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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人在搜什么
【连载】对的时间对的人(九)
第十五章 我不良善,但我绝不负你  五一假期期间,姚远陪奶奶去医院看病,老人家这两天有些胸闷,好在检查结果显示并无大碍。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老太太中途让出租车司机靠边停了下来,“孩子,陪奶奶在这边走走。”  “好。”前面的路口,是她父母出车祸的地方。  姚远扶着奶奶慢慢地走过去,在快到那个路口的时候,有男人擦肩而过。  本来低着头的姚远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一瞬间,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认得这人的长相,尽管很模糊,但她认得。而要过去的男人也止住了脚步,他看着她们也有点惊讶,或者说猝不及防,但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过来,然后他朝她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姚远瞪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知道奶奶慈祥地问她:“怎么了?”  “没,没事。”  江文瀚,他这么会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江安呈接到小叔后,问:“直接送您去酒店,还是您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酒店吧,要去的地方已去过了。”江文瀚笑了笑,问,“安澜呢?”  “在他姨夫那边。”  “是吗?回头我也过去跟赵老师打声招呼。现在他的书法是一字千金也难求了吧?”  “是。”  “书香门第,他儿子赵子杰倒没有受到多少熏陶,反而安澜更多点那世代书香的味道。”江文瀚缓声道,“我今天看到那女孩了。听说安澜中意她?”  江安呈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  “倒是巧了。”江文瀚抬手捏了捏眉心,之后没再说话。  到了酒店,江安呈去给小叔办入住手续,后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那般儒雅的男人,当他不笑不言时,总隐隐透着股忧郁颓丧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倍感沧桑。“想不到我那件事,竟然到现在还能害到人。”江文瀚撑着额头喃喃自语着,想到之前见到的女孩子,那时她才八九岁吧,竟然还能认出他来,反而当年在法庭上诅咒他会遭报应、会被天打雷劈的老太太却不记得他了。  江安澜后来听江安呈说起小叔也到了这边,他只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江安呈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你要找他谈谈吗?你俩住的酒店离得不远。”他原本是想给小叔也订这家酒店,但想想还是算了。说到底他还是偏向于兄弟这边,对于小叔,不说辈分问题,这么多年几乎一年只见一次面,感情毕竟是淡了。  江安澜翻着手上的室内设计图,“谈什么?他终究是我的亲人。而我既然认定了她。我就一定会让这段感情走到最后。”  江安呈听完,无语了会儿,这堂弟认真做起事来,总让他有种大刀阔斧般的感觉。  “二哥,回头这边的房子你帮忙看着点,我想争取在今年十二月之前装好它。”  “这么赶?”  江安澜将看完的设计图理好,神色平静地说:“早点弄好,好早点结婚生子。”  姚远这边,傍晚大伯忙完事,开车到她的住处,把老太太接回了乡下。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了一会儿电视,最后去书房开了电脑。  上QQ看留言,其中一条是小杰克发来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师娘,你什么时候上游戏?我被人家追杀,好可怜。”  她原本不想回,但还是忍不住发过去问:“谁杀你?”  小杰克回复很快,“师娘你来啦?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都杀我好几次了,说是因为我是哥哥和师娘的徒弟,所以……”  “你哥哥呢?”她问这话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  不过,她这句话却让电脑前正上着弟弟号的男人手指微微滞了滞,“在忙。”  “哦。我上游戏。”  “等等,我现在不想上游戏,师娘你陪我聊聊天吧,我好无聊。”  “好吧……”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跟你聊天啊。”  江安澜抿嘴,微微扬起了点笑意,“能跟你视频吗?”  “呃……”  “不可以吗?”  “也不是。”  江安澜将屏幕上方的外置摄像头扯了下来,放进了抽屉,“但是我没摄像头。”  于是便成了单方面的视频,江安澜看着屏幕上的视频框,看了许久。她的头发剪短了,上次他坐在车里看她的时候就发现这点了,至于脸,好像又瘦了点。“师娘在减肥吗?”  “没有啊。”  姚远听到手机响了,“小杰,我接下电话,你等等。”  江安澜看着她走到后方去接电话,背对着屏幕,身形看上去是真的瘦了,他调大了音量,隐约能听到她低低的声音。  他是真的太想念她了。  电话是姚欣然打来的,约姚远明天跟她出去旅游,后者摇头,“不去了,节假日到处都是人。”  “我们单位组织的,我想带上你这个家属。九寨沟五日游,真不心动啊?”  姚远实在没心情出去,但又不想让堂姐多牵挂,就开玩笑说:“如果是国外我就去了,人应该会少点。”  “要求还挺高。”姚欣然笑骂,随之又问,“给你介绍个帅哥吧,我们单位的同事。旅游回来就安排让他跟你见一面如何?”  姚远汗,“不用了。”  “真挺帅的,浓眉大眼,身材也很OK……”  姚远打断了堂姐的话,“姐,我不想认识什么帅哥。”  姚欣然在心里叹息,只怪起点太高了吗?那江安澜……  姚远结束电话后,回到电脑前,问小杰克:“还在吗?”  “在。”江安澜打字,“你不要哥哥了吗?”  姚远当下就说不出话了,这孩子……“呃,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我不小了。”  “至少你还是未成年吧?”  江安澜低头微微笑了一下,心说,我如果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认识你,然后在意你,你现在必定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爱情本来是最无迹可寻的,可一旦沾到了,又是最令人无法割舍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姚远最后说她要去海边走走,就互相道了再见。等她关了视频,江安澜起身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望出去就是海。这家酒店的这一间房她也曾来过,还陪他在这里睡了一个午觉。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些神奇的东西在?刚看着视频里的她,他脑子里一直重复地想着,他想见她,不是网络上那种无法触碰的相见,然而下一刻她就要过来这边了。  他可不可以提早见她?  他真的是耐性不太好的。  姚远在晚霞满天的时候出门,坐公交车去了这座城市的海边。她从开春后就想过来走走的。  海滩上有不少人在走动,多数是游客,初春的海风吹来,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很舒服。姚远由北向南走,她走得很慢,想着心事,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天渐渐地黑了,人也少了,再过去就是江泞市最高档的海景酒店。姚远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正要掉头往回走,身后侧有人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当下惊了一惊,扭头要挣开手,下一秒就因看清眼前的人而忘了动作。  他柔声说:“小远。”  对于姚远来说,比起被人突然抓住,此时此地见到江安澜,更是让她心乱如麻。前者是惊吓,后者,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你……”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从小到大从不屑于撒谎的他,今天却是满口胡言,江安澜心中黯然自嘲。  姚远自然是不信的,而江安澜并不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伸手抱住了侧着身的她。姚远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他,他身材修长,手长脚长,又用了点力气揽着她,她无奈,自己竟逃脱不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分手了,不要见面了。  一向冷情的男人没多想便将怀中的人转过身正对着他,俯身便吻住了那红润的嘴唇。他们有过两次接吻,初次云里雾里,第二次缱绻缠绵,而这一次,姚远只觉得似水般柔情。她是真的喜欢他。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很难过地想着。  天空连最后的那几丝光亮也暗下去了,只剩下附近的人间烟火零星点缀着这一处。江安澜拨开她额边的短发,一路从眼角吻到颈侧,“我爱你,姚远。”  姚远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任由他抱着。  最后是他帮她拦了出租车,给了司机一百块钱,说了她的住址,帮她关上了车门。车开了,她由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身影一直站在黑夜中没有动。  之后的两天,姚远去乡下陪奶奶。这天中午,大伯和大伯母刚出门,就有人踏进了他们家前院。江文瀚走到客厅门口,此时姚远正跟奶奶在客厅里,她坐在八仙桌前批阅学生的作业,而奶奶则躺在旁边的藤椅上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姚远听到脚步声望向门口,下一秒,便猛然站起了身,声响使得闭目的老太太也睁开了眼,转头看到门外的人,又回头看向孙女,“是远远的朋友吗?”  姚远瞪着那人,他对老太太微微鞠躬,说了声“您好”,然后对姚远说:“我想,你更愿意出来跟我谈谈。”  她是不愿让这人踏进家门的,所以对奶奶说了句:“奶奶,我出去下,外面凉,您别出来。”  江文瀚跟着姚远走到前院里一棵已开花的梨树下站定,“姚小姐,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都没有什么可以赔给你的了。”  姚远愣了愣,之后狠狠地瞪着江文瀚,“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毁掉了,请你马上离开。”  江文瀚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苦笑了一声,“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没什么能补偿你们的了……”看着姚远厌恶恼怒的眼神,江文瀚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在撒谎?我也希望这是谎言、是噩梦……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是梦……可惜,这噩梦我做了十六年,可能以后也会一直做下去,这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了。”  姚远不吭声。  江文瀚说:“我不是来祈求你原谅的。我这一辈子,早已经毁在那一场车祸里了,原谅与否,已改变不了什么了。小姑娘,我今年已经四十五了,二十九岁那年坐了牢,我的爱人等了我三年,她说等我出来我们便结婚,可最后那一年她却走了。我出来后,想方设法地去找她,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后来才知道,她不是走了,而是死了。她是记者,死在旧金山。如今,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求。我来这里,只是想跟你说完这些话。