我在专心算他。人类的生物电会释放出磁场,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在我看来,它们界于鲜艳的红色与黄色之间,形状非常迷人。我用欣赏的眼神从威廉的脚趾头看到了头盖骨,恍然大悟。 可爱的小骗局。 我居然差点上当了。 我看威廉的时候,何远飞投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我没理他,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我在经过威廉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地扶在了他肩上。他就如同丢进滚油的活鱼,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 “抱歉。”我坐回座位,拿起牌,微笑着说:“我们继续。” 威廉面白如纸,蓝眼睛像死鱼眼珠子一般黯淡无色。他拿牌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开始全力反攻。我现在甚至可以理解为什么人类的报复心那么强。 因为复仇确实令人感觉一种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埃得森使劲揪着一头稀疏的白发,神情惨不忍睹。 电梯里,何远飞忍不住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只要验收成果就行了,”我回答,“至于方法嘛,这是个人隐私。”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威廉的大脑里被硬性安置了一块微电脑芯片,而我借扶上他肩膀的瞬间,用一股强大的生物电流将那块芯片烧短路了。 我希望那个可怜的家伙下半辈子不要弱智得太厉害,我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
我泡在豪华酒店顶层的室内温泉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水温恰倒好处,蒸得身体懒洋洋的,进行过特殊灯光处理的温泉浴池波光迷离,像一大碗湛蓝色的热果冻。 过高的温度会使我的神经处于松懈状态,我有气无力地仰躺着,双眼微阖。 身边水声哗然,有人进了浴池,坐在我身边。逐渐熟悉起来的生物电流,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何远飞。 他可以算是除了宿主以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类了。虽然我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精准地描述出他的长相,但不可否认,他是我看得最久、也最眼熟的一个。我猜他在人类的审美眼光中是个美男子,因为昨晚被他推给了我的那个女人瞪着他怀里搂着的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 “昨晚那个你不满意?听说你连一根指头都没碰。”他问。 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我分辨不出人类的美丑。更何况就算再美丽的雌性蜗牛,你也不会对它有什么“性趣”。人类是一种雌雄交配才能繁衍后代的生物,可我不是。我和我的同类们不需要伴侣,也不喜欢群居。我们的新陈代谢极其缓慢,通过不断更换宿主,度过漫长的生命,所以也没有繁殖后代的必要。当然,如果碰到危急情况,我们也可以自体分裂繁殖,新生的不是我的后代,而是“我”本身。 不过我不会告诉身边的这个人类,就算告诉他,他也绝不会相信。 “我比较喜欢东方的。”我随便糊弄他。 “昨晚那女的是日本人。” “我有民族仇恨情结。” “我会交代阿杰今晚给你安排个韩国妞。” 他到底想干吗,非要逼我跟他的异性同类交配吗?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睁眼看他,一脸不悦,“不管哪个国家的都别塞进我房间里来。”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如同我跟威廉对赌那时一样。 “难道……你喜欢男的?” 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跟人类沟通很困难,这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现在这男人又让我产生了进一步的充分认识。 “随你怎么想!”我爬上岸,摊在白色躺椅上,浑身湿淋淋的,空气对流中皮肤的温度持续下降了不少,很舒服。“你放心,性取向的选择属于个人权利,我不会干涉部下的隐私。”男人自以为是地说着,走向躺椅旁的圆桌,取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饮料,顺手把另一杯递给我。 哦,那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宽宏大量,老板。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玻璃杯嗅了一下,放回去。 “我不喝含乙醇的东西。” “为什么,你酒精过敏?” “唔。”其实也不是过敏,摄入乙醇会令我产生一种非正常反应,神经兴奋,快感增强,感知觉发生扭曲,甚至出现幻觉。类似于人类服食迷幻剂后的症状。有些寄生者非常喜欢这种东西,我对此嗤之以鼻。我习惯冷静、清醒地思考,讨厌一切仅仅为了愉悦感官的放纵。 他嘲弄地笑起来:“不抱女人、不喝酒,甚至连赌博都像做计算题一样不带感情,要不是对金钱的狂热喜爱,我简直要把你当成修道院里的苦行僧了!” 他又说错了。我对金钱并不喜爱,只是需要。 “拥有多少钱才能让你感到满足?”
今天他有点奇怪,问题很多,神情也过于温和。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表面成熟稳重、内心冷酷奸诈的的一贯形象。 “多少钱?” 他继续逼问。 我喜欢清静。看来我不满足他的好奇心的话他就不肯放过我。 “最少10亿。” “最少10亿!看来你想添置一艘航空母舰。”他朗声大笑,一口灿白的牙齿很晃眼,大概是因为它们太少晒太阳。 我懒得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回房间了,老板。”最后两个字我故意咬得很重。他看上去像是默许了。 我披好白色浴巾,光脚踩过浴池边沿的水迹,冰蓝色的波光映着我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没有血色。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何远飞在我身后突然出声。 我脚下一滑,险些栽进浴池。这个人类男人阴险、无聊,外加纠缠不休,我很想把他丢进浴池里淹死。假如我有这个能力的话。 “如果你肯真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你从埃德森那里赢到了什么?” 他很识相地缄默了。 人类也好寄生者也好,没有谁愿意将性命攸关的秘密与别人分享。我无声地冷笑着,离开了温泉浴池。
四个男人把我堵在了更衣室里。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相比起来我显得瘦弱又纤细。 场面看上去有点像四只老鹰抓小鸡。两个黄种人,一个白种人,还有一个黑白混血的,但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个勃然大怒起来:“婊子养的!别仗着老板罩你,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老子进公司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居然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跟你姓!” 听上去像是何远飞的手下。不过我不记得何远飞什么时候“罩”过我,更想不起我怎么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而且我也不需要谁跟我姓。不可理喻的人类。 “麻烦让一下,”我对他说,“你挡到门了。”不明白这句话中哪个字激怒了他们,他们凶暴地咒骂着,像四条疯狗一样朝我扑过来。 他们不止“给我点颜色看看”而已。拳头落在肚子上的声音很奇怪,有点像漏气的橡胶袋。疼痛这种神经知觉对我来说并非无法忍受,一般来说,对于人类愚蠢的挑衅行为我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但是如果威胁到寄主的生命机能我就不会坐视不理了,我还不想失去这个身体。 有一只手卡在我的脖子上,我往那噗噗跳动的脉搏里输入一股特殊的电流脉冲。那是一个神经指令。这只手的主人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脊背重重砸在墙面上。他浑身颤抖,双手遮在脸前胡乱挥舞,似乎想阻挡空气中看不见的凶器,发出孩童一般尖锐的哭号:“……别打我……别打我……求你了,爸爸!” 我给他大脑下达的指令是:重现记忆神经中最痛苦的往事。 他完成得很好。他面前那个看不见的继父会继续对他施暴,直至他的神经负荷不住过于强烈的冲击而昏厥过去为止。不过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其他三个人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们的同伴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发疯了。当更衣室中回荡着的哭喊与哀嚎消失的时候,门被人猛地踹开了。 几个保镖冲了进来,然后是我的老板何远飞。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深度昏迷的四个人,最后停留在我脸上。我看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冰冷得像零下196度的液态氮。“泰林,”他一个一个指给我看,“上届拳王争霸赛的冠军。格林克斯,跆拳道黑带六段。陈利、郑国强,特警部队退役。就算是最优秀的国家特工,同时对付他们四个也很难占到便宜——现在我听你解释,你是怎么把这四个人撂倒的?” 我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让他们的神经统统搭错了线吧。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他拜了把子后转身杀了他全家。 他的保镖们拥上来。我的手臂上感到刺痛,有一些液体注射进了我的静脉血管,我检测出那是混合了甲氧氟烷的乙醚,效果超强的麻醉剂。分量再多一点的话,我可怜的寄主的肝肾和呼吸系统就全毁了,这是哪个白痴人类医生配的,比例不对…… 身体昏过去前,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幽魂般飘过。 “我生平最恨两种人,卧底和双重间谍。” 这关我什么事。 我“看”着他们把“裴明昊”的身体扛了出去。——这么描述好像不太准确,应该是我和“裴明昊”的身体被一起扛了出去。 他打算把“裴明昊”怎么样?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杀掉?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就这么毁掉的话,我就把何远飞的身体抢过来!
