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路立交桥有小型变压器卖,但我不知哪个城市?

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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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无数次死里逃生(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暗访盗墓团伙引子
  我常常在想,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我会选择在一座小乡村里做一名教师,或者在小乡镇里做一名职员。我愿意生活在恬静的田
园风光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喂马劈柴,关心稼穑。  我知道,很多厌倦了大城市生活的人,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们都是打工者,我们生活在大城市的成本太高了,生活在大城市的代价太重了。我们付出了青春的代价,而收获的却是不确
知的未来。  所有来到城市的打工者,都和当初的我一样年轻,都和当初的我一样怀揣梦想,意气风发,然而,10年过后,20年过后,当我
们腰身佝偻,两眼昏花,两鬓斑白,当我们已经不能适应城市繁忙的生活,而我们中,只有少量人能够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更多
人从这座城市悄然消失,像风一样,飘散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的可能回到老家,在暮年的寂寞中,凄凉度日;有的继续漂
泊,像浮萍一样,不知道会被水流带到哪里。  大城市就是一片丛林,它遵循着丛林法则,血腥飘散,优胜劣汰。  常常地,在暗夜里,我望着黑洞洞的屋顶,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我的未来在哪里。  也许,打工者没有明天。  暗访黑医窝点结束后,我被调到了集团总部。  那时候的我依然很贫穷,我没有钱租住市区的居民楼,只能在郊外城乡结合部的一座村庄租到一间住房。  每天早晨,先坐公交车,再坐地铁,辗转一个多小时,才能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报社。  在这座城市里,每一辆公交车上都站满了人,每一趟地铁里都挤满了人。每一辆公交车都要走走停停,每一个路口每一座桥上
都要堵车,每一个人都被挤成了相片,每一个都屏住呼吸,苦苦忍受。一辆公交车开过来,一趟地铁开过来,呼啦啦围上一大片人
,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车厢里的人说“别挤别挤”,车厢外的人说“快上快上”。  公交车外是川流不息的轿车,那是富翁阶层;公交车内是荒草一样密密实实的人群,这是贫民阶层。这座城市里,有太多的和
我一样的贫民。  每次坐上公交车,每次乘上地铁,我都能看到那些疲惫得睡着了的乘客。他们怀中抱着公文包,倚靠着车厢,睡得很香甜。有
的人没有座位,手扶着栏杆,也睡着了,车厢一阵摇晃,他一个激灵,又会醒来。  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认识了一个男子,也是一名来自北方的打工者,他在同城的一家报社做编辑,报社的编辑都是上夜班,
同时,他还在一家杂志社兼职做编辑,杂志社的编辑都是上白班。每天早晨7点,他准时起床,匆匆洗漱,登上公交车。在车上摇晃
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杂志社。杂志社下午五点下班,他又匆匆登上公交车,来到报社上班。报社编辑通常凌晨一点下班,如果等
候稿件,还会延续到凌晨两点。下班后,匆匆吃点夜宵,倒头就睡,早晨7点钟又要起床。由于夜晚睡眠不足,他练就了一种本领,
每天一上公交车,手抓着扶手,就能入睡,而到了目的地后,又会准时醒来。他兼职了半年时间,这半年来一直是这样。  有一次我还在公交车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在不停地打电话,电话里总会不断地出现公司的名字。她每天早晨下车后,都会
来到一家肯德基餐厅里,找一个角落坐下来,摊开文件夹,开始上班。他们公司没有她的办公桌椅,她把肯德基当成了办公室。邻
桌端来了汉堡和鸡腿,浓郁的香味刺激得她直流口水,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她没有钱,她买不起这样昂贵的食物。为了防
止餐厅服务员赶她走,她把别人喝剩下的空纸杯放在面前,冒充自己在这里消费。公交车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可能是最没钱的人。我认识一个男子,他做营销,每天都是西服领带,看起来很款,其实,他只有那
一套西装,那一双鞋子,他每天都要穿着这套西装去见客户,低声下气地让客户购买自己公司的产品。在别人的面前,他器宇轩昂
;而独自相处时,他总会偷偷抹泪。  每个打工者都有一部辛酸史。  我所居住的那个村庄,几乎每家每户都住满了打工者。城里的房租太贵了,我们只能选择这里安身。  每天早晨7点钟,这座村庄就从沉睡中苏醒,村外有座小桥,通往城里,早晨的小桥上,人声鼎沸,奔走的都是年轻的面庞,他
们中有的操持着各种方言打电话,有的拿着早餐边走边吃,有的埋头疾走,担心赶不上公交车……早晨九点过后,村庄又恢复了寂
静,家家店铺门扉敞开,老板坐在店门口打盹,野狗在巷道上觅食,偶尔有收荒者的三轮车驶过,一声“收旧家具旧电视喽——”
的声音响过,所有人都会被惊醒,野狗也会在村道上仓皇逃遁。  而到了夜晚,村庄又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在城里打工的人们回来了,家家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煎炒的声音次第响起,村庄的空
气中飘荡着一层辣辣的气味。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在这里聚集,用各种不同的方言在这里交流,抽烟、喝酒、聊天、争吵、做梦
、甚至心怀鬼胎,而过了一段时间,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继续居住。搬走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居住的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搬走
。这里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不可预知,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有时候,在夜晚12点,我还能看到刚刚下班回家的人影,他们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村庄,拉亮了电灯,煎炒的声音开始响
起了……我看着这些亮灯的窗口,总在想: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们这样辛苦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我们用青春赌明天,这
样到底值不值?  我无数次地想过回去,离开这座喧嚣的城市,不让自己再这样忙碌劳累,不让自己再这样提前透支生命,可是,和几乎所有的
打工者一样,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除了这座打工的城市,我们还能去哪里?  居住在我对门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在来南方之前,他在北方一所学校上班。他的名字很个性,叫迟刀。而他的长相也像
一名持刀抢劫的凶犯。其实他很善良,他那种粗犷的外貌很容易把人误导到一些恐怖的事情上面。  迟刀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在一所初中任教。而这所学校的会计,是他的一名亲戚。  亲戚是一名被生活磨没了棱角的人,他掌握着校长所有贪污受贿的证据,可是他怯于揭发。就在他退休前,他才鼓足勇气把这
些肮脏的罪证告诉迟刀。  校长以前是北方农村的劁猪汉,每天在脖子后插根木条,木条上挑着红布条,来往于乡村山寨,这种奇特的打扮是这种职业的
独特标志。这种职业不便于吆喝呐喊的,而人们一看到红布条就对他的职业一目了然。  后来,劁猪汉的亲戚做了教育局局长,让劁猪汉做了一名学校的临时工,每天人模狗样地夹着一个文件夹检查学生到校人数,
没有上过一天讲台。不久,劁猪汉又作为优秀教师而获得转正机会,成了公办教师。  成了公办教师后,劁猪汉就堂而皇之地被调到教育局工作,每天督促清洁工打扫局机关的卫生。两年过后,他被下派到一所初
中做校长。做了校长的劁猪汉没有任何能力,但是他能够通过泼妇骂街的形式赶着教师们上课上自习,教师们又赶着学生进教室。这样,学校
的升学率就提高了,而学校升学率提高就在有关人士的眼中标志着这个劁猪汉有能力。他每年都是教育系统的先进工作者,后来,
他就被调到了北方小城的一所初中,继续担任校长。  学校的校长大权独揽,迟刀列举了劁猪汉36个受贿项目:学校的楼房改造,桌椅的更换,教学用品比如篮球架球门乒乓球桌的
添置,教导主任年级主任的任命,乡下教师想进城任教,学生参考资料的购买,学生想进重点班,学生免试进入重点高中,特殊考
生的加分……  迟刀一直受到的是廉洁奉公,奉献社会的教育,他对校长的贪污腐败深恶痛绝,曾经多次匿名向有关部门举办校长的不法行为
,但都是石沉大海。但是,迟刀还是一直锲而不舍地举报。  那时候没有电脑,迟刀每次举报都是采用手写体书信。  有一天中午,教育局突然来人了,紧急通知召开全体教师大会。在会议室里,教育局的纪检书记拿出一些书信展示在大家面前
,大家看到那都是迟刀书写的,都回头看着迟刀。迟刀的字迹很特殊,每个字都像即将站起来奔跑似的。迟刀想不明白,为什么自
己举报给各级部门的书信,最终会回到小城的教育局手中。  那名纪检书记在会上喊道:“凡是写匿名信的都是坏分子,我们要坚决刹住写匿名信的歪风。”  迟刀投诉无门,只能选择消极反抗。此后,每逢开会的时候,他都是坐在墙角,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那年暑假,教师大变动。在这座小城市,每年暑假教师都会有大的调整,行贿了的就进城,听话的留在原地,而像迟刀这种不
听话的,就被调到了乡下初中。尽管迟刀每年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  被发配到乡下的迟刀更加豁出去了,他辞职了,他说:“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初中校长,能够黑手遮天。”他每隔几天就坐
着长途汽车,到省会城市举报。  两个月后,上面来人调查,校长被免职,而迟刀的岗位并没有恢复。  此后,迟刀就来到了这座南方城市打工,居住在了我的对门。  迟刀离开了那座北方的小城后,现在在这座南方大城市的私立学校里做老师。南方的大城市大量需要私立老师。无数的打工者
没有这座城市的户口,他们的后代要在这座城市的公立学校读书,就要多掏上万元甚至几万元的赞助费。打工者都很贫穷,他们的
生活仅仅维持温饱,哪里有钱缴纳赞助费,但是,学生又要读书,于是,大量的私立学校应运而生。  迟刀和我的年龄相仿佛,他热爱生活,心地善良,对美好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眷恋和憧憬。现在,他已经来流浪到了南方另一座
城市里。迟刀在那里娶妻生子,买房定居,每月的余钱都还了房贷。  那时候,我经常和迟刀聊天到半夜,抽着性质恶劣的廉价香烟,偶尔还会买上一瓶几元钱的老白干和二锅头。多年后回想起来