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的过错而受到影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而有时候,人活着其实未必比死了好。江文瀚在心里淡淡地想着,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一阵风吹来,一片片的梨花落下,温文尔雅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很轻微地笑了一声,“小姑娘,我的话说完了。”  江文瀚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姚远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地融进黑暗里,有种说不出的伶仃寂寥。  等姚远回身时,却撞上了一双老迈的眼睛,“奶奶,您怎么在门口站着?”  “天黑了,外面蚊虫多,本来想让客人进屋里去说话的……”老太太慢慢地踱步到那棵梨树前。  姚远赶紧扶住奶奶,“嗯,他已经走了,我们回屋去吧。”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之后看向那棵梨树,说:“这树啊,是你出生那年你爸爸种下的,如今已经这么高了,你也长大了。奶奶还记得你三四岁的时候,这梨树第一次开花,你跑到树下,话还说不利落呢,就念起古诗来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姚远鼻子有点酸,伸手轻挽住奶奶的胳膊,低声道:“奶奶。”  老太太又说:“远远是好孩子,不该受那么多苦的。奶奶早晚念佛经,就只求菩萨一件事,就是希望你和欣然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姚远强压下了眼底的酸涩,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声:“嗯。”  晚上大伯送姚远回了市区。大伯的车刚走,她正要进楼里,就有人朝她跑了过来,“师娘!”竟是江杰。  姚远讶异得不得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玩,妈妈也来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离他们不远处的女士笑着走过来,对姚远说:“姚小姐,能否跟你谈谈?”她的声音温柔,让人听了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受。  姚远不禁想,她这两天见的江家人可真多。  他们就近去了小区外面的茶餐厅。江杰一直抓着姚远的手,左一句姐姐,有一句姐姐,他的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包容地看着孩子,跟姚远叹道:“我这儿子调皮,你别介意。”  “不会。”姚远是挺喜欢孩子的,何况江杰又长得如此讨喜。  茶水上来后,江杰的母亲才正经开口说道:“其实这次是安澜的爸爸让我来的。姚小姐,你可听说过安澜要改姓的事?”  姚远皱眉,摇了摇头。  江杰的母亲叹了一声,“安澜因为你的事情跟家里人说要改掉江姓,随他生母的姓氏。他爸爸自然是不允许的,但安澜这孩子从小就独立自主惯了,就是他爸爸不答应,他照样还是会去做的。他爷爷呢,从小疼他,但凡可以通融的事都随他,可在这件事上,老人家不知怎么,竟然也应了他。他爸爸这几天都寝食不安,想了好久才决定让我来跟你谈谈,兴许能有转机。安澜他爸是爱面子的人,也为了让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企业后继有人,所以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安澜要改母姓这件事,才出此下策,让我来找你说说。孩子,我知道我们提出这种要求很自私,安澜爱你,他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可有些事即便再有理由也是不好做的。”  姚远听得愣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对方又道:“你能跟他谈谈吗?只要他不改姓氏,别的都好说。”  姚远终于勉强笑了笑,说:“您大概也知道我是谁吧?我是说,知道我父母是谁。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你们难道不会担心我是存了不好的心思的?”  温柔娴静的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怜惜,“对于你父母的事,我们很抱歉。而我知道,你是好女孩。安澜钟情于你,小杰喜欢你,安呈也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你再适合安澜不过,因为你比很多女孩子都要坚强,独立和懂事。”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姚远是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好,至少没好到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我会跟他谈的。”姚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前心事重重的女人终于展颜了,她拉过姚远的手轻轻拍了拍,“谢谢你,孩子,谢谢。”  对方在走前还说了句:“如果我有幸生女儿,再悉心教养,恐怕也未必可以教得像你这般好。”  姚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想到儿时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做人很难,也很简单,但只要随了自己的心,无论做什么,酸甜苦辣,都是值得的。”  他做这些,是随心而为吧?  可是,值得吗?  姚远到家后,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最后终于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你在江泞市吗?”  “不在,我过来?”  “也不用今天就……”  “没事,我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低柔的磁性,是情人间的那种语气。  时隔两天,他们还是又见了面。  他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明显是一副匆匆赶来的样子。姚远看着有点不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侧身让他进了屋。江安澜脱了西装外套,背后的白衬衫有些汗湿的痕迹,他表情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  “要喝什么?”  “水吧。”他说着,终于笑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要见我?”  姚远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杰的妈妈来找过我。”她没有说江文瀚也来找过她,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嗯。”江安澜应了,但反应平淡,“他们说什么,你不必在意。”  姚远并没有留意他说的是“他们”,只是道:“你不需要那样做的。”两人的座位原本相隔了一定距离,江安澜在看了她一会儿后,起身坐到了她旁边。姚远一直没有看他,她怕自己看着他会很泄气。  气氛多少是有的尴尬的,至少对姚远来说如此。她从来没有这么不坚定过,拖泥带水,给人不便,又让自己困扰。如果早知道有那样的前尘往事牵扯着,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该走到一起,至少她不会去接近他,以至于弄得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江安澜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我改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姚远,我是很自私的人,我想让你没有心理负担地跟我在一起,好让我的人生圆满。”  好一阵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江安澜又带着点笑说道;“要不我们私奔吧?”  “……”  “小远,其实你帮过我两次,这后一次你记起来了吗?”如非必要,这第二次,他不太想说出来。  “啊?”  “我从江大毕业后没多久就住院了,起初是在北京,后又转来了江泞的医院。我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年,烦……”本来想说“烦得要命”的江安澜,中途改了口,“觉得无趣,吃得也不称心,你知道,医院里的东西都不太好吃。有天,我就自己去外面的餐馆吃。旁边桌的人很吵,我那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就让他们闭嘴……”  姚远是大二第一学期就去外面打工了,第一份活就是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当服务员,工资很不错,要求外形好,英语好,因为在那儿消费的以外国人居多。结果她刚到那儿打工还没到一个礼拜呢,就碰到了有人滋事,一桌三四个外国人欺负隔壁桌一个斯文中国人。那天经理刚好出去了,周围的同事嘀嘀咕咕着不知该怎么办,她就没多想上去帮了同胞,用英语对那几名外国人说:“他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你们这桌的单我来埋吧。”刚说完,姚远就特后悔,她自己还缺钱呢,充什么英雄,不,是冤大头。但话既然说出去了,收回已来不及,好在最后总算没发生暴力事件。  “你给我付了两次钱,虽然后一次,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他看起来就那么弱吗?  至于姚远,自然也不是到处做好事的人,她从小到大自己就过得挺艰苦的了。当然,看到人需要帮忙她会去帮一把,但逮人就散财的毕竟是极少的。结果两次掏大钱都是为了他,姚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为了报恩……”  江安澜颇有些无奈地打断她,“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更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再者,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报恩?只是因为她是她,所以他才另眼相待,才会故意将那份恩情无限放大。  “姚远,我们重新开始吧。”  如果她的心能再冷硬一点,她会跟他说不,可她终归是不够决绝的人。  世上总有这样的人,让你感到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而中途的那些波折也只是为了让你将那种无可奈何看得更清罢了。  姚远叹了口气,终于看向了一度不敢面对的人,“我最近常常在想你的事。”  “嗯。”  “我本不愿想的,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然后就睡不着了。”  江安澜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呼吸有些浅,怕一不小心会打断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可能无法做到跟你的亲人毫无芥蒂地相处。”  “我知道。”  “我只是喜欢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  “我知道。”江安澜伸手将她拥住,深深地闭了闭眼。那份如释重负是那么明显。一向懂得扬长避短、不动声色的男人此刻懒得再去藏匿心事,他本来就已经将自己之前的那份情愫清清楚楚地袒露给她看了,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承认自己之前的惶然和不安,“如果你一直无法接受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幸好。”  他们和好了,是吧?这段时间两人都过得不好,此刻靠在一起,说不出的平静。