我和我昏迷的身体被弄进了一间看上去像医学实验室的大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从天花板到地板一律雪白,亮得晃眼,我怀疑在这里待久了会得雪盲症。 保镖们把我的身体粗暴地丢在一张结构复杂、体积庞大的金属椅子上,用两边的皮质扣带牢牢绑紧。这种椅子让我想起了行刑室处死犯人用的电椅。我的颅骨、心脏、脉搏与身体重要关节部位被放置了电极,通过许多根传导电线连接在几部大型仪器上。 何远飞站在我前方不远处,两手抄在西装裤兜里,冷冰冰地看着。 他想对我的身体做什么?电击实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他应该换功率更大的仪器,否则我担心它们很快就会短路。 一个年轻人类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仪器前面的转椅上,穿着白大褂,戴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看他脸上的神情,跟何远飞很熟络。 “又是一个走霉运的家伙。”他打量了我一番,露出的微笑让我想起“裴明昊”以前看过的漫画中的变态医生,“上次那个FBI只撑了半小时,希望这家伙别那么不济事,毕竟这种娱乐机会不多。”“把他弄醒,然后马上开始。” “这恐怕有点麻烦,因为麻醉剂超量,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中。——你给他注射那么多干吗,放倒一头老虎都绰绰有余了。” “你别管。” 何远飞停顿了一下,有点焦躁地说,“想办法把他弄醒。” “你好像很着急,”医生玩味的眼神在镜片后闪动,“为什么?我记得以前你比我更享受这种过程。是不是因为这个家伙……比较特别?” “把他弄醒!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的你比较容易生气。” 我感到一股强电流从脊柱冲进大脑,刺激着脑核的觉醒神经。“裴明昊”的身体马上就要清醒了,但我不想控制他。我的“预兆”本能告诉我,现在最好不要待在他的大脑里。我把本体缩成最小化的状态,小心地避开每一个神经元。让他们折腾“裴明昊”的身体去吧,大不了我再换个新的。“裴明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耷拉在椅子上。 “他的大脑已经醒了。”医生说。“给他注射逼供药。” “PCP还是LSD?” “两种都注射!”“看来你对我们的老板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嫌疑犯先生。”医生对我的身体咕哝,愉快地执行了命令。 种精神控制药品被混合注入我的身体,片刻之间在大脑和中枢神经产生了强大的效果。目前这个身体思维混乱、感觉迟钝、判断力和自控力严重下降,完全符合诱供、逼供要求。 “可以开始了。”医生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 何远飞静立不动,像是在极力调整着呼吸,而后猛地拉过椅子坐上去。 “你的姓名?” “裴明昊。” “身份?” “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员工。” “你的真实身份!” “F大化学系03届毕业生。”何远飞转头吩咐医生:“加大注射量。” “确实很特别……”医生挤压着注射器里的空气,饶有趣味地笑着,“比上次那个特工有趣多了。” 又一份逼供药注射进来。我那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细胞中的染色体被大量杀伤,记忆力与抽象思维出现了部分障碍。人类对待他们同类的手段一向很野蛮,如今我算是亲身体验了。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类的话,现在恐怕已经疯了。 幸亏我不是人类。而且,我现在确定了,我讨厌人类。 非常讨厌。
审讯还在无耻且无聊地进行中。 何远飞第N次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第N次回答了他同样的答案。 他脸色白里透青,牙齿紧咬,盯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忽然觉得快要疯掉的那个是他。 他再一次提出加大剂量的要求时,医生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问到答案!” 何远飞咆哮道,“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身体恐怕无法再承受精神类药品的毒副作用了。” “没关系……如果他是卧底,我就杀了他。如果他不是,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他!”
医生再次摇头,“不能再增加了,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除非你想把他变成一具尸体,或者植物人。” 何远飞颓败地支着前额,一脸失魂落魄。 “你想听听我的结论吗?”医生自顾自地说,“他刚才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是无辜的。” “那么该怎么解释在更衣室中发生的一切?我那四个手下都是受过特殊专业训练的,身手超凡,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换作是你杜衡,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打到人事不醒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我承认对于此无法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但是有一些资料可以给你参考一下,你过来看。” 他把何远飞带到仪器屏幕前,“这是他经过放大后的大脑电位讯号,也就是脑电图。目前他的脑电波活动微弱,而且紊乱不堪,这是因为大量摄入精神控制类药品造成的。” 很遗憾,这个人类医生说得很不准确。如果我还控制着宿主的大脑,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他们也看不到,因为我的脑电波活动会强烈到把他的仪器烧出黑烟来。 “而这里显示的,”蹩脚医生指向另一个屏幕:“是他的人体磁场和生物电磁场。看到了吗,电磁波动异常强大,几乎要超过正常人类的范畴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目前国际医学界对此也没有充足的研究,只能说,他与常人不太相同,可能……”他看了何远飞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他具有某些比较特殊的……能力?” ^ j v“……他性格乖僻,但头脑很好。”何远飞低声说,“他是个天才。” “但不是什么特异功能者对吧。”医生意料之中地笑了:“当然,从人类学角度看,他的情况还是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他可能某些方面比常人优异,但你别指望他是超人,或者蜘蛛侠。” 那是因为我已经尽力收敛本体的电流活动了,不然他的仪器还得报废一台。 不过这不重要,我生气的是,他的类比水平低得让我无法忍受!我知道人类的电影一向喜欢胡编瞎造,且不论那个明明就是普通人类还动不动就顶起一整架航天飞机的红内裤有多么可笑,被蜘蛛咬了一口就基因突变的杂交品种更是荒谬之极。但我跟他们完全不一样。我是纯种的! 这是严重的人身侮辱。可惜我现在没法抗议。 何远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看来他还是比较接受这个白痴人类医生的结论。 “再看看这个你可能会更清楚些。这是那四个人的身体检查表,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受到外力撞击的伤害,主要是大脑出现了某些暂时性神经脉冲紊乱,类似于思维错乱或是幻觉什么的,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医生抖了抖手上的几张表格,再次露出了变态的微笑:“人类的潜在能力真是深不可测呀,这就是我当初选择研究人体医学的原因之一……” 你感慨你的,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人类!
