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碗底只有永昌天气预报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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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雪来的太早,立冬刚过,就已经落下如盐的雪粒子,片刻光景,就已经遮庐蔽野白茫茫的一大层。  冬天,是宝珠最担心的季节。每到寒季,母亲的喘病就会加重,尤其是下雪前后,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憋的脸色酱紫实在让人揪心。  保济堂是京城有名的大药铺,坐堂的薛神医素有“赛华佗”之称。可神医有神医的价码,当宝珠倾尽囊中所有请薛神医过来给母亲诊治,神医看过了母亲的病情之后,只留下一句“准备后事”就走了,连方子也不给开。  按照薛神医的说法,如果运气好的话,母亲估计还有十天八天的活头。要是运气不好,或许等不到雪停,就要找人买棺木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是个半吊子郎中,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也能对付过去。受父亲的影响,宝珠也看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医书,知道“喘疾入肺神仙难救”的道理。母亲的病情确实很严重,也许薛神医说的对,母亲真的很有可能支撑不了几日。可宝珠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挽救老人家的生命。  再找郎中寻医问药是唯一的办法,可问诊金和药费从哪里来?  为了给母亲医治病痛,宝珠自作主张的打起了家里那两陇肥田的主意。  这两陇田肥力足,又是熟地,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前几天宝珠刚一露出卖田的意思,三叔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约好了今天来商谈价格。  傍晚时分,雪下的更大了,片片飞羽粘连着如棉扯絮般翻翻滚滚,屋里更加的冷了。宝珠取了炭添在炉中,小心的把火烧旺……  簌簌有声的飞雪当中,三叔终于来了。  挑起门帘子迎了三叔进来,宝珠张罗着给三叔倒水。  “大侄女,都是自家人,就别客套了,还是说说那块田吧。”三叔惦记这块田不是一年两年了,又知道宝珠急需钱财,所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说你娘的喘病又犯了,想着你应该需要点钱,正是人命关天的坎上,你家里又没有个主事的男人,就你一个丫头家家的遇到这种急事,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帮你实在说不过去,说吧,那块田你想卖多少钱?”  田地这种东西,都有很透明的价格,宝珠早就想好了价码:“三叔啊,那块田你是知道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若是旁人来买,最少也要三十四五吊,眼下我急着用钱,您给三十吊……”  “三十吊?”三叔咧着嘴发出牙疼一样的抽气声,板着手指开始算明细账:“大侄女啊,你可真敢狮子大张口哇,三十吊,差不多是二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哩。就你们家那块田,种谷子都出不了几斗,和荒地也差不多了。现在的荒地是什么价?山口处老黄家的那块田你知道吧?和你们家的田差不多大小,今春才卖给我,只要十吊……”  老黄家的那块田宝珠当然知道,那是一块盐碱荒滩,井水都灌溉不上去,收获全都指望老天爷,怎么能和自家的肥田相比?  三叔这个人就是贪财吝啬的脾胃,一个铜板看的比磨盘都大。虽然是嫡亲的三叔,可照样会狠狠的杀价,故意把肥田说成荒地,无非是为了压一压价码而已,早在宝珠的预料当中了。  可如今母亲的病实在很严重,宝珠也顾不得很多了,咬着牙说道:“我家的地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也就不多说了,三叔您老人家是走州过县的生意人,眼光肯定比我强。我正急着用钱呢,您老人家开个价吧,只要价码差不多,我就把地契给您……”  “大侄女呀……”三叔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也中的我本不想买你们家的这块地,好像我趁人之危似的,你三叔可不是那种人啊……”  宝珠对这个三叔实在是太了解了,如果不是趁人之危的话,老黄家的那块地也不会落到他的名下。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宝珠也不搭话,继续听三叔把自家说成是救苦救难的佛爷。  “谁叫你娘病的这么厉害呢,我总不能看着她受罪吧?就当是我发了善心帮你的忙了,那块田我要了,十五吊!老实说,这个价可是高到了天上去,换成别人最多给十吊,谁让我是你三叔呢……”  十五吊?宝珠惊呆了!  那块田绝对值三十几吊,开价三十吊的话很快就会有人买。可田地买卖需要很繁琐的手续,要在族里换契,还要到衙门里认据,没有个把月的光景根本就无法拿到钱。母亲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一日都耽搁不得,哪里还能都个把月的光景?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宝珠才不得不把田地卖给三叔,因为是血亲,只要族里的长辈出面见证一下,可以立刻拿到钱。虽然早就想到三叔会趁机杀价,可实在没有想到会杀的这么狠!  在宝珠的心目种,三十吊的价钱已经很低了,如果三叔还要砍价的话,在便宜一吊两吊也不是不行,可他只给十五吊!  十五吊?这不是买田,而是硬抢!  微笑已经僵在脸上,宝珠的声音有点哑了,以很不自然的语气说道:“十五吊?三叔您是和我逗着玩儿的吧?”  “吓!”三叔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很夸张的声音:“我做的好大生意,哪里有心思和你逗着玩儿?要不是看在你我是亲戚的面子上,就你们家那块破田,我都懒得过来。还有几家的租子等着收呢,我可没有空闲和你说笑。和你这样的毛丫头谈生意真啰嗦,十五吊,卖还是不卖,给个痛快话吧!”  价码给三叔杀下来一半,要是正常情况下,三叔敢出这个价,早被卖主拿大棒子赶出门了。现在之所以敢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看准了宝珠急等钱用的窘境……  虽然早就最多三叔就是这样的人,可绝对没有想到连自家的亲侄女也坑,而且坑的这么狠!  宝珠低着头沉思不语。  田地若是卖了,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艰难。连口粮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过日子?可要是不卖的话,母亲连眼前的这一关都过不去。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宝珠咬着牙说道:“十五吊就十五吊,卖了,我去拿地契!”  为了给母亲治病,已经顾不了以后了。  “等等……”眼看着两陇肥田要落入手心,三叔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一边盘算着这笔生意的巨大收益,一边捻着细细长长的胡须说道:“大侄女啊,不是你三叔哭穷,十五吊可是大价码,一时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身上就带了十二吊。你要是认为可以的话,我坎十二吊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觉得吃亏,那就在等几天,等我收了租子再把谷子卖掉以后凑足了十五吊……”  狡猾的三叔用上了得寸进尺这一招。  眼看着宝珠连十五吊这样苛刻的价码都能接受,再杀几吊的价码应该也不难,反正她急着用钱,应该等不到自己“凑足”十五吊的时候。  能用十二吊做成的买卖何必花十五吊呢?  母亲的病情那么重,当然等不到三叔慢慢“凑足”十五吊,这就叫趁人之危。  在三叔的想象当中,宝珠应该吃这个哑巴亏。  想不到的是宝珠居然笑了。  宝珠笑盈盈的伸手挑开门帘子,很客套的说道:“三叔,您老人家好走,侄女我就不远送了!”  三叔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脸色顿时青红不定:“你……你不卖了?”  “卖,怎么能不卖呢?不过是不卖给三叔您老人家了而已。”  “你……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三叔急赤白脸的大吼着:“《孝经》你是白读了,老娘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想守着那两陇田,居然不想给我那老嫂子治病,你这是忤逆不孝……”  “孝敬不孝敬老人就不劳三叔费心了,”宝珠依旧挑着门帘,右手虚虚一引,做个请出去的手势:“三叔您请出去吧。”  被宝珠很不客气的赶出来以后,三叔懊悔的很: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居然黄了,真是痛心疾首啊。  这种懊悔仅仅存在了片刻,三叔的心情反而更好了。  因为宝珠家徒四壁,要想给母亲治病的话,迟早很得卖那两陇田,到时候就可以把价码再杀一杀!  “嘿嘿,小丫头,想和我斗法?我做生意的时候你还吃奶呢!”三叔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宝珠家的这几间茅草屋,哼着小曲走进风雪之中……  真是被这个尖酸刻薄的三叔给气坏了,赶走他之后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好,反而更加无助了。  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为了给母亲治病,只能想别的办法。  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卖了,说不得只好卖掉父亲最心爱的那两本书——前朝万历年间木版的《濒湖脉学》和本朝顺治二年的《湿燥论》。  《湿燥论》这种低级医书满大街都可以看到,不值几个铜钱。真正值钱的是那本《濒湖脉学》。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时珍,一本《本草纲目》让李时珍成为药圣,鲜有人知道药圣同样精通病理,而这本《濒湖脉学》就是李时珍的另一巨著。因为是前朝之物,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宿医名家之手,光是批注就的小解就写满了字里行间。本朝新创之时,鳌拜大肆毁书,明朝版本的《濒湖脉学》已经很难见到。父亲在世的时候曾说过,这个版本的《濒湖脉学》若是遇到识货的行家,至少也能卖十吊八吊钱……  “女儿知道这两本书俱是父亲心爱之物,可是为了母亲的病情,也只能典当换钱。”  打开神龛下的小抽屉,两本书安安静静的放着,宝珠反而犹豫了。  若是父亲在天有灵,应该可以理解女儿的心思,也不会反对变卖这两本书,可就算是把书卖了,就能够找到更好的郎中么?  薛神医已经是誉满京城的一代名医,连他都说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还有哪位郎中可以医治母亲的喘疾?  神龛上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母亲身子好的时候总是一日三拜香火不断,虽然宝珠不怎么相信神佛,可是到了这种走投无路之时,还是双手合什跪倒在菩萨像前喃喃祈祷:“观音菩萨,救救我娘吧,大慈大悲的菩萨,如何能让我娘身体康泰,请菩萨指点弟子一条明路……”  正在宝珠拜佛祈祷之时,恍恍惚惚听到细微的声响从抽屉里传出。站起身一看,宝珠登时便傻了:  抽屉里有一只手!  昏沉的油灯映照之下,一只手在抽屉里摸索着!  