,感觉那段时光非常美好。回忆美好的事物,总让人感到很温暖。  我们的少年时代都是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上世纪80年代,那是一个纯情的年代,那是一个物质相对丰足而精神绝对丰富的
年代,那是一个白衣飘飘充满了无限浪漫情愫的年代,那是一个爱情掺杂了物质就会被认为低俗的年代。那个年代,以后再也难以
复制。迟刀会说起那时候的雪花膏,几毛钱一盒,他说那时候他的初恋女友总在偷偷地涂抹她妈妈的雪花膏,然后偷偷溜出家门,坐在他
的飞鸽牌自行车后面,他一路摁响铃声,穿过阳光照耀的寂静小巷。空中,有鸽哨的声音缭绕不绝。很多年过去了,迟刀说他还能
闻到那种雪花膏淡淡的午后阳光一样的芳香。现在,几毛钱的雪花膏早就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各种各种非常名贵的价格高昂的
化妆品,却常常将那些女孩子的脸损伤得惨不忍睹。  迟刀还会说起更早以前的小人书,那些被无数双孩子的小手翻得破破烂烂的小人书,有的卷起角边,有的残缺不全,却都视为
至宝。一本小人书的后面,总会排列着很多人的名字,前一个人还没有看完,后一个人已经在旁边等候,催促说“快点快点”。那
些带给了孩子们无限想象的小人书,最后总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在谁的手中丢失了。后来,小城市的街边有了小人书的摊点,
这些摊点的老板都是一些老人,他们把上百本小人书摆放在木架上,让路过的每一个孩子都驻足围观,垂涎欲滴。那时候,他们每
天下午一放下书包,就直奔这些树荫下的小人书摊点。  还有那时候的喇叭裤和牛仔裤,一个极宽一个极窄。喇叭裤比牛仔裤更早。那时候穿着喇叭裤总会引来异样的目光,牛仔裤更
会让人指指点点,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对这种从港台流行过来的奇异裤子视为洪水猛兽,人们认为只有流氓阿飞才会穿这样的裤子。
没有想到的是,喇叭裤现在早就没有人穿了,而牛仔裤居然有着伏地魔一样的强大生命力,流行了这么多年,而且还会继续流行下
去。  有时候,我们还会说起一些上学时候的趣事,那时候我们上初中,经常有一些小地痞来学校里骚扰学生,也有一些不好好学习
的学生和街上的地痞混在一起。初中的学生分为住校生和走读生。住校生都是偏远地区的学生,而走读生都是乡镇上的学生。走读
生感觉自己比住校生高人一等,他们的穿衣也比我们这些住校生要好,他们穿着的确良和的卡、凡立丁,这是那时候的料子衣服,
只有有钱人家才穿的起,凡立丁的裤子很软和,走起路来,呼啦啦地,像刮过一阵风,感觉很有面子;而我们住校生都是一身粗布
衣服,个别家境条件好的,会穿上洋布衣服。住校生都只有一身衣服,这一身衣服就要穿一周,周末回家“背馍”的时候才能洗,
所以,我们这些住校生身上总发着一种酸菜的气味,那些走读生坐在我们身边,总要故意掩着鼻子,以表示他们是乡镇上的人,他
们家庭条件好,他们有钱。  住校生一周回家一次,每次来学校的时候,背上都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馍,那是一周的干粮,我们那里的人把这叫“背
馍”。馍布袋里并不全是馍,还有红薯,还有一点辣子,和装在罐头瓶子里的野菜。  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农村时光总是让人难以忘怀。农村有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有着层层叠叠的山峦,有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
云朵和无比辉煌的火烧云,还有种种植物和动物,各种叫的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昆虫和野草。在这里,人和动物植物都是平等
的,可以对话,可以交流,人们把猪呀牛呀羊呀都当成了自己家中的一个成员,屋檐下的燕子窝和门前树上的喜鹊巢,会被当作吉
祥的象征,而山沟石缝里的猫头鹰和乌鸦则被当作凶险的代表,人们把这里的每一种动物都分为吉凶,都对它们赋予了极为生动细
致的感情。甚至树木也是这样,甚至树木也都有感情,这些树木像一个个人一样,有他们的喜怒哀乐。乡间还有很多很多的传说,
这些离奇古怪的传说,随着乡间的风雨一起传播,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中扎下根来,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感到无比古朴而温
童年和少年生活在农村,是无比幸福的。  有一天夜晚,迟刀突然和我说起了狼和盗墓。  迟刀说在他小时候生活的山城里,每到黄昏的时候,就能听到山顶上狼的嗥叫,狼的声音很怪异,好像是一种压抑中发出的声
音,声音并不高亢,却又穿透力很强,传播很远。每天黄昏时候,听到嗥叫的人们,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严严实实地关起房门,
将危险和恐惧关在门外。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狼还会出现在北方山村,而现在,狼在北方大多数农村绝迹了。  我小时候也见过很多次狼,那些狼和狗并没有多少区别,甚至在外形上还不如狗,没有狗的毛色光滑,也没有狗显得高大有力
。但是,狼在我的心中异常恐怖,这些恐怖来源于父辈们的传说。  小时候,记忆中那时候的我还没有上学,父亲也还没有轧耱条。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父亲他们就会来到打麦场,抽着旱烟袋
,围坐成一圈,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家人把这种情景叫做“说古经”。常常地,夜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凉凉地吹来,吹得旱烟
锅的火光一明一暗,一个人在说,所有人在听,那些故事总与狐狼鬼怪,还与盗墓有关,那些故事常常让紧挨着父亲的我毛骨悚然
,浑身颤抖。天上横亘着一条银河,星汉满天,争先恐后地眨着眼睛,突然,一颗流星划过,说的人闭上了嘴吧,所有人都仰望着
天空,有人喃喃地说着:“什么地方又死人了。”  老家的人认为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落了一颗星,就会死去一个人。  而在最炎热的夏天,父亲他们则会选择在井台边“说古经”,这些故事内容照样更多的是鬼怪和盗墓。古井很深很深,井台边
的石头上有深深的凹槽,那是被井绳积年累月磨出来的。人们背对着古井,坐成一排,丝丝凉气从古井深处袅袅上升,冲淡了酷热
。坐在井边的人们,连蒲扇都不用摇,脸上没有汗水。  但是,小时候的我对古井充满了深深的恐惧,总感到古井里潜藏着鬼怪,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偷偷跑出来,在村庄里游荡
。很多的时候,看到人们用巨大的轱辘吊出一桶井水,我就偷偷探看,看鬼怪有没有攀着水桶跑上来。  还有“老碗会”,那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每家每户的男人都端着一个很大的碗,碗里面盛着面条,面条上抹着一层辣椒,面
条有小麦面的,也有包谷面和红薯面的。大家蹲在村口的老槐树地下,边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边“说古经”。人群的旁边围着一
群小鸡,小鸡们等着会有人的碗里掉出一根面条,就叼起来飞快地逃走,别的鸡就气急败坏,追了上去。  “说古经”的时候,围在一起的都是男人,男人是一家之主。奇怪,那时候的女人们都干什么去了?我想不起来,她们可能就
呆在各自的家中。  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存在了。现在的乡村里很少看到青年人和中年人,他们都去了遥远的城市里,居住在逼仄的房间里,从事
着城里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节衣缩食,锱铢必较,把省下的每一分钱寄回家中,补贴家用。而家乡,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他
们早早就回到家中,关起房门,天上依然星汉灿烂,而地上只有一星半点的灯火。曾经的农业文明,现在已经走上了衰落。  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听到的很多故事。狼吃羊的故事记载在各种各样的印刷书籍中,但是我小时候听到的这样一个故事,却没
有见到任何文字记载。一头狼钻进了羊圈里,想吃羊,没想到却被羊顶死了。那只羊生下了几只小羊羔,为了保护羊羔,它超越了
上天赋予它的能量,用犄角将狼死死地钉在墙上,狼用爪子抓着羊的脸,羊的脸上脖子上血肉模糊,但是它就是不退缩。第二天早
晨,主人来到羊圈的时候,看到狼被钉在墙上,早就死了,而羊还在顶着,一动不动。主人把羊一拨拉,羊轰然倒下,原来它也早
母爱让一只羊变成了金刚。这个故事我到今天还记忆犹新。父亲曾经指着村中的一个人说:“就是他家的羊。”  猪和羊比起来,更有力量,但是,猪却天生是一个愚蠢的家伙,它无法像羊那样超越自己的天性。狼经常会偸猪,它跳进猪圈
里,像个按摩小姐一样,给猪挠痒痒,松骨敲背,猪很舒服,很惬意,放松了警惕。然后,狼从里面拱开圏门,牙齿轻咬着猪的耳
朵,和猪并排走在一起,尾巴打在猪的后背上。蠢笨无知的猪就上当了,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狼跑了。狼向哪边走,猪就往哪边走;
狼跑多快,猪就跑多快。一直到了狼窝里,猪才大梦初醒,后悔莫及。  狼很狡猾,村子里很多人都被狼咬过,有的人的脖子上至今还有狼咬后留下的疤痕。狼进攻人的时候,先会扑上去咬脖子,一
击不中后,就会逃窜。狼还会偷婴儿,村子里有的婴儿就被狼偷走了,再发现的时候,只剩下半个身子。  古人常常讲,狼狈为奸,可是我没有见过狈。这是一种非常神秘的动物,就连父亲,也只见过一次。  文革初期,那时候父亲还没有结婚。有一次,父亲赶夜路,脚步飞快,月光朗照,他突然一回头,看到身后跟着一群狼。  狼是以家族为集团活动的,一个集团里会有一只公狼,两三只母狼,还有数量不等的小狼。父亲说那晚他看到那些狼有大有小
,高高低低,那是一个完整的狼的家族。家族作战时,每只狼都会非常疯狂。  父亲看到了狼,但是他不能跑。如果你一跑,狼就知道你害怕,就会攻击。狼这种动物非常聪明,它就像阴险的小人一样非常
善于察言观色。父亲背包里有几个馒头,他把馒头扔在地上,幻想着吃了馒头的狼群,就不会追赶。然而,狼群吃了馒头后继续跟
在后面,他走慢,狼也走慢;他走快,狼也走快。父亲知道这是狼在观察他,如果他稍微露出怯意,狼就会扑上来。  父亲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声唱着秦腔,这种古老的戏剧唱腔高亢,声嘶力竭,响遏行云,传说是苏武牧羊的时候,心
怀悲愤,随口呐喊,后来就演变成了秦腔,流传在广阔的西北。狼顿了顿,还是跟在他的后面,不离不弃。  父亲个子很高,可能有一米八左右,可惜我只有一张照片,还是父亲那年在省城看病时拍摄的。照片拍摄后不久,父亲就去世
了。那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每次妻子看到父亲的照片,都要感叹父亲高大威武,男子气十足,哀叹自己没有机会见到父亲。其
实,父亲那时候已经是一个患病的50多岁的老人了。  我小时候对男子汉所有的理解,都来自于父亲。父亲也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从父亲身上学会了豁达、乐观、宽容、善良、
正直、坚强和对生活的热爱。其实,中国绝大多数的农民都和父亲一样。他们从最艰苦的岁月中走出来,中国传统的道德品质在他
们身上一脉相承。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在政府做副局长的时候,父亲一再叮咛我:“庄稼人来求你办事,一定要办好。能来找你