何远飞把我的身体弄得半死不活,又无法使它恢复如初,这个男人好像是专门为了给我找麻烦而生的。修补染色体、恢复大脑部分瘫痪功能……我忙得不可开交。血液里充满了药物成分,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将它们过滤出来,通过汗腺排出体外。 好像有一条热毛巾在我的额头、脖子上擦拭着,我希望他能换成冰的。 我睁开眼睛,何远飞拿毛巾的手僵在我胸口,慢慢缩了回去。 他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有趣,混合着欣喜、恼怒、懊悔……还有许多我无法辨识的非常细微的人类情绪,但他却极力压制着,不许它们通过脸部肌肉显示出来。 这种神情让我忽然很想打击他。从精神层面上。“我无罪释放了吗?还是保外就医?”我装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其实我只是疲惫,我的本体消耗了太多能量,还来不及补充。 他垂下眼睑,不敢看我的眼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声调和语态。我发现他是人类中难得的精神强韧的那一类型。 “要喝水吗?”他答非所问。我没理他。他自发地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看看我,又放下杯子,把我的身体挪高一点,再把杯子递过来。一系列动作显得笨手笨脚,他看上去丝毫没有照顾病人或伤员的经验。 “喝点水吧,你流了很多汗。” 这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新仇旧恨。我用我所能调动的最凶狠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就算恨我,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把水杯的边沿凑到我唇上。“恨”?这种比较高级的人类情绪我还没有学会,目前我掌握的只到“愤怒”和“厌恶”这两个档次而已。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属于哪一种。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让我觉得更加疲倦。 没有情绪才是最好的情绪,我用人类的身体生活得太久,几乎都忘了这条真理。我开始喝水。只喝了一口。因为我发现纯净水只能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却不能消除本体的疲惫感。 “C12H22O11。”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但我反应过来了,这是宿主的专业。人类一般只认识物体的名称,而非本质。 “蔗糖。”我指了指杯子里的清水,换了种说法。 我往杯子里倒了整整三大罐蔗糖,水溶液变成粘稠的半透明色,我一口气喝光了它,又开始往杯子里倒糖。
何远飞看得目瞪口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一下子吃这么多糖,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继续倒。 他以为这是谁害的!我的本体损失了大量的能量,这些糖份远远不够,再不补充摄入,我连控制身体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不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叫杜衡!”他慌慌张张地跑去出,险些踢倒了椅子。 在我印象中,他平时极少露出这种慌乱的神情。有时看他面沉如水的样子,我想就算那天是我把消音器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他可能依旧还是那副德行。 对此我能做出的结论就是某个人类自我评价的:人类是种善变的动物。 不过这与我无关。 我已经喝了十六、七杯糖浆,正准备消灭最后的三罐蔗糖。 很快我就又能生龙活虎了.“没关系。血检结果出来了,很正常。”名字是某种中药的人类医生对何远飞说,“他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没问题了,只是要记得定期来做复检。” 鬼才会再去他那间色素缺乏的实验室。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背上长耳朵的白老鼠,要不是碍着何远飞,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好好研究一番。“病人有权要求安静,现在能不能请两位出去?”我下了逐客令。何远飞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吧,杜衡。”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嘴角勾起了可疑的弧度:“这样可以吗,何总?会让我觉得他才是老板哦。” 这家伙在挑拨离间。我跟他有仇吗? “你再说一遍。”正牌老板一字一字淡淡说道。 “啊呀,我是说,最好现在给他做一个比较详细的全身检查——” 何远飞把他拖了出去。门“砰” 的一声甩上,我的枕头在床上跳了两跳。他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寻仇的?
说起来,何远飞最近不太正常,尤其是看我的时候,眼底燃烧着一簇幽暗的火焰,冷热交加。我知道无论那种人类语言,“幽暗”跟“火焰”的意思都丝毫搭不上边,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至于“冷热交加”,我想大概是一种新型疟疾的前期症状。总而言之,感觉有点诡异。我很想说一句“这与我无关”,但是自从出现这种症状之后,何远飞在我身边出现的几率是以前的4.5倍。我不知道他突然哪来这么多空闲的时间来检查我在病床上干什么和药及时吃了没有,但我知道目前我单独行动的机会大大减少了,这也意味着我重获自由的日期将被无限制延迟下去。 我必须做点什么。 跟在他身边的这一个月,我花了点心思搜查了他的办公室,想找到我的那份卖身契(我可不想在人类法庭上跟谁对簿公堂,那太可笑了),但我发现那里只是个幌子。我坚持相信如果人类的办公室连缴税报帐都做得滴水不漏,那只是为了应付一些来自政府的突发检查。何远飞从事的交易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他一定有一个存放重要资料的秘密办公室,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签的那份合同也属于“重要资料”的范围之内。 我得进一步博取何远飞的信任。我不想利用他做什么,但也不允许他利用我。我们本该是两颗运行轨道相隔几十万光年的行星,天知道是怎么撞击到一起去的。不过既然相撞了,如果有一颗注定要毁灭的话,我希望是他。 夜幕低垂,空气又湿又闷,充满了沉甸甸的水分子,一场大雨随时都有可能倾倒下来。半夜里我被云层与地面之间的强烈电场惊醒了。每厘米超过一万伏特的电场强度令我全身的生物电都发出了剧烈警报,神经脉冲在无数亿个神经元之间极速狂奔,传递速度连我都无法控制,我的磁场完全紊乱了。 是雷电! 对于人类它只是一些耀眼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是致命的武器。我的生物电流比人类活跃上万倍,这导致了与雷电电场之间的共鸣,一亿到十亿伏特的闪电电压很容易像磁铁吸引一样击中我,届时我会连自体分裂繁殖的时间都没有,我的生命将永远终结。 以前一到雷雨天,我就躲进深深的地壳,待在安全的花岗岩层。可现在包裹着我的只有宿主的身体和一床薄薄的棉被。 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下,发出轰然巨响。我可以感觉到积雨云层正缓缓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移动,像一张准备笼罩我的死亡之网。我本能地恐惧着,发出人类听觉无法接收的高频率嘶叫。 我发疯似的跳下床,把所有的床单被褥丢进最远离窗户的角落,浑身颤抖地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个茧。“裁决之剑降临在你的头顶,落下,或等待落下。” 宿主储存在大脑中的信息仿佛在恶毒地嘲讽着我,我狠狠捏住它,把它掐死,管它来自于莎士比亚还是基督耶稣。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死亡之剑。 ~“你……没事吧?” 一个人类声音说道。 “……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所以没敲门就进来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敲了门我也听不到。 “你发抖得很厉害……害怕打雷吗?”关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想陪我烧成焦碳吗? 那人强硬地将我脸上的被单剥开。他的脸在我逐渐散焦的瞳孔里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何远飞。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被任何生物看到,尤其是人类。 “滚出去。”我用尽全力说道。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滚!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半跪下来,抱住了我。动作很轻柔,但是力道很大。隔着被单我感觉到来自人类身体的热度,那不是我喜欢的温度。 “别怕,我在你身边。”他轻声说。 我不需要他。我只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点。 一个只属于我的空间。 “和我说说话好吗?”他说。我不理他。“要不就你听我说?” 等待了很久没有回应,他开始自说自话。“以前我有两个手下,他们不仅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的兄弟和朋友。成子头脑很好,像你,负责打理公司对外的事项;阿乾手段灵活,我让他负责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很快接了下去,“一些隐秘的业务。他们跟随我很多年,出生入死,我信任他们就像信任自己的双手。所以直到成子用手枪对着我的心口的时候,我都不愿意相信他背叛我的事实。我们曾经是那么知心的兄弟,就像亲生的一样……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那时阿乾把他的命给了我……我亲手杀了成子之前,希望听他说一句他恨我,可是他却说,他从来就没有恨过我,这只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一开始他就是个卧底……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这种欺骗比被杀更痛苦,因为你会发现,你自以为拥有的东西、以为可以交付感情的人,原来是空,是无,连影子都没有……” 他低沉的声音穿透轰然的雷声,像一束我完全没兴趣却得被迫接受的神经电流一样传入我的大脑。
