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有大滴露珠金刚石锯片一般发出红光。之所以这样比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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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黎明时候的灌木丛是什么样的
提问者采纳
夏天七月里的早晨!除了猎人之外,有谁曾经体会到黎明时候在灌木丛中散步的乐趣呢?你的脚印在白露沾湿的草上留下绿色的痕迹。你用手拨开濡湿的树枝,夜里蕴蓄着的一股暖气立刻向你袭来;空气中到处充满着苦艾的新鲜苦味、荞麦和三叶草的甘香;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橡树林,在阳光底下发出闪闪的红光;天气还凉爽,但是已经觉得炎热逼近了。过多的芬芳之气使得你头晕目眩。灌木丛没有尽头。太阳越升越高。草立刻干燥了。天气炎热起来。过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天边上黑暗起来;静止的空气中发散出火辣辣的热气。 啊,原来是暴风雨要来了!四周还照着明亮的阳光,还可以打猎。但乌云增长起来了:它前面的一边像衣袖一般伸展开来,像穹窿似的笼罩着。顷刻之间,草木全部黑暗了。雨多么大!闪电多么亮啊!有些地方,水通过了草屋顶滴在芳香的干草上。但是,瞧,太阳又出来了。暴风雨过去了。我的天啊,四周一切多么愉快地发出光辉,空气多么清新澄彻,草莓和蘑菇多么芬芳! 现在黄昏来临了。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烧,遮掩了半个天空。太阳就要落山了。附近的空气似乎特别清彻,像玻璃一样;远处笼罩着一片柔和的雾气,样子很温暖;鲜红的光辉随着露水落在不久以前还充满淡金色光线的林中旷地上;树木、丛林和高高的干草垛上都投射出长长的影子来。太阳落山了;一颗星在落日的火海里发出颤抖的闪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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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从我脸上拂过。我睁开眼睛,天色已破晓。还没有一个地方泛出朝霞的红晕,但是东方已经发白了。四周一切都看得见了,虽然很模糊。灰白色的天空连亮起来、蓝起来,寒气也加重了;星星有时闪着微光,有时消失了;地上潮湿起来,树叶出汗了,有的地方传来活动的声音,微弱的晨风已经在地面上游移。我的身体用轻微而愉快的颤抖来响应它。我迅速地站起身来,走到孩子们那边。他们都死了一样的睡在微熏的火堆周围;只有巴夫路霞抬起身子,向我凝神注视一下。我向他点点头,沿着烟雾茫茫的河边回家去了。我还没有走到两里路,在我周围,广广阔而潮湿的草地上,在前面那些发绿的小丘上,从树林到树林,在后面慢长的尘埃道上,在闪闪发光的染红的灌木丛上,在薄雾底下隐隐发蓝的河面上—都流注了清新如燃的晨光,起初是鲜红的,后来是大红的、金黄的。......一切都蠢动了,觉醒了,歌唱了,喧哗了,说话了。到处都有大滴露珠像辉煌的金刚石一般发出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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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凌鹰:第三辑 玫瑰上的露珠--湖南科技学院图书馆-潇湘文化专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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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鹰:第三辑 玫瑰上的露珠&
凌鹰文集  加入时间: 16:00:00  admin  点击:1520
第三辑 玫瑰上的露珠
&& 在一个跟随我流浪了许多日子的小包里,将一身的贫穷和太多的浪漫塞得满满的,然后背着它,告别南方的阳光与流水,来到西安开始我的求学生涯。学费是借的,生活上没有任何经济外援,我唯一的途径就是拼命地写作,靠微薄的稿费补贴我的日常生活。
由于稿子太多抄不过来,我就仿照班上其它同学的办法在食堂门口贴了一张聘人抄稿的启事。
露就是在这次“应聘”中走进我的生活的,她不仅能写一手清秀的字,还有一副比她的字更清秀的容颜。虽然学的是旅游经济专业,但文学素养却很好。
露帮我抄完第一个万余字的短篇《白鸟》后,我递给她20元钱。尽管20元对我来说来之不易,但我心里还是为我这副向露支付报酬的穷酸相感到无地自容。而露却并不接我的钱,她满脸绯红地看着我,说:“这样吧,你开个欠条,让我作一次性领取,好么?”