的人,都是恓惶得再想不出什么办法的人。”父亲担心我贪污受贿,每次回家他都要教训我说:“要做清官,不要做贪官,你看那
些老戏上,贪官留下千秋骂名,清官让人一辈辈赞颂。”农民父亲总是用他非常朴素的观点教育我,“做人走得端,行得正,走到
哪里都不怕。”  在那个恐怖的杀机逼近的冬夜,父亲在前面走,狼群在后面跟。后来,在明亮的月光下,父亲看到了远处的村庄,就发足向村
庄奔跑,狼群在后面狂追。  村庄在渐渐接近,而狼群距离更近了。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很多小动物都选择了冬眠,躲在深深的洞穴里,像个老财主一样
守着一冬的干粮不愿出窝,所以,这个季节的狼群总是饿着肚子,它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而如果攻击
人类,那就表明它们已经极度饥饿,它们已经变得极度疯狂。  就在狼群快要赶上父亲的时候,父亲突然看到了村庄外的一面断墙,他一只脚踩在墙上,一纵身,就跃上了墙头。然后,骑在
墙头上,看着脚下气急败坏的狼群。  由于北方地处温带,所以,北方的房屋都是单边修盖,门窗朝南,而房屋的背墙则建在土墙上。拆除房屋时,檩条木椽和砖瓦
都拆走了,只留下拆不走的土墙。这些土墙足有一丈多高,上窄下宽,墙头的宽度仅有半尺。  父亲骑在一丈多高的墙头上想,他就这样等着,等到天亮,村子里的人出门来,狼群就会散了。  狼群围在一起,大概在商量什么,几分钟后,一只大狼离开了,别的狼分散地守候在断墙周围,防止父亲突然逃走。父亲心中
笑着说,老子才不逃,老子干嘛要逃?  北方的冬夜异常寒冷,那种寒冷砭入骨髓,滴水成冰。为了驱寒,父亲骑在墙头上继续大声高唱秦腔,活动四肢,几十米开外
的村庄依旧悄无人息。那时候的农村夜晚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农民们总是很早就入睡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父亲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动物,身躯庞大,身下的六条腿在欢快地舞动着。父亲不知道那是什么,他
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六条腿的动物。  六条腿的动物来到近处,父亲才看清楚那是两只动物,一只是狼,另一只不是狼,但是很像狼,那就是传说中的狈,一种比狼
更坏的动物。狈的前腿很短,不便行走,所以它的前腿要搭在狼的背上。狈平时都呆在窝中,无法单独行动,只有当狼群遇到困难
的时候,它才会出现。狈是狼群的狗头军师,一种老奸巨猾的动物。  父亲后来还告诉我说,如果狈这种动物真的存在,那为什么他一生只见过一次这种动物,而别人都没有见过,所以,父亲怀疑
狈其实就是狼,这种狼被猎人的夹子夹断了前腿,狼是向前爬行,所以猎人的夹子只能夹住狼的前腿。狼偏偏又特别强悍,特别刚
烈,被夹子夹住前腿后,它们会生生地咬断前腿,然后逃跑。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的狼,就变得非常狡诈,猎人布置的圈套,它们
一眼就能识破。  但是,到底狈是真实存在,还是狈本身就是断了前腿的狼,书籍上没有明确记载,我也搞不清楚。  暂且还把这种动物称为狈吧。  父亲看到狼群围在狈的头前,狈好像在布置什么任务。过了一会儿,狼群四散走开了,再回来的时候,它们的嘴边都拖着一根
木柴,将木柴堆放在了墙角下,它们堆放得很整齐。  那时候的北方农村都烧柴禾,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一个摞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堆。狡猾的狈让狼群搬运柴禾,狼群沿着柴禾就能
攀上墙头。  父亲感到极度恐惧。他只能大声呐喊,希望村子里熟睡的人能够醒来,然而,村庄里依然悄无声息。柴禾在脚下越堆越高,一只大狼站在柴禾堆上,跳起来扑向父亲的脚。父亲一踢,没有踢上,而布鞋却被狼咬掉了。父亲手中没有
武器,只能给布袋里装满了土,像流星锤一样抡圆了,砸向狼头,砸得砰砰作响。狼的头是很硬的,老人们说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
,只有狼的腰才是它的命门,但是,狼在仰攻,他的腰守护得很严实。  柴禾堆还在不断加高,另外一只狼攻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布袋,不松口。父亲没有办法,只能脱下棉衣当作武器,然而,这种
柔软的棉花填充物,对狼群不能构成任何威胁。父亲说,他当时想跳下墙头,手抓两根柴禾,和狼群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远处的村庄传来了门扇转动的咯吱吱的响声。这种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听起来异常嘹亮。那时候的
农村都是木门,门轴门墩都是木头制作的,经常要给门墩上浇油,如果不浇油,就会开启困难,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父亲知道有人
起夜了,就大声呐喊着:“打狼!打狼!”村庄响起了回声,接着亮起了灯光,狼群仓皇逃遁,那只狈又趴在大狼的背上逃走了。  除了狼,我和迟刀谈论最多的还有盗墓。迟刀生活的那个地方,在古代的时候靠近帝王之都。所以,历朝历代盗墓的人非常多
。而我生活的那个省份的很多地方,还有我们家乡的很多村子,仅仅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历史久远,比如御史村、三王城、封城村、
侍郎台、尚书庙等等,因为这些地方历史沉淀深厚,古墓众多,所以,就有很多以盗墓为生的人。  我们小时候都听说过很多关于盗墓的故事,这些故事比狼的故事更为精彩。这些故事都是在“说古经”上听到的。这些地方的
盗墓历史源远流长。  我小时候听到的最恐怖的两个盗墓故事都是关于孩子的。一伙盗墓贼掘开了一个古墓,突然发现死者是一个孩子,孩子的头顶
上插着一根铁钉。这个孩子在死的时候,家人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而盗墓贼揭开了这个惊天秘密,他是被人用铁钉楔进头顶上
死亡的。据说,孩子的头顶有某一个地方特别柔软,拿一枚铁钉,用手指按着,就能插进去。  还有一伙盗墓贼,挖开甬道后,却发现甬道口有一个孩子的骨骼,距离石棺仅有两米远。这个孩子也是一个盗墓贼。盗墓团伙
一般由几个人组成,其中有一个必定是极瘦的人或者孩子,这个人就是进入墓葬的人。盗墓贼把所有器物吊了上去后,就把这个孩
子埋在了地下。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另一伙盗墓贼又来了,挖开古坟,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把人埋在土层里是一种最恐怖的死亡方法,这种方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小时候听说有两户人家有纠纷。一户家人盖房打墙,
就将邻居家的孩子打进了土墙里。几十年来,邻居家一直不知道当初的那个孩子去了哪里,还以为被狼叼走了。后来,一场大雨,
土墙倒塌了,人们才看到那个孩子是被打进了土墙里,他身上的衣服还完好无缺。打墙的时候,铺一层土,用石墩击出土窝,再铺
一层土,再击出土窝。所以,土墙很结实,虫子都叮不动,孩子的尸首才能保存完好。  迟刀说起了他们村庄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他亲眼看到。有一天,村子里一户有钱人家的女孩子死了。按照北方的风俗,孩子
安葬只能选择晚上,大人安葬才能在白天,否则,两个鬼会在去阴间的路上相遇,小鬼会被大鬼欺负。那家有钱人安葬孩子的时候,陪葬了很多值钱东西,什么录音机啊,手表啊,还有给孩子的项链戒指。不想,这些东西被盗墓贼盯
上了。  孩子是在黄昏时候安葬的,盗墓贼是在凌晨动工的。  第二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农村的早饭是在早晨9点左右吃,那个死去的女孩子突然披头散发,出现在了村道上,所有人见了,都
吓得说不出话了,这可真是大白天见到鬼了。女孩子跑回家,拍打着房门,她的父母吓瘫了,一动也不敢动。后来,女孩子就在村
道上游荡,村道上冷冷静静,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躲在门后瑟瑟发抖。后来,还是村中一个老人胆子大,走了出去,和女孩子交谈
,发现这个女孩子不是鬼,她是死而复生的人。  人们再去安葬女孩子的坟墓那里观看,看到昨天晚上的坟墓被扒开了,棺材也打开了,棺材边躺着一个男人,这是一个盗墓贼
,他被死而复生的女孩吓死了。  这种现象在医学上叫做假死。看起来死亡了,其实还没有死去,一旦受到某种刺激后,又会活过来。  千百年来,盗墓贼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安葬者总在穷尽心机,死后想得到安逸;盗墓贼总是挖空心思,想盗得财宝。这种猫
与鼠,鹰与兔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所以,秦始皇将自己的坟茔修建得异常牢固,而且将所有参与修建的人都作为了陪葬品,想守住自己坟茔的秘密。很多王侯将
相都建有多个坟茔,以假乱真。至于坟墓中的种种机关:毒箭、弩弓、流沙、滚石、毒气、檑木、蛇蝎,那更是不一而足。  然而,这些都难不倒盗墓贼。  盗墓贼偷盗到的每一件文物,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是一段传奇。  不久,我的隔壁搬来了一对夫妻,他们来自中部一座城市,在古代,这座城市经常作为偏安一隅的小朝廷的都城。  这对夫妻以前在那座城市里开有一间文物商店的。后来,因为房屋拆迁,他们和开发商谈不拢价格,开发商就将他们的房子夷
为平地。他们就只好来到南方打工。这对夫妻还说,那个推倒他们房子的开发商,其实就是他们的初中同学,当初因为打架斗殴调
戏女同学而被学校开除了,没想到后来成为了身价亿万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对夫妻的口中有着更多的关于盗墓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人鬼莫辨,我常常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可是他们却振振有词地
说,有些是亲眼看到,有些是亲耳听到。  这对夫妻,男子叫钟封,女子叫马玲。  钟封说,能够找到马玲做妻子,这一生就很满足了。马玲是一个很好的妻子,模样俊俏。她当初嫁给钟封的时候,钟封是一家
文物商店的老板,而现在,钟封成了化妆品厂的打工仔,而马玲没有任何后悔,她在一家服装厂做工。化妆品厂和服装厂的工作都
不是很好,遇到有执法部门检查的时候,工厂就要关门歇业,他们没有活干,就躲在家中。和居住在村庄的一些因为生活贫困而脾
气暴躁的夫妻不同,他们相依为命,从不抱怨。  钟封所在的化妆品厂,按照以后的说话,专门生产山寨产品。经常坐火车出差的人都能知道,当火车进入了某一段地域的时候
,就不能下车买东西,因为你所买到的食品可能都是山寨食品。你想买“康师傅”,结果买到的是“康帅傅”;你想买“雪碧”,
结果买到的是“雲碧”;你想买“百事可乐”,结果买到的是“日事可乐”;你想买“娃哈哈”,结果买到的是“哇哈哈”;你想
买“蒙牛”,结果买到的是“蒙午”;你想买“营养快线”,结果买到的是“营养专线”……钟封所在的化妆品厂就专门生产这样的产品,他们生产“沙宜”洗发水,还生产“太宝”系列护肤霜,也生产“漂柔”洗发水和“
舒肤住”沐浴露。这样的工厂没有营业执照,没有产品检验,这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黑工厂。  马玲的服装厂同样是黑工厂。这家工厂生产各种牌子的衣服,这段时间流行欧美款式的衣服,他们生产出的衣服就是英文商标