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希望得到我的安慰吗?对于人类之间的感情这种复杂多变、极其不稳定不可靠、甚至没有任何痕迹与规律可循的东西,如果连人类自身都不了解,我又怎么能体会。“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安慰或信任。”他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但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亲手杀了你,而且不会让你死得轻松,我会把在你身上尝到的每一寸痛苦,全部都还给你!”我当然不会背叛他,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我们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连细胞构成都不一样,即使这两个世界擦肩而过,我跟他也永无交集。 况且,他也杀不了我,顶多毁掉我的宿主的身体。对此我毫不在乎,人类的身体,要多少有多少,包括他的那一个。雷声逐渐停了。云中电荷正缓慢而坚定地散去,我想我安全了。 我在他的怀抱与墙壁之间,但我离他有一千万光年之远。 我是安全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正紧抱着我靠在墙角呼呼大睡。我用脚尖把他踢醒。 “放手!” 他清醒时对我没心没肺地笑,因为我手臂的肌肉被他压得麻痹了,暂时不听神经指挥。我洗脸的时候不得不接受他拧好的毛巾。我倒不知道他公司的福利好到可以免费享受老板的私人生活服务。我跟他共进早餐的时候(虽然我很想把那盘极其愚蠢的、被摆成笑脸的培根和盘子一同扣到他脸上,但我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我现在没有好奇心,可是他可以逼我有。我不得不从善如流地问:“是什么?” “埃德森输给我的东西。”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打算、还是已经把我当成心腹了? 我不知道原来我具有如此平步青云的本事。如果我是人类政客的话,晋级一定很快。 送到眼前的机会就要抓住,况且我正一步步接近目标。“好。”我说。 “你从埃德森手里赢来的,是这个?” 我花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才从头扫描到尾,不太确定地问。 洛杉矶长滩港的风挟着湿润而腥咸的海洋气息和阵阵鸥鸣向我拂来,我为了使仰望的视线不受阻碍而用手指撩起被吹到额前的黑发。 我的面前是个庞然大物,通体洁白,镶嵌着淡淡的青色,我可以想象当它灯火通明的时候,表面流转着的翡翠冻玉般透润的光泽。 鬼“很美吧,这就是‘亚特兰蒂斯’,”何远飞用称赞的语调说,眼睛却看着我,“目前世界最大的豪华游轮。16万吨位,360米船体,可以容纳6400名乘客以及1300多名船员,总造价13亿美元。它拥有独立的制动、饮水和废物处理系统,设施完善的程度更是无与伦比,——第一次见到上面的攀岩场和高尔夫球场时,连我都惊叹不已。你知道吗,有人说,这艘船就是一座流动的海上城市。”难怪他当时那么爽快地给我100万美元作为报酬,这跟他赢得的赌注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尽管这艘游轮看上去宏伟壮丽、气势惊人,我还是替那13亿美金感到可惜,如果不是花在只为满足人类永无止尽的享受欲望的奢侈品上,而交给我处理,我会让它们的用途更有意义。
_“‘亚特兰蒂斯’,人类失落的文明吗……了不起的游轮,只是名字不太相称。”我冷淡地说。 “或许吧,不过那不重要。”典型的商人式的狡狯微笑在我的老板脸上一闪而过,“重要的是它的真正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奢侈的造价上。”对于他的说法我并不吃惊。 “因为其中另有玄机。作为旅游公司,购置一艘游轮连上帝都不会起疑,关键是,它是否够大、够牢固、够隐蔽。” “答案既简洁又准确,像你的一贯作风。”他眯起了漆黑的眼睛,愉快地说,“你会知道它的真正用途的,因为以后我会把它交给你来打理。目前我们要面临的是两天后的一场盛大宴会,几千名来自各国的商人、政客与社会名流将汇聚于‘亚特兰蒂斯’。届时我会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你,我新任的公司副总裁,裴明昊。” 最后那一句大概就是人类报纸上常说的“爆炸性新闻”,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吃惊。他的做法很不合常理,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升职成了你的副总裁?”“就在我刚才宣布的时候。” “我有权拒绝在莫名其妙的任命书上签字。” 他看着我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泛出了亮光,像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黑耀石。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明朗,坚定,仿佛要穿越一千万光年的宇宙空间,朝我伸过来—— “做我的翅膀吧,明昊,我们一起飞,飞到天上去。” 我想,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抗拒他此时热烈执着的眼神、具有无比煽动性的姿态和话语中巨大的诱惑。那包涵着财富、权力和尊荣的巨大诱惑,散发出物质与精神混合的馥郁香气,吸引力超过了任何一个黑洞。
——对人类的吸引力。何远飞,我会飞到天上去,但不需要跟谁一起。 我微笑着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和掌心灼热的温度,感觉他手背上激动的轻颤。 我身体里某一部分敏感的神经末梢也在激动地轻颤,催促我登上这艘神秘的游轮,它们不断地絮絮低语:“……就在里面……等着你……”
属于我的东西。
上流阶层的宴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嘈杂、无聊,以及暗流涌动。 我端着伪装成葡萄酒的蜂蜜水跟无数个陌生面孔碰杯寒暄后,终于彻底厌倦了那种纯利益的应酬与职业性微笑。人类总是把仅有的短暂时间中的一大部分,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如同乞丐挥霍着兜里的硬币。 我寻隙溜到了船尾的甲板上,尽量做到神鬼不觉。后背倚着栏杆,双眼微阖,终于可以享受新鲜的海风和远茫的星空了。 “裴……明昊,真的是你吗?” 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了我难得的清静。 我不满地睁眼,望向前面的人类。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说的是中文。 她用一副白天见鬼的眼神看着我,满脸震惊。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宴会中见过的上千张面孔,很快找到了与她吻合的那一张。不过我们没有说过话,她一直坐在角落里。 她站在我对面,手指紧张不安地绞着酒杯,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过来。我决定等她先开口。“……我刚才看了很久,可就是不敢确定……明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突然成了澳娱的副总?”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跟“裴明昊”相识,可我在以往的信息资料里找不到跟她吻合的那一条。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她浑身一震,紧咬住鲜红的嘴唇,眼眶湿润,颤抖地说:“……明昊,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知道,我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妈妈那时又要动开颅手术……我努力过了,可我真的承受不起那一大笔医疗费……你说过要帮我,哪怕去借高利贷也要把钱凑齐,可我不想我们一辈子背负沉重的债务而活,不想让这种人生毁了你也毁了我……”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裴明昊”相恋六年的前女友时雨。我之所以对她没有印象,是因为宿主某种强烈的意识修改了储存在记忆神经中的信息,刻意将她的容貌消抹得只剩模糊的轮廓。 不论是由什么样的感情因素造成,这都是“裴明昊”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答应延续他的生命机能,没有替他的感情或意识善后的义务。 “小姐,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现在对我都没有意义。我希望能将彼此当作两个今天刚刚认识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我要回房间去了,晚安。” 我朝她微微颔首,准备离开船舷。 脆响声中,酒杯残骸在甲板上滚了两圈,红酒洇了出来。她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泪流满面,“明昊……明昊……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那天对你说出那种话,确实是我太过分,但我不是存心的……是他逼我一定要跟你做个了断……明昊……” 究竟是我刚才表达的意思不够清楚,还是人类的理解力水平开始进入退化阶段?我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纠缠下去。 “你——”我刚一开口,她的脸猛凑过来,然后吻了我。 我愣住了。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冷冷地飘过来。 时雨惊惶地推开我,踉跄后退了几步。 “没有。”而且这是你做的第一件值得我感谢的事情。我转过身,平静地对何远飞说,“我正准备回房间。这位小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我会顺带叫医务人员过来看一下。” 时雨突然失声痛哭。 “用不着!”她反手抓着栏杆边哭边喊,声嘶力竭,“我好得很……用不着你管!” “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她抬起泪迹纵横的脸,无比清晰地吐出这句话,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转身离开了甲板。