    女儿家胆子本来就小,深更半夜忽然在抽屉中看到一只手,而且是一只还在活动的手掌,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想要尖声叫喊,嗓子里却象是塞进了一团棉絮,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抽屉后面是厚实的石墙,除非了鬼神否则不可能凭空把手伸进抽屉当中。  极度的惊恐让宝珠面如土色,全身抖做一团。在这个寒冷深夜,脸上已冒出汗珠,顺着面颊滴滴答答落下……  在宝珠惊骇的注视之下,那种凭空出现的鬼手摸走了那本《湿燥论》,缩回到挡板之后消失了!  宝珠素来不大相信鬼神之说,可起眼看到凭空出现在抽屉里的鬼手之后,宝珠信了!鬼神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一只手出现在抽屉里?而且还拿走了《湿燥论》?  不论是鬼魂也好,是神仙也罢,为什么要拿走这本《湿燥论》呢?  还不等宝珠想明白这个问题,那只幽灵一般的鬼手再次出现在抽屉里!  鬼手摸索着,很快就攥住了抽屉仅剩的本书!  宝珠看明白了,这只鬼手分明是想把《濒湖脉学》也拿走!  这可不行,全指望卖了这本书给母亲治病呢,便是鬼神也不能取走救命的《濒湖脉学》。  心中虽然恐惧万分,想到卧病在床时日无多的老母亲,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胆量,宝珠劈手了扯住了书本。因为过度的惊恐,嗓音已经沙哑的几乎听不到:“这个你不能拿,这是给我娘救命的书,你不能拿呀……”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度,或许是这本传承了百年的《濒湖脉学》早已经不那么结实,“嗤啦”一声轻响,好端端的一本《濒湖脉学》在鬼手和宝珠的拉扯之下裂为两片!  带着封皮的上半部分已经被鬼手拿走了,仅仅剩下最后的十几页还攥在宝珠手中!  片刻之间,那只鬼手第三次出现,这一回鬼手并没有在抽屉里胡乱摸索,而是朝着宝珠勾动食指——这个手势宝珠看明白了,鬼手的意思是让自己过去!  刚才争抢《濒湖脉学》是因为这本书关系到母亲的性命,事后宝珠也后怕的很,万一被鬼手拉到无间地狱之中……  虽然鬼手一直在勾动食指示意自己过去,可宝珠再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寒冷的冬夜,昏黄的油灯之下,一只凭空出现在抽屉里的鬼手还在不住摆动,宝珠手里捏着十几页《濒湖脉学》呆呆的站着,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看到抽屉上面的观音菩萨佛像,宝珠心里总算找到一丝安慰:便是再怎么凶狠的恶鬼,也不敢在菩萨面前行凶伤人吧?那本《濒湖脉学》已经传承了百年,说不准已经有了灵气,所以才引来鬼怪偷取。这只鬼手能够出现在大慈大悲的菩萨面前,应该不是什么恶鬼,也许好好的和这只鬼商量商量,能够要回父亲的遗书,好变卖掉给母亲治病。  有了这种想法,宝珠也就不那么怕的厉害了,不过还是不敢触碰那只鬼手,赶紧拿了笔墨写好了一张字条:  “家母病重无钱医治,全指望变卖此书之资救命。若你是好鬼,请把《濒湖脉学》还我,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你的一桩功德,或许可以让你早日托生为人免受地狱之苦。”  小心翼翼的捏着字条一点点靠近抽屉,把字条送到鬼手之中。  鬼手拿到字条以后立刻就缩了回去。  时间不大,鬼手再一次出现在宝珠面前,和前几次有所不同的,这一次的鬼手之中有一张字条。这张字条的字体很怪,完全不象是手写出来的,反而象是印刷出来的那种工整字体。  “我是人不是鬼,你不要怕。”  不是鬼?怎么可能?若不是鬼怎么会没有身子?若不是鬼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只手在抽屉里?  很快,鬼手就又拿出了一张字条:我和你一样是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抽屉连接到了你处,可能这就是一个时空通道。可惜这个通道太小,只能容纳一只手。我看你的书是明朝版本,你是明朝人么?  宝珠无法理解什么叫做时空通道,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连接过去未来的一条路,以宝珠的智慧也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了。既然对方不是鬼,这让宝珠放心不少,写下字条:  “前明早已灭亡经年,现为国朝康熙五十九年。”  “原来是清朝,我这里是三百年后……”  对方来自未来,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不过宝珠更关心那本《濒湖脉学》:“我不管你来自多少年以后,总之你不能偷走我的书,我还指望卖了这本书给母亲救命呢。”  “令堂什么病?我也是医生,就是你们说的郎中,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张字条让让宝珠欣喜若狂,来自三百年后的医生应该有些手段,赶紧把母亲的病症仔仔细细的写的清楚明白,把字条递到那只手中:“家母喘疾,气不能出……”  字条递出去之后,宝珠心头砰砰跳的厉害,不管这只神秘之手是不是来自三百年后,至少这只手很不简单,否则如何能够凭空出现在自己的抽屉里?若他真的是来自三百年后的名医,或许母亲的喘疾还有得救!  过份的期待总会让时间变的很慢,宝珠就那么站着傻傻的等,等着奇迹的出现  过了约摸小半盏茶的工夫,神秘之手果然没有让宝珠失望,再一次出现在抽屉里。  这一次神手不仅在抽屉里放下了一张字条,还放下了一个很古怪的小瓶子。  宝珠亟不可待的拿起字条:  “刚才键盘坏了,打不出字来,转换成你能看懂的繁体字也很麻烦,还要打印出来,需要一点点时间,可能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懂就算了吧。这瓶平喘通肺喷雾剂你先拿去用,使用方法我已经写在下面了,应该会有效果,先看一下吧,我会给你其他镇咳平喘理气通气的特效药。还有,那半本《濒湖脉学》可以给我吗?这本书对我很重要,明版的《濒湖脉学》啊,价值不菲……”  “先不给你。”素来古灵精怪的宝珠心眼儿很多:“若你的药有效果,这半书自然会给你,若是无效,下次再看到你在我的抽屉里乱摸,我就用菜刀……”  “别,别用菜刀,千万别用,药剂你先去试试吧,要是不管用我再想办法。另:此事你知我知即可,切切不可外传,切切,切切!”  
    这一小瓶平喘通肺的喷雾剂确有奇效,仅仅用了两回,母亲就不再憋气了,又通过抽屉索要了点专门消喘镇咳的“神药”,短短三五天的功夫,母亲的喘疾竟然大大缓解。  普通的药物,无非是膏、丸、散、汤之类,可是未来之神给的这些药却不起眼的很,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既不是药丸也不是药粉,而是一片一片……  据那个未来的神医所说,这种东西叫做“药片”,看起来虽然很小,药效却很精纯。半个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片,足足可以抵三幅汤药的药力。未来的药物果然是精之又精纯之又纯的极品,药效相当不凡。  母亲一直在追问这些药片的来历,宝珠知道“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的分量有千钧之重,自然不肯说明真相,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让母亲不要再问。  药片的来历总算揭了过去,可那瓶平喘通肺的喷雾剂实在难以解释清楚。这个小小的瓶子实在太古怪了,非瓷非玉样式玲珑,稍微用力一按瓶口,就能喷出如烟似雾的水气。宝珠娘对这个塑料的喷雾小瓶子十分不解:“乖女,这个瓶子怎么打不开?一按就能喷出可雾来,真真的是怪了。阿娘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不曾听说有这么神奇的物件儿,这东西不仅好看,还能治病,到底是哪里来的?”  “娘啊,你就莫问了,这个很难说清楚……”母亲的喘疾恢复的如此之速,宝珠自然是满心欢喜,可是欢喜之中也有很多烦恼。比如母亲总是拿着这个小瓶子问这问那,让宝珠实在无法自圆其说。  好在宝珠素来心思灵活,属于那种眼珠一转就能计上心来的伶俐鬼儿,当母亲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宝珠随口就开始胡扯:“阿娘啊,你老人家病重的那天晚上,我爹给我托梦了,在梦中授予我高明的医术,并且给了这些灵药……”  “你爹给的?”宝珠娘素来信奉鬼神,遇到不解之事就会习惯性的和神仙扯上关系,听女儿这么一说,就信了五六分:“你爹关心咱们娘儿俩那也是应当的,不过你爹的医术我最清楚了,也就是个半吊子的野郎中,哪里有什么高明的医术?”  “哎呀,娘啊,这您就不知道了,我爹升天之后化身为神,医术高的很,在梦中传我……”  这种鬼话也就只能哄哄老太太。  宝珠娘抬头看天,似乎那个已经死去了好几年的老伴正在天堂俯视这个小小的院落,喃喃的说道:“你爹爹人好脾气也好,又经常给街坊四邻诊治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算是一桩功德,死后为神也是有可能的……”  轻而易举就把老太太给哄了过去,宝珠暗自得意。  这几天来,宝珠经常和出现在抽屉里的神秘之手交流,字条在抽屉里频繁穿梭,两个人已经很熟了。这几日来,多亏未来神医给的灵药,母亲的喘疾已经去了大半,宝珠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位神秘来客的姓名……  “那个谁……您老人家高姓大名啊?”  “我才二十六岁,还不老呢,我姓符,叫符栋,是一所省级甲等医院的医师……”  省级这个字眼宝珠很明白,直隶也是省级嘛。至于医院,从字面上看应该和药堂差不多,至于甲等那就更简单了,甲者,第一也。也就是说,这个神秘之手的主人是直隶最高等大药堂的郎中。  “才二十六岁?真了不起。”在宝珠的心目中,高明的郎中都是白胡子老头,通常情况下,郎中的年龄越大医术也就越高明,各大药铺里坐堂的多是须发皓白的老者,何曾见过毛头小伙子坐堂行医的?  “年纪轻轻就作了郎中的师傅,你一定是出身神医世家。”  原来宝珠直接把医师这俩个字理解成郎中的老师了!  抽屉那头的医师符栋无意纠正宝珠的错误,而是再次提起那半本《濒湖脉学》:“宝珠姑娘,令堂的病好的也差不多了,那半本书应该给我了吧?”  “什么叫应该给你呀?这本书本就是我的家传之物,什么时候我娘的病彻底除根了,我再考虑把半本书给你。对了,你这么急要书做什么?你的医术那么高明,不缺一本医书吧?”  “这个很难对你解释清楚。”  “啊,我明白了,这本书乃是前朝之物,你又是三百年后之人,这本书对你而言就是古董了,你想拿去卖钱,是不是?”  “宝珠姑娘冰雪聪明,你猜对了。”  能够猜对三百年后之人的心思,这让宝珠十分得意,用当年老爹教训自己的话语开始教育三百年后的符栋:“医者最重的就是一个德字,悬壶济世为的是救死扶伤,为的是治病救人,岂能贪图他人财物?你呀,医术是很不错的,药品也灵验的很,可就是医德有所欠缺。”  “宝珠姑娘啊,救死扶伤是没有错,可我也是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要吃饭也要花钱。前几天你也说过了,保济堂的薛神医坐堂还要十几二十吊钱呢,我给令堂治病,收取点诊金药费不为过吧?怎么能说我没有医德呢?”  行医治病收取财物也是天经地义,所谓的医德云云不过是宝珠不想把家传的《濒湖脉学》给符栋才讲出的大道理罢了。  宝珠抬头看到神龛上的花瓶,顿时计上心来:“你不是想要古董么?我这里刚好就有一件儿,只要你再给我点药,我就把这个万年的老古董给你。”  “宝珠姑娘你别骗我了,哪有万年的古董?你那边最多也就是有明朝的货色而已。不过明朝货也行,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神龛旁边放着的花瓶是当年的嫁妆,据母亲说是姥姥传下来的,这种小巧玲珑的瓶子本来有一对儿,宝珠小时候闹着玩打碎了一只,仅剩下的这一只也没有用,摆着还占地方……  “这个瓶子有好几千年了,真正的古董,送你吧。”宝珠的字里行间都透着豪爽,好似真的给了符栋医师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古玩,其实就是一个想扔掉的瓶子罢了。  这只沾满灰尘油垢的花瓶被符栋的神秘之手取走,很快就又放下一张字条:“我刚刚查过了,这种瓶子应该是成对儿的,另外一只也给我吧。”  “另外一只?我小时候砸着玩儿弄碎了。”  “砸着玩儿?宝珠姑娘,这可是弘光元年的彩绘双耳瓶,明清交替时候的好东西。虽然没有你说的几千年历史,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你给砸了一只?暴殄天珍呀。”  “本姑娘喜欢砸,怎么样?”宝珠想象着三百年后符栋痛心疾首的神情,心情好的不行:“再给我点好药,多给我点呀。差不多的瓶子罐子我家里还有好多,你要是多给我药我就给你一两个瓶瓶罐罐,要是给的药不好不多,我就拿去砸了听响……”  “别砸,千万别砸,你想要什么药?”  