;过段时间流行韩版衣服,他们的衣服又换成了韩文。这些衣服商标上的英文和韩文是什么意思,顾客看不懂,他们也看不懂。  为了逃避打击,生产山寨化妆品和仿名牌的黑工厂小作坊一般都会选在城乡结合部。  钟封和马玲以前开文物商店,为什么又会来到城乡结合部打工?  很长时间里,他们都闭口不谈,似乎有难言之隐。直到有一天,他们才告诉说,是一件文物害了他们。  有一天,钟封行走在山区的小路上,看到田地里有几个盗墓的人,他们对钟封很警惕,一见到他就赶紧把探杆呀洛阳铲什么的
往面包车的后盖里装,准备逃跑。这一切都好像是钟封和他们偶然相遇。  钟封经常收文物,他知道很多文物就是出自这些盗墓贼之手。钟封估计这些人手中有货,就跑步上前拦住了车子。他们看起来
很惊慌,钟封说:“我是收文物的。”但是,他们将信将疑。  后来经过一再解释,他们才相信了。钟封问他们手中是否有货。他们拿出一件圆形的东西,让钟封看,他们说这是刚刚从坟墓
里挖出来的。  钟封向他们脚下看,那里确实有坟墓,也有一条竖井,一直通往坟墓里。  那件圆形的东西是一件玉器,中间雕刻着太阳图案,两边是两个把手,刚好能够放进四个手指。以前,钟封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他知道这是原始社会部落里的酋长祭奠太阳神的时候所用的物品,是部落的图腾。这个东西价值连城。  站在竖井旁边的钟封相信他们是刚刚盗墓挖出来的,就没有怀疑这件东西的真实性。  然而,他们开价要200万,绝不还价。  钟封越发相信了这是一件无价之宝。  后来,钟封拿出了所有的存款,并向亲戚和同行借了几十万元,以120万的价钱买到了这个“无价之宝”。他想转手倒卖,说不
定能赚上千万,他相信自己是以异常便宜的价格从一伙盗墓贼手中买到了一件稀世之宝。  几个月后,当一个经常从他这里倒卖文物的南方客商来到他这里,他炫耀地拿出稀世之宝让对方看。这个一辈子浸泡在文物中
的南方客商对这件宝物心存疑惑,他说,他想找到那些盗墓贼,和他们交谈。  钟封拨打盗墓贼的电话,却都无法打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汗如雨下。  为什么钟封就会刚好在坟墓旁边遇到那伙盗墓贼?后来,他想,应该是那些骗子早就盯上了他,从他一出门就被人盯梢了,他
们已经算好了他什么时候会在坟墓边出现,他们就设计好了“局”在那里等他,等他自投罗网。  在河南的几个小城里,有几伙专门制作假文物的人。这种行业叫“做旧”。这些假文物流到了全国很多地方。  我们经常会在天桥上、地下通道、商场门口,看到一些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好像是建筑工人一样的男子,蹲在地上,面
前摆放着一些很旧的字画,什么《清明上河图》,什么《王羲之草书》,有时候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像文物的东西,上面锈迹斑斑,
他们说这是从建筑工地刚刚挖出来的,为了让你相信,他们还给你看文物上的新鲜的土。其实,这些假文物几乎都是从那些地方出
产的。这些文物的生产日期长则一年,短则一个月这类假文物,千万不要买。  迟刀和钟封是我在城乡结合部这个村庄里的最好的两位朋友。其实,尽管这个村子的居住人口足有10万人,然而,能够经常交
往的只有那么几个。每天早晨和夜晚,我们匆匆忙忙地从村庄走出,又走回村庄,看到的都是陌生的年轻的面容。他们中,绝大多
数都没有超过30岁,都怀揣着梦想,都将这座村庄作为了青春的驿站,都幻想着下一个驿站会抵近市中心,那些代表着财富和幸福
的高楼大厦。  我在这座村子居住了一年多,前几个月,每月都能见到房东,一个红着眼圈,似乎总也睡不醒的中年人,其实他夜晚总是在孜
孜不倦地打麻将,才会这样。有时候是他的妻子来收房租,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操着外地口音。后来我听说,他是在土地被
征用后,一夜之间进入了暴发户行列,才娶了妻子。而此前,他是一名菜农,每天早晨挑着一担韭菜或者莴笋,咯吱咯吱地走过田
埂,走过村口的小桥,走进菜市场里。他和那些广大农民的生活毫无二致。  在我搬进这座村庄的后几个月,房东嫌每月一家家收取房租麻烦,他把整幢楼房承包给了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小伙子。那个小伙
子不厌其烦地一家家敲门收取房租,和前来租房的人讨价还价,然后把房租中的一部分交给房东,自己留一部分做生活费用。  我们与房东和二房东的来往,仅限于每月的房租来往。二房东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房东更看不起,他们说话的语气很冲,总好
像我们每个人都欠了他八吊钱。  村子里的人很少乘坐出租车,出租车总是从村外的道路上呼啸而过,连喧嚣的村庄望一眼也不会。这里的人每天的交通工具就
是两条腿,当走路需要半小时以上的时候,才会考虑是否坐公交车。村子里的各种各样摊点:水果摊、百货摊、小饭店……价格都
非常便宜,尽管这样,很多人还是选择在家中做饭吃,这样花费更少些。  由于楼房之间空间很小,这里的手机信号都很差,而小灵通就更没有信号。这里,直到很晚都有很大的说话声。那几年有一个
段子:“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娱乐基本靠手……”我们经常用这个段子自嘲。  村庄里的人从事各种各种职业,主要有工厂工人、公司文员、营销职员、超市员工等,这些职业收入都偏低。他们像蚂蚁一样
聚集在一起,每个人的生存空间都非常小,每一幢楼房,每一层房间,都密密麻麻住满了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最低的姿态,最
低的标准介入生活,整天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忙得昏天黑地,却摄取的养分非常少,仅仅满足于温饱。多年后,国家政策进行了
调整,种植土地不再收取那么多的税,很多居住在这里的农民返乡了,或者选择自己创业;而代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更年轻的大学
毕业生。多年前扩招的政策,现在出现了恶果。  他们被后来的人们称为蚁族。  迟刀曾经说过:小时候,老师总是教导我们“知识改变命运”。长大后,我们发现,知识并没有改变命运,改变命运的,是出
生。官二代一出生就有锦绣前程,富二代一出生就锦衣玉食,而穷二代一出生就面临生存的压力。【第十章:暗访盗墓团伙】    那年初秋,母亲来到了我所工作的这座南方城市。  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此前,她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与家乡相隔十多里的山下的乡镇。那个乡镇
每隔十天,就有一次庙会。母亲每隔几个月,就和同村的婶子们提着竹篮,去庙会上购买生活用品:肥皂火柴、油盐酱醋什么的。
每次去山下的乡镇赶庙会的时候,母亲和婶子们都像孩子过新年一样兴奋,她们提前几天就会做好准备,而去“上会”的那一天,
都会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一直压在箱底的洋布衣服。  母亲是我们村第一个来到大城市的人,而且是南方的异常繁华的大城市。她是由在县城蹬三轮车的,见过世面的弟弟送来的。  此前,我给家中邮寄了1000元钱,这些钱足够母亲和弟弟买两张卧铺车票。可是,他们舍不得花钱,他们买了两张绿皮车厢的
硬座车票,在闷热的车厢里摇摇晃晃了30多个小时,才来到了我生活的这座城市。  这是母亲和弟弟第一次坐火车我在火车站接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和弟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他们在大街上单衣短袖的人群中显得异常抢眼和臃肿。他们站在出站
口的墙边,惊恐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用胆怯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我,他们一看到我,脸上的怯懦一下子荡然无存,拉着我
的手用粗笨的家乡话又说又笑,惹来很多好奇的目光。  他们的脚边放着两个蛇皮袋子,两个帆布提包。那两个提包是我当初上中学用来背馍的,已经洗尽了原来的黄色,变成了不灰
不白的颜色。我问:“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这么远的路,太难拿了。”  母亲说:“村里人知道我要来你这里,都给你送东西,这都是你叔你婶的心意,我就都带上了。”  我拎起蛇皮袋子和提包,感觉每个都沉甸甸的。我问里面都是些什么,弟弟说:“有大红枣、核桃、绿豆、坨坨馍、花生仁、
辣椒面、花椒面,还有脆瓜。”  弟弟说,当时脆瓜在我们那个偏远的山区还没有上市,这是村里一个种脆瓜的叔叔专门挑选了几个熟了的脆瓜,让带给我的。
脆瓜,在一些地方叫香瓜。最好吃的是一种叫做“小白兔”的脆瓜,拳头砸开后,香气四溢。我知道这个种瓜的叔叔,他种了一辈
子瓜。小时候我们偷过他无数次瓜,我们趁着月色潜进瓜地里,摸到大大的圆圆的东西就摘下来,然后,西瓜在前面滚动,我们在
后面爬动,一有风吹草动,就赶快停下来,全身贴紧地面,心跳如鼓。那时候偷到的瓜几乎都没有成熟,我们到了安全地带后,将
这些半生不熟的西瓜用拳头砸开,用手抓着瓜瓤吃,吃完后满手都是黏黏的糖汁……  没想到,多年后,种瓜叔叔把他的头茬熟瓜给我送来了。&我们先坐地铁,后坐公交车,我们在车上用家乡话大声交谈着,完全没有顾及到身边诧异的目光。家乡话咬字很重,尾音较长,即
使轻声说话,也像和人吵架一样。而南方话发音轻柔,莺莺燕燕,显得非常好听。浓重的西北方言在南方婉转的语言中,显得极为
另类,就像鸟语林里突然传来了粗犷的叫声。  母亲对城市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她问我地铁是什么,我说,地铁就是地下跑的火车。母亲想了想后,感慨地说:“啊呀,这
城里人就是能行,地底下还能跑火车,我回去给村里人说,他们肯定都不相信。”  母亲最感慨的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还有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母亲站在一幢大楼前面,仰着头看着,她说:“这楼这么高,
都要踮起脚后跟看,嘎嘎肯定都飞不过去。”家乡人把喜鹊叫嘎嘎。  我说:“城里就没有嘎嘎。”  母亲疑惑地说:“城里咋能没嘎嘎呢?嘎嘎是益鸟,专吃虫子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想了想,似乎想通了,就说:“城里没有庄稼,可能就不要嘎嘎。”  我们过马路的时候,在路边等候了很长时间,红灯才转为了绿灯。母亲抓着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迈动着脚步,惊慌不安地看
着身边的汽车。母亲说:“这车咋就这么多?一个挨一个,一眼望不到头,就像蚂蚁一样。”  我说:“在城市生活,有房子有车子,就算成功了。”&回到我居住的城乡结合部的那个村庄的时候,母亲兴奋地说:“今个跟着我娃来了一趟大城市,坐了地铁,还坐了公共汽车,看了
洋楼和这么多的小卧车,这一辈子妈没白活。”家乡人把小轿车叫小卧车,还有的人叫屎壳郎,它确实像屎壳郎一样又矮又小。  母亲还骄傲地说:“恐怕在咱整个乡镇,妈是第一个坐地铁的农民。”  我说;“可能是的,这地铁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现在也只在少数几个大城市才有。”  母亲神情严肃地说:“我娃在大城市给国家干事,就要好好干,把国家的事情一定要当回事,不敢叫人家指脊梁骨。”  我点点头。以前每次回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会叮咛我“把国家的事好好干”。  弟弟说:“哥,你以后也在城市买房买车,做个城里人。”  我嘴上含糊答应着,其实我知道,要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谈何容易。我居住在城乡结合部,这里的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都想在