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一滩泥沼里。铺着地毯的通道在我眼前毫无规律地扭曲着,变成了无数个多边形的碎片,我进入了一个正负交接循环变幻的时空,无数彩色光谱碎裂成微小粒子在我眼前盘旋飞翔,我能看见它们的波长,7700埃的是红色,3900埃的是紫色……我甚至能听见各种各种的声音,中子衰变、细胞分裂、行星诞生……我漂浮于无限的漆黑的宇宙之中…… “明昊,你怎么了?!明昊!” 我努力看清何远飞的脸,他的胳膊正搀着我的身体,使我不至于坐到通道的地板上去。我被他接触到的部位轻微地刺痛着,产生了颤栗一般的快感…… 我正极力与体内的非正常反应对抗,压抑兴奋的神经,尽量保持神志清醒。我甩开他的搀扶,扶着墙壁慢慢起身,“……没事。”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又骤然松开。他的手冰凉,就像我现在正贴着的墙壁一样,烙在我滚烫发热的皮肤上。冰凉的感觉,非常舒服……“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正处于意识错乱和感知觉扭曲的飘飘然状态中,类似人类服食了迷幻剂后的症状。 那个女人的唾液里含有乙醇。 大概只有一两毫升,但是浓度很高,看来药性颇强。而且这种症状无法强制消除,只能等它的效果自然消退。叫医生来我只会更麻烦。 他扶着我进入最近的一间客房,把我放在床上。 “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可以了……”我闭上双眼,低声说。无法控制自我的感觉很糟糕,不知道那些嗜好乙醇的寄生者大脑里究竟在想什么! 四周安静了下来。对抗的意识一松懈,神智就开始模糊,无数幻觉包围了我,产生了一种深度梦境般无法描述的神秘感。宿主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我,成为外界环境的一部分,我想把它抓回来,但它的燥热感使我浑身无力。我渴望一种冰凉的、潮湿的感觉…… 真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搁在我的额头上,带着微薄的湿气,我一把抓住了它。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我沿着那种令人舒服的触感摸索,像沙漠的旅人拥抱绿洲的湖水…… “……明昊,快放手,不然……” 这是什么声音,也是幻觉吗? “……你在玩火……” [我不要火,我想要冰。 冰凉的感觉顿时覆盖了全身,我抱住了它。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黑暗、冰冷、潮湿,但是非常安全、无拘无束……我怀念一千万光年之外的自由。 寄主的身体上传来一些疼痛感,但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幻觉的一部分。我隐约感到何远飞在旁边,离我非常近,或许就是他造成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控制不了这个身体,就暂时寄存在他那里吧。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当我终于能重新控制宿主的身体时,第一反应是这辈子绝不会再接近半滴乙醇。平时我就连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中,潜意识也始终保持清醒,这次意识错乱的糟糕体验让我深恶痛绝,我宁可直接被一道十亿伏特的闪电击中。对我而言,失去自我跟失去生命没什么区别,而后者还更干脆痛快。 幻觉中的时间感是扭曲的,我猜测现实时间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或者更多一些。 一个人类黏在我的宿主的身体上,胳膊和腿紧紧缠绕过来,脸上的神情像一只饱得快要撑死掉的章鱼。何远飞。其实人类的体温偏高,要不是大脑比较发达,我更愿意选一条蛇做宿主。一个人类身体就已经够勉为其难的了,两个赤裸地挨挤在一起的温度简直让我无法忍受。偏偏他还在我的肩膀上舔来舔去。我很想提醒他,不管他再怎么咬,我也不会变成烤全羊。 “离我远点!”
没想到,居然是恶心的BL文,唉
活活~~~真没想到鬼话里面也看的到这些~~~一直潜水,终于忍不住了
就知道他是个gay,不过情节很好看
他置若罔闻,甚至抱得更紧了,笑吟吟地看着我的样子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开始反省自己对人类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宽容了。如果遇到脾气暴躁一点的同类,他现在已经被挫骨扬灰,连一条染色体都不剩。 我抓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往脉搏里输入一股神经脉冲。他触电般全身剧震,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了四肢,但是强烈的麻痹感足以让他难受好一阵子。 我开始快速检查宿主的身体。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损伤的话,我一定会击昏他,谋杀他的意识,再把他的身体抢过来。好在除了一些轻微的皮下出血和韧带拉伤,以及肠道里残留着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体液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捡了条命,坐在床另一头挑眉看我,微带着怒意,“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好像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他。 “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把他的指控轻飘飘地拍回去,“我有时不太控制得住力道,尤其是心情极度恶劣的时候。” 他一愣,像是想起了我异于常人的地方,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明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对话?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你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10亿美金以外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你去关心。你知道吗,大部分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冷漠得令人心寒,就好像在看大街上随便一个什么人,或者是一只猫、一条狗……不,还不止是这样!我甚至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留住你眼神的焦距,你的视线穿过这一切,究竟看向什么地方?!”他越说越激动,愤怒与焦躁开始在他的脸上堆积,“该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两个小时前你还在诱惑我跟你上床,抱着我就像抱着你的全部渴望,可是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你他妈的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不喜欢我碰你的话就别来勾引我!不爱我的话就别给我希望!” 我安静地听着。虽然我可以听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却不能理解沉淀在话语中的、交织混响的人类感情,它们的成分比我见过的任何物质都要复杂,无法分析,更无法制造。何远飞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伤咆哮的动物,可我医治不了他的伤口,因为我甚至不知道他伤在哪里。 或许还有个办法,就是把纠缠在我们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清除干净。这样他就不用烦恼,我也没有困扰。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就像两颗不知为何偏离了轨道的行星,现在必须回归各自的行程。 “你的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我语调平淡地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做出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不在我的意识控制范围之内。我刚才意外地摄入了点乙醇,不过症状不是什么酒精过敏,而是意识错乱,这种感觉就像你们人类喝了……迷幻剂。” 他脸上血色尽褪,漆黑的眼睛大睁着,嘴唇颤抖。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痛苦绝望的表情,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爆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怒吼,或是哭泣。 他开始机械地穿衣,步伐僵硬地走到门口时,语言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打开门,然后背对着我说:“那个女人有一句话说对了,‘裴明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洗个热水澡。不,或许只要温水就够了。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出了客房直奔电梯。