屋子里有种淡淡的幽香,姚远想,大概是今天大伯母让她从乡下带回的用以安神的薰衣草干花的香味。  “在想什么?”江安澜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在想餐厅里的那束薰衣草。”  他们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姚远睡着的时候,江安澜的手机亮了亮,是一条短信:“怎么样了?”  如江安澜这种满腹心眼的人,谁又玩得过他呢?  家里那些人会来找她,都是他不动声色地促成的。就连改姓这样的大事,他最后也做成了,这种事就算在一些普通小家庭都难以操作,更何况是江家这种名门世家。而其实照他的预计,即使她不给他打这通电话,他最多再准备一天,就可以来找她了。  “上次清明,我去我母亲坟前时,跟她说过这段时间会带你去见她。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多少认知。关于她的事情,我都是后来听旁人说起,以及读她留下来的一些笔记才知道的。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我的孩子,愿你能一世平安、无波无澜,就叫安澜。’虽然我这半生算不上一世平安、无波无澜,可总算是没有早死……  “我父母是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自由恋爱。母亲为父亲牺牲了很多,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从江泞嫁到了北京。母亲身体不好,北方的吃食、环境她都不能适应,可是为了父亲,她都甘之如饴。这一点我大概比较像她,可能我更甚。我会比她更花手段、更不计代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小远……我不良善,但我绝不会负你。”第十六章 海阔天空  同榻而眠,虽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是真的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姚远的房间是朝东的,所以当清晨来临,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江安澜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束光照在他们的脚边。她的脚露在花色的毛毯外面,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真好。  江安澜这样想着,然后安逸地看着那束阳光在床尾慢慢移动。  姚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其他人,身上的衣物是昨晚穿的家居服,然后听到洗手间里有声音,看到旁边床头柜上的男士手表和黑色iphone,总算是确定了,原来昨晚上那场“和好”真的不是梦。  她脑子里一时还是有点空荡荡的,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还是走到了一起。  过了好半晌,姚远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外面阳光灿烂。  江安澜从浴室里出来,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却让人感觉一身清爽。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说;“早安。”  姚远是在后来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才看到他给她夹菜的右手小手臂上有两条浅浅的伤痕,不由皱眉问道:“你手怎么了?”  江安澜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并不在意地说了句:“没什么,被我爸用钢笔打到的。”  姚远又想到他改姓那事,想起江杰母亲的说辞,“你真的以后不姓江了吗?”  “嗯,身份证上会改用我母亲的姓氏,我们的孩子以后可以姓秦,也可以姓姚,不用姓江。”  姚远终于无话可说了。  而江安澜在看着她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想起来这里之前的三堂会审,父亲的毅然反对、大伯的不赞同、奶奶的为难,最后爷爷放了话:“小五,你爸不同意,你同样不肯让步,那还是我来定吧。对外,你就一直叫江天,身份证上的‘江安澜’,你要改,便去改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姚欣然一早去堂妹的住处,她有备用钥匙,所以是直接开门进去的,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在收拾餐桌的江安澜,一下就蒙了。而江安澜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人,随意地点了点头,拿着碗筷便进了厨房。  早饭时两人一起做的,做饭他是会点,但洗碗,老实说真没洗过,但江安澜想着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也就卷起袖子,开了水龙头,摸索着洗了起来。  姚远刚回房间接了通电话,是奶奶打来的,出来时就看到傻站在门口的堂姐,以及厨房间里那道背着光的身影似乎正在洗碗,也一下有点不知所措了。  “姐。”姚远叫了一声。姚欣然下一秒就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他怎么在这里?你们俩……”  姚远心想,既然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也没必要遮掩什么了,就点了点头。姚欣然当场伸出食指戳她额头,“搞什么?不是说……他不是那家的人了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里面哐啷一声响,打断了两姐妹的谈话,姚远马上回头去看,地上摔碎了一只碗,江安澜正要俯身去捡,她跑进厨房拉住他,“我拿扫帚扫。”  江安澜笑了笑,“不好意思,回头陪你一整套吧。”  姚远无语,她去厨房的角落里拿扫帚簸箕清扫碎片的时候,江安澜洗了手走到了客厅里,姚欣然还站在那儿,他轻声说了句:“我跟小远的事,你还是别管吧。”  一向大大咧咧、能言善辩也从不惧怕恶势力的姚欣然,竟然被这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堵得一下不知如何回嘴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本性的的确确是唯我独尊的,以前见他的时候,他都还算客气,那是因为没触犯他什么。  “她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吗?”  江安澜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洗碗时水温没掌控好,被烫得有些红肿,“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证以后让她过得好。”  姚欣然知道,这话他不是说给她听的,甚至,他也不会说给姚远听。  姚远出来时,就见堂姐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然后打开了电视机。江安澜转头冲她一笑,“收拾好了?”  其实对于眼下这局面,姚远是有点束手无策的,“要不,你们俩看会儿电视?我去把衣服洗了。”  姚欣然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行了行了,我走了,你有空再联系我吧。”  “姐。”  姚欣然看着江安澜,说:“请记住你说过的话。”然后对姚远摆了下手,“走了。”  姚欣然可谓来去匆匆。  门一合上,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江安澜说:“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中午,江安呈给他堂弟送来了两套衣物,在姚远楼下递给堂弟的时候,他问:“看看,还差什么不?”  “没了,谢了。”  江安呈扯开嘴角,“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江安澜点了下头,“我上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行,我也有事情要去办。”  兄弟俩很干脆地道了别。江安呈一上车就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小五是不是在他那儿。江安呈看着后视镜,拨了下自己打着啫喱的头发,“妈,二叔家的事儿,您就别搅和了。”  “他在江泞市房子都买好了?”  “这是您也知道了?”江安呈改用了蓝牙接听,发动了车子,“其实这事儿吧,本来就没打算瞒你们。妈,安澜想结婚了,对象是谁重要吗?”  那边的江家大太太叹了口气,“总要讲究点门当户对吧?”  江安呈笑道:“安澜不谋权,他也不差钱,自己开的那家公司养一家子人是绰绰有余的,赵子杰不是房都买了两套,车也换了好几轮了吗?”  江大太太笑骂,“他们那小公司能跟你二叔的企业比吗?”  江安呈陪母亲聊了会儿,收线后开大了音响,手指跟着音乐节奏敲着方向盘,往目的地驶去。  江家安字辈里,唯独他想要谋权,“我倒真是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要说江安呈年少轻狂那会儿,那可真是混世魔王,而他虽然混,心思却也活络,那纨绔子弟赵子杰搁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当然,如今的江安呈已是韬光养晦只剩圆滑了。乍一眼看过去,他对谁都很给面子,一副成熟稳妥的风范,可真要细细揣摩,他能放在眼里的没多少人。到底是名门望族的子弟,他骨子里的清高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这厢,江家最清高的江安澜走进楼道的时候,楼上跑下来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差点撞进他怀里,小姑娘一看清人,红着脸说了句:“对不起。”  他今天真的是心情比较放松,微笑答了声“没关系”,刚要抬脚,姑娘又说:“我是二楼的住户,你是新搬进来的吗?”  江安澜本来不想再浪费时间,但还是又说了句:“我女友住这儿。”  一句话秒杀。  后来江安澜对姚远说:“我长得这么出色,很容易让人家上来搭讪,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姚远正在赶要刊登在学术期刊上的小论文,摆摆手说:“你先写开题报告发我邮箱吧,我回头看,看了再回复你。”  江安澜眯着眼,过了好半天才说:“夫人,咱们还是早点洗洗睡吧?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放下手里的‘作业’了。”脾气差的一面暴露出来,博士小论文什么的滚一边去吧。  而眼下,江安澜一步一步地抬脚上楼,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自己献祭出去?  当然,这才刚和好,他还不敢这么迫不及待地急于求成。  所以,两人雨过天晴的第一天,靠在一起看了半天的电视。台都没换,还是姚欣然之前按开的那个台,放什么他们就看什么。他们彼此依偎着,没怎么交谈,却很安适自在。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好比遥远,心结不可能说没就没,但终究是遵从自己的心走到了这一步。再好比江安澜,他的某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可谓大逆不道,但他却觉得求仁得仁,无可厚非。  在这一段感情上,一人做了努力,一人让了步。其实,很多时候,穷途末路与海阔天空,也许就只是差那两步。  第二天中午,两人换了衣服去外面吃饭,因为冰箱里没有菜可以煮了。姚远记得上次采购还是一周前跟堂姐去的。两人下楼的时候,姚远说:“吃完饭,我们去趟超市吧?”  “好。”一切以夫人的意思为准的口气。  江安澜走在姚远前面,之前他冲了澡,换了身衣服,白色的T恤衫和棕色全棉的薄裤子,头发吹了七成干,姚远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他的头发,江安澜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如果满分是十分,你给我打几分?”  姚远有点莫名其妙,“什么?”  “各方面,我这个人。”  姚远忍不住笑了出来,“德智体美劳吗?分开打,还是一起打打总分?”当老师的就是专业。  “一起好了。”  “六分。”  两人刚走到楼下,江安澜就一把将她拉到了身旁,本来牵着她的手也改成了揽住她脖子,他身上是她的沐浴露的香味,“才及格?”  “你不是性格很差吗?”  “哪里差?”  “即便别人说的不算,你自己也承认过你脾气差呀。”  这一对帅哥美女打打闹闹的,小区里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两眼。姚远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被江安澜轻揽着摇摇晃晃地走,裙摆荡漾,犹如水上涟漪。  “安澜,你先放手,有人在看啊。”  “那就让他们看吧。”阳光下,男人的嘴边有着一丝明显的笑容。  在打车去饭馆的路上,姚远手机又响了,江安澜倒是绝,出门连手机都没带出来。姚远接起电话,那边是花开,说今天花店很空,想约她一起出午饭。  姚远偏头看了眼正看向车窗外的江安澜,“我约了人吃饭了。”  “谁啊?小君你的朋友肯定都是很不错的人,要不一起吧?姐姐我一并请了。”  姚远拿开点手机,轻声问旁边的人,“我们帮会里的花开,她说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江安澜回头,“你说我也在。”  姚远没多想,回了电话那端的人:“君临天下也在……”话没说完,那边花开哎哟了一声,“君临天下啊?那算了算了,我们改天再约吧,哈哈哈,你们吃得开心,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了,拜拜小君!”一气呵成地说完就收了线。  姚远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看向江安澜,“他们好像很惊讶我们又在一起了?”  江安澜很平淡地说:“大惊小怪。”  “还有,他们听到你的名字,怎么都有点闻风丧胆的感觉?”  “呵。”江安澜还挺给面子地笑了一声,腹诽心谤,“是人就应该识趣点,古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约会也不能拆。”有时候,大神的心思,真跟小孩儿似的。  可是,很多时候,偏偏就是烦什么来什么。这不,两人一进姚远常跟堂姐来吃饭的馆子,就遇见了熟人,还是一大群。  江安澜曾经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他们正巧在这儿聚会呢,十来号人,好不热闹。一个面朝大门坐着的哥们认出了进来的江安澜,实在是江大少的长相太有识别度,那人一眼就确定了是他,起身朝他喊了声:“嘿,江安澜!哥们!”  江家教育晚辈,算是那圈子里比较务实的,子弟上大学,就跟普通人一样住寝室,该怎么来怎么来。出国读书是不被允许的,江老先生不允许,江杰是例外,那是因为在江老先生眼里,次子第二任太太生的孩子,他并不太看重。  而最被看重的江安澜,因为天生体质差,上大学挑的就是离他从小就诊的那家医院最近的,也说要给他在校外买一间公寓住,并请人给他打扫卫生、做饭,但江安澜都说不必了。他其实挺烦被人当弱者对待的。上大学的时候,江安澜身体状况也确实还行,总体来说,那四年过得还算称心,跟同学也算相处得不错。  “我说,江少,真是太巧了,在这儿遇上了,我们有六七年没见了吧?这位美女是谁?女朋友吗?”  将安蓝看着这位挺能说会道的同学,只是点了下头,然后跟经过的服务生说了句:“给我间小包间。”换做平时,遇上曾经的同学,聊一会儿也无妨,但今天他的确不想多说什么,只想二人世界。  有在场的女同学也忍不住开腔:“江安澜,今天是我们江泞同城的老同学聚会,没想到你也在这边,要不跟我们一起吃吧?”  江安澜淡淡地道:“不了,你们吃吧,回头账单算我的。”  大伙纷纷说那怎么好意思呢。姚远在旁边看看,也觉得这人还真是一上来就主导了局面,所以说经济命脉就是咽喉要道嘛。  等到江安澜和姚远由服务员带着去了包间,这一桌人都不由自主地聊起了江安澜。  “我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  “我也是。他后来不是去北大还是清华念硕士了吗?”  “没有,据说是看病去了。”  “不是说他开了家公司吗?在北京?”  “他爸是江文华,华业控股的老板,他还要自己开公司?我估摸着就是玩玩的。我上次在新闻里看到华业的一个奠基活动,他就在场,真牛逼。我们这群屌丝就只能在电视机旁观看一下,唉,真羡慕能生在那种家庭里的啊。”  “这话偏颇了,江安澜自身能力也不错啊,不是连一向自命不凡的温澄对他都很佩服吗?”  “江安澜为人还是可以的,就是不太爱理会人。别看他冷冰冰的性格,大学里喜欢他的女生还是不少的。感看到江安澜女朋友了吧?算是大美女了吧?”  之前邀请江安澜共餐的女生犯了一个白眼,“世上美女还少吗?电视里那些女明星不都是大美女吗?真是少见多怪。行了,别说别人了,吃饭吧。”  这边方才说罢,另一边小包厢里,江安澜已经点完餐刚拿起桌上的茶要喝,姚远突然说:“我看刚才那群人里就有两个姑娘中意你。”  “咳!”江大少爷呛了一声,“什么?”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江安澜淡然道:“你想多了。再说,我的眼光很高的,比如说长相得跟你差不多,性格也得跟你差不多。但凡多一分我嫌多,少一分我又嫌不足。”  姚远被说得挺不好意思的,拿了手边的纸巾揉成团朝他扔过去。江安澜笑着接住了,“我说真的,夫人不信就算了。”  久违的称呼让姚远红了脸,“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夫人是饿汉?”  “我没说我啊。”姚远辩驳。  一贯冷艳的江安澜撩拨她,“你都有我了,还饥渴?也未免太不知足了。”  姚远觉得自己这是秀才遇上兵了,这兵以前还挺彬彬有礼的,现在则完全是软硬兼施了。  刚和好,不是应该要对她更好一点的吗?怎么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了呢?  与此同时,由于花开一时嘴快说了“我们家小君跟君临天下疑似复合”的言论,游戏里的人于是又都不淡定了。  阿弥:“真的假的啊?”  花开:“在一起吃饭了,你说真的假的?”  阿弥:“嗯,之前帮主去跟天下帮的人解除同盟的时候,君临天下不是说‘随你,但请别私自动她的号’吗?那话是不是就是在警告我们老大别擅自解除他跟君姐姐的婚约啊?”  亚细亚:“我突然觉得,可能小君跟君临天下压根就没‘不好’过,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其实是我们帮主不待见天下帮的温如玉才去那啥的,他们两人不是从第一次网聚后就一直在相爱想杀吗?”  花开:“噗,小亚真相了!不过,无论如何,小君她没事就好了。”  亚细亚:“有事的是帮主,我还想多占一点天下帮的光呢,结果就这么拆伙了。”  水上仙:“我想骂人!”  亚细亚:“哈哈哈,帮主大人你来了。”  水上仙:“我都懒得说你们了,行了,来一组人跟我刷副本去。”  阿弥:“我就想知道,我跟君姐姐还有没有机会了。泪。”  哆啦A梦:“要不阿弥哥,我牺牲下,我们在一起吧?嘿嘿。”  亚细亚:“二货攻配二货受吗?”  花开:“哎哟,莫名戳中萌点,这种重口味的还真没见过。于是,我们帮也终于出了一对可供腐女排忧解闷的男男CP了吗?”  姚欣然看着屏幕抖着脚说:“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啊。”在等人来集合的时候,温如玉发消息过来了,一贯的笑容表情打前锋,“听说我们老大跟你妹复合了?”  “你行啊,在我帮里安插卧底。”  “呵呵,彼此彼此。”  “懒得理你。”  “我说,以前跟你合作时不是挺好沟通的吗?出价跟你收你妹妹的照片你也很痛快地给了,怎么现在每时每刻都跟吃了火药似的?同学,心平气和才能长命百岁啊。”  “那是以前,现在老娘不待见你,起开,别碍我眼。”  “不就是那次意外嘛,我看都看到了,你总不能让我自插双目吧?”  “求你自插。”  江安澜跟姚远饭后就去逛超市了。买完东西出来,两人就直接打车回了姚远的住处。一进家门就听到手机响,江安澜拿着两带东西去餐桌边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不过他也就看了一眼,没接,转身将东西拿进了厨房。姚远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举动有些无语,“你不接电话吗?”  “不急。”  既然当事人不急,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他手机刚停歇,她手机就响了,号码陌生,姚远一接起,那边就说,“Hello表嫂,我是子杰。”  亏得姚远记性好,还记得曾经给她打过电话的赵子杰,不过那声称呼着实让她沉默了两秒,“你好,你找你表哥吧?”  “是啊,我打他电话他不接,所以打你的了。”赵子杰俨然一副熟人的样子说着,“你们都在江泞市吧?我刚从LA飞回来,在家呢,表嫂你家地址哪儿呢?我给你带了点礼物,给你送过去吧。正巧我也有点是要找表哥谈下,business。”  这时江安澜从厨房出来,问是谁。  “你表弟。”  大少爷眼睛眯了一眯,“不介意我来听?”姚远笑着把手机递给了他,只听他说:“赵子杰,你很空吗?”  “安澜,我过去找你们吧,我在我爸妈这边。”  江安澜面无表情地说:“你在家就多陪陪你爸妈。”  “我给表嫂带了瓶香水,迪奥的,今年刚出的,限量版。”  “她不用香水。谢谢你好意了。”  赵子杰被这声谢谢弄得目瞪口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别多管闲事,哪凉快哪待着去”的意思,估计还是碍于表嫂在,所以他才说得那么含蓄,否则早就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了,罪名是越俎代庖。赵子杰虽然中文没学精通,但脑子还是灵活的,“哦,知道了,那我把香水送别人了。”  “挂了。”  “等等,安澜,那我出差的事要跟你报告下。”  “回头再说吧。”  赵子杰知道没戏了,“OK,那你代我向表嫂问声好。”刚说完,江安澜就收了线。赵子杰嘀咕:“怎么这样?”  赵子杰的母亲秦玥出来给盆栽浇水,听到了儿子一个人在阳台上念念有词,不由问;“咕哝什么了?”  “妈,我觉得安澜结婚后,肯定会更加冷酷无情,你信不信?”  “胡说什么?”  “他那女朋友您听说过了吧?他为了她改掉了‘江’姓,用老妈您的姓了。”  秦玥听了,皱眉叹息一声,她唯一的姐姐去得太早,安澜当时还那么小,秦玥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赵子杰看到母亲又多愁善感了,马上安慰道:“妈,您的小心脏也太脆弱了吧。”  秦玥伸手打了下儿子的头,“你姨母是我最亲的人。当年你外公死在了战场上,外婆郁郁而终。你姨母那时才十五岁,我才十二岁,两人就这样成了孤儿。我们在亲戚里来来去去过继了好几轮,暗地里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冷落。那时候但凡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你姨母都是留着给我。后来国家表彰抗战烈士,你外公被定为了一等功,好多国家大人物来给我们送礼、慰问,你姨母说‘为国效力是父亲一生的夙愿,只是他忘了他的家人如果没了他该怎么办’,你姨母虽然娇小体弱,但性格却是强硬独立的,那是她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眼泪。后来你姨母考上了大学,认识了安澜的爸爸。她结婚的时候跟我说,她是长女,而秦家总要后继有人的。生下安澜后,你姨母想等以后生了第二胎,就让孩子姓秦,没想到……”秦玥说着,忍不住拿衣袖去擦拭眼角,“唉,都是命。”  赵子杰揽住秦玥的肩膀,“你每次一说起姨母就要哭,好了好了,说真的,这家族故事我从小听到大,都能背出来了。”  秦玥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随后又感叹:“安澜改‘秦’姓,也算是完成你姨母的心愿了。说起来,安澜的女朋友,你见过吗?”  “见过,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据我公司里的同事说性格也很不错。您也知道表哥这人有多挑剔,吃、用都是百里挑一的,更何况是人呢?”  “那姑娘是我们江泞人?”  “是的。”兆字节突然灵机一动,说,“妈,晚上你叫安澜来吃饭吧?他在我们市,让他带上未来表嫂。”  于是江安澜没多久就接到了秦玥的电话,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姚远,她盘腿坐在茶几旁的棕藤坐垫上,拿着茶道六君子在泡茶。他过去坐在她后面的沙发扶手上,低头看着她润茶、冲水,在等茶泡开的时候才说:“我小姨叫我们晚上去他们家吃饭,去吗?”  “小姨?”  “嗯,我妈的妹妹。”  “哦。”姚远将茶依次慢慢地倒入两只紫砂杯中,随后拿了一杯给他,“去吧,反正在家也没事。”  江安澜微笑,“好。”和乐已扣刚泡出的铁观音,茶香在唇齿间萦绕,“这茶挺好喝的。”  姚远莞尔,“学校同事送的,她说不贵,估计比不过你平时喝的那些高档的。”  “我主要看是谁泡的。”  “咳,好吧。”  这男人啊,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第十五章 我不良善,但我绝不负你  五一假期期间,姚远陪奶奶去医院看病,老人家这两天有些胸闷,好在检查结果显示并无大碍。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老太太中途让出租车司机靠边停了下来,“孩子,陪奶奶在这边走走。”  “好。”前面的路口,是她父母出车祸的地方。  姚远扶着奶奶慢慢地走过去,在快到那个路口的时候,有男人擦肩而过。  本来低着头的姚远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一瞬间,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认得这人的长相,尽管很模糊,但她认得。而要过去的男人也止住了脚步,他看着她们也有点惊讶,或者说猝不及防,但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过来,然后他朝她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姚远瞪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知道奶奶慈祥地问她:“怎么了?”  “没,没事。”  江文瀚,他这么会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江安呈接到小叔后,问:“直接送您去酒店,还是您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酒店吧,要去的地方已去过了。”江文瀚笑了笑,问,“安澜呢?”  “在他姨夫那边。”  “是吗?回头我也过去跟赵老师打声招呼。现在他的书法是一字千金也难求了吧?”  “是。”  “书香门第,他儿子赵子杰倒没有受到多少熏陶,反而安澜更多点那世代书香的味道。”江文瀚缓声道,“我今天看到那女孩了。听说安澜中意她?”  江安呈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  “倒是巧了。”江文瀚抬手捏了捏眉心,之后没再说话。  到了酒店,江安呈去给小叔办入住手续,后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那般儒雅的男人,当他不笑不言时,总隐隐透着股忧郁颓丧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倍感沧桑。“想不到我那件事,竟然到现在还能害到人。”江文瀚撑着额头喃喃自语着,想到之前见到的女孩子,那时她才八九岁吧,竟然还能认出他来,反而当年在法庭上诅咒他会遭报应、会被天打雷劈的老太太却不记得他了。  江安澜后来听江安呈说起小叔也到了这边,他只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江安呈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你要找他谈谈吗?你俩住的酒店离得不远。”他原本是想给小叔也订这家酒店,但想想还是算了。说到底他还是偏向于兄弟这边,对于小叔,不说辈分问题,这么多年几乎一年只见一次面,感情毕竟是淡了。  江安澜翻着手上的室内设计图,“谈什么?他终究是我的亲人。而我既然认定了她。我就一定会让这段感情走到最后。”  江安呈听完,无语了会儿,这堂弟认真做起事来,总让他有种大刀阔斧般的感觉。  “二哥,回头这边的房子你帮忙看着点,我想争取在今年十二月之前装好它。”  “这么赶?”  江安澜将看完的设计图理好,神色平静地说:“早点弄好,好早点结婚生子。”  姚远这边,傍晚大伯忙完事,开车到她的住处,把老太太接回了乡下。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了一会儿电视,最后去书房开了电脑。  上QQ看留言,其中一条是小杰克发来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师娘,你什么时候上游戏?我被人家追杀,好可怜。”  她原本不想回,但还是忍不住发过去问:“谁杀你?”  小杰克回复很快,“师娘你来啦?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都杀我好几次了,说是因为我是哥哥和师娘的徒弟,所以……”  “你哥哥呢?”她问这话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  不过,她这句话却让电脑前正上着弟弟号的男人手指微微滞了滞,“在忙。”  “哦。我上游戏。”  “等等,我现在不想上游戏,师娘你陪我聊聊天吧,我好无聊。”  “好吧……”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跟你聊天啊。”  江安澜抿嘴,微微扬起了点笑意,“能跟你视频吗?”  “呃……”  “不可以吗?”  “也不是。”  江安澜将屏幕上方的外置摄像头扯了下来,放进了抽屉,“但是我没摄像头。”  于是便成了单方面的视频,江安澜看着屏幕上的视频框,看了许久。她的头发剪短了,上次他坐在车里看她的时候就发现这点了,至于脸,好像又瘦了点。“师娘在减肥吗?”  “没有啊。”  姚远听到手机响了,“小杰,我接下电话,你等等。”  江安澜看着她走到后方去接电话,背对着屏幕,身形看上去是真的瘦了,他调大了音量,隐约能听到她低低的声音。  他是真的太想念她了。  电话是姚欣然打来的,约姚远明天跟她出去旅游,后者摇头,“不去了,节假日到处都是人。”  “我们单位组织的,我想带上你这个家属。九寨沟五日游,真不心动啊?”  姚远实在没心情出去,但又不想让堂姐多牵挂,就开玩笑说:“如果是国外我就去了,人应该会少点。”  “要求还挺高。”姚欣然笑骂,随之又问,“给你介绍个帅哥吧,我们单位的同事。旅游回来就安排让他跟你见一面如何?”  姚远汗,“不用了。”  “真挺帅的,浓眉大眼,身材也很OK……”  姚远打断了堂姐的话,“姐,我不想认识什么帅哥。”  姚欣然在心里叹息,只怪起点太高了吗?那江安澜……  姚远结束电话后,回到电脑前,问小杰克:“还在吗?”  “在。”江安澜打字,“你不要哥哥了吗?”  姚远当下就说不出话了,这孩子……“呃,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我不小了。”  “至少你还是未成年吧?”  江安澜低头微微笑了一下,心说,我如果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认识你,然后在意你,你现在必定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爱情本来是最无迹可寻的,可一旦沾到了,又是最令人无法割舍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姚远最后说她要去海边走走,就互相道了再见。等她关了视频,江安澜起身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望出去就是海。这家酒店的这一间房她也曾来过,还陪他在这里睡了一个午觉。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些神奇的东西在?刚看着视频里的她,他脑子里一直重复地想着,他想见她,不是网络上那种无法触碰的相见,然而下一刻她就要过来这边了。  他可不可以提早见她?  他真的是耐性不太好的。  姚远在晚霞满天的时候出门,坐公交车去了这座城市的海边。她从开春后就想过来走走的。  海滩上有不少人在走动,多数是游客,初春的海风吹来,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很舒服。姚远由北向南走,她走得很慢,想着心事,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天渐渐地黑了,人也少了,再过去就是江泞市最高档的海景酒店。姚远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正要掉头往回走,身后侧有人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当下惊了一惊,扭头要挣开手,下一秒就因看清眼前的人而忘了动作。  他柔声说:“小远。”  对于姚远来说,比起被人突然抓住,此时此地见到江安澜,更是让她心乱如麻。前者是惊吓,后者,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你……”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从小到大从不屑于撒谎的他,今天却是满口胡言,江安澜心中黯然自嘲。  姚远自然是不信的,而江安澜并不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伸手抱住了侧着身的她。姚远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他,他身材修长,手长脚长,又用了点力气揽着她,她无奈,自己竟逃脱不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分手了,不要见面了。  一向冷情的男人没多想便将怀中的人转过身正对着他,俯身便吻住了那红润的嘴唇。他们有过两次接吻,初次云里雾里,第二次缱绻缠绵,而这一次,姚远只觉得似水般柔情。她是真的喜欢他。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很难过地想着。  天空连最后的那几丝光亮也暗下去了,只剩下附近的人间烟火零星点缀着这一处。江安澜拨开她额边的短发,一路从眼角吻到颈侧,“我爱你,姚远。”  姚远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任由他抱着。  最后是他帮她拦了出租车,给了司机一百块钱,说了她的住址,帮她关上了车门。车开了,她由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身影一直站在黑夜中没有动。  之后的两天,姚远去乡下陪奶奶。这天中午,大伯和大伯母刚出门,就有人踏进了他们家前院。江文瀚走到客厅门口,此时姚远正跟奶奶在客厅里,她坐在八仙桌前批阅学生的作业,而奶奶则躺在旁边的藤椅上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姚远听到脚步声望向门口,下一秒,便猛然站起了身,声响使得闭目的老太太也睁开了眼,转头看到门外的人,又回头看向孙女,“是远远的朋友吗?”  姚远瞪着那人,他对老太太微微鞠躬,说了声“您好”,然后对姚远说:“我想,你更愿意出来跟我谈谈。”  她是不愿让这人踏进家门的,所以对奶奶说了句:“奶奶,我出去下,外面凉,您别出来。”  江文瀚跟着姚远走到前院里一棵已开花的梨树下站定,“姚小姐,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都没有什么可以赔给你的了。”  姚远愣了愣,之后狠狠地瞪着江文瀚,“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毁掉了,请你马上离开。”  江文瀚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苦笑了一声,“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没什么能补偿你们的了……”看着姚远厌恶恼怒的眼神,江文瀚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在撒谎?我也希望这是谎言、是噩梦……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是梦……可惜,这噩梦我做了十六年,可能以后也会一直做下去,这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了。”  姚远不吭声。  江文瀚说:“我不是来祈求你原谅的。我这一辈子,早已经毁在那一场车祸里了,原谅与否,已改变不了什么了。小姑娘,我今年已经四十五了,二十九岁那年坐了牢,我的爱人等了我三年,她说等我出来我们便结婚,可最后那一年她却走了。我出来后,想方设法地去找她,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后来才知道,她不是走了,而是死了。她是记者,死在旧金山。如今,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求。我来这里,只是想跟你说完这些话。