这座南国大都市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们现在都还爬在梯子的第一个台阶上,不知道往上还有多少个台阶需要攀登。&我的居住环境很简陋,只有七八平方米的一个小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占据了所有空间。迟刀听说母亲和弟弟要来,他就搬到了
私立学校去住,把他的房间让给了我。  报社听说母亲和弟弟从遥远的西北来到南方,就将三张演出门票给了我。母亲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一家美国交响乐团环球演出
,来到了这座城市。  我记得那天晚上,坐在我身边观看交响乐演出的母亲,眼光一直在盯着台上那些高鼻深目的老外,面上带着惊异的神情,她悄
悄地对我说:“这些人咋都长成这个样子?和咱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我说:“那是美国人。”  母亲问:“美国在哪里?比咱家还远?”  我说:“美国在地球那边,比咱家远多了。”& 母亲感慨地说:“这些人也恓惶,跑这么远来给咱演出,让咱看。”  母亲和父亲一样,一觉得谁恓惶,就对谁产生了同情。母亲觉得这些漂洋过海的老外们很恓惶,日子肯定也过得不好,才给人
演出,就像乡村里那些只有在红白喜事上才会演唱的戏子一样。母亲看着这些老外演出的时候,眼睛里就多了一种怜惜的神情。  那天晚上,给母亲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又高又胖的黑人。那个黑人体重足有300斤,身材像一个圆球,似乎一跌倒就会骨
碌碌滚起来。母亲说:“这人咋这么黑,还怎么胖。”母亲还说如果这个黑人生在我们村子里,都没人能够养得起。  演出结束的时候,很多人争抢着上前和老外合影。我带着母亲也走到了台下,让母亲更清晰地看这些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老外
。那个300斤重的黑人友好地给母亲打招呼,并伸出手来。母亲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黑人一握住母亲的手掌,就惊叫一声,赶紧放
开。母亲的手掌全是老茧,一辈子被农具磨出的老茧,像砂纸一样粗糙;手指关节处的老茧开裂了,又像刀片一样锋利。  老外们都诧异地望着母亲,他们奇怪一个人的手掌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站在一边,心中充满了酸楚和苦涩。&我记得那时候还带着母亲和弟弟一起去看《同一首歌》的演出现场。《同一首歌》是那时候中央电视台最火爆的一个节目。那天演
出现场人山人海,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母亲可能是所有观众中年龄最大的。母亲看着无数张激动的面容,听着山呼海啸的声音,
她异常惊讶,这些人口中同时喊出的一个个名字母亲都没有听过,那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一个个曾经或者正在走红的歌星,而母亲一
个都没有听过。像母亲这样年龄的农村老人,已经完全被抛弃在了现代文明之外,他们年复一年关心的只是一日三餐和春种秋收,
那些霓虹闪烁的场面和霓裳飘飘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奢侈和陌生的。  就像观看美国交响乐团演出后,母亲只记住了那个黑人大胖子;多年后,母亲向我提起那天夜晚的《同一首歌》演出现场时,
她说:“那么多人,比咱这里庙会上的人多多了。娃娃们一直都在喊,不知道都在喊些啥。”  母亲除了关心那些娃娃,她还关心演出票价,一张票就高达680元,让母亲每次提起来就惊讶万分,“那么高的票价,怕怕的死
呀,还有那么多人看。城里人咋来这么多钱?”&美国交响乐团和《同一首歌》的演出票让母亲一直保存了好多年,似乎在母亲的眼中,那两张票就代表着南方大都市的生活,那是
一种他们完全陌生而又心驰神往的生活。我的一位同事说,在他小时候,他们村子里有一个人去了一趟北京,回来带了一包点心,
点心吃完了,而包裹点心的草纸被那个人珍藏了很多年。  城乡之间巨大的差别,完全超出了母亲这辈人的想象力。只要一走在大街上,来自偏僻农村的母亲就惊讶万分,他像走进了一
个无法想象的神奇世界。马路上那么多的小卧车,一辆接一辆,都是私人掏钱买的,这一辆车就要几万几十万元;而一个农民一辈
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超市里那么多的商品,堆积如山,想买什么就有什么,想买多少就有多少,啥都不缺,啥都能买到;而乡村
每隔十天才有一个庙会,庙会上也仅有一些有限的商品。市中心的名牌服装专卖店,一件衣服就几千元,一双鞋子也高达千元,还
排着队购买;而母亲此前一直穿着自己手纳的布鞋,一件二十元的洋布衣服穿了十几年,这次要来我打工的城市,才在庙会上买了
一双布鞋和一身衣服,花了近百元,让她一直心疼地念叨个没完……  《同一首歌》的票是报社一个女同事给的。每逢有演出的时候,演出单位就会把一些票送到报社,报纸上就会刊登一些演出的
消息。每逢有票送过来,报社就会在公告栏张贴启事,员工认领,先到先得。一些女同事特别喜欢观看演出,所以就特别留意公告
栏。那天,报社一个胖胖的女同事听说母亲从遥远的乡下来了,就把自己领到的三张票送给了我,而此前她是准备带着自己的父母
去看的。  那位女同事非常乐天,又高又胖,体重高达200斤,她有一句在圈子里流传甚久的格言:“因为善良,所以丰满。”她曾经发起
了一个“胖妹俱乐部”,定期举办活动,让很多因为肥胖而自卑的女子摆脱了自卑。现在,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已经多达千人,遍布
全国。&有一次,我带着母亲和弟弟去了肯德基店,弟弟看着窗口上的价格表说:“我不吃了,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他其实是舍不得让我
花钱,那些高昂的价格让弟弟感到恐惧。无论我怎么劝说,弟弟就是不吃。  后来,我只给母亲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还有一包薯条。母亲吃着汉堡的时候,我问:“好吃吗?”母亲说:“好吃得很
,不知道人家这是咋做的。”母亲把汉堡吃完后,我问:“还吃吗?”母亲为难地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说:“吃饱了,不吃了。
”我故意说:“这东西很便宜的,没有吃饱我再买。”母亲小心地问:“刚才吃的那个东西,要多少钱?”我说:“不贵,只要一
块钱。”母亲终于释然了,她笑着说;“那就再买上一个。”  母亲吃饱后,我们一起走出肯德基店。母亲回头看着肯德基门口的那个大胡子老头,高兴地说:“今个跟着我娃把外国人的东
西也吃了,妈真是有福啊。”  然后,我就上班去了。  回家后,我突然看到母亲很不高兴,就问怎么回事,母亲说:“你咋能哄(骗)我呢,你今个晌午就花了40块钱,啊呀,吃一
顿饭就花了40块,早知道我就不吃了。”我知道真实情况是弟弟告诉妈妈的,40元钱的一顿饭,是母亲想也不敢想的。一直过了很
多年,母亲还在念叨着那40元钱的一顿饭,觉得太浪费了。& 母亲在城市的那几天,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经常会说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就会突然流下眼泪,感觉既心酸又
温馨。  和父亲一样,母亲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一生苦,母亲总是和“低标准”的年代比较。所谓的低标准,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
的那三年,官方口中所说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母亲说那时候连榆树皮都吃光了,只有牲口才吃的野草也都被人吃光了…
…。  母亲说,现在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倍,“过去的都是好年景。”和父亲一样,母亲也总是这样说。这对老夫妻和绝大
多数中国农民一样,这一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抱怨,再苦再累也不发一句牢骚,他们对生活总是充满了感恩。  有时候,钟封夫妻也会来一起聊天,房间坐不下了,我们就搬几张小板凳坐在楼顶上。遥远的城市里,灯如星河,而脚下的村
庄,声如波涛,空气中飘荡着煎炒的油香。“城里面就是繁华,就是好。”母亲说,“和乡村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钟封夫妻听不懂母亲的方言,总需要我充当翻译。当我把母亲口中的“繁华”和“天壤之别”翻译给他们时,他们深深地惊讶,怎
么农村老太太也会说成语?他们不知道我的家乡尽管是一个偏远的乡村,可在先秦的时候,那里就有人居住,此后,秦汉三国,隋
唐宋明,那里一直作为中央统治的区域,各朝各代官府的文告张贴在集市上,那些文言词汇就走进了老百姓的耳朵里,留在了心中
。  有一天晚上,我们突然就说到了盗墓。我们那里的古墓很多,历朝历代无数的官吏死亡后,都会把尸首埋在那里,以求荫庇后
世。据说,我们那里的风水很好。那些机关算尽的人没有想到,他们为后世的盗墓贼提供了发财机会。  曾经是文物商人的钟封说,盗墓是一个古老的行业,确实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三国时期,盗墓曾经合法化,曹操的军队
中,有一种官职叫做“摸金校尉”,其实就是带着人去盗墓。三国时期由于连年战争,百姓普遍都很穷,曹操诗歌中说:“白骨露
于野,千里无鸡鸣。”在这样的环境中又如何能够筹集军饷?所以,曹操就盯上了盗墓这一行。但是,挖人祖坟毕竟是不光彩的事
情,在曹操时代的所有文献中,都没有记载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只流传在民间。  弟弟突然说:“狗剩叔现在就盗墓。”&狗剩叔的家就在我们邻村。  在乡间,狗剩叔是一个传奇。  秦岭像一条大河,从西流向东,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流到我们村庄的时候,突然拐了一个弯,然后又掉头向东。我们村在这
边的山崖上,狗剩叔的村庄在另一道山崖上。小时候,我们经常站在村头的山崖上,和另一道山崖上的小伙伴聊天,我们喊:“嗷
——你们中午吃的啥?”对面喊:“嗷——搅团。”这种食物是把红薯面放在开水锅里搅拌,煮熟后凝固,凝固后放凉,放凉后切
成小块,放在汤水碗里吃,汤水碗里有辣椒蒜、酱油醋等调料。这种困难年代的食物,现在几乎被人们遗忘了。我们又在喊:“嗷
——晌午上的什么课?”对面喊:“嗷——刘文学斗地主。”我们童年心中的“小英雄”刘文学现在也几乎被人们遗忘了。  我们能够看到对面山崖的人影,听到对面山崖的声音,然而,要到对面山崖却要走半天。山崖深不见底,一块石子丢下去,半
天也听不到响声。村子里曾有一只猪失足掉下山崖,被人们在崖下找到时,已经摔成了好几片。  从山崖这边去往那边,攀高下低,异常难行,两个村子尽管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也难往来,人们要想和对面山崖上的人商量
事情,就喊:“嗷——对面春生家的,庙会上等你。”对面春生家的是一个媒婆,一生说媒无数,她经常迈动着一双小脚,欢快地