    这是雪后第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母亲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正把当年的一件红绸子小褂剪裁成鞋面。  穷人家的日子就得精打细算,那件小褂虽早已经破烂的不能再穿,却舍不得扔掉,拿来剪一剪裁一裁,还能弄成几双鞋的鞋面。  红绸子带花的鞋面,给宝珠穿正好。  医师符栋给的药当真就是神效,再加上那个小瓶子里喷出来的水雾,母亲已经恢复如常。  日子虽然依旧清苦,可只要母亲无病无痛,宝珠就感觉浑身轻松。  母亲眯缝着眼看着清理积雪的宝珠,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一边低头做鞋面一边说道:“宝珠啊,这双红鞋给你出嫁的时候穿,隔壁的四嫂子已经答应了,等我把鞋面做好了她给你绣花。啧啧,绸子花面的红鞋,我和你爹成亲的时候都没有穿过这样的好鞋……”  就如同宝珠最关心母亲的身体一样,母亲最关心的就是宝珠的亲事了。  以宝珠现在的年纪,算是已经高到了山梁上,很多和宝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早就成亲了,甚至连娃娃都满街乱跑,可宝珠的亲事……  宝珠的亲事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前几年父亲过世,要守孝三年。守孝期满以后宝珠就已经十七了,在这个时代,十七岁……天呀,十七岁还没有定亲的姑娘,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对于自己的亲事,宝珠其实也很着急。  可光着急也没有办法,自家穷的叮当乱响,还带着年老多病的母亲,亲事也就成了老大难。  母女二人正念叨着家长里短,门环之声响起,进来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  这妇人宝珠倒也识得,乃是这一带有名的红鞋媒婆。因为宝珠的亲事实在耽搁不得,所以目前昨天就央了这媒婆子,让她替宝珠多多“操心”,感激找个合适的婆家。  这媒婆子做惯了保媒拉纤的营生,若是能撮合成了哪家的婚事,少不得要抽些米粮银钱诸般好处。而主人家因为有了喜事,出手多很大方,所以这媒婆早就弃了家务杂事,专一的打听哪家儿子当娶、又有哪家的千金当嫁。  媒婆子当时就拍着胸脯对宝珠娘打了保票:“老婶子你就放心吧,宝珠丫头聪明伶俐还认识字,多少人家求着要找这样的亲事呢,我这就安排几家。”  昨天才说下的事情,今天媒婆子就登门了,想来是给宝珠张罗的亲事已经有了点眉目吧!  婚聘之事,从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婆子登门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宝珠说话,只要家长同意就算是成了。  这种场面,宝珠实在应该回避一下,虽然是在给自己张罗亲事,可也不能在场。  “娘也真是的,央人给我找婆家也告诉我一声……”尽管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满意,宝珠还得乖乖的走进里屋回避,却把耳朵竖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听着媒婆和母亲说的每一个字。  媒婆子天生就有自来熟的本事,一进门就很夸张的拉起宝珠娘的手,没完没了的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尖声尖气的说道:“老婶子呀,您可真是天大的好福气,昨儿个你给我提的事,我巴巴的跑了个后晌,总算有了些眉目,也不亏我跑破了这双鞋……”  为了给我找婆家已经跑破了鞋?你不是昨天才开始跑的么?鞋子这么快就破了?你的鞋也忒不结实了吧?  宝珠可以不懂媒婆在说什么,她老娘可不能不明白。  所谓的“跑破了鞋子”不过是个借口,其实这是在要好处呢。  媒婆这个行当,吃的就是男女双方,尤其是这种专门依靠提亲保媒的媒婆,哪有白跑的?在说起正事之前,都得要点好处,就是所谓的“鞋钱”。  宝珠娘笑呵呵的摸出二十来个大钱塞到媒婆手里,那媒婆子立刻就欢喜起来,眉飞色舞的继续下文:“老婶子知道城东的王家么?王家乃是有名的乡绅大族,家业百般丰厚,奴仆足供使唤,仓里是吃不完的白米,库里有穿不完的绫罗。昨儿个我去王家的时候,只略略的提了一鼻子,王家的大老爷便是有意的,不住嘴的夸赞宝珠妹子颜比西施才塞文姬,听王家人的口风,对宝珠妹子相当满意啊……”  隔着窗户偷听的宝珠忍不住的撇撇嘴,媒婆的嘴巴果然是信不得的。“颜比西施才塞文姬”这是在我说么?我有西施一样的美貌?我怎么不觉得?别说是颜比西施,只要人家不说我是东施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才塞文姬那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儿,我老爹也不过是个老童生,我最多也就是读过《孝经》而已,哪里有什么才了?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宝珠娘心里很清楚,当然不会相信媒婆漫无边际的胡扯。不过城东的王家确实很不错,不仅是巨商大贾,而且有千百亩上好的水浇地,富的流油,若是宝珠能嫁过去,这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王家?王老爷膝下三子,也不知你提的是哪位王家少爷。”  王家大老爷有三个儿子,总要搞清楚给宝珠提的是哪一位王少爷吧。  宝珠娘这么一问,就表示心中有意了。这事情若是撮合成了,王家那边许诺的钱粮就能拿到手了,媒婆子的脸顿时笑的如同绽开的菊花:“宝珠妹子这么赞的人品,又是温良娴熟的女子,当然是要嫁给王老爷这样的豪富之人,我可以打包票的,只要宝珠妹子嫁过去,王家的家产还不都是宝珠的?”  原来给宝珠提的亲事不是嫁给王家少爷,而是王家的大老爷。  宝珠娘当场就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瞠目结舌的说道:“王家……老爷,那王老爷的年纪不是很大了么?我记的他的年纪比宝珠爹还要大很多吧……”  “哎呀呀,年纪大一点不更好么?”媒婆子的吐沫星子飞起来有三尺高,指手画脚的说道:“老婶子你想一想,那王老爷已经六十八了,还能活几年?只要他一死,那么大的一份家业……”  什么?想让我嫁给一个六十多岁快要翘辫子的死老头子?你这是做媒还是作孽?偷听的宝珠再也忍不住了,顺手就抄起了支窗户的撑杆冲了出来……  “宝珠妹子,你拿撑杆做什么?哎呀,别打呀……”  “保媒说和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是大善人啊,你不能打我。”  “啪啪”“啪啪”  接连吃了几下狠的,媒婆子抱头鼠窜,一边逃一边大喊:“这是什么世道?居然有打媒人的,你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吧。”  “啪啪”  宝珠一口气把媒婆赶到街口,脸上红嘟嘟的好似起了红云,手持撑杆威风凛凛的大喊:“下次再敢到我家来,打断你的腿!”  