至少今天之内,何远飞不想看到我,而我也不想碰到他。 电梯在最底层停了下来。接近舱底的一层,面积与上面的十四层相比明显小了很多,但高度增加了。船员一般拿这里当仓库,堆放了许多材料和杂物。我之所以会怀疑这里,是因为目测出它的实用面积与图纸上的建筑面积有些偏差。我猜何远飞的秘密办公室就在这里,不过这里堆放的货物会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假象,一般人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比玛利亚的棺材藏得还隐蔽的密室入口。那里有好几道锁重重把守,磁卡、密码,指纹、虹膜,就差没用DNA检测,到目前为止大概只有何远飞能安全通过这些关卡。我没办法弄出跟他相同的指纹与虹膜,只好用生物电流把密室的电脑控制中心连同报警器的芯片给烧短路了。里面的空间约有三百平方米,分为两个部分。外间像一个资料室,我烧了抽屉的电子锁,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卖身契,用碎纸机铰了个粉碎,毁尸灭迹。其他的秘密文件我没有任何兴趣,纹丝未动。 里间设置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大柜子,每个柜子都有整齐地排列着由电脑控制开关的暗格。由于中心电脑当机,我很容易就可以把它们抽出来。 我有点好奇地打开手边最近的一个银色金属小门,想知道何远飞到底在暗地里做什么非法买卖。 暗格里一块薄薄的芯片被小心地放置上底座上。我盯着它扫描了许久,才认出这是美国军方发明的最新型“病毒固化”军用计算机芯片。只要把这些带着陷阱的小家伙插入武器系统中,由外国的武器制造商运送到到潜在敌对国家去,一旦双方爆发战争,不知就里地使用了这些武器系统的国家就倒大霉了,只要一个远程命令,飞机、坦克、潜艇等等装备中的电子系统就会统统染上病毒,整个作战指挥中心也将全部瘫痪。我不禁有些齿冷,人类为了屠杀同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何远飞是把美国军方的高科技产品偷贩到其他国家去,难怪CIA、FBI什么的时不时老盯着他。大概他行事非常隐蔽谨慎,军方就算怀疑,也总是找不到证据。~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 我感觉那个“属于我的东西”就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它。这里有成千上万个外形一模一样的暗格,我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扒拉过去吧。何况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到底在哪里?我的手指沿着一排排灰银色的小门划过去。金属板上倒影出何远飞曾经摆在我面前的扑克,互相重叠着,整齐地排成一列,底朝上。他问我,黑桃A在哪里?你无法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无法用你五官的任何一种去感知,你只能用ESP,“预兆”。超越视、听、嗅、味、触五大感觉之外的,第六感。人类其实也曾经有过这种超感觉力的,不过已经退化得所剩无几了。 指尖在其中一扇门前自动停下来。 找到了,黑桃A! 我打开最下面角落里的一道暗格,属于我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那里。13厘米高,3厘米厚,呈金属圆管状,银白的表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的冷光。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触摸它,如同触摸希望之光。 “别动!”身后“喀哒”一声响,像好几个保险栓被同时打开,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把手抱在脑后,慢慢站到墙边去。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就打爆你的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只手缓缓伸到脑后,另一手跟着举起……以迅雷疾电之势抓起金属圆管,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排柜子后面。 经过消音器过滤了的枪声在房间内密集地响起,我利用一排排柜子做遮挡,朝密室外夺命狂奔。 身后的枪声与脚步声随即追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何远飞的货,而是我手上这个神秘的金属圆管。 但我绝不会给他们。死也不。 管他们是谁! 我在堆满杂物的舱底曲折地奔跑,不断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这感觉就像“裴明昊”最喜欢的好莱坞大片。我很久没有这么玩命地运动了,况且这个身体绝对跟“强健”、“彪悍”之类的词搭不上半点边。我只能在心里狠狠地诅咒,千万别让我逮到这些混蛋人类中哪个落单的,否则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电梯门上的红灯闪烁不停,显示有人正从甲板六层下降到地下五层。这该死的玩意儿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一颗子弹射在电梯门上,迸出一大团火星,另一颗则从我的左臂穿过去,报废掉了无数血管和一根主动脉,最糟糕的是控制神经被切断了。金属圆管从我的手中蹦出来,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很远,我不惜把自己当成做圆周运动的靶子,奋不顾身地朝它扑过去。 好在电梯在这时停靠下来,“叮”的一声脆响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一通狂扫后,正在开启的电梯内门弹痕累累,我想里面的倒霉家伙已经成了蜂窝状,但愿不是何远飞。 电梯里居然是空的。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时间,某处隐藏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喷吐着火舌的枪口朝那些蒙面入侵者慷慨无比地赠送着流弹雨,舱内装置顿时被毁得惨不忍睹。 兵不厌诈,外加大手笔,还真是何远飞的行事作风。 对方只剩下身手极敏捷的四个人,三个顽强反击,一个利用枪弹掩护朝我冲来,一脚把我手中的金属圆管踢到半空接住,向底舱另一边的紧急逃生门飞奔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东西。 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哪怕要我破例,杀死人类。 “给我枪!” 我冲着何远飞厉声大喝。一把德林格从空中抛了过来,我单手抄住,稳如磐石地平举着,将枪口从凌乱堆放着的货物的空隙间,瞄准了那个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 子弹从76.2mm长的枪管出膛。 我知道它将优美地飞过去在那个人类的枕骨上钻个洞,一枪毙命。我丢了枪,走过去拾起属于我的东西,套在手腕上。冰冷无机质的触感紧贴着前臂的肌肤,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宽慰。 保镖们正把舱内的遍地横尸清理出去。何远飞虽然对窥探了他隐私的家伙深恶痛绝,但还没有笨到未经审讯就杀人灭口。我记得他很喜欢玩那种名叫“Till they tell the truth”的游戏,以精神控制药物逼供,“直至他们说出真相”。 用脚尖勾起一具并未受致命伤的尸体上的黑色尼龙面罩,果然是服毒自杀的。 这些入侵者不是来自军方,军方的原则是人身安全第一。他们不是政府特工,是精心培养的“捕猎者”。所受的特殊专业训练可以令他们身兼数职,杀手、保镖、盗贼……是不逊于政府特工的多面手。唯一不同的是,不仅是技术,他们连性命都是老板的私有物。 他们是谁派来的?幕后指使者对这个看似金属圆筒的东西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这东西是怎么流落混入何远飞的走私品之中的?无数迷团等待着我去解答,我要按原定计划走下去,或许过程会很危险,但我正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由露出了自寄生人类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不期然抬头,看见何远飞正一脸震撼地盯着我,那种惊疑至极的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我认出来,那是人类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未知事物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与恐惧。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胸口心脏的位置被击穿了一个洞,温热的鲜血正从破碎的冠状动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颗子弹是什么时候射进来的,我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我可怜的宿主的身体又要进行一次大修了。 “你……”对面那个人类男人嗫嚅着,似乎在艰难选择该使用哪一个类型的问句。该到让他认清真相的时候了。 他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惊骇?憎恶?还是避之惟恐不及?我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人类的反应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我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或者乙醇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 “我不是人类。”我平静地对他说,吐气清晰,字正腔圆。 他脚下动了动,看不出由关节、肌肉与神经带动起来的腿部动作究竟是要朝前还是往后。或许就连指挥这一动作的大脑本身也不太清楚。我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他非常紧张。 直到他脚下又动了动,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几分钟。 我究竟在等待——不,在期待什么?我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无法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我想我的本体恐怕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可能需要一次自体分裂繁殖,重新诞生一个新“我”来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恶化。