奔走在通往村庄的土路上,她一双小脚踏遍了周围百里的所有村庄。她是我们家乡的名人。  狗剩叔也是名人。他的出名在于他的“残火”。家乡人把那些不服软的硬气叫做“残火”。&狗剩叔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叫做狗娃。我们村中的所有小孩尽管都没有见过狗娃,但是都听过狗娃。大人们吓唬不听话的孩子的时
候,就说:“你是不是想当狗娃,叫狼叼走你?”孩子马上就变得很乖,变得很听话了。  狗娃八岁那年,狗剩叔五岁,他们和村子里其他几个孩子在村口玩,那时候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他们玩一种叫做“憋炮”的游
戏,把泥巴团成碗状,然后使劲扣在地上,中空的泥巴就会发出浑厚的响声,“碗”底会被空气冲击出一个缺口。孩子们比赛谁的
缺口最大。那时候,大人们在村子里学习毛、主、席著作。  狗娃在憋炮的时候,看到几十米远的地方蹲着一只狗,他就喊:“嘬嘬——”伸出手掌招呼那条狗。那条狗就摇着尾巴过来了
,它张嘴咬住了狗娃的脖子,头一甩,就将狗娃背在了肩膀上,然后摇着屁股慢腾腾地跑进山沟。  狗剩叔看到这种情景,就急急忙忙跑进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那间屋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母亲说:“妈,妈,狗把我哥背
跑了。”会场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狗,是狼。男人们绰起门后的铁锨木叉就去追赶,女人们忙着寻找自己的孩子。对面山崖
的我们村庄听到喊声,父亲他们也拿起农具去截击那只背走了狗娃的狼。  然而,那天,一直到天亮,人们打着火把在山沟里到处寻找,也没有见到那只狼,也没有见到狗娃。  三天后,我们村子里有一个老太太去打麦场揽麦草,那时候人们做饭都是烧柴,而柴禾则需要麦草来引火;人们烧炕的时候,
也需要麦草。老太太将手伸进麦草堆里,感觉不对劲,拉出来一看,是一条人腿。老太太一下子吓瘫了。  那条人腿上还穿着一只绣花老虎鞋,鞋带绑在脚脖。那是狗娃的腿,狗娃被狼吃得只剩下了一条腿,吃饱了的狼把这条腿埋在
麦草堆里,准备下次再吃。很多年后,母亲对我说,那条腿的切口齐齐地,像被锯子锯掉一样。  自从失去了狗娃后,狗剩叔的妈妈总是流泪哭泣,后来哭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几乎丧失了视力。我记忆中的那个老太
太总是红着眼睛,擦着总也擦不完的眼泪。  狗剩叔长到八岁的时候,也遇到了一场劫难。&秦岭山里,冬天酷寒,夏天炎热,我们家乡的人,盛夏睡觉的时候,就都在当院里铺张草席,一家人睡在院子里。夏夜蚊子很多,
人们就在草席边点燃一种叫做艾蒿的野草,滚滚浓烟会熏走蚊子。由于那时候正值文革,各家各户的男劳力都去兴修水利了,家里
就只剩下妇女和孩子。  那天晚上,狗剩叔的妈妈正在睡觉的时候,下意识地一伸手,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了儿子,她惊叫着爬起身,借着月光看到门
口的水洞处有一团黑影在移动。我们家乡每户人家院门旁的墙根下,都有一个圆形窟窿。这个窟窿有两个用处,下雨天的时候,院
子里的水从这个窟窿流出;院门关闭后,晚归的鸡从这个窟窿钻进来。因为这两种特殊的用途,所以这种窟窿不会很大,直径仅有
20公分左右。狗剩叔的妈妈看到那里有黑影,她顾不得害怕,就奔过去,突然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大声吆喝着,打开院门,看
到一只狼顺着巷道轻快地跑走了,而孩子被卡在水洞中,进退不得。邻居们跑来后,打点手电,看到狗剩叔的脖子上有两个尖尖的
伤口,正在汩汩地向外淌血。那是被狼的牙齿咬的。& 很长时间里,人们都无法想象,那么小的水洞,狼是如何钻进院子里,又是如何拖着孩子从这里往出爬的。五岁的孩子都被卡住
了,而狼却能够顺利脱身。人们就在传说,狼是有缩骨术的。  还有,狼在扑食猎物的时候,总是一下子就咬住了对方的喉咙,让对方没有喘息的机会。而狼在换口的时候,对方才会得到呼
吸。所以,幼年的狗剩叔被狼咬住后,一直没有哭出声来,而在过水洞的时候被卡住,狼换了口,他才哭出声来。  脖子上的狼牙印伴随了狗剩叔一生,周围村庄的人都知道这个脖子上有着狼牙印的孩子。他长大后,一直说不上媳妇,尽管他
的妈妈一次次往春生家里跑,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东西一次次送给春生家的,然而,人家一说起这个脖子上有狼牙印的男子,就连连
摆手摇头,说和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会瘆得慌。  哥哥被狼吃了,自己也差点被狼叼走了,脖子上的狼牙印让自己说不上个媳妇,所以,狗剩叔恨透了狼,他一直寻找机会报复
狼。&&一 次,狗剩叔在山中割草,找到了半山腰的一个狼窝,狼窝里有两只狼,两只还不会行走的毛茸茸的家伙对着他呲牙咧嘴,发出
威胁的叫声。狼生性是很残忍的,它们的凶悍是与生俱来的。狗剩叔用镰刀砍死了一只狼崽,而把另一只狼崽带回了村庄。  那天黄昏,狗剩叔把小狼崽绑在村口的老槐树上,长长的绳索吊着小狼崽的两条后腿,小狼崽距离地面只有两米,这样的高度
,成年狼一蹦就能够着。  这是狗剩叔的一个圈套。  然后,村子里的男人们在小狼崽的下面挖掘了一条堑壕,堑壕里倒放着耙,雪亮的耙齿朝向上方,等待着狼会掉下来,堑壕的
上方遮盖着荒草和浮土。吃过午饭后,家家关门熄灯,却都没有入睡,都在等待着母狼到来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刻。  快到午夜的时候,母狼终于出现了,它凄厉地叫喊着,那种声音从窗缝钻进来,让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禁不住哆嗦颤抖。母狼来
到了老槐树跟前,围着老槐树转来转去,却并没有去解救小狼崽。后来,母狼像疯了一样在村道上跑来跑去,嘶声叫喊着,那种声
音像一柄刀子割开了黑沉沉的天幕,露出惨淡的星光。村中的男子原本打算围歼母狼,听到母狼的叫声也放弃了这种打算。  天亮后,母狼终于离去了,人们打开房门,突然发现村口的饲养室门前,躺倒了一头小牛,小牛的脸被狼爪抓得稀烂,小牛的
肚子也被母狼掏空了。这是母狼在对村民示威。&&有一个成语叫做“狼吞虎咽”,狼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先急急忙忙吞下去,回到巢穴里再慢慢消化,这是千万年来的生存环境形成
的。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最大的进食量,狼不得不选择“狼吞虎咽”。  母亲说,有一次,村子里的人在追赶一只刚刚吃饱的狼时——那只狼撞进了羊圈里——狼甩动着肥大的肚子慢悠悠地跑着,人
群在后面急忙忙地撵着,距离越来越近。突然,狼停了下来,低下头拼命呕吐,吐出了一大堆血肉模糊的食物后,才轻快地跑远了
。这下,人再也追不上了。母亲说,那堆食物中,都是大块大块没有消化的羊肉。  狼还会变换毛色。夏天麦子成熟的时候,狼躲藏在麦地里,毛色和成熟的麦子是一个颜色;麦子收割完毕后,狼的毛色又变成
了土地一样的颜色。&千万年来恶劣的生存环境不但决定了狼的进食习惯和外部特征,而且培育了狼的奸诈狡猾和凶猛顽强。在所有的动物中,狐狸是狡
猾的,老虎是凶猛的,而唯独狼是两者兼而有之的。  人给狼下套,狼也给人下套。在山村里,狼和人是两种最聪明的动物。  有一次,狗剩叔他们在山里打柴时,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埝畔上有一头老态龙钟的狼。狼颠着脚步,毛色干枯,像毡片一样,走
一步都要喘口气,好像马上就要死去了。狗剩叔他们异常高兴,挥舞撅头叫喊着冲向那头气息奄奄的老狼。就在距离老狼仅有二十
多米的时候,冲在前面的狗剩叔突然看到面前丛生的枣刺上,挂着三个巨大的马蜂窝,每个马蜂窝都有向日葵那么大,成千上万只
金黄色的马蜂在蜂窝里爬进爬出,那种景象让人头皮发麻。马蜂异常警觉,蜂窝稍微受到外力的冲撞,就会遭到集团攻击。这些马
蜂落在人身上,不消十分钟,人就会被螫死。狗剩叔就曾经见过一群马蜂将一头牛螫死了。这三个马蜂窝的隐蔽性又非常强,它们
悬挂在枣刺的上方,而枣刺的周围又是各种半人高的荒草和艾蒿,将马蜂窝遮盖起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狗剩叔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地向后退去。他们退到了安全地带,看到那头老狼回头对着他们笑。狗剩叔说,他永远都无
法忘记那张诡异的笑脸。老狼笑过后,就迈动着矫健的双脚,轻快地跑远了。  就在狗剩叔和狼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中,他发现了古墓。有一次,山洪暴发,引起塌方。狗剩叔上山砍柴时,看到路边横放着一副
棺材,棺材盖已经被冲歪了,露出了里面的骨骸。狗剩叔一贯胆子很大,他将骨骸丢在一边,将里面的盆盆罐罐带回家中。小盆盆
用来放食盐,大罐罐用来放酱油醋,还有一个更大的,被他做了尿壶。  那时候还在兴修水利,人们常常能够挖出古墓。发现古墓后,人们就将古墓里的东西疯抢一空,拿回家中当作生活用品。那时
候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古文物。据说,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尿壶都是秦汉时期的珍品。  文革结束后的某一年,村子里来了一个南方客商,他走进家家户户,看到人们的生活用品后大吃一惊,就问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山民们都很善良,都说这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南方商人就说:“这东西我买,你们有了钱就能买新的,新的比旧的好看,用的
时间也长。”村民们很高兴,他们没有讨价还价,南方商人给多少钱,他们就卖多少钱,然后拿着这些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巨款的钱
,兴高采烈地去山下的庙会上采购崭新的生活用品
古墓里面有很多好玩意,不但有盆盆罐罐,还有一些字画。南方商人走进一位老太太家中,看到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当然老太太
不知道这是仕女图,她只是觉得好看就挂在了墙上。南方商人说:“这幅画卖给我,你要多少钱?”老太太说:“都旧成那样子了
,还要什么钱呀,你要就拿走。”南方商人不动声色地从墙上揭下画,他从落款处看出那是唐伯虎的作品。他刚刚迈步走出家门,
老太太在身后叫出了他:“哎,这里还有,我准备铰鞋样。”然后,就从席子下面拿出了一张画,画面上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马。南
方商人看着这副韩干的作品,兴奋得手都哆嗦了,他给了老太太100元钱,说:“这些钱能够买很多纸,够你做一辈子鞋子了。”那
些年,北方农村的人都穿布鞋,而做布鞋前先要铰鞋样,那时候纸张奇缺,女人们见到什么纸张,都用来铰鞋样。  母亲曾经给我说过:“铰鞋样的事情,说的是八老婆。”八老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生生了八个孩子,却没有一个
成活,最后还是侄儿替他送终的。  在我们那里,流传着很多关于古墓、狼和文物的传说。而在过去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中,我们那里总不乏盗墓贼的身影。
&&我们那里是中国南北方的分界线,自古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发生在我们那片土地上的战争数不胜数,仅仅当地县志上记
载的战争就多达百起。  乡间流传的一个最神奇的故事是,古代有一位将军,征战的途中,从陷阱中救出了一匹狼,而这匹狼是头狼。头狼召唤了手下