露这句话使我茅塞顿开。露走后,我当天晚上就精心制作了一份像钞票一样的券纸,券面上画着一枝玫瑰,玫瑰花瓣上沾着一滴滴晶莹的露珠。
我把这张特殊的券纸拿去复印了多份,回来后一一地着上油彩。当露第二次将抄好的稿子送给我时,我将两张自先在反面写好了金额和我名字的彩券悄然地递到她的小手里。露看后,惊喜地笑道:“好漂亮哇,没想到你还有这手绝活。”
当小说《白鸟》在一家杂志发表后,我突然产生要分给露一半稿费的念头,这是她给我抄的第一篇稿,我想让这个美丽的开端像盘旋在清清池水之上的花蝴蝶一样在我和露的心间保留更深长的印记。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露后,露并没有反对,连客套的推辞都没有。露只是说:“你把给我的钱都存进银行吧,哪天由我自己去取。”
从此,每每抄了稿或我发了作品,露就会带着恬静的微笑从我手中领走几张“空头支票”。露似乎从来就不怀疑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些“空头支票”是否真有实效抑或到那一天是否真能变成钱,但她对我发给她的这些彩券却十分喜爱。她将它们一一地夹在她的相册里,而且每张旁边都有一幅她清清纯纯的玉照。
有一天,我发现那有着唐风古韵又带着现代气息的红风衣像一簇簇鲜艳的杜娟花一样开满了西安的大街小巷。看着街头上和校园里的女孩子身着红风衣那副青春飘逸的神采,我不由心波荡漾,一种想要买件红风衣的念头就像要采摘一束开在悬崖上的花朵的心情一样折腾着我。我之所以说是折腾是因为我那时的身上仅有120元生活费,这笔钱刚好买一件红风衣。更要命的是我买红风衣并不是送给露,而是送给远在南宁正在与我闹分手的阿美。我知道一件红风衣绝对不能挽回我那已经濒临绝望的爱情,我是从内心里想以我这份孤苦无助的爱给阿美最后一份心意,让美丽的红风衣亮丽我们分手后的每个日子……
我虔诚地买回红风衣又虔诚地将它寄走后,当天就为晚餐发愁了,身上的几枚硬币只够买两只窝窝头。在食堂里走来走去,心里陡地涌起一股为情而苦为爱而饥为求学而穷困潦倒的酸辛……就在这时,我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回头一看,露微笑带嗔地将她手里已打好的饭盒递给我,然后接过我的空饭盒说:“先去吃吧,我打好就来。”
我这时的心里除了感动除了温馨更多了一份酸涩和忧伤。
傍晚时分,露来到我的住处,她拿出一扎餐票放到我床头上:“这是我这个学期剩下的餐票。”这时我突然想起我给阿美寄衣服的包裹单存根就放在枕头旁,不由心里一凉。我不想让一个清纯的女孩看到我为一桩枯败的爱情将自己弄得食不果腹窝囊透顶。
幸亏这是一场虚惊。因为我马上发现那张令我心惊肉跳的纸片是翻过去摆在枕头上的,而我又亲眼看见露根本就没动过它。
失恋的痛苦和露的清亮目光的双重力量点燃了我的灵感,使我在这段时间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露不厌其烦地帮我抄好一篇又一篇稿子,然后又满脸欢笑地从我手里领走一张又一张彩券。
我没想到,就在我的情绪刚刚有所好转的时候,借给我钱的一位朋友来信说,他近日结婚要一笔钱,问我手头是否宽裕。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既然来信催债,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不还给他钱。可是,借了几个同学,却没借到一分钱,我的心情悲凉抑郁到了极点。露来取