然后他缓缓地、不太确定地朝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我胸口涌出的鲜血。当然不会是蓝色的。 殷红、粘稠、温热,跟任何一个人类并没有两样。这种认知好像令他的紧张感消除了一些。 “你……” 他会怎么问?[你是什么东西?]或者更糟糕,[你是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我似乎接收到了来自面前这个人类大脑中的神经脉冲,虽然我万分确定,人类并不具备这种精神感应的能力。但是那束微弱却明亮的电流火花却历经我的每一个神经元传递进来,在我大脑中呢喃低语:……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会疼吗……一定很疼……我应该怎么说……你会回答我吗……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这是……来自他大脑中的意识流吗?他传来的精神脉冲凌乱而支离破碎,但是……非常美。 “嗯,没事。”我微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长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难以分辨。至少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描述出他的容貌。 他很美。 “……要叫医生把子弹取出来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我现在只需要一些新鲜血液。”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袖口,把手腕内侧凑到我嘴边。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然后捧腹大笑。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笑得肚子上的肌肉直抽筋,眼角都湿润了。 “老板,恐怕你得先去验一下血型,”我戳了戳他的手腕,“再找一根输血管才行。——我不是吸血鬼。” 他猛地把手腕抽回去,用脸上紧绷的肌肉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我笑着说:“可以麻烦你扶我回房间吗,如果让别人看见我心口开了个大洞还能一路走得气宇轩昂,恐怕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我把那颗变了形的铜弹从身体中弄出来,它击断了我的两条肋骨和右边的冠状动脉,幸亏没有直接轰进心房心室,不然修补起来更麻烦。左上臂的血管和神经也已经修复完毕,刚输入的1000cc同型号血液正在体内大大小小的血管里欢快地流动着。
身体损伤的情况比被逼供那次轻微得多,但何远飞还是坚持说我看上去精神虚弱,盯着我喝了七八杯糖浆。 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对同一个话题避而不谈。 我想他即使接受了我不是人类的事实,要继续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也没那么容易。虽然人类的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但他很明智地不问,以免彼此再一次陷入尴尬境地。他开始转移方向。 “这个是你从我的仓库里偷出来的?我记得我的货物清单上应该没有这一项。是什么?”他指着我前臂上的圆筒问。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说得真难听。它本来就是我的,应该叫物归原主。”我抚摸着它光滑冰冷的表面,“这个啊,是‘弹簧’。”他斜眼看我,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从“亚特兰蒂斯”号上回来的时候,那个变态医生杜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受伤的消息,非要来替我检查伤势。我一想到他脸上那伴随着闪闪发光的镜片的微笑,就有点毛骨悚然。我怀疑他也不是人类,只是比我隐藏得更深。 “别让他进我房间。”我提出待遇要求,“他八成想把我弄上解剖台。”“他敢!”我的老板走出门去。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微笑自语:“时间到。跟我友好道别吧,何先生。”
我决定离开,去寻找答案。如果幕后的指使者真是冲着这个圆管来的话,我留在这里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何远飞,我的路,不需要跟谁一起走。 好吧我承认,或许我还有一点点私心,想报飞机上的一箭之仇。
我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跟何远飞说,我要去酒店附近的超市买甜味剂,但是不需要他的保镖跟随。由于上次游轮上的“捕猎者”入侵事件,他一直忙着调查内幕,连带对我的人身安全问题投入了过多无谓的关心。虽然我一直向他强调,没有什么来自人类的袭击会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就是固执地摆出许多理由拒绝接受。 “我不喜欢看到你的身体受伤,哪怕一秒钟后就痊愈了也不行。所以我会给你安排两个最可靠的贴身保镖,你不许拒绝,否则就扣薪水。”他用老板的权力威胁我。 但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两座人类雕像紧跟在我身后。 “我只是去买阿斯巴甜,很快就回来。”
他埋头看调查报告,“那些‘捕猎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标识身份的物品,但是我们从其中两人的DNA上找到了切入点。他们的DNA资料被记录在军方关于S级雇佣兵的档案,按里面的说法是‘极端危险份子’。看来幕后指使者大有来头,如果他们的目标锁定了你那个——” 他停顿了一下,别扭地吐出那个词,“‘弹簧’,我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你又坚决不肯把那个硬邦邦的护腕摘下来,所以——”
我觉得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做铺垫。“所以你目前处在非常危险的状况中,必须以人身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 我叹了口气,“老板,我只想去直线距离两百米的超市里挑一款喜欢的糖。”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形状优美的眉毛挑了起来,“……半小时内回来。” “好。” 我说。 十分钟后,我抱着一袋糖从超市的后门出去,搭乘市内巴士。 两个小时后,我坐上了泛美航空公司AA76航班从洛杉矶起飞横越美国。五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维吉尼亚洲的杜勒斯机场,我换乘巴士来到华盛顿市区。 我身无长物,只带了一张信用卡,里面的钱买两三座五星级豪华酒店绰绰有余。但我却在市区边缘挑了一套幽静的小型住宅,并且预付了半年房租。 当我在刚刚收拾好的房间里喝甜茶,顺道给窗台上的蚂蚁喂糖末的时候,不由开始猜想何远飞现在的表情。 他肯定气疯了。 我在自己的床上留了一张扑克牌,黑桃A。如果他看到了的话,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找我。这一个月前来狙击我的两个“捕猎者”都是杀手型的,我很想抓住其中一个活口,用我的方法问出他们的幕后老板,但是都失手了。 第一次是我经验不足,然后我知道了原来人类的指甲也可以作为挑断喉管自杀的武器。第二个伪装成房东雇的水电工,企图在我的盥洗台里安一颗威力不错的小型炸弹,当我以为已经制服了他的时候,他居然把脑袋里早已定时好的微型炸弹引爆了。他就那么确信可以和我同归于尽吗,这个炸弹狂魔。 现在是凌晨四点,人们好梦正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失手,一定要把正从窗户悄然潜入的第三个杀手一举成擒。 我正在淋浴间冲凉,哗哗的水声完全遮盖了他的行踪。 这次的杀手比前两个更加优秀,头脑冷静,身手敏捷,判断精准,最令我欣赏的是他做事的风格,不做目标之外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极其细微的动作。只有精神坚韧得几乎没有缝隙的人类才有如此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他这回的对手恰巧不是同类。
我没有关水莲蓬,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感觉他像豹一样轻盈的脚步逐渐接近,无声地将枪口对准我的后脑勺,保险栓早就已拉开,或许在完成任务以前,枪上的保险栓就从没关过。他轻扣扳机,隔着水雾朦胧的玻璃板在我的脑袋上完美地对穿了一个洞,消音器只发出很小的声响。确信任务完成的一瞬间,他的神经有些微松懈。我乘机将手指按在他后颈脊椎处,“很棒的海市蜃楼,对吧。” 我想他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大脑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身上的所有装备以及衣物全部除去,并且检查体内是否装有特殊装置。而后把他的双手绑在床架上,打开灯,弄醒他。他睁眼时那一瞬间的表情非常有趣,让我想起了何远飞。但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很快就被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和高密度的神经反应所吞没。我猜想他受过极其严格的精神训练,以保证即使跟深渊异形亲密接触都能面不改色。 但我不希望他在精神上对我过于防备,这样不利于刺探他大脑神经电流的波动。 “不要过于信赖你的眼睛,它只是个低端的光线传感器,很容易被光线折射与反射的小游戏欺骗,看见你以为是真实的东西,或看不见你以为不存在的东西。”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看样子他听懂了,至少明白刚才击中的只是个光学幻景。他在人类中算是理解力与接受力很强的那一类型。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你也不希望一直躺在又冷又潮的地方。”我掠了掠额前的湿发,避免水珠落进眼睛里,浴巾把黑色的床单洇湿了一大片,“我不会杀你,但是只给你两种选择:由你来告诉我幕后老板是谁、抢夺这个东西的目的何在;或是由我进入你的脑缘系统,强行阅读记忆信息。我建议你选择第一种,因为人类的大脑比较复杂,即使我尽量避免冲击脆弱的神经线,但损伤的几率还是很大,你可能会因此而造成永久性的记忆缺失、情绪混乱,或是更糟糕,丧失部分行动能力。现在,你做好选择了吗?” 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但那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玄武岩,以沉默与坚定对抗来自外界的一切打击。以人类意志薄弱与优柔寡断的本性而言,他几乎算是个异类,我不禁有点欣赏他了。 “看来你自动选择了第二种,那我们就开始吧。”我把手掌覆盖上他的额头,连续不断的神经脉冲通过大脑皮质的无数亿个神经元传递进去,延伸向脑缘系统的记忆处理区,寻找我想要的那部分信息。