所有的上百匹狼,供将军调遣。每逢战事发生,这支狼群就成为了将军的先锋部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后来,将军战死沙场,厚葬山中,头狼又领着狼群日夜守护着将军的坟茔。头狼死后,它的子孙们继续世代守护。曾有几帮盗
墓贼盯上了将军的坟茔,不是被狼打退,就是被狼咬死。后来,在那个特殊的战天斗地的年代,将军的坟茔被平整为土地,狼群被
英勇的人们打散。这个传说也戛然而止。  这个传说曾经记载在当地的清朝县志中。&其实,现代的很多盗墓贼,都将县志一类的古书作为盗墓的线索。他们从这些古书中寻找蛛丝马迹,然后下手。盗墓团伙一般只有
三五个人,而其中必定有一个人至少初通文墨。现代的盗墓团伙,和我们坐在书斋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由同乡和同族关系组成的盗墓团伙,却绝对没有父子共同参与的。父亲盗墓,儿子绝对不会参与;儿子盗墓,父亲也肯定远离
。这是中国几千年来盗墓团伙约定俗成的一条不成为的规定。  盗墓是将头绑在裤腰带上的营生,盗墓也是为人最不齿的行为。民间传说,盗墓贼会断子绝孙,而官府抓住盗墓贼,也会判处
重刑。所谓,为了避免家中断绝香火,父子不会都参与盗墓的。&其实很多盗墓贼的技艺都来自于祖传。  狗剩叔的父亲就曾经是一名盗墓贼,解放前,他跟着一伙盗墓人最远跑到了东都洛阳,经常来往于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之间,
长安也就是以后的西安。据说,狗剩叔的父亲曾经发了一笔财,可是在半路上遇到土匪绑票,结果,家人用多年的积蓄换回了他半
条性命,另半条性命丢在了秦岭山中土匪的营寨里。  这次劫难后,狗剩叔的父亲洗手不干了,其实,他要干也没力气继续干了。土匪把他的腰打断了,他此后走路不得不像瞌睡虫
一样前倨后恭,唯唯诺诺,完全没有了盗墓贼那样的刚勇和狡诈。  狗剩叔是遗腹子。他的母亲怀上他不久,他的父亲在一次赶庙会的路上一去不返,等到人们发现时,狗剩叔的父亲已经死在了
山路边的悬崖峭壁下,两只眼睛和心肝都被人挖走了。那是文革前夕。穿着白上衣蓝裤子的公安多方查找,没有找到凶手,这起案
件最终成为了一起悬案。  关于这起悬案曾经很长时间里在我们家乡传播得纷纷扬扬,也演绎出了很多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他是被厉鬼勾去的,他挖了
那么多坟墓,游魂就找到他索命;也有人说,是被盗坟墓的后人杀了他。他的死相很惨,就说明凶手和他有着深仇大恨。  从未谋面的父亲死了,年长几岁的哥哥也死了,年幼的狗剩叔和凄苦的性格懦弱的母亲相依为命,人们说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衣
服穿,全身黑油发亮,像泥鳅一样。他胆子出奇地大,常常一个人拿根根子就敢走夜路,在坟地里出没无常。他翻山越岭,如履平
地,脚步轻捷,连兔子都能追上。他是周围村庄少年们心中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英雄。&那时候,很多小伙伴都模仿一种“以鼠治鼠”的方法。孩子们都说,这种方法最初是从狗剩叔的手中传出的。  这种方法是:抓住一只活老鼠,不要打死,给它的肛门塞进两粒黄豆,然后用线缝上,再把老鼠放走。黄豆被老鼠的体液浸泡
后,就会膨胀,老鼠疼痛难忍,就会疯狂地啃咬同类,结果,一窝的老鼠都会被它咬死。最后,它也会被憋死。  那时候山区粮食奇缺,人吃不饱,而老鼠又特别多,和人争食。所以,要抓一只活的老鼠很容易。  我一直想抓只老鼠做这种刺激的实验。可是,想到那种血淋淋的缝老鼠屁股的情景,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小时候的我胆子很小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管用。  这对孤儿寡母,生活非常贫穷,每年都要依靠国家照顾。那时候的国家照顾也没有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一床军用被子,或者一件
军大衣,而且也不是年年都有。因为贫穷,长大后的狗剩叔就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不过,他不偷本村和周围村庄的人,每次偷盗
的时候,都要去很远的地方。其实,那时候的农村人都普遍很穷,偷也偷不到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吃的。多年后,我在阅读《
夹边沟记事》的时候,读到了里面写到的一个小偷。反右期间,那个小偷从死了很多人的夹边沟逃离后,来到了北京,偷盗机关和
工厂,每次都能偷到很多钱和粮票。和这个小偷比起来,狗剩叔显得非常可怜,他每次偷盗的,仅仅是一些馒头和洋芋。& 我现在还能记得,每年除夕夜,家中刚刚蒸好了过年的馒头,就会响起敲门声。敲门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轻弱而胆怯。
小时候在北方农村,每年的除夕夜都是最寒冷最黑暗的,那种寒冷让人的骨头都结了一层冰;那种黑暗像泼墨一样,对面也看不到
人。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春节,蒸馍煮肉包饺子,孩子们则在实验自己的“洋火枪”,这种枪用自行车链条和铁丝制成,
前面卡上火柴(洋火),一扣扳机,就会发出响声,火柴梗激射而出,打出好远。如果对着树木发射,火柴梗可以插进树身,足以
见到这种“洋火枪”的威力。现在的孩子们有了鞭炮和手花,再也没有人用这种“洋火枪”了。那时候还没有春节文艺晚会,春节
文艺晚会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每年的除夕夜,每逢敲门声响起,母亲就说:“狗剩来了。”父亲总会一翻身从炕上跳下来,打开院门。接着,狗剩叔就会跟在父亲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走到了煤油灯昏黄的光亮里。狗剩叔又
矮又小,身高只到父亲的腰部,他袖着双手,脸上是可怜巴巴的讨好的神情,鼻子冻得乌青。父亲说:“上炕。”北方农村的冬天
,家家户户都烧着热炕,来了客人就先坐到热炕上。狗剩叔说:“李哥,不了。”父亲说:“还没吃饭?”狗剩叔说:“李哥,吃
了。”他一口一个李哥,显得很谦卑。父亲知道从他的村庄走到我们这座村庄,少说也要走好几个小时,父亲不由分说,从厨房里
拿来两个热蒸馍,端来油汪汪的肉辣子,让狗剩叔夹着吃。狗剩叔一口下去,半个馒头就没了。  吃完馒头后,狗剩叔说:“李哥,借上两块钱,手头一宽松就立马还你。”  父亲不说话,叫来母亲,从箱子底翻出五元钱,递到狗剩叔的手中。然后,用手巾包上两个夹了肉辣子的蒸馍,让狗剩叔带给
他妈妈。狗剩叔临出门的时候,父亲又把两盒羊群烟塞进狗剩叔的衣袋里。  羊群烟一盒九分钱,是那时西北农民们最常抽的香烟。  看到狗剩叔走出了院门,我急急忙忙赶出去,追在屁股后面问:“狗剩叔,给老鼠沟子里头塞黄豆,是不是能咬死老鼠?”沟
子就是屁股。  狗剩叔还没有回答,父亲就一巴掌拨开了我:“哪里这么多干话?”干话,就是闲话,不顶用的话。  父亲要一直把狗剩叔送到村口,黑暗中我听到父亲说“要学好,要好好做人”之类的话。&秋天是北方农村最美丽的景色,也是农民们最盼望的季节。这时候,包谷、洋芋、红薯、黑豆都成熟了,人人都能吃饱了。  记忆中的童年秋天,我有几次跟在狗剩叔的屁股后面玩。天高云淡,清风拂面,远处连绵的群山像被水洗过一样,有一种旺盛
的青翠,空中有大雁飞过,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小时候我曾经很诗人地想过:“能变成一只大雁多好”,那就能到
很远很远的地方,还不用花一分钱。后来上大学的时候读到范仲淹的诗词“衡阳雁去无留意”,我才知道了这些飞跃我童年记忆中
的大雁,他们要从蒙古高原一直飞到洞庭湖边。  我跟着狗剩叔掏马蜂窝,还掏鸟蛋。掏马蜂窝的时候,要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棍子把马蜂窝戳下来,马蜂汹涌飞来时,
赶紧顺着埝畔往下跳。跳过几个埝畔,马蜂就追不上了。马蜂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它看不到自己的身下。马蜂全部飞走后,我们就
捡起马蜂窝,抠出里面的幼虫,烧烤着吃。  掏鸟蛋的时候,狗剩叔站在下面,我踩在他的肩膀上,将手伸进鸟窝。有一次,我手伸进鸟窝后,感觉冰冰的,我说:“怎么
是冰凉的?”狗剩叔在下面说:“拉出来看看。”我一拉,居然拉出了一条蛇。那条蛇多亏是无毒的。 那时候因为经常吃不饱,我们见到什么就吃什么,生产队的庄稼不敢动,我们就打起动物的主意。点起一堆火,能爬的动物都放
进去,夏天吃得最多的是知了,雨天吃得最多的是“夹子”(一种黑色的爬行昆虫,下雨天才会出现)。  狗剩叔还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小时候的我非常喜欢听故事。现在,很多故事都忘记了,只记住了一个《狐狸和狼》的故事。长
大后,我问过很多同学和朋友,他们都没有听过这个故事,而这个故事在所有的书籍中也查找不到,不知道这个故事是怎么来的。  这个故事说的是,一只狐狸和狼是好朋友,可是狐狸很狡猾,有一次,他偷了渔夫车上的鱼,独自享用,被狼发现了。狼问它
怎么得到的鱼?狐狸就说自己钓的。怎么钓?狐狸说,选择一个寒冷刮风的夜晚,把尾巴放进河水里,嘴巴里一直不停地唱:“鱼
儿鱼儿快上钩”,天亮后,就能钓到很多鱼。狼照办了,结果尾巴被冻住了,却还以为钓到很多鱼。村民们发现狼,就来打,狼挣
断尾巴逃跑了。去找狐狸算账,却发现狐狸在吃油,又问怎么搞到油?狐狸说把头塞进油罐里就能吃到。狼又照做,结果吃到了油
,却拔不出头,被村民发现打死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动物故事。  我好像在一本上世纪50年代的语文课本上见到过,但是我不能确定。  我之所以把这个故事详细叙述出来,是担心这么好的故事以后会失传。& 后来,我上了中学,又上了大学,又参加了工作,然后来到南方打工,和狗剩叔断绝了联系。  参加工作后,曾有过多次站在悬崖峭壁旁对着对面的村子喊:“嗷——狗剩叔在不在?”  对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声音:“嗷——不在。”  “嗷——去哪了?”  “嗷——不晓得。”  尽管每次回家都没有见到狗剩叔,但是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依然贫穷,不好好种地,依然游手好闲,娶不到媳妇。其实,我常
常在想:哪个女人跟着他,可就倒霉了。  我没想到狗剩叔居然盗墓了。  我决定跟着狗剩叔,看看他们是怎么盗墓的。关于盗墓的故事,民间传说很多很多,惊险刺激,千奇百怪,然而,报纸上却从
来没有登载过关于盗墓贼的事情。我给报社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报社非常赞同。  但是我把这个想法没有告诉母亲,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揪心。这些年来,母亲只知道我是记者,并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暗访
,和各种各样危险的人打交道。她一直以为我就是那种电视上扛着摄像机穿得人五人六对着路人哇啦哇啦的记者,她觉得这种记者
很风光。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做着最危险的工作。母亲来的那些天,我每天都要很早就出去上班,从值班领导手中领到当天的线索,然后像头猎犬一样奔出房门,挤在公交车上,奔
赴现场采访。等到采访完毕,已是后半天,回到报社后,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地打字。交了稿后,就已经很晚
了,这时候又挤上回村庄的公交车。经常站在公交车上,手拉着扶手就打盹,坐过了站点。而回到村庄后,已是很晚,端起饭碗狼