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的过错而受到影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而有时候,人活着其实未必比死了好。江文瀚在心里淡淡地想着,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一阵风吹来,一片片的梨花落下,温文尔雅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很轻微地笑了一声,“小姑娘,我的话说完了。”  江文瀚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姚远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地融进黑暗里,有种说不出的伶仃寂寥。  等姚远回身时,却撞上了一双老迈的眼睛,“奶奶,您怎么在门口站着?”  “天黑了,外面蚊虫多,本来想让客人进屋里去说话的……”老太太慢慢地踱步到那棵梨树前。  姚远赶紧扶住奶奶,“嗯,他已经走了,我们回屋去吧。”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之后看向那棵梨树,说:“这树啊,是你出生那年你爸爸种下的,如今已经这么高了,你也长大了。奶奶还记得你三四岁的时候,这梨树第一次开花,你跑到树下,话还说不利落呢,就念起古诗来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姚远鼻子有点酸,伸手轻挽住奶奶的胳膊,低声道:“奶奶。”  老太太又说:“远远是好孩子,不该受那么多苦的。奶奶早晚念佛经,就只求菩萨一件事,就是希望你和欣然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姚远强压下了眼底的酸涩,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声:“嗯。”  晚上大伯送姚远回了市区。大伯的车刚走,她正要进楼里,就有人朝她跑了过来,“师娘!”竟是江杰。  姚远讶异得不得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玩,妈妈也来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离他们不远处的女士笑着走过来,对姚远说:“姚小姐,能否跟你谈谈?”她的声音温柔,让人听了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感受。  姚远不禁想,她这两天见的江家人可真多。  他们就近去了小区外面的茶餐厅。江杰一直抓着姚远的手,左一句姐姐,有一句姐姐,他的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包容地看着孩子,跟姚远叹道:“我这儿子调皮,你别介意。”  “不会。”姚远是挺喜欢孩子的,何况江杰又长得如此讨喜。  茶水上来后,江杰的母亲才正经开口说道:“其实这次是安澜的爸爸让我来的。姚小姐,你可听说过安澜要改姓的事?”  姚远皱眉,摇了摇头。  江杰的母亲叹了一声,“安澜因为你的事情跟家里人说要改掉江姓,随他生母的姓氏。他爸爸自然是不允许的,但安澜这孩子从小就独立自主惯了,就是他爸爸不答应,他照样还是会去做的。他爷爷呢,从小疼他,但凡可以通融的事都随他,可在这件事上,老人家不知怎么,竟然也应了他。他爸爸这几天都寝食不安,想了好久才决定让我来跟你谈谈,兴许能有转机。安澜他爸是爱面子的人,也为了让自己打拼了一辈子的企业后继有人,所以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安澜要改母姓这件事,才出此下策,让我来找你说说。孩子,我知道我们提出这种要求很自私,安澜爱你,他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可有些事即便再有理由也是不好做的。”  姚远听得愣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对方又道:“你能跟他谈谈吗?只要他不改姓氏,别的都好说。”  姚远终于勉强笑了笑,说:“您大概也知道我是谁吧?我是说,知道我父母是谁。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你们难道不会担心我是存了不好的心思的?”  温柔娴静的女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怜惜,“对于你父母的事,我们很抱歉。而我知道,你是好女孩。安澜钟情于你,小杰喜欢你,安呈也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你再适合安澜不过,因为你比很多女孩子都要坚强,独立和懂事。”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姚远是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好,至少没好到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我会跟他谈的。”姚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前心事重重的女人终于展颜了,她拉过姚远的手轻轻拍了拍,“谢谢你,孩子,谢谢。”  对方在走前还说了句:“如果我有幸生女儿,再悉心教养,恐怕也未必可以教得像你这般好。”  姚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想到儿时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做人很难,也很简单,但只要随了自己的心,无论做什么,酸甜苦辣,都是值得的。”  他做这些,是随心而为吧?  可是,值得吗?  姚远到家后,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最后终于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你在江泞市吗?”  “不在,我过来?”  “也不用今天就……”  “没事,我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低柔的磁性,是情人间的那种语气。  时隔两天,他们还是又见了面。  他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明显是一副匆匆赶来的样子。姚远看着有点不忍,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侧身让他进了屋。江安澜脱了西装外套,背后的白衬衫有些汗湿的痕迹,他表情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  “要喝什么?”  “水吧。”他说着,终于笑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要见我?”  姚远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杰的妈妈来找过我。”她没有说江文瀚也来找过她,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嗯。”江安澜应了,但反应平淡,“他们说什么,你不必在意。”  姚远并没有留意他说的是“他们”,只是道:“你不需要那样做的。”两人的座位原本相隔了一定距离,江安澜在看了她一会儿后,起身坐到了她旁边。姚远一直没有看他,她怕自己看着他会很泄气。  气氛多少是有的尴尬的,至少对姚远来说如此。她从来没有这么不坚定过,拖泥带水,给人不便,又让自己困扰。如果早知道有那样的前尘往事牵扯着,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该走到一起,至少她不会去接近他,以至于弄得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江安澜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我改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姚远,我是很自私的人,我想让你没有心理负担地跟我在一起,好让我的人生圆满。”  好一阵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江安澜又带着点笑说道;“要不我们私奔吧?”  “……”  “小远,其实你帮过我两次,这后一次你记起来了吗?”如非必要,这第二次,他不太想说出来。  “啊?”  “我从江大毕业后没多久就住院了,起初是在北京,后又转来了江泞的医院。我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年,烦……”本来想说“烦得要命”的江安澜,中途改了口,“觉得无趣,吃得也不称心,你知道,医院里的东西都不太好吃。有天,我就自己去外面的餐馆吃。旁边桌的人很吵,我那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就让他们闭嘴……”  姚远是大二第一学期就去外面打工了,第一份活就是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当服务员,工资很不错,要求外形好,英语好,因为在那儿消费的以外国人居多。结果她刚到那儿打工还没到一个礼拜呢,就碰到了有人滋事,一桌三四个外国人欺负隔壁桌一个斯文中国人。那天经理刚好出去了,周围的同事嘀嘀咕咕着不知该怎么办,她就没多想上去帮了同胞,用英语对那几名外国人说:“他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你们这桌的单我来埋吧。”刚说完,姚远就特后悔,她自己还缺钱呢,充什么英雄,不,是冤大头。但话既然说出去了,收回已来不及,好在最后总算没发生暴力事件。  “你给我付了两次钱,虽然后一次,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他看起来就那么弱吗?  至于姚远,自然也不是到处做好事的人,她从小到大自己就过得挺艰苦的了。当然,看到人需要帮忙她会去帮一把,但逮人就散财的毕竟是极少的。结果两次掏大钱都是为了他,姚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为了报恩……”  江安澜颇有些无奈地打断她,“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更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再者,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报恩?只是因为她是她,所以他才另眼相待,才会故意将那份恩情无限放大。  “姚远,我们重新开始吧。”  如果她的心能再冷硬一点,她会跟他说不,可她终归是不够决绝的人。  世上总有这样的人,让你感到身不由己、无能为力,而中途的那些波折也只是为了让你将那种无可奈何看得更清罢了。  姚远叹了口气,终于看向了一度不敢面对的人,“我最近常常在想你的事。”  “嗯。”  “我本不愿想的,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然后就睡不着了。”  江安澜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呼吸有些浅,怕一不小心会打断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可能无法做到跟你的亲人毫无芥蒂地相处。”  “我知道。”  “我只是喜欢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  “我知道。”江安澜伸手将她拥住,深深地闭了闭眼。那份如释重负是那么明显。一向懂得扬长避短、不动声色的男人此刻懒得再去藏匿心事,他本来就已经将自己之前的那份情愫清清楚楚地袒露给她看了,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承认自己之前的惶然和不安,“如果你一直无法接受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幸好。”  他们和好了,是吧?这段时间两人都过得不好,此刻靠在一起,说不出的平静。屋子里有种淡淡的幽香,姚远想,大概是今天大伯母让她从乡下带回的用以安神的薰衣草干花的香味。  “在想什么?”江安澜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在想餐厅里的那束薰衣草。”  