    媒婆弄了个快死的老头子来给宝珠说婆家,确实气人,可一棒子打出去好像也有点不太合适。宝珠打了媒婆,那媒婆肯定记仇,这种人走东家串西家,少不得要说宝珠的坏话,以后提亲的人就不敢登门了。  宝珠娘还在埋怨着,说宝珠不应该这么霹雳火爆。对亲事不满意婉拒了就是,哪有一棒子把媒人打出去的?而且是提着棒子追了一条街……  “我还就不相信了,没有媒婆就嫁不出去不成?若真是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人了……”  宝珠娘最清楚女儿的脾气,除了絮絮叨叨的继续埋怨了几句之外,也就不说什么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四嫂子又寻短见啦……”隔壁传来的凄厉叫喊让刚刚被媒婆气了个半死的宝珠悚然而惊。  宝珠娘也坐不住了,颠着小脚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念叨:“肯定是你四哥又打老婆了,这一对冤家啊……”  隔壁杀猪卖肉的四哥和宝珠家是同族,为人也算和善,平日里宝珠家有什么力气活,总是过来帮忙,挺好的一个人。四嫂子也是绵绵软软的脾气,说话从来也不大声,经常过来串门子。这两口子的人缘素来不错,可就是夫妻关系极为不睦,两口子打架干仗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断过,摔碗砸锅鸡飞狗跳闹的四邻不得安宁。想那柔柔弱弱的四嫂子如何经得起粗手大脚的四哥暴打?哪一次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受气不过寻死觅活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上吊的绳套还在房梁上挂着,四嫂子已经救了下来,闻讯赶来的街坊们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的好一通忙乱……  幸亏发现的早,四嫂子很快就悠悠醒来……  “是不是老四那个混小子又打你了?”每个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四嫂子脸上的淤青,肯定是给四哥打的,这两口子打架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老眼昏花的宝珠娘也能看出四嫂子寻死的原因:“你个死妮子呀,寻的什么短见?老四那个混人若的再打你,就喊街坊们过来,大伙给你出气……”  在街上摆摊卖肉的四哥很快就被喊了回来,刚一进来就迎来一顿“狂风暴雨”般的乱打。  都是百年的老街坊了,稍微上一点年纪的就是叔叔大爷,很多还是同族同祖的长辈。年轻人不好好过日子整天打老婆,长辈们自然要摆一摆长辈的架子,按住四哥拳头巴掌的来了几下狠的。  四哥这样的身板,被几个老头老太太捶几拳打几巴掌根本就无关痛痒,被长辈们训斥的面红耳赤蹲在角落里乖乖挨打。  “好日子不好好过,整天打仗算怎么个事情,再被我们听到什么动静,可饶你不得……”  “你爹娘在的时候,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大爷,祖爷爷我打你也是理所应当……”当族中辈分最高的祖爷爷抡起拐棍作势欲打四哥这个“不好好过日子”的混球之时,刚刚缓过气来的四嫂子反而扑在四哥身上嚎啕大哭:“叔叔婶婶们,还有老祖爷爷,莫打我家男人,不赖他,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街坊,大家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四哥身上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专门给四嫂子看的根本就没有真打。  可人家夫妻情深,就是做做样子也舍不得,刚刚被四哥暴打过要寻短见的四嫂子不仅不怪自己的男人,反而死死护住,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就在这里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谁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床头打架床尾和本不稀奇,可象四哥两口子闹到要上吊的地步还这样的实在少见……  母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四嫂子:“老四家的,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哇?”  宝珠娘不问还好,这一问,四嫂子立刻就大哭起来,四哥也长叹一声抱着脑袋蹲在门口不言不语……  宝珠悄声问四嫂子:“到底是怎么了?”  “我……宝珠妹子,我苦哇。”四嫂子一边饮泣一边小声的道出实情。  原来四嫂子有恶疾。  四嫂子有恶沥不止下腹灼痛的毛病,每次行夫妻之事就如刀割一般疼痛。成亲五六年来,莫说什么鱼水之欢,反而深受其苦,弄的两口子烦躁不已。  这种妇人家的病痛实在不好为人所道,四嫂子也就一直忍着。因为有这样的痛楚,四嫂子自然怀不上娃娃,这也是他们两口子不睦的根本原因。  成亲好几年了都没有诞下一男半女,自然会有些人嚼舌头根子,很多好事之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四哥有什么隐疾致使四嫂无法怀孕,搞的四哥也羞于见人,如此一来,夫妻感情自然是一落千丈,砸锅摔碗的事情日渐频繁……  这种事情实在羞于启齿,在宝珠的一再追问之下,才偷偷摸摸的说了。  宝珠决定帮帮四嫂。  “今有妇人恶沥不止下腹灼痛,致使夫妻失合,可有灵药良方?”  宝珠把这个字条丢进抽屉以后,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等待,最多只有半盏子热茶的光景,医师符栋就在抽屉里放下几样稀奇古怪的“灵药”,还有一张字条:  “这是女子所用的消糜栓,另有妇乐冲剂十小包,消炎药若干,用法用量如下……”  “我爹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妇人之疾很是棘手,极难根除,你这药能有奇效不?”  “令尊说的很对,妇科病症鲜有药到病除者,多是慢慢调养。不过可以先用着这些药,若是见好就继续用,若是不见好,我再想别的法子。”  “谢了。”  宝珠拿起药刚要走,就看见医师符栋的神秘之手捏着一张字条不住摇晃,显然是在提醒自己注意。  取过字条一看,不禁哑然而笑,上面写的是:“宝珠姑娘,你拿我的药去救人,人情好处全都得了,能不能再给我个上次那样的瓶子?若是没有瓶子,书画卷轴也可以,若是连这些都没有,随便给几个碗盏盘子什么的即可,我不挑的……”  四哥和四嫂子人缘挺好,还经常过来串门,有些力气活什么的也帮着干,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去?宝珠看了看四周,猛然瞅见抄起地上的一只青花碗,灵机一动!  这只碗可是家中那只老猫的饭碗!天知道有多少年了,顺手就丢进了抽屉……  宝珠拿着药去到隔壁,唤出四嫂子小声说道:“四嫂,我这里有点药,是专门医治你那恶疾的……”  四嫂子无奈的说道:“谢谢宝珠妹妹了,我这毛病……也用过不少偏方,可就是不见好转,什么样的药也没有用,这都是命啊……”  “哎呀,四嫂子,你就听我的吧,我这药和旁的不一样,肯定灵验……”宝珠把药塞到四嫂手中:“这药粉用温水冲服,每次一小包。这个样式古怪的东西好像叫什么栓……我也记不起名字了,告诉你怎么用……”  
    也不过五七日的光景,四嫂子就登门了。  四嫂子手里提着个猪蹄膀,还包了好大一块刀口肉,一进门就没口子的道谢:“宝珠妹妹给的药当真灵验无比,用的第一天就感觉清爽,这才没几天的工夫就好利落了。你四哥定要过亲自来谢。我说这是咱们女人家的事情,他过来不方便。咱家里穷,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这个蹄髈是你四哥特意留给阿娘吃的,还有刀口肉,也是最肥的一块,不算什么东西一点小小心意……”  这几天隔壁确实没了四哥摔碗砸锅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四嫂子嘤嘤低泣的声音,看她面色红润就晓得那恶疾已经去了。  看来符栋给的药很有效果呀!  宝珠笑道:“只要四嫂身上的毛病去了就好,都是老街坊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四嫂子真是见外了。”  “可得好好的谢谢妹妹你,我身上的毛病一去,我们这个家就有指望了,”四嫂子低着头说道:“我和你四哥商量好了,若是来年能生下个男娃娃就取名为珠恩,若是女娃娃就叫恩珠,以示不忘妹子的恩情之意……”  “可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怎么好总是记挂着……”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宝珠心里还是得意非常:“嫂子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咱们两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这些肉你拿回去给四哥卖掉换几个钱吧……”  “这怎么行?这也是你四哥和我的一点心意……”四嫂子忽然问道:“对了,宝珠妹子,你这些灵药是哪里来的?没有听说你会制药啊?”  宝珠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了,也最怕有人问题,实在不好回答,支支吾吾的正在想措辞,就见四嫂子抬手指了指天空:“我听你娘说是大叔给你托梦了,真是如此?”  母亲经常到隔壁去串门,和四嫂聊天的时候难免会说起那些药物的来历。母亲不明所以,自然会搬出宝珠的那一套瞎话。  四嫂子这样的女人本就没有念过书,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市面,和母亲一样信奉神鬼之说。宝珠忽然拿出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灵药,也说不清这些药物的来历,总是会想到神鬼身上,再加上宝珠娘有意无意的暗示,所以才会问起。  宝珠讪讪的笑着,进一步把谎话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确实是梦到我爹了,我爹在梦中告诉我,说他有一本医书,就藏在柜子底下,我看了医书之后,也学会了一点,一点点罢了……”  “一点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呀,妹子,大叔在的时候就已经是神医了,你要是能把大叔遗下来的医书学好了学透了,将来肯定是个女神医,要坐堂的呦……”  老爹在世的时候就是半吊子的野郎中,距离“神医”二字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也只有四嫂子这样没有见过市面的小女人才会认为老爹是神医。  以前老爹在世的时候,因为经常帮街坊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偶尔也有人送一点东西表示感谢。不过多是些芝麻、绿豆之类,若是有人送半升白米就算是比较贵重的了,象今天这样送好几斤刀口肉和大蹄髈的还是头一回。  母亲把那一大块刀口肉切下来几小片,和着白菜一起炖了,味道真香啊。虽然只有数的过来的几片肉,可这种香味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宝珠而言就是珍馐美味了,一直吃的肚皮滚滚圆才打着饱嗝收拾碗筷。  母亲说了,明天还吃炖肉。四嫂子送过来的肉足足有四五斤,够吃好几天的了。  “好饱。”  吃饱喝足之后的宝珠懒洋洋的坐着,家里那只老猫围在脚下转来转去,显然是在寻找它的饭碗。  想起用猫食碗换了四嫂子的药,又用药换了今天的肥肉,宝珠就愈发的得意洋洋起来,写了张字条丢进抽屉:  “喂,今天给你的碗不错吧,那可是好几百年的老古董……”  抽屉那头的医师符栋很快就回过来一张字条:“宝珠姑娘,你不懂就不要乱讲好不好?什么好几百年的老古董?那碗就是永昌二年的东西,距离你的康熙时代也只有几十年的时间,怎么会有几百年?”  “没有几百年么?没有就没有吧?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懂古玩?永昌是哪一年?”  “永昌就是李自成的年号啊,宝珠姑娘你是不是没有看过?永昌二年泉制的字样就刻在碗底。”  李自成宝珠是知道的,不就是那个打进京城的大反贼么。只不过字样是写在碗底的,谁会去翻一个脏兮兮的猫食碗?  “泉制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个碗是泉州产的?”  “宝珠姑娘啊,不懂就不要乱讲了,泉制就是……算了,懒得和你说。虽然这个碗的样式和花纹都不怎么样,好在是永昌年的东西,大顺朝的古玩保存下来的本来就没有多少,估计还能值几个钱……”  宝珠从来就不是那种视钱财为粪土的贤者,家里本来就穷,对于金钱的渴望也不必讳言,听到抽屉那头的家伙提到了钱字,尤其是把自家的猫食碗弄成了古董,心里有点发酸,赶紧写好字条递过去:“你卖古玩卖了很多钱吧?那可是我给你的东西,分一半给我吧,我家里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  “不行。”  “对半分还不行?那算了,我让你一步,你六我四,咱们四六分账,我吃点亏也认了。前些日子为了给我娘治病,差一点把家里的田地卖掉了。等开了春,要是没有钱雇短工种田地我们母女二人可就过不下去了。”  “不是我不分钱给你呀宝珠姑娘,实在是我这边的钱拿到你那边也不能花销。”  “天底下的钱还有什么分别不成?莫说你我只隔了三百年,就是千年前的金银拿到我手中也一样可以买东西。”  “我的大小姐呀,我这边没有金银!真的没有!”  “铜钱也行。”  “铜钱也没有。”  “那你们用什么买东西?”  “我们用的是纸币啊……算了,还是给你看看吧,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很快,抽屉了出现一章红彤彤的纸片子,纸片上最显眼的图案就是一个老头的头像。宝珠拿着这个纸片子左看右看,这不就是一张画的很精美的纸么?怎么能当钱使?若这样的纸片子也能当钱使买东西,若是有人画了很多出来岂不是发财了?  “我和你解释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过呢,我可以帮你赚点小钱儿。”  