吞虎咽。  母亲常常会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悄声说:“我娃是不是累得很?累了咱就回家啊,家里还有几亩地,够一家人生活。”  我轻松地笑着说:“不累不累。”其实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累死累活我也只能呆在这座城市。我已别无选择。  我想起了那段时间曾经和迟刀的一次交流。我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愿意生活在小乡镇,做一名小学教师或者小职员,一家
三口过着恬淡安然的生活,与世无争。  迟刀则说,做人太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纷争,最好是不再做人。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下辈子愿意做一只公鸡,每
天只上班几分钟,想叫几声就叫几声,不高兴还不叫呢,其余时间带着母鸡旅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中学语文老师迟刀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他有很多惊人之语,他说,如果你赞美一个人,就说她是小姐,人靓有钱;如果你贬斥
一个人,就说他是诗人,迂腐穷酸。  迟刀的这些话,我直到现在还能记得。&我送母亲和弟弟回家。这次,我们买的是卧铺车票。母亲一直坐在窗口,向窗外望着,她感慨于窗外的土地怎么是红色的,农民怎
么吆着牛在水里耕地,牛怎么能长那么大?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牛,北方的牛是黄牛,南方的牛是水牛,水牛要比黄牛大很
多。她不认识水稻,不认识甘蔗,不认识香蕉和很多南方庄稼和植物,她感叹地说,咱国家这么大,有这么多庄稼。  农民母亲最关心的也是庄稼。她对庄稼最有感情。  回到家乡后,我们先来到山下的乡镇中学,妹妹在这里做民办教师。一年前,一名做公办教师的远房亲戚推荐妹妹做了初中的
民办教师,也就是代理教师。这所初中的公办教师都想着往县城调动,师资力量严重不足。  在这座学校里,妹妹教初一数学,每次考试,她的学生都排名第一。但是,因为她是民办教师,每月只有80元钱的工资。而那
些教学成绩不如她的公办教师,工资是她的十倍。  那时候,妹妹最大的理想是,能够转正成为一名公办教师。  当时,弟弟的理想是,不再蹬三轮车,想开大卡车。那时候,和弟弟一起蹬过三轮车的一名叫安康的朋友,给人家开了大卡车
,一月能有1000多元钱,弟弟很羡慕。      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我就谎称回南方,偷偷地翻过深沟去找狗剩叔。& 二十年前,我还在上小学,那时候的老师不像现在的老师,会在周末布置很多作业。那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一到周末就会四处
乱窜,像一群逃到旷野的老鼠,感觉什么都很新奇。我们爬在大树上摘桑葚,下到河沟里摸螃蟹,拿根竹竿捅马蜂窝,和外村的孩
子玩打仗,如果听说哪里有电影,我们也会赶上十几里山路去看……那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不知现在被淹没在题海中的孩子可否
有我们当初那样快乐的童年生活?  那时候,我们就好几次翻越深沟,来到了狗剩叔所在的这座村庄,偷红枣,偷柿子,偷表皮刚刚有了一点红色的西红柿。我们
还有一次和这座村庄的孩子打群架,结果被占据了地利优势的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满沟乱窜。  二十年后,我再次踏上了这座村庄,童年的生活一下子回到眼前。  二十年来,这座村庄一点也没有变化,村口还是那棵老槐树,长得粗壮干枯,枝条上是细碎稀疏的树叶。树身斑驳,树根凸出
地面,屈曲盘旋,显得面目狰狞。曾有一只小狼被狗剩叔吊在树杈上,想引诱老狼掉进陷阱,而最终没有成功。距离老槐树最近的
是一座孤零零的古庙,古庙的大门在文革中被拆除,当成柴禾烧掉了。古庙里的泥塑东倒西歪,和我们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古
庙的窑顶上有一些黏贴上去的泥巴,这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掉下来。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后,我们用手捏成碗状的泥巴,向上抛起
来,碗内空气爆破碗底,就将泥巴牢牢地粘在了窑顶。古庙的墙上只有四个字“忘记阶级”,和我们二十年前看到的也一模一样。
想来以前这里应该有一排墙壁,上面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是文革时期遍布全国的一条领袖语录,后来,两边的墙壁
坍塌了,就只剩下了“忘记阶级”。其实,想想古庙墙壁上剩下的这四个字也挺有意思,它可以说是一种预言。现在谁还提“阶级
”?谁还提你是贫农还是地主?特殊年代的人斗人让人们吃尽了苦头,而现在以人为本才是对人的尊重,人才活得有了尊严。&&这座村庄像个裤裆,老槐树和古庙位于裤腰的位置,两条裤腿的地方,是两排窑洞和房屋,裤裆的下面,则是深沟。深沟同样深不
见底,只有冷冷的风飕飕地吹上来,让人头皮发麻,让人眩晕。悬崖上有几棵枣树,落光了叶子,几粒红色的枣子珍珠一样点缀在
骨头一样坚硬的枝干上,让人倍觉寒意。  二十年前的这座村庄照样很热闹,人喊马嘶娃娃哭,鸡鸣狗跳肥猪跑。二十年后则显得异常沉寂。几间院子的土墙已经坍塌了
,从半截土墙望进去,院子里的空地上长满了齐膝高的荒草,荒草间游走着蜈蚣、蚂蚱和蛐蛐,残破的房屋窗子紧闭,门上铁锁高
悬。村中仅有的几棵树木,白杨树和梧桐树,比二十年前长得更高大了,却落光了叶子,显得异常萧索。村道上见不到觅食的鸡和
散步的猪,只有一根蓬草像圆球一样在村道上滚动着,掉进了深沟。  人都去了哪里?&狗剩叔家在村子的另一头,裤子的裤脚处。小时候我曾经去过他家。  他家的院门敞开着,所谓的院门,其实就是用柳条编织的栅栏门,这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院门下的水洞,就是狼钻进去过的
地方,他也差点被狼从这个地方拖走了。他家的院子倒没有长荒草,还种了一点蔬菜,韭菜大葱和辣椒,还有白萝卜,肥大的白萝
卜撑开了地面,露出洁白的根系。他家只有一间窑洞,窑门上锁。我从门缝看进去,看到炕上有还没有折叠的棉被,放在箱盖上的
碗筷,估计他肯定没有出远门。  我去了几户有人居住的院子,看到家中只有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听说我找狗剩叔,就摆摆手:“那个货,谁知道多会回来?有
时候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好几天不会来,没人管。”从老人的口气中听出,他们都很厌恶“那个货”。  “昨天和今天见没见他?”我问。  “昨天还见了。”  可能狗剩叔今晚就会回来,于是,我决定留在村庄里等他。& 那时候已经是深秋,北方的天空清澈如洗,空气清冷,小时候每逢这个季节,就能看到大雁从头顶飞过,飞向南方,它们的声音
清亮而高远,一声一声,声声相连,田间地头扶着犁铧的农人总会停下手中的活计,仰头望着大雁排队飞过的身影。大雁飞远了,
他们才会接着甩响手中的鞭子:“驾——”,犁铧前的老牛又会慢腾腾地走起来。然而,那天我却没有见到飞跃头顶的大雁。听说
,蒙古大草原已经不再绿草如茵,而变成了沙子和石头夹杂的荒漠。大雁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家园,不知道迁徙到了什么地方。我也
没有见到扶着犁铧的农人,他们去了遥远的城市打工,田间长满了萋萋的荒草。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寂静的村庄上空,连一缕炊烟也看不到,我小时候所有关于乡村的记忆,此刻都找不到了。裤裆一样的村
庄,似乎像座史前遗址,沉寂得令人恐惧。  我走进了破庙里,我决定在这里等候狗剩叔,兴许他今晚会回来。  半山腰传来了羊叫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传出很远,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粗布棉衣的老汉,弓着腰身爬上坡来。老
汉已经很老了,像这里的很多老汉一样,头上绑着一个白羊肚手巾,颜色已经由白色变成了灰色;腰间扎着一根皮条,皮条颜色发
黑,显然有些年头。老汉脸色黧黑,布满皱纹,一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在城市里,这样年龄的老人早就走在公园里遛鸟,泡在茶
馆里聊天,坐在房檐下打牌,而在这里,这样年龄的老人却还要在山沟里放羊,为生活奔波。  老汉看到站在庙门前的我,伸开左手手掌在脸上抹一把,打了一个喷嚏,右手的长鞭在空中甩响,一只好奇地走出队伍企图走
进庙门探个究竟的山羊立即乖乖地回到羊群里。老汉问:“娃娃,找哪个?”  我说:“找狗剩。”  老汉说:“那货野着呢。”  老汉说完后,又赶着羊群向前走,走进了裤腿处的一个院子里。& 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我从庙后的野地里划拉了一堆柴草,抱进庙里,点燃了一堆篝火。坐在篝火旁,我感觉暖和多了。  庙门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庙门里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这种情景让我恍若隔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突然想起了《水浒传》中的情节,武松、鲁智深、李逵、林冲,还有刘唐,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段与古庙相连的故事,也就
是在这样的夜晚,走进了古庙里,遭遇了一段离奇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情节。我又想起了金庸的武侠小说,古庙也是他小说中一个很
重要的故事发生的场景,可见,古庙作为一个标志,一直贯穿在中国古代的乡村生活中。来来往往的绿林好汉和江洋大侠,甚至鸡
鸣狗盗之徒,都会在漆黑的夜晚把古庙作为栖身之所,那么,我的今晚,会有哪些故事上演?  我不知道今晚会等待多久,就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籍来看。我现在还能记得,那本书是英国作家戈尔丁的《蝇王》,写的是一
群少年儿童的生活。中国作家描写少年儿童的生活,一定就会写得充满了阳光雨露,中国这类作家的浅薄和弱智,决定了他们笔下
的少年儿童也是浅薄和弱智的。而这位英国作家却将一群生活在孤岛上的孩子写得让人惊惧不已,让我读着读着,背上就冷汗直冒
。  我读了一会儿,就不敢读下去了,这本小说挖掘出了人性中的恶,这种恶让人不敢面对。像这样的小说,才是真正的精神食粮
。  我合上书页,向两边望去,篝火照耀在两边泥塑的脸上,显得异常诡异,它们在篝火飘曳的火光中影影绰绰,忽明忽暗,似乎
一纵身就会跳下来。我突然感到极度紧张和害怕,强迫自己不要向两边看。我望向庙门,突然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  一个女鬼披头散发,悄然无声地走进古庙……&&我惊惧万分,向后坐倒,喊不出一句话来。此前我听到过很多关于盗墓的故事,也听到过很多女鬼的故事,难道我来找狗剩叔了解
盗墓,女鬼就跑来报复我?  女鬼继续向前走,火光照耀着她身上破烂的衣服,还有纷乱头发后一张惨白的脸,她看着我,突然笑起来,边笑边指着我,一
副很开心的神情。  我的慌乱慢慢消除了,我看清楚了,她是一个疯子,不是女鬼。  疯子看到我不再害怕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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