他们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姚远睡着的时候,江安澜的手机亮了亮,是一条短信:“怎么样了?”  如江安澜这种满腹心眼的人,谁又玩得过他呢?  家里那些人会来找她,都是他不动声色地促成的。就连改姓这样的大事,他最后也做成了,这种事就算在一些普通小家庭都难以操作,更何况是江家这种名门世家。而其实照他的预计,即使她不给他打这通电话,他最多再准备一天,就可以来找她了。  “上次清明,我去我母亲坟前时,跟她说过这段时间会带你去见她。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多少认知。关于她的事情,我都是后来听旁人说起,以及读她留下来的一些笔记才知道的。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我的孩子,愿你能一世平安、无波无澜,就叫安澜。’虽然我这半生算不上一世平安、无波无澜,可总算是没有早死……  “我父母是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自由恋爱。母亲为父亲牺牲了很多,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从江泞嫁到了北京。母亲身体不好,北方的吃食、环境她都不能适应,可是为了父亲,她都甘之如饴。这一点我大概比较像她,可能我更甚。我会比她更花手段、更不计代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小远……我不良善,但我绝不会负你。”第十六章 海阔天空  同榻而眠,虽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是真的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姚远的房间是朝东的,所以当清晨来临,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江安澜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束光照在他们的脚边。她的脚露在花色的毛毯外面,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真好。  江安澜这样想着,然后安逸地看着那束阳光在床尾慢慢移动。  姚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其他人,身上的衣物是昨晚穿的家居服,然后听到洗手间里有声音,看到旁边床头柜上的男士手表和黑色iphone,总算是确定了,原来昨晚上那场“和好”真的不是梦。  她脑子里一时还是有点空荡荡的,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还是走到了一起。  过了好半晌,姚远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外面阳光灿烂。  江安澜从浴室里出来,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却让人感觉一身清爽。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说;“早安。”  姚远是在后来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才看到他给她夹菜的右手小手臂上有两条浅浅的伤痕,不由皱眉问道:“你手怎么了?”  江安澜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并不在意地说了句:“没什么,被我爸用钢笔打到的。”  姚远又想到他改姓那事,想起江杰母亲的说辞,“你真的以后不姓江了吗?”  “嗯,身份证上会改用我母亲的姓氏,我们的孩子以后可以姓秦,也可以姓姚,不用姓江。”  姚远终于无话可说了。  而江安澜在看着她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想起来这里之前的三堂会审,父亲的毅然反对、大伯的不赞同、奶奶的为难,最后爷爷放了话:“小五,你爸不同意,你同样不肯让步,那还是我来定吧。对外,你就一直叫江天,身份证上的‘江安澜’,你要改,便去改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姚欣然一早去堂妹的住处,她有备用钥匙,所以是直接开门进去的,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在收拾餐桌的江安澜,一下就蒙了。而江安澜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人,随意地点了点头,拿着碗筷便进了厨房。  早饭时两人一起做的,做饭他是会点,但洗碗,老实说真没洗过,但江安澜想着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也就卷起袖子,开了水龙头,摸索着洗了起来。  姚远刚回房间接了通电话,是奶奶打来的,出来时就看到傻站在门口的堂姐,以及厨房间里那道背着光的身影似乎正在洗碗,也一下有点不知所措了。  “姐。”姚远叫了一声。姚欣然下一秒就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他怎么在这里?你们俩……”  姚远心想,既然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也没必要遮掩什么了,就点了点头。姚欣然当场伸出食指戳她额头,“搞什么?不是说……他不是那家的人了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里面哐啷一声响,打断了两姐妹的谈话,姚远马上回头去看,地上摔碎了一只碗,江安澜正要俯身去捡,她跑进厨房拉住他,“我拿扫帚扫。”  江安澜笑了笑,“不好意思,回头陪你一整套吧。”  姚远无语,她去厨房的角落里拿扫帚簸箕清扫碎片的时候,江安澜洗了手走到了客厅里,姚欣然还站在那儿,他轻声说了句:“我跟小远的事,你还是别管吧。”  一向大大咧咧、能言善辩也从不惧怕恶势力的姚欣然,竟然被这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堵得一下不知如何回嘴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本性的的确确是唯我独尊的,以前见他的时候,他都还算客气,那是因为没触犯他什么。  “她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吗?”  江安澜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洗碗时水温没掌控好,被烫得有些红肿,“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证以后让她过得好。”  姚欣然知道,这话他不是说给她听的,甚至,他也不会说给姚远听。  姚远出来时,就见堂姐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然后打开了电视机。江安澜转头冲她一笑,“收拾好了?”  其实对于眼下这局面,姚远是有点束手无策的,“要不,你们俩看会儿电视?我去把衣服洗了。”  姚欣然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行了行了,我走了,你有空再联系我吧。”  “姐。”  姚欣然看着江安澜,说:“请记住你说过的话。”然后对姚远摆了下手,“走了。”  姚欣然可谓来去匆匆。  门一合上,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江安澜说:“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中午,江安呈给他堂弟送来了两套衣物,在姚远楼下递给堂弟的时候,他问:“看看,还差什么不?”  “没了,谢了。”  江安呈扯开嘴角,“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江安澜点了下头,“我上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行,我也有事情要去办。”  兄弟俩很干脆地道了别。江安呈一上车就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小五是不是在他那儿。江安呈看着后视镜,拨了下自己打着啫喱的头发,“妈,二叔家的事儿,您就别搅和了。”  “他在江泞市房子都买好了?”  “这是您也知道了?”江安呈改用了蓝牙接听,发动了车子,“其实这事儿吧,本来就没打算瞒你们。妈,安澜想结婚了,对象是谁重要吗?”  那边的江家大太太叹了口气,“总要讲究点门当户对吧?”  江安呈笑道:“安澜不谋权,他也不差钱,自己开的那家公司养一家子人是绰绰有余的,赵子杰不是房都买了两套,车也换了好几轮了吗?”  江大太太笑骂,“他们那小公司能跟你二叔的企业比吗?”  江安呈陪母亲聊了会儿,收线后开大了音响,手指跟着音乐节奏敲着方向盘,往目的地驶去。  江家安字辈里,唯独他想要谋权,“我倒真是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要说江安呈年少轻狂那会儿,那可真是混世魔王,而他虽然混,心思却也活络,那纨绔子弟赵子杰搁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当然,如今的江安呈已是韬光养晦只剩圆滑了。乍一眼看过去,他对谁都很给面子,一副成熟稳妥的风范,可真要细细揣摩,他能放在眼里的没多少人。到底是名门望族的子弟,他骨子里的清高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这厢,江家最清高的江安澜走进楼道的时候,楼上跑下来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差点撞进他怀里,小姑娘一看清人,红着脸说了句:“对不起。”  他今天真的是心情比较放松,微笑答了声“没关系”,刚要抬脚,姑娘又说:“我是二楼的住户,你是新搬进来的吗?”  江安澜本来不想再浪费时间,但还是又说了句:“我女友住这儿。”  一句话秒杀。  后来江安澜对姚远说:“我长得这么出色,很容易让人家上来搭讪,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姚远正在赶要刊登在学术期刊上的小论文,摆摆手说:“你先写开题报告发我邮箱吧,我回头看,看了再回复你。”  江安澜眯着眼,过了好半天才说:“夫人,咱们还是早点洗洗睡吧?当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放下手里的‘作业’了。”脾气差的一面暴露出来,博士小论文什么的滚一边去吧。  而眼下,江安澜一步一步地抬脚上楼,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自己献祭出去?  当然,这才刚和好,他还不敢这么迫不及待地急于求成。  所以,两人雨过天晴的第一天,靠在一起看了半天的电视。台都没换,还是姚欣然之前按开的那个台,放什么他们就看什么。他们彼此依偎着,没怎么交谈,却很安适自在。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好比遥远,心结不可能说没就没,但终究是遵从自己的心走到了这一步。再好比江安澜,他的某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可谓大逆不道,但他却觉得求仁得仁,无可厚非。  在这一段感情上,一人做了努力,一人让了步。其实,很多时候,穷途末路与海阔天空,也许就只是差那两步。  第二天中午,两人换了衣服去外面吃饭,因为冰箱里没有菜可以煮了。姚远记得上次采购还是一周前跟堂姐去的。两人下楼的时候,姚远说:“吃完饭,我们去趟超市吧?”  “好。”一切以夫人的意思为准的口气。  江安澜走在姚远前面,之前他冲了澡,换了身衣服,白色的T恤衫和棕色全棉的薄裤子,头发吹了七成干,姚远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他的头发,江安澜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如果满分是十分,你给我打几分?”  姚远有点莫名其妙,“什么?”  “各方面,我这个人。”  姚远忍不住笑了出来,“德智体美劳吗?分开打,还是一起打打总分?”当老师的就是专业。  “一起好了。”  “六分。”  两人刚走到楼下,江安澜就一把将她拉到了身旁,本来牵着她的手也改成了揽住她脖子,他身上是她的沐浴露的香味,“才及格?”  “你不是性格很差吗?”  “哪里差?”  “即便别人说的不算,你自己也承认过你脾气差呀。”  