    宝珠家里没有壮劳力,种田什么的需要请短工,从土地中很难赚到多少,最多也就是够一年的嚼裹,若是年头不好的话,田里产的粮食还不够吃。只能依靠缝穷贴补家用。过惯了没有钱的日子一说到赚钱,立刻就来了精神:“快说,不对,是快写,怎么赚钱呀?”  “你家境贫寒,我也无有金银予你,我再给你些常用的药物,你可以在给人治病的时候收取些费用。这样既能治病救人,又能贴补家用,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很快,抽屉里就出现了几大包各色药品,颜色各异的小药片,五花八门的药粉还有一些宝珠做梦也想不到古怪玩意儿。  如此繁多的药物堆在眼前,幸亏每一样药品都有符栋写好的使用说明,要不然光是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小药片就让宝珠头晕脑胀了。  看这个样子,他那边的灵药很多,也不拿这些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当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宝珠则珍视无比,象叫花子捧着金宝一样仔仔细细把每一种药片分门别类的归置整齐,把使用说明贴的分毫不差,简陋的小屋俨然有了几分小药房的感觉。  “原以为你是个贪心而有没有医德的郎中,原来还点良心,好吧,这些药物就算是抵了那半本书和一个碗的代价了。以后我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的神医……”  “宝珠姑娘,这些药只能应付常见的小病,可不是说有了这些药就可以包治百病。给人治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病理又是千差万别,用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能治的治,不能治的万万不可逞强……”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同样的话我爹早说过几百遍了。我知道我还不是神医,最多算是个卖药的野郎中。不过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你呢么?小病小灾的我能应付,大病什么的就找你帮忙……”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治,我是医师,不是神仙。”  “真啰嗦,好吧,以后咱俩定下规矩,只要你帮我治好一个重病人,我就给你个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过呢,治病需要的药物你来出,问诊金药费什么的我来收……”  “宝珠姑娘,你这么****有点不放心呀,算了,我还是再教你点实用的手段吧。”  时间不大,抽屉就多出了好几本书。  说是书,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文字,上面多是一些人体脏腑、骨骼之类的图画。医生有这样的图画一点都不稀奇,真正让宝珠感到稀罕的是这些图画太逼真了。  类似的图画宝珠见过很多,无非是用毛笔简简单单的勾勒出一个人体的轮廓,然后描上乱七八糟的经络。可是看到这些图画,无论是人体脏腑还是血脉,总有一种面对实物的感觉。  这些人身器官和脏腑不会是真的吧?想想也没有这种可能啊。  医者仁心,怎么可能用血淋淋的实物来画呢?不过这些图画也太逼真了!  “符郎中,你的这些图画的真不错啊,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一样,有的的还带血丝呢。”  “请叫我符医生,医生和郎中不一样。给你看的那些图片不是画的,而是照片。”  “何谓照片?”  “照片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就是一句话:那些图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实物。”  实物?宝珠是真的被惊到了!  这些血淋淋的图画都是实物?我说怎么看着这么逼真呢,原来根本就是真的。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医用标本不是没有,可的是用猪啊羊啊等动物代替,从来也没有使用真人器官的。  一想到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是从人身上弄下来,胃里翻腾不休,宝珠就好像第一次上解剖课的学生一样抱着肚子跑出去狂吐不止。  今天刚吃的那点饭菜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差一点连苦胆都吐出来,总算感觉好一点了。回到屋里以后却再也拾不起再看一眼图片的胆量,而是顺手把这些宝贵的医学资料扔到了火炉里……  “符郎中,我……我知道作为一个郎中应该学这些东西,可我……算了,你还是直接教我点别的,看了你的图片我会吃不下饭的。”  “作为一个医生……也就是你说的郎中,怎么可能象你这样对人体一无所知?不知病体病理,你还怎么治病?”  “拉到吧,我会炒鸡蛋,难道还要我亲自下蛋不成?我只需要学点你们那边的神奇治病手段就足够了,至于你说的病体和病理……不是还有你呢吗?你知道就是可以了……”  “宝珠姑娘,你这样很难……算了,估计我说什么你也不听,咱俩隔着三百年我也拿你没有办法,我还是直接教你一点其他的吧。”  晚一点的时候,抽屉了出现了两本薄薄的小册子。  看来这是符郎中专门针对宝珠量身定做的“医书”,都是些入门级的技巧。以简单易懂的图画配上少量的文字,比如说量体温、测血压等等。  以符栋省级甲等医院医师的水准,这些东西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技术了,但是对于宝珠而言,依旧如同天书一般。尤其是符栋给的那个小巧玲珑的体温计,玲珑可爱,里边还有一道细细的红线,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符郎中,你说的这个体温计怎么用?”  “夹在腋下五分钟……反正你也不知道五分钟是多久,就在腋下夹一盏茶的工夫吧,那道红线会涨起来的。”  老老实实的把凉凉的体温计夹在腋下,过了片刻取出来,眯缝起眼睛迎着阳关仔细观看,却发现那道细细的红线还是停留在原处,根本就没有动……  “红线怎么不动啊?”  “不动?不可能吧?之前你有没有用力甩几下?”  “这东西是什么物件?怎么还得先甩呀?”  “那是根据汞的物理特性……算了,还是不解释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记住用之前先甩几下就可以了。”  “到底甩几下?”  “什么甩几下?随便,你想甩几下就甩几下,一定要用力,只有用力才能把那道红线甩回原位。”  这些看起来很普通的玩意对于宝珠而言比孙悟空的金箍棒还要神奇,按照符栋所言抡起膀子使劲甩……  或许是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小巧玲珑的体温计脱手而出,落在地上摔的粉粉碎碎。  可把宝珠给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弯腰去捡,把早已粉碎的体温计碎片收到一起,却怎么也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见过玻璃了,有钱人家和皇宫里头也有玻璃器皿,可那都是相当值钱的东西,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起的。  眼看着这么一个小巧精密的玻璃物件被自己给摔碎了,而且还是一个可以给人治病的东西,肯定价值万贯,怎么陪的起?  “非是我有心破坏,实在是不经意间损毁了你的宝物……”当宝珠把写满了歉意的字条和温度计碎片放到抽屉里的时候,已经做好被符栋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  这么好的东西给人家弄碎了,挨骂就挨骂吧。  让宝珠想不到的是,抽屉里出现了一大把同样的体温计,约莫有十几支的样子,还附有一张字条:“碎了就碎了,我这里还有一大包呢,你继续练习使用体温计吧,不要怕碎,只要能学会使用,碎多少都无所谓。这个东西在我们这边不值钱,你给我的那个碗大概可以买几千支这样的体温计。”  宝珠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感觉很金贵的东西在未来并不一定值钱,三百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的价值。  一个破碗就能换几千个体温计,大概能装好几筐吧。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宝珠就又弄碎了七支温度计,总算学会如何使用了……  
    这日上午,宝珠正在学习使用血压仪。  这个东西已经超出了宝珠的理解范围,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血压,更不知道这个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在符栋无数次强调血压的重要性之后,宝珠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东西很重要,可以诊断出很多大病小灾,尤其是遇到自己不能处理的大病,这个连着软管的小盒子可以帮助诊断病情,可以让符栋做出准确的诊断。  宝珠让老娘挽起袖子,把老娘当做假象的病人开始学习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  连宝珠都弄不明白的东西,宝珠娘就更不明白了,一直都以为这个可以裹住胳膊的东西是一副套袖……  “娘,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套袖,真的不是套袖。”  “不是套袖你裹我胳膊上做啥?”  “算了,是套袖,这就是套袖好了吧?”  “既然是套袖为什么只有一个,套袖要做一对啊,傻丫头,你连套袖是成对的都不知道?这种事千万可不敢让外人知道,要是被外人知道你这么傻的话,就更嫁不出去了。”  “我……我服了。”  老娘把血压计当成套袖,实在让宝珠哭笑不得,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咳嗽。  抬头一看,居然是三叔。  三叔穿着一件新作的马褂,脑袋上带着一顶鼠皮的护耳帽子,或许是因为帽子太大脑袋太小的缘故,尖嘴猴腮的三叔象极了某种喜欢偷东西吃却又最怕猫的小动物……  自从上次三叔准备趁火打劫吞了那两陇肥田之后,宝珠就很恶这个三叔,明明看到他进来却故意把眼光一转,装作没有看到,给他来个视而不见。  三叔一直都在惦记着宝珠家的那块田地,上次想要以低的不像话的价格弄到手结果功败垂成。这几天一直都在等着宝珠上门去求他买田,好换点钱给老娘医治喘病。可等了这么几天,却始终不见动静,三叔就有点坐不住了……  拢着手的三叔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干活的宝珠娘,本以为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会卧病在床,就算是不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奄奄一息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宝珠娘居然如此康健。  三叔想要和宝珠打个招呼,奈何宝珠已经把脸转了过去,完全是就一副“少搭理我”的样子,只要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对宝珠娘说道:“今天的天气真是邪了,又干又冷,我惦记着老嫂子的身子骨,所以过来探望探望……”  宝珠也不起身“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惦记我娘的身子骨?我看三叔是惦记着我家的那块地吧?我劝三叔还是不要打那两陇肥田的主意了,不卖,就是卖给也不卖给你……”  被宝珠抢白了两句,三叔的老脸青红不定,继续用干笑声遮掩尴尬,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宝珠侄女这夹枪带棒的说什么呢?什么田地不田地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其实我是要去置办年货的,刚好路过你们家门口,惦记着你娘的喘病,所以过来看看。”  “老嫂子的气色不错啊,肯定能长命百岁……”  宝珠娘不知道三叔曾经想要谋求自己的田地,还把他当作热心肠的自家人呢。拉过一张矮脚凳子给三叔坐下,继续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就开始念叨:“她三叔哇,你是不知道。前几天的时候我那要命的喘病又犯了,害得我差一点就进了鬼门关。多亏我们家那个死鬼懂点医术,留下了能救命的医书和灵药,偏偏我们家宝珠心眼灵,用她死去老爹留下的药就把我的病给治好了……”  自从四嫂子的妇科恶疾痊愈之后,宝珠姑娘能治百病的消息传的街知巷闻。四街八邻的人们,只要有个头疼闹热的就来找宝珠。  三叔对宝珠这个神医却很不以为然,他太清楚宝珠老爹的本事了,最多就是个半吊子的野郎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医术?至于说什么神医那就更是胡扯了。  人们都说宝珠是在梦中学会了能治百病的高明医术,把她说的如同华佗再世一般。三叔可不信这一套,以为都是些没有见识的人在胡说八道。  虽然一点都不相信宝珠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不过今天却信了,而且是信的实实的。  前几天宝珠娘还要死不活的喘气呢,今天就好了,要是没有点神奇手段,能好的这么快?  三叔毕竟是走州过县的生意人,见过的世面不少,当然不相信“梦中学医”这种神神叨叨的传闻。就算是学医也不能学的这么快吧?  虽然不相信宝珠是神医,但是三叔深信一点:宝珠一定是从什么对方搞到了能治病的灵药。  想到这一点,三叔就不再盘算宝珠家的那块田了,而是开始转了口风,试探着问宝珠娘:“老嫂子,你这病好的这么快,哪为郎中给瞧的病?”  母亲心眼朴实,不知道三叔是在套“情报”,很自然的接口说道:“我家里穷的都能饿死老鼠了,哪里请的起什么郎中?都是宝珠给我瞧的病……”  “大侄女也会瞧病了?我记得宝珠没有学过几天医术吧?瞧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敢乱来。用的是什么方子呀?我给你掌掌眼……”  心无城府的母亲顺手就掏出那瓶平喘喷雾剂,微微用力一按,喷出来的雾气差一点就溅到三叔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子,宝珠就是用这个小东西治好了我的喘病……”  三叔是何等人物,沾上毛比孙悟空都精的老滑头了,看到这个样式古怪的小瓶子,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件宝贝,一按就能喷出水雾的东西绝对是宝物。  抽着鼻子使劲嗅了两下,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雾气当中的药物味道,心中顿时狂喜!  这种可以喷出药气的东西绝对价值连城!  “老嫂子,这是什么玩意?好像很稀罕呢。我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三叔刚要伸手,宝珠立刻就一把抢过母亲手里的小瓶子,顺手就收了起来,看着三叔那他那贪婪的眼光,不冷不热的说道:“一个小瓶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三叔该不会是想把我家的东西都拿到你家去才开心吧?”  “这个……大侄女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好奇心重,想看看罢了。”  “偏不给你看,我怕你看了之后瓶子就丢了。”宝珠毫不掩饰对于这个三叔的防备之心,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三叔不是要去置办年货吗?赶紧去吧,去的晚了集市就要散了,我就不留三叔用茶了……”  三叔和无奈的干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有点依依不舍的出门而去,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那个古怪的小瓶子。只不过刚才仅仅是瞥了一眼却没有看清楚,这个小瓶子应该很值钱,至少也值百十吊大钱,或者是两百吊也说不准呢。  黄金有价药无价,能治病的小瓶子,肯定价值不菲。  “要是能把那个小瓶子搞到手就好了,可惜宝珠那个死丫头好像已经对我有了戒备之心……”  “我看上的东西一定要搞到手。我走过的桥比宝珠那死丫头走过的路都多,吃过的肉比她见过的猪都多,以我老江湖的手段还愁弄不到手?只要我稍微用点手段,嘿嘿,瓶子就是我的了……”  
    自从宝珠会治病的消息传扬开之后,尤其是经过四嫂子的大力宣传,四邻八舍远近街坊,只要是有病有痛的都来宝珠家医治。  听说宝珠一夜之间就成了神医,包治百病,最要紧的是她看病不花钱。随着病例的增多,人们亲眼见到了宝珠的神奇手段,神医的名声传的更加响亮。  哪个拉稀闹肚子的,给他两片泻立停保证见效,遇到跌打损伤则抹上点紫药水喷上点止痛酊一会就不疼了,有人胃口不好就取出几片吗丁啉,谁要是睡不安稳就吞两片安眠药……  最让人惊叹的是用宝宝一贴灵治小儿腹泻的那一次,有个三个多月的婴儿拉肚子,把父母急的如同火上了房。这么大点的孩子很难用药,稍有差池就会闹出人命来。最要命的这孩子根本吃不下苦不拉唧的汤药,捏着鼻子灌下去也会很快吐出来,保济堂的薛神医束手无策,只给孩子的父母留下“听天由命”的话语。  宝珠看了看孩子之后,随口一句“不要紧”就让孩子父母当场喜极而泣。宝珠姑娘治疗小儿腹泻的手段堪称前无古人,连方子都不开连汤药都不用,取出一片好像膏药一样的东西贴在孩子的肚脐上……  古往今来,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如此这般治疗小儿腹泻的,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让众人目瞪口呆又忐忑不已。人家这可是几个月的婴儿,在肚脐上上贴膏药能治大病?  就连孩子的父母也怀疑这种玩笑般的手段能不能治孩子的病痛,抱着孩子只是不肯走。约莫一个上午的时间,孩子的腹泻果然止住了!  天呀,还有不用药治腹泻的,简直是神了。在旁边观看的人们眼珠子差一点就掉到了脚面上!  在人们的一片赞颂声中,孩子的父母简直把宝珠当成了下凡的七仙女,又是磕头又是许愿的谢个没完没了:“宝珠姑娘真乃当世神医,真的是神医呀,我们……我们啥话也不说了,这是两吊大钱,家里只有这点钱了,宝珠姑娘莫嫌少……”  孩子的父母是在街口卖油盐的,宝珠也认识,知道他们家也不富裕,笑着说道:“钱什么的就不必了,街里坊里的只当是帮忙了,以后买你们的油盐算便宜呦……”  “这怎么好……便宜,一定便宜,以后宝珠姑娘家里缺少油盐了,只管在街口喊一声,我们给姑娘送到家里来,不要钱的……”  “你们家的孩子腹泻虽然止住了,可还没有好利落,我再给你们开点药……”  “药么……这孩子吃不下,保济堂的药他都不吃。”  宝珠也不说话,笑着拿出一个小瓶子,从瓶中倒出一酒盅红褐色的药水,凑到孩子嘴边……  小孩子嗅到了药水的香甜味道,乖乖的喝了个一干二净,还吧吧的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还想再吃的样子。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孩子这象是不肯吃药的样子?分明就是还想吃嘛。  宝珠把神医的架势摆了个十成十,微笑着说道:“我的药与别家不同,不要拿别人的汤药和我的比。”  这种药水是小儿专用的收敛之剂,和苦涩的中药汤子完全不同,香甜中带着水果味,孩子们自然喜欢。  肚脐贴膏药治腹泻,死活不肯吃药的孩子乖乖喝完了药剂,此不为神仙手段?  别人治不了的病到了宝珠手中根本就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就给治好了,经过这一次之后,宝珠声名大振,前前后后七八条街,连穿开裆裤的娃娃都知道“神医宝珠”的大名。  “何谓神医?举重若轻,能人者所不能,此谓神医也。”  “你道宝珠娘的喘病是怎么好的?原来呀宝珠她爹留下一本旷世的医书,宝珠姑娘读了之后,学会了高明的医术。我听宝珠隔壁的老四亲口说的……”  “还有老四家的婆姨,也是宝珠姑娘治好的,我听我老婆说的。”  “说来也真奇怪,要是真有什么神奇医书的话,宝珠她爹在世的时候,医术也不见得如何高明,怎么到了这丫头手里就强爷胜祖了呢?”  “医书再好,也要看悟性,悟性好的人自然能够融会贯通一学就会,若是悟性不好,就是把医书倒背如流也没有用。南橘北枳说就是这个道理……”  “我听前街算命的瞎子说,宝珠姑娘之所以能成神医,根本就不是读懂了医书,而是得了神仙的指点。前几天夜里我起来撒尿的时候,亲眼看见宝珠家出现了一道金光,通天彻底的金光啊,估计是有神仙降临了。”  “什么金光?分明是红光,红光当中有个人影从天而降,我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越是这种没有影子的事人们越愿意相信,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儿,很多人都把胸脯子拍的山响,信誓旦旦的发誓亲眼看到了某个神人在某个深夜进了宝珠家的院子。至于这个神人是谁,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各说各话了。  有人说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驾着五彩祥云落在宝珠家的屋脊上,有人说是无所不能的纯阳仙人踩着飞剑落在宝珠家的那棵老榆树上。还有更玄乎的,前街那个算命的瞎子引经据典的摆出了很多证据,证明了宝珠就是王母娘娘的外甥女转世……  这种子虚乌有的传闻荒诞而又可笑,也只有愚妇村氓之流才会相信,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听后,多是嗤之以鼻:现如今这样的神棍多如牛毛,打着这个大仙那个圣母的招牌招摇撞骗,无非就是为了钱财而已。  不管别人是不是相信你宝珠有灵药的传闻,最起码附近这几条街的女人们信的死心塌地,有四嫂子这个活样板现身说法,再加上街口卖油盐的夫妇大力宣传“神医宝珠”的“神奇手段”,人们更加相信宝珠姑娘不仅善于治疗女子病痛,对小儿之疾也有炉火纯青的造诣。  不得不说宝珠的灵药确实灵光,不敢说是药到病除,最起码也是立竿见影,只要用了药,病痛很快就会缓解,不出五七日的光景就会有明显的好转。  一时间,宝珠姑娘的大名不胫而走,人们在提起宝珠的名字之时,会自发的加上“神医”这个头衔儿。  尤其难得的是宝珠姑娘不象坐堂的郎中那样死要钱,真正的贫苦之家不仅不要问诊金,连药费都可以免去。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会以病情为由大敲竹杠。痊愈之后可以看着留下点钱财意思意思,十吊八吊不嫌多,三枚五枚不嫌少,就是一个铜钱不给也不恼……  
    “给小少爷准备后事吧。”  亲耳听到薛神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福堂刘老掌柜脑袋里“嗡”的就是一声,当即就瘫软下去。幸亏保济堂的伙计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住了……  刘福堂刘老掌柜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好似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话语一般:“薛神医呀,我刘家四代单传,就这么一棵独苗苗,神医就用些手段,一定要救一救我的孙子呀,多少诊金我都出得起……”  刘掌柜的儿子是个读书人,也有功名在身,眼看着儿子已经病入膏肓,急的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斯文:“薛神医一定要救我儿子呀,我刘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就这么一点血脉,最后的苗裔……”  “刘公子,令郎的病实在是太重了,又禁了口,什么样的药剂也灌不下去,薛某人实无回天之术了。还是回去吧,薛某无能,救不下小少爷……”  刘福堂乃是京城的巨商,经营着三处酒楼一座绸缎庄,还有一家典当铺子,更有良田千亩万贯家财,素有刘百万之称。  有钱人也不一定就过的舒坦惬意,刘家人丁不旺,只有这个六岁的小孙子。一大家子守着这么一棵独苗,金贵的了不得,光是伺候小少爷的丫鬟婆子就有十几个之多,一家人的宠爱可想而知。可是这个小孙子却害了病,而且极为严重,就连保济堂的薛神医都无药可救……  薛神医送了刘家人出来,在保济堂的门口沉声说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薛某无能……”  刘老掌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保济堂的,哪里还听得到薛神医满是歉意的话语?看看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孙子,忽然大叫一声:“断了,断了,刘家的香火断了呀,我刘福堂威风一世,却断了老刘家的血脉香烟,就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白发人送黑法人的惨剧我不能见,还是先死了吧……”  刘老掌柜一头就撞向保济堂的廊柱,虽然他儿子急拉了一把,依旧把额头撞的鲜血淋漓……  保济堂门口本就人多,看到有人寻死,立刻就招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刚巧路过的四嫂子看到了这一幕,走过去看也没有看昏迷不醒的刘家小孙子就说道:“孩子病了?这有什么打紧的?去找神医宝珠姑娘啊,宝珠治小儿病痛堪称一绝,只要还有半口气,就没有她治不了的病……“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刘老掌柜的耳中就有雷霆霹雳一般的震撼,仿佛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珠子瞪的溜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一把就拽住了四嫂子:“何处还有神医?”  “宝珠姑娘啊,你没有听说过?真是孤陋寡闻……”  旁边刘老掌柜的儿子小声说道:“连薛神医都说我儿子的病无药可救,宝珠神医真的能救?”  在四嫂子看来,将薛神医与宝珠姑娘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对宝珠的侮辱,抬头看了看保济堂的金字招牌,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宝珠姑娘才是真正的神医,其他那些阿猫阿狗的也敢称神医,好不要脸……”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羞辱薛神医,差一点把六十多岁的薛神医气的吐血三升。  刘老掌柜一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救命稻草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还顾得上理会究竟谁才是神医的问题,急忙问道:“这位小娘子,你可知道那个宝什么的神医在哪里?“  “知道啊,就在我家隔壁,我领你去……”  “慢着!”年迈的薛神医伸手就拦住了刘老掌柜一家,以罕有的大嗓门吼道:“刘掌柜,你家小少爷害的这是血痢,又禁了口,汤药难下,就是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救不得了。那个什么叫宝珠的我也听过,不过是个半吊子江湖野郎中的女儿罢了,依靠一些神棍的手段蒙骗愚妇村氓之流,就是骗吃骗喝而已……”  说宝珠是个骗子,不仅四嫂子恼了脸面,就连几个受过宝珠恩惠的百姓也受不了,齐齐反驳薛神医:  “肚脐贴纸治腹泻,你会么?若是不会就不要乱讲话。”  “一粒安眠你知道用什么药么?如果不知道可以去找宝珠姑娘请教,说不准宝珠姑娘心肠好,会教给你……”  在收费颇高的薛神医和免费的宝珠神医之间,老百姓知道应该选择哪个,纷纷出言讥讽。  四嫂子最不客气,指着薛神医的鼻子大喊:“就你这样嘛也不懂嘛也不知道的也敢坐堂,也敢称神医?庸医还差不多,我都替你臊脸皮,就你这两下子,给我们宝珠提鞋都不够格……”  若是普通人如此羞辱,薛神医肯定要撕破了脸皮和对方厮打,可这些人多是女子,即便是气的胸中气血翻腾也不好真的动手。  行医之人最重的就是名誉,被几个没有见过市面的愚妇如此羞辱,薛神医修养再好十倍也受不了,指着保济堂的金字招牌赌咒发誓:“我保济堂薛家六代悬壶,老朽行医四十余载,还能不知血痢?若是谁能治好了这血痢之疾,老朽自己砸了保济堂的招牌,亲自登门拜他为师,情愿从新学医……”  对于宝珠的医术,四嫂子比宝珠本人还有信心,一点也不客气的对老神医说道:“你先去找把锋锐点的斧头吧,一会我来看你砸招牌,至于拜师学医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旁边的刘家人急的火都上了房,根本就无心理会薛神医的赌誓,拽着四嫂子不住哀求:“这位小娘子,我家孙儿的病……可片刻也耽搁不得,你说的神医……”  “这就领你们去,让你们也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医,以后莫在逢人就喊神医了,很多人都滥竽充数的……”  也不理会气的呼呼直喘的薛神医,四嫂子带着刘家几十口子男男女女就来到宝珠家,一进门就大喊:“宝珠妹子,街上有个害了血痢的,才多大点事情啊就闹的要死要活,你有时间的话就随便给治治吧……”  
    第一眼看到刘家的孩子之时,宝珠也吓了一跳,病的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两颊本应该充满了肉嘟嘟的孩儿肉,却已经塌了许多,本应该胖乎乎的小脸而也出现了褶皱,皮肤明显松弛。嘴唇干燥泛白眼窝深陷。全身烧的通红,火炭一般滚烫,还有一股难闻的恶臭。  扒下孩子的裤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孩子屁股上糊满了臭烘烘的污垢,其中还有深红色的血块子……  “这是血痢呀!”  血痢,光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病症的可怕。在这个时代,因病致死的孩童当中,至少有四成是死于血痢。这种病症几乎无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血痢病者,也知道它那可怕的致死概率。害这种病的孩子,死亡和的可能和年龄成反比,年纪大一点,抵抗力会高一些,四五岁的小孩子,生存概率在三成左右,周岁以下的婴孩,几乎必死。  刘家的小孙子虽然六岁了,可明显已经到了病症的晚期,若是发现的早,还有些腾挪的手段可以缓一缓,象他家这样的,明显是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血痢的病症十分明显,你们怎么不曾觉察?为何耽误到现在?”  “神医呀,开始的时候只说是拉肚子,就用了点收敛之药,隔了半天的光景才发觉不对,急急的去寻薛神医,他说已经救不得,这才来求姑娘……”  刘福堂刘老掌柜可没有耐心给宝珠仔细解释这些,急的眼眶都要裂开,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面上肌肉不住抽搐,以诡异的腔调问宝珠:“还有救吗?还有救吗?”  宝珠手中虽然有不少药物,可那些多是对付常见疾病所用,对这种急性突发的血痢,实在没有头绪。医者最忌讳的就逞强,宝珠深知此理,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很谨慎的说道:“能不能救现在还不好说,我得想一想才能给你们确切的答复……”  “姑娘,一定要救啊,我家四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孙子,可不能断了我家的香烟苗裔呀。姑娘你若是能救,尽管使出手段,诊金什么的要多少给多少,便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刘老掌柜已是老泪纵横,神经质一般的念叨着:“在所不惜,在所不惜呀……”  “不是诊金的问题,容我静思片刻……”  宝珠当然治不了这样的恶性急病,别说静思片刻,就是静思半辈子也治不了。之所以返身回屋,其实是来搬符栋医师这尊大菩萨做救兵。先问问他的意思,若是符栋医师说能治,宝珠自然答应刘家,若是他也说无药可医,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小儿血痢,能治否?”  “血痢?这个有点棘手,你没有答应人家吧?”  “没有,先问问你的意思。”  “这个血痢的病,我需要知道仔细的病情,发热了没有?”  “烫若火炭。”  “这么严重?脱水了没有?”  “已经脱的走了人型。”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才想起来求医?先不说这个了,呼吸如何?”  “气息粗重,呼呼有声。”  “好,这就好办了,你自己治不了这个病,这一次咱俩联手……”  字条飞快的在抽屉里频繁传递,很快就确定了治疗方案,宝珠快步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  看到神医宝珠出来,刘家人已经慌的不成个样子了,刘老掌柜知道自己家的血脉苗裔面临最残酷的选择,如果这个年轻的宝珠说出“无药可医”这句话,刘家的血脉就算是断了……  因为过分的紧张,让刘家几十口人的神情十分古怪,尤其是孩子的爷爷和父亲母亲,满心期盼着宝珠能带来扭转乾坤的好消息,却又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坏消息,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宝珠……  “血痢的可怕我也不必多说,想来薛神医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医者毕竟不是神仙,不敢保证一定能救……”  听着宝珠的话,刘老掌柜第一个就坚持不住了,身子软软的滑倒下去……  在很多时候,尤其是面临危重病人的时候,医者虽然会极力抢救,但是必须把最严重最可怕的后果告诉对方,免得最后出现本不应该出现的麻烦。即便是病人家属心理承受能力不强,也要说明这一点。  刘老掌柜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被宝珠这么一说,立刻就崩溃了。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医好,但是我还有八成把握,医与不医……”  这本是在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在没有十成十把握的情况下还要不要医治,可还不等宝珠把话说完,正在软软滑倒下去的刘老掌柜听到了“八成把握”这句话,“噌”的一下,以年轻人都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迅速挺直了身子,毫不犹豫的说道:“医、医、医,我们医……”  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八成把握,就是一成也得医。哪怕是没有把握,只要郎中愿意试一试,也得死马当活马医。  八成把握,几乎已是必胜,这等于是告诉大家:这病我可以治!  其实符栋医师在给宝珠的字条当中写的是有九成把握,为了稳妥起见,宝珠故意留下了一成的回扣,说成了八成。  “既然你们说要医,那就再耽搁不得,从即刻开始,你们这些人要听我的指挥……”  “行,姑娘说什么我们就作什么。”  “多升几个炭火炉子,烧热水,把孩子抱到我屋里来放在神龛前的桌子上,侧卧,快点准备吧。”  刚刚还要死不活的刘老掌柜不愧是巨商大贾,精明干练果断决绝的本性在一瞬间展露无余,仿佛指挥万马千军的大将军一般,把各项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你们几个去生火,你们几个丫鬟去烧热水,不可耽搁,丫鬟婆子做好了赏三个月的工钱,伙计们做的好直接升到前柜做管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把炉火升了起来,抬进屋中,热水也烧的滚烫。  刘老掌柜把昏迷不醒的孩子放在神龛前的桌子上:“神医,还要做什么?”  小小的屋子里就燃着五个炭火炉子,熊熊烈烈的火焰让寒冷的小屋迅速升温,宝珠感觉温度差不多了,这才说道:“把孩子的衣裳脱了。”  家属解下孩子的衣服,旁边的丫鬟婆子早洗好了手巾,就要给孩子擦拭身体,宝珠急忙大喊:“停,不能用湿物沾身。”  刘老掌柜如怒吼的巨熊一般大叫:“停,都停,听神医的吩咐,不可乱动。”  “神医,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把这里交给我,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可窥视,否则后果自负。”  
    在人们的心目当中,真正的神医都有压箱底的独门绝技。既然是绝技,就不会轻易施展。以前宝珠姑娘给人瞧病的时候,都是随随便便给点古怪的药片药水之类,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就把病给治好了,从来没有见过她象今天这样郑重过。  瞧热闹的街坊们立刻就意识到宝珠姑娘要使用自己的绝技了:  “啧啧,血痢呀,除非是压箱底的独门医术,要不然就治不好。”  “肯定要用独门医术了。这可是血痢,阎王爷要命的病,连薛神医都不敢瞧的病……”  “真想瞧瞧宝珠的独门医术是什么样子,要是能学会一点……”  就在人们掂起脚尖往屋里看的时候,已经响起刘老掌柜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  “所有人远离门窗十步开外。”  “任何人必须背对房屋,有回头观望者,家法处置。”  刘府那几十个丫鬟下人已经背对着宝珠的房间站好,结起一道人墙,阻止众人观看。  刚才宝珠姑娘已经说了“不可窥视”的话,关系到小孙子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刘家血脉的延续,虽然刘老掌柜同样好奇宝珠会用什么样的神仙手段,可毕竟小孙子的命比好奇心要重要一万倍,赶紧命人隔离……  所有人都对宝珠寄予厚望,尤其是刘家人,已经把宝珠当成了最后的希望,全部都在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其实这些人都没有想到:直到目前为止,宝珠还不知道怎么治呢!  以宝珠这种半吊子郎中的野路子,对于血痢这种病根本就束手无策,唯一的指望就是抽屉那头的帮手了。  “病情紧急,用什么药?”  “用药?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用太上老君的仙丹也缓不济急了。”  孩子已经牙关紧要的昏迷了,吃药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已经烧的这么烫了,再不快点的话,我怕……”  “还记的我教给你的输液手法么?”  输液!  这些日子以来,宝珠不仅通过抽屉在符栋那里拿些灵药,还经常学习一点最基本的医疗手段,比如测试体温、侦听心跳等等,其中最难的就是输液了。  虽然符栋也通过抽屉给了宝珠一点和输液有关的基础知识,可是这个东西实在太难了。  把一根中空的尖刺扎进病人的血脉,然后输灌药水,符栋说起来很简单,可这是血脉呀。  在所有的医书当中,血脉都是直通心窍的重要通道,扎破血脉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大动作……  “你给我那些关于输液的书我看过了,可是我从来没有亲手试过……”  抽屉里的字条上写着一行话:医者仁心,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你先在我手上扎一下,临时学习吧。  很快,抽屉里就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一根细细尖尖的针头,针头还连着一根软软细细的管子……  古有神农以身试百草,今有符栋以手授输液。  