他双眼圆睁,全身像经受电击酷刑般剧烈震颤抽搐,看上去痛苦不堪。但他的意识在极力抵抗着我的入侵,他自身的神经脉冲与我在每一条纤细的神经线上狭路相逢,像一扇牢不可破的大门紧紧把守记忆的仓库。 我有点失望。本来我不想对他的大脑造成额外伤害,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我增加了输入的神经脉冲强度,那扇大门就像汹涌的洪水大潮冲击下的砖墙,顷刻间分崩离析,他的神经线在根根断裂、神经细胞成千上万地死亡,我乘机大举入侵,全面占领他的记忆信息库。 ……不要伤害他…… 如同空中划过尖锐的弹道,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我的大脑中响起。 我警觉这并非来自我的意识,这是哪里来的?但我没时间管它了,我正在飞速浏览着那个杀手的记忆信息,就像暗室中的幻灯片,以每秒几亿帧的播放速度不停地一闪而过。在他隐藏得最深的那个部分,有些记忆信息如珍珠一般泛着微光,我想找的信息会在那里吗,我把意识的触角探了进去…… 一道眩目的白光骤然膨胀开来,爆炸后的冲击波席卷了我的大脑,无数记忆碎片落在我的神经上,像在我的大脑中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些是什么东西? 凌乱、支离破碎,但是却闪闪发光……我的大脑像在播放一部乱七八糟的电影,镜头不停地摇晃着……我被邻居家的野小子打得满身是伤缩在角落,他在替我擦药包扎伤口……我受罚在卧室关禁闭,他偷偷打开门缝塞进几块巧克力……我遭到同学的奚落和辱骂后抱着他号啕大哭……我被人怂恿着从高高的栏杆上跳下来,他知道后摔了我一个耳光……我第一次勃起时慌乱无措,在他的帮助下知道以后该怎样解决性冲动……他在最后一次告别时拥抱着我说,阿昊,你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希望……记忆画面无休止地闪回,主角都是我和他…… 我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这场数秒钟的精神波动碰撞中,我的本体意识被宿主意识重叠了…… 我就是裴明昊! 可是这怎么可能!宿主的意识早已死亡,思维早已消失,这个身体的大脑里每一个细胞的物质构成我都一清二楚,这些该死的记忆和感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是人类,却在这一秒钟被迫体验着人类所有的感情。 是的,那些像海潮般冲刷着我的神经的,是人类的感情!喜悦、悲伤、失落、寂寞、依赖、渴望……无数微妙而复杂的感情像分子式一样铺展开来,它们的成分根本不需要分析和制造,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一种绝对存在,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如何使用它们,根本不需要思考……它们互相交织互相融合,却又像金字塔一般层层堆叠,而处在最顶端位置的,就是我曾经在何远飞的话语中感受到的、复杂至极的感情,它能量的强大,远远超过了任何一种神经电流,就是因为它,我才在这个杀手的大脑中栽了个大跟头。这种感情,人类称之为“爱”…… 我把本体的意识从对方的大脑中迅速撤离出来,所有的记忆碎片像幻觉一样消失了。我还是我,宿主的身体依旧任由我随意操纵。刚才那场梦境般的感觉,仿佛是“裴明昊”残留在大脑最深处的某种感情的最后一次爆发。 或许那就是人类称之为“灵魂”的东西。 在对我实施了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报复之后,“裴明昊”终于彻底宣告死亡。我以为摄入了乙醚而意识错乱的那次已经是最糟糕的经历了,没想到这次与人类意识的重叠,才是我遭受到的最具毁灭性的打击。 “……阿昊?!”那个杀手的意识清醒了,他无法置信地盯着我,似乎在寻找我与他记忆中那个幼小身影的重叠部分。然后他的眼神猝然发亮,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了手腕上的桎梏,狠狠抱住了我。 “阿昊真的是你!” 我不是裴明昊,但我知道他是谁,甚至经历了他与裴明昊之间的所有记忆与感情。 他是裴明昊那个浪迹国外多年、音信全无的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裴越。 “哥……” 我听见自己替裴明昊发出的呼唤。@ b5Y G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发誓在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立刻抛弃这个该死的宿主的身体,并且连续进行两到三次自体分裂,把现在这个受到严重污染的“我”彻底销毁。 此后哪怕寄生在一条蚯蚓身上,我也绝不再找人类当宿主!
我换上干爽的衣服,随便擦了擦头发。裴越正靠在床头安静地抽烟。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五官轮廓深刻硬朗,神情冷峻,但是看着裴明昊的时候,眼神却很温柔。如果裴明昊还活着,以他那种软弱单纯的个性,恐怕很难接受他哥哥成了一名职业杀手的事实。裴越一直都没有与家里联系,大概也是因为担心弟弟受到牵连。 对于我来说,他是杀手还是牧师都无关紧要。在“捕猎者”里遇到裴越确实令我始料未及,不过应该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不利影响。 我在床沿坐下来,盘算着该如何问他。 “我的老板,巴塞尔•考根。”他在指尖碾碎了烟蒂,忽然开口,“美国运输业大鳄,表面从事跨国海运,实际上是个军火走私贩,近几年来对各国的军事与航天航空方面的高科技产品尤为感兴趣。两个多月前,他从中国大陆的一个固体物理研究所里弄到了这个东西。”他瞥了一眼我手臂上泛着冰蓝色冷光的银白圆管。 “他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乘机截断他的话,追问道。 “不知道。验货时我也在场,听那些研究员说,以地球上任何已知元素做比对后,无法鉴定出这东西的成分,只能凭外观猜测是一种高密度复合金属。考根先生很感兴趣,说是要带回美国做进一步研究。” “那它的另一半部分呢?里面的……芯的部分?”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他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你知道?” “只是直觉而已。” “……另一半是个金属圆柱,已经被带回去了。原本完全相套合,还以为是连成一体的,想不到会在运送过程中突然脱落。”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我知道接下来应该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意外与巧合,才流落到何远飞的货里。毕竟是吃一碗饭的同行,很多运输渠道和中间人是相通的,串货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几率很低。 我已经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你跳槽吧。” 他有点惊讶地看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我能听见那个无声的问号。 “这东西我不打算交给任何人。”我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冰冷,“任务没有完成的话,恐怕你就算回去也不好过吧,所以还是炒老板的鱿鱼好了。厌倦刀锋生涯的话就隐姓埋名,如果不想转行就去找何远飞,就说是我介绍的。” 如果是以前的我,只会跟他说四个字:“别妨碍我。”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人类的同情心开始泛滥起来了?记得我曾经很讨厌这个种族的。当然,现在也远远谈不上喜欢,只是厌恶感或许没有那么强了。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呢?” “我要去巴塞尔•考根那里拿另外一半。”顺便帮他洗洗脑。如果他识相的话,只要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行,否则我会让他的后半生在精神病院里度过。裴越用一种深思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他熟悉的陌生人,“阿昊,你变了很多……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本来就是两“人”。我微笑道:“人总是会变的。记得你以前的愿望是当个刑警,不是吗。” 他也微笑了,只是笑容中泛着些苦味。“我帮你。”他坚定地说。 或许有个熟悉内部情况的人帮忙,里应外合也不错,只要稍微修改一下行动计划。 “你确定?”“确定。” 入夜的海风吹拂在我脸上,铁灰色的海浪汹涌着拍打海岸长堤,在阴霾的天空下发出阵阵哗响。一条十米宽的人工堤延伸向波涛中苍茫的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拜占庭风格的城堡。“只有一条通道。”我微微皱了眉,“如果涨潮的话,这条堤会被海水淹没吧。为什么不修高一点?” 裴越在身上装置好强光弹、催泪瓦斯与小型炸弹遥控器,仔细检查着每一把枪的弹匣,头也不抬地说:“涨潮时刚好漫到表面,还是可以通行的。我的老板管这叫海中漫步,认为这样比较有情调。” 情调?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看了看那条在海浪中显得岌岌可危的狭窄通道,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人类的想法有时真是匪夷所思。裴越递过来一把黑色手枪,“德国瓦尔特P99,会用吗?” “没问题。”我感受着握把的流畅弧度,淡淡地说。 根据裴越提供的情报,未转手的货一般存放在地下保险库中,但那里防盗设施极其严密,设有多重守卫和陷阱,要想直接闯进去相当困难。我们的行动计划是,先由他将圆管交给巴塞尔•考根,考根一定会把它拿去保险库与另一半部分进行套合比对,那时他再出其不意地将两部分一起夺回来。这对裴越来说可能有些冒险,考根身旁一般有三个24小时贴身保镖,但我一收到他的信号就会马上进入保险库清除剩下的守卫,以最快的速度接应他出来。我相信以他的身手,即使同时对付三个“捕猎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走吧。”我打开他那辆汤加绿的陆虎Range Rover揽胜越野车的后箱盖,把最后一排的座椅折叠起来,准备藏身其中。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我回头,看见他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我。如果我是一艘行驶在海面的帆船,大概会被他目光的旋涡吸卷进去。
“一定要去吗?”他低沉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看他。 “……要小心。” “嗯。”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他紧紧抱了我一下,很快放开了,拉开驾驶室的门。我钻进行李箱,把后箱盖扣下来。一片晦暗中听见4.2升 V8引擎启动的声音,车轮摩擦着地面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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