这一对帅哥美女打打闹闹的,小区里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两眼。姚远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被江安澜轻揽着摇摇晃晃地走,裙摆荡漾,犹如水上涟漪。  “安澜,你先放手,有人在看啊。”  “那就让他们看吧。”阳光下,男人的嘴边有着一丝明显的笑容。  在打车去饭馆的路上,姚远手机又响了,江安澜倒是绝,出门连手机都没带出来。姚远接起电话,那边是花开,说今天花店很空,想约她一起出午饭。  姚远偏头看了眼正看向车窗外的江安澜,“我约了人吃饭了。”  “谁啊?小君你的朋友肯定都是很不错的人,要不一起吧?姐姐我一并请了。”  姚远拿开点手机,轻声问旁边的人,“我们帮会里的花开,她说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江安澜回头,“你说我也在。”  姚远没多想,回了电话那端的人:“君临天下也在……”话没说完,那边花开哎哟了一声,“君临天下啊?那算了算了,我们改天再约吧,哈哈哈,你们吃得开心,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了,拜拜小君!”一气呵成地说完就收了线。  姚远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看向江安澜,“他们好像很惊讶我们又在一起了?”  江安澜很平淡地说:“大惊小怪。”  “还有,他们听到你的名字,怎么都有点闻风丧胆的感觉?”  “呵。”江安澜还挺给面子地笑了一声,腹诽心谤,“是人就应该识趣点,古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约会也不能拆。”有时候,大神的心思,真跟小孩儿似的。  可是,很多时候,偏偏就是烦什么来什么。这不,两人一进姚远常跟堂姐来吃饭的馆子,就遇见了熟人,还是一大群。  江安澜曾经大学里的同班同学,他们正巧在这儿聚会呢,十来号人,好不热闹。一个面朝大门坐着的哥们认出了进来的江安澜,实在是江大少的长相太有识别度,那人一眼就确定了是他,起身朝他喊了声:“嘿,江安澜!哥们!”  江家教育晚辈,算是那圈子里比较务实的,子弟上大学,就跟普通人一样住寝室,该怎么来怎么来。出国读书是不被允许的,江老先生不允许,江杰是例外,那是因为在江老先生眼里,次子第二任太太生的孩子,他并不太看重。  而最被看重的江安澜,因为天生体质差,上大学挑的就是离他从小就诊的那家医院最近的,也说要给他在校外买一间公寓住,并请人给他打扫卫生、做饭,但江安澜都说不必了。他其实挺烦被人当弱者对待的。上大学的时候,江安澜身体状况也确实还行,总体来说,那四年过得还算称心,跟同学也算相处得不错。  “我说,江少,真是太巧了,在这儿遇上了,我们有六七年没见了吧?这位美女是谁?女朋友吗?”  将安蓝看着这位挺能说会道的同学,只是点了下头,然后跟经过的服务生说了句:“给我间小包间。”换做平时,遇上曾经的同学,聊一会儿也无妨,但今天他的确不想多说什么,只想二人世界。  有在场的女同学也忍不住开腔:“江安澜,今天是我们江泞同城的老同学聚会,没想到你也在这边,要不跟我们一起吃吧?”  江安澜淡淡地道:“不了,你们吃吧,回头账单算我的。”  大伙纷纷说那怎么好意思呢。姚远在旁边看看,也觉得这人还真是一上来就主导了局面,所以说经济命脉就是咽喉要道嘛。  等到江安澜和姚远由服务员带着去了包间,这一桌人都不由自主地聊起了江安澜。  “我毕业后就没见过他了。”  “我也是。他后来不是去北大还是清华念硕士了吗?”  “没有,据说是看病去了。”  “不是说他开了家公司吗?在北京?”  “他爸是江文华,华业控股的老板,他还要自己开公司?我估摸着就是玩玩的。我上次在新闻里看到华业的一个奠基活动,他就在场,真牛逼。我们这群屌丝就只能在电视机旁观看一下,唉,真羡慕能生在那种家庭里的啊。”  “这话偏颇了,江安澜自身能力也不错啊,不是连一向自命不凡的温澄对他都很佩服吗?”  “江安澜为人还是可以的,就是不太爱理会人。别看他冷冰冰的性格,大学里喜欢他的女生还是不少的。感看到江安澜女朋友了吧?算是大美女了吧?”  之前邀请江安澜共餐的女生犯了一个白眼,“世上美女还少吗?电视里那些女明星不都是大美女吗?真是少见多怪。行了,别说别人了,吃饭吧。”  这边方才说罢,另一边小包厢里,江安澜已经点完餐刚拿起桌上的茶要喝,姚远突然说:“我看刚才那群人里就有两个姑娘中意你。”  “咳!”江大少爷呛了一声,“什么?”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江安澜淡然道:“你想多了。再说,我的眼光很高的,比如说长相得跟你差不多,性格也得跟你差不多。但凡多一分我嫌多,少一分我又嫌不足。”  姚远被说得挺不好意思的,拿了手边的纸巾揉成团朝他扔过去。江安澜笑着接住了,“我说真的,夫人不信就算了。”  久违的称呼让姚远红了脸,“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夫人是饿汉?”  “我没说我啊。”姚远辩驳。  一贯冷艳的江安澜撩拨她,“你都有我了,还饥渴?也未免太不知足了。”  姚远觉得自己这是秀才遇上兵了,这兵以前还挺彬彬有礼的,现在则完全是软硬兼施了。  刚和好,不是应该要对她更好一点的吗?怎么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了呢?  与此同时,由于花开一时嘴快说了“我们家小君跟君临天下疑似复合”的言论,游戏里的人于是又都不淡定了。  阿弥:“真的假的啊?”  花开:“在一起吃饭了,你说真的假的?”  阿弥:“嗯,之前帮主去跟天下帮的人解除同盟的时候,君临天下不是说‘随你,但请别私自动她的号’吗?那话是不是就是在警告我们老大别擅自解除他跟君姐姐的婚约啊?”  亚细亚:“我突然觉得,可能小君跟君临天下压根就没‘不好’过,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其实是我们帮主不待见天下帮的温如玉才去那啥的,他们两人不是从第一次网聚后就一直在相爱想杀吗?”  花开:“噗,小亚真相了!不过,无论如何,小君她没事就好了。”  亚细亚:“有事的是帮主,我还想多占一点天下帮的光呢,结果就这么拆伙了。”  水上仙:“我想骂人!”  亚细亚:“哈哈哈,帮主大人你来了。”  水上仙:“我都懒得说你们了,行了,来一组人跟我刷副本去。”  阿弥:“我就想知道,我跟君姐姐还有没有机会了。泪。”  哆啦A梦:“要不阿弥哥,我牺牲下,我们在一起吧?嘿嘿。”  亚细亚:“二货攻配二货受吗?”  花开:“哎哟,莫名戳中萌点,这种重口味的还真没见过。于是,我们帮也终于出了一对可供腐女排忧解闷的男男CP了吗?”  姚欣然看着屏幕抖着脚说:“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啊。”在等人来集合的时候,温如玉发消息过来了,一贯的笑容表情打前锋,“听说我们老大跟你妹复合了?”  “你行啊,在我帮里安插卧底。”  “呵呵,彼此彼此。”  “懒得理你。”  “我说,以前跟你合作时不是挺好沟通的吗?出价跟你收你妹妹的照片你也很痛快地给了,怎么现在每时每刻都跟吃了火药似的?同学,心平气和才能长命百岁啊。”  “那是以前,现在老娘不待见你,起开,别碍我眼。”  “不就是那次意外嘛,我看都看到了,你总不能让我自插双目吧?”  “求你自插。”  江安澜跟姚远饭后就去逛超市了。买完东西出来,两人就直接打车回了姚远的住处。一进家门就听到手机响,江安澜拿着两带东西去餐桌边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不过他也就看了一眼,没接,转身将东西拿进了厨房。姚远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举动有些无语,“你不接电话吗?”  “不急。”  既然当事人不急,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他手机刚停歇,她手机就响了,号码陌生,姚远一接起,那边就说,“Hello表嫂,我是子杰。”  亏得姚远记性好,还记得曾经给她打过电话的赵子杰,不过那声称呼着实让她沉默了两秒,“你好,你找你表哥吧?”  “是啊,我打他电话他不接,所以打你的了。”赵子杰俨然一副熟人的样子说着,“你们都在江泞市吧?我刚从LA飞回来,在家呢,表嫂你家地址哪儿呢?我给你带了点礼物,给你送过去吧。正巧我也有点是要找表哥谈下,business。”  这时江安澜从厨房出来,问是谁。  “你表弟。”  大少爷眼睛眯了一眯,“不介意我来听?”姚远笑着把手机递给了他,只听他说:“赵子杰,你很空吗?”  “安澜,我过去找你们吧,我在我爸妈这边。”  江安澜面无表情地说:“你在家就多陪陪你爸妈。”  “我给表嫂带了瓶香水,迪奥的,今年刚出的,限量版。”  “她不用香水。谢谢你好意了。”  赵子杰被这声谢谢弄得目瞪口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别多管闲事,哪凉快哪待着去”的意思,估计还是碍于表嫂在,所以他才说得那么含蓄,否则早就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了,罪名是越俎代庖。赵子杰虽然中文没学精通,但脑子还是灵活的,“哦,知道了,那我把香水送别人了。”  “挂了。”  “等等,安澜,那我出差的事要跟你报告下。”  “回头再说吧。”  赵子杰知道没戏了,“OK,那你代我向表嫂问声好。”刚说完,江安澜就收了线。赵子杰嘀咕:“怎么这样?”  赵子杰的母亲秦玥出来给盆栽浇水,听到了儿子一个人在阳台上念念有词,不由问;“咕哝什么了?”  “妈,我觉得安澜结婚后,肯定会更加冷酷无情,你信不信?”  “胡说什么?”  “他那女朋友您听说过了吧?他为了她改掉了‘江’姓,用老妈您的姓了。”  秦玥听了,皱眉叹息一声,她唯一的姐姐去得太早,安澜当时还那么小,秦玥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赵子杰看到母亲又多愁善感了,马上安慰道:“妈,您的小心脏也太脆弱了吧。”  秦玥伸手打了下儿子的头,“你姨母是我最亲的人。当年你外公死在了战场上,外婆郁郁而终。你姨母那时才十五岁,我才十二岁,两人就这样成了孤儿。我们在亲戚里来来去去过继了好几轮,暗地里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冷落。那时候但凡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你姨母都是留着给我。后来国家表彰抗战烈士,你外公被定为了一等功,好多国家大人物来给我们送礼、慰问,你姨母说‘为国效力是父亲一生的夙愿,只是他忘了他的家人如果没了他该怎么办’,你姨母虽然娇小体弱,但性格却是强硬独立的,那是她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眼泪。后来你姨母考上了大学,认识了安澜的爸爸。她结婚的时候跟我说,她是长女,而秦家总要后继有人的。生下安澜后,你姨母想等以后生了第二胎,就让孩子姓秦,没想到……”秦玥说着,忍不住拿衣袖去擦拭眼角,“唉,都是命。”  赵子杰揽住秦玥的肩膀,“你每次一说起姨母就要哭,好了好了,说真的,这家族故事我从小听到大,都能背出来了。”  秦玥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随后又感叹:“安澜改‘秦’姓,也算是完成你姨母的心愿了。说起来,安澜的女朋友,你见过吗?”  “见过,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据我公司里的同事说性格也很不错。您也知道表哥这人有多挑剔,吃、用都是百里挑一的,更何况是人呢?”  “那姑娘是我们江泞人?”  “是的。”兆字节突然灵机一动,说,“妈,晚上你叫安澜来吃饭吧?他在我们市,让他带上未来表嫂。”  于是江安澜没多久就接到了秦玥的电话,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姚远,她盘腿坐在茶几旁的棕藤坐垫上,拿着茶道六君子在泡茶。他过去坐在她后面的沙发扶手上,低头看着她润茶、冲水,在等茶泡开的时候才说:“我小姨叫我们晚上去他们家吃饭,去吗?”  “小姨?”  “嗯,我妈的妹妹。”  “哦。”姚远将茶依次慢慢地倒入两只紫砂杯中,随后拿了一杯给他,“去吧,反正在家也没事。”  江安澜微笑,“好。”和乐已扣刚泡出的铁观音,茶香在唇齿间萦绕,“这茶挺好喝的。”  姚远莞尔,“学校同事送的,她说不贵,估计比不过你平时喝的那些高档的。”  “我主要看是谁泡的。”  “咳,好吧。”  这男人啊,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点击“阅读原文”,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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