当符栋的手伸出来之后,宝珠立刻就被感动了:人家才是神医啊,肯用自己的身子传授医术,这才是神医应有的风范!  输液的手法并不难,关键就是敢不敢下手,接连在符栋的手腕上扎了几针,宝珠终于学会如何输液了。  “对,就是这样,你给孩子用针吧。”  捏起连着细长管子的针头,仔仔细细的扎在孩子的手腕处,确认有了回血之后,轻轻拽了一下管子,给抽屉那头的符栋发去信号:可以了!  一股药水缓缓输入,滴滴答答的流淌过来,慢慢的输到孩子体内。  已经开始输液了,这让宝珠如释重负,伸手抹去额头上那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才写下一张字条放进抽屉里:“这是用的什么药啊?”  “水。”  “水?”宝珠有点懵了。  费这么大劲,怎么不用药啊?用水能治病的话还要郎中做什么?  “这种病本身病不可怕,全身火烫也不大要紧,最厉害的是脱水。若是不能及时补水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字条在抽屉里频繁传递,宝珠终于明白了水份对人体的重要性。  “早知道用水的话,就不麻烦你了,我这边就有几大缸水……”  “宝珠啊,这不是一般的水!”  “水还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  “我这是生理盐水……”  “盐水呀,盐巴我也有……”  “现在说这些你不会明白,总之你要记住,这种水很不一般就是了。以后再遇到这种脱了形骸的失水病,第一个要做的就是补水。只有先把水补上去,才能争取用药的时间……”  宝珠搬个小凳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孩子身边,闲极无聊的开始瞎琢磨:符栋传授的这点药理和病理知识宝珠已经弄的很明白了,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个“生理盐水”究竟是什么玩意?盐水就是盐水,不是在水里搁点盐巴么?难道不是这样?  日头渐渐西斜,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倦鸟归巢的傍晚十分,符栋终于把一张两指宽的字条传递了过来:我估计补的水已经差不多了,我要用药了……  “用的是什么药?怎么用?”  “这个……这个现在说不清楚,我已经把药融进水中,以后再教给你吧。”  一滴又一滴药水顺着细细的软管进入孩子体内,刘家小少爷的脸蛋已经不那么蜡黄了。就连身上那吓人的热度也消褪了不少,显然了符栋已经在水里添加了退热的药物。  宝珠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那根从抽屉里眼神出来的软管子发呆:医术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就这么一根软软的管子,就能直接把药力送到血脉脏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手段,看来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屋子里昏暗的很,掌上灯火之后,宝珠继续发呆。  悉悉索索的轻响当中,一直昏迷不醒的刘家小少爷终于睁开双眼……  小孩子睁眼看到宝珠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大声哭泣,嘴巴都已经张开哭声还没有发出来的时候,就被插进自己手腕的那根软管所吸引,纯粹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伸手就拔……  
    一轮明月照耀之下,好像更加干冷的厉害了。  宝珠家院子里的人反而更多了。  自从把孩子送进宝珠的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刘老掌柜一家人急的都想撞墙了。  这个孩子是刘家四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家族祖宗血脉的唯一传承,这一进去就没了消息,还能不着急?  眼看着都已经是深夜了,屋子里还是没有点动静,孩子的母亲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在干冷的院子里受冻不算什么,可这份牵挂实在受不住了,忍不住问刘老掌柜:“公公大人,孩儿进去已有三个多时辰,至今没有消息传出……”  作为孩子的爷爷,刘老掌柜心中的焦急比孩子他亲妈更甚,时时刻刻都期盼着能够有点消息出来。可是几个时辰已经过去,还是没有消息传出,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等待……  “是啊,爹,怎么还没有消息?”孩子的父亲已经等急了,犹犹豫豫的说道:“该不会是……”  “放屁!不许胡说……”很有涵养的刘老掌柜大吼着打断儿子的话头,这个时候可不敢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呀。很有气势的说道:“不论如何,咱们都得等,现如今这种局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都给我等……”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掌柜,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现在没有消息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既然神医宝珠还没有带来任何更坏的消息,就说明她还在使用手段给孙儿治病。不论能不能治好,最起码可以说明还没有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只要宝珠还有手段可用,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就说明还有希望。  连郎中都认为还有希望,那就是最大的希望,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好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句话给大家带来无穷的希望,顿时就起来“提振士气”的作用。  刘家人欢喜成什么样子就不必多说了,就连那些丫鬟婆子和仆役下人也感觉到了刘老掌柜话语中的底气,纷纷把胸脯子挺的更高,站立在宝珠的房间之外……  “刘掌柜,您过来一下……”  当刘福堂听到宝珠的呼唤之后,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儿了。  等了这么老半天,宝珠神医终于出声了。  看来神医已经有了消息,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还是坏……  “菩萨保佑啊,我刘家血脉断续就在此一举了,千万不要是什么坏消息……”刘老掌柜喃喃的祈祷着,因为唯恐听到什么坏消息,脚下象踩着棉花一样走近窗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嗓音沙哑的让人窒息:“神医……我孙儿……神医有何吩咐?”  “你能不能弄点吃的来?”  “吃的?”刘老掌柜稍微一愣之后,旋即就感觉到好一阵子天旋地转,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去了……  神医要吃的,看来孙儿已经醒了,这个消息可是好到了天上去啊。  “来人,给小少爷准备粥饭……”  “不是给你们家小少爷吃,是我饿了……”屋子里传来宝珠很不好意思的声音:“可以的话,希望老掌柜准备点猪蹄鸭脖子什么的,得吃点荤腥,我估计还得需要几个时辰才能好,要是不吃点荤腥的话,我怕坚持不到天亮……”  “我也吃,爷爷,我要吃甜糯米……”  所有人都听到了小少爷清清脆脆的童声,听在刘家人耳中如天籁一般的童声!  小少爷真的醒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刘掌柜心头狂喜,脚下一软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  还不等吩咐下人准备饭食呢,就听到屋子里的宝珠沉着嗓子说道:“不给你吃,小孩子现在不能吃饭……”  “我饿,我就要吃甜糯米……”  “就不给你吃……”  “我偏要吃……”  “你敢吃我就拿针扎你……”  刘家的小少爷,不消说也是娇生惯养的富生子弟,从来就是娇惯的不成个样子,只要喊生饿自然有许多美味送到他嘴边。如今日这边威胁着不给孩子饭吃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可所有人心中都欢喜的没边了,孩子不仅醒了,还有力气和神医拌嘴,谁能想象得到会恢复的如此之快?  “刘老掌柜,单独我给准备点饭食就好了,孩子现在还不能吃饭……”  “我晓得,我晓得……”刘老掌柜大声说道:“神医说不能进食,那就是绝对不能吃,好孙儿,乖乖听神医的话,等你病好了爷爷给你好吃食……”  “爷爷,”听到爷爷的声音,孩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大声哭泣起来:“这不是神医,这是个恶女人,她用针扎我哩……”  “你再喊?再喊我就再扎你……”  宝珠确确实实是拿着针吓唬这个孩子呢。  这孩子醒来之后就手脚乱动,差一点就把好不容易扎进血脉的针头拔下来,要不是宝珠做出恶人的样子吓唬住他,恐怕永远也不能老老实实的治疗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有人用针扎这个孩子,刘老掌柜恐怕要去拼命的,可这是正常情况吗?  时辰不大,刘家人就把一应好吃食全都端到了窗台上,宝珠一边得意洋洋的啃着猪蹄一边对外边的人说道:“刘老掌柜,病情我已经控制住了,想要除根的话恐怕还得需要不少时辰,估计也没有什么大事了,要是冷的话你们就先回府吧,别在外边傻等了……”  “不冷。”刚才因为太过于担心孩子,完全靠心里的那股子虚火撑着,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冷。现在终于听到了好消息,才感觉到冷的彻骨。  这个季节的深夜,还能不冷?  可是小少爷比什么都重要,别说在外边等几个时辰,就是等一辈子也值得呀。  “宝珠姑娘尽管施展神仙手段,我等不冷,情愿在外边听候吩咐。”  这一夜,刘家人一个都没有走,全都候在干冷的院子里……  第二日清晨,当阳光再次照耀这个小小院落的时候,宝珠终于打开房门……  
    刘家老爷子披着黑面的皮氅,戴着厚实的皮帽子,大马金刀的站在十几步开外。和所有人一样,身上脸上挂满了霜花。  在宝珠打开房门的瞬间,也不知道是因为站的太久已经麻木了,还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的缘故,刘老爷子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刘家公子伸手一扶,刘老掌柜很倔强的甩开儿子,大踏步迎了上来,说话的声音沙哑的可怕:“神医辛苦了。”  “不怎么辛苦,就是有点困。”宝珠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很疲倦的说道:“孩子的病基本算是好了,不过还没有除根,你们可以先抱回去了,等我睡一觉之后,你们晚上再抱过来……”  “好,好……”除了一叠声的说好之外,刘老掌柜已经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冲进屋子就看到坐在桌子上的乖孙子,顿时喜极而泣老泪纵横:“我的乖乖老天爷,真是吓死我了……”  “等等,”宝珠拦在门口说道:“切不可让孩子受了风寒,要不然又要费尽手脚……”  老掌柜爱孙心切,顺手解下自己的皮氅把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恨不得当场亲两口的样子,眼中含泪的笑着把孩子交给下人,一再吩咐千万小心……  仅一个手势,早有人捧出四个滚滚的小元宝。  “神医,此真神医也,些须诊金……”  这样的四个小元宝就是整整八十两银子,换成铜钱的话差不多有一百吊了。  虽然早就知道刘家不会吝惜诊金药费,可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按照当时的物价水准,五两银子就够一个普通的四口小康之家一年所需了,这可是整整八十两!  宝珠也是贫苦出身,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当时就愣住了:“这……这……”  “神医大恩大德,续我刘家香烟血食,万金难筹。只因出来的匆忙,不曾带许多金银,若是诊金不够,容后再补……”  “不够?我是说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宝珠治病,很少收钱,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钱?就算有人给几个,无非是三五个铜板而已,哪里见过这么大一笔巨财?  那刘老掌柜执意要留下作为诊金,宝珠也就很忐忑的收下了。  “小孩子的病还没有痊愈,回家之后切忌进食……”  “不给孩子吃饭?这……孩子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了……”  “我给孩子用了高能营……用了可抵饭食的药物,三五天不吃饭没有关系……”  其实宝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高能量营养药物,只不过是听抽屉那头的符栋这么一说,也就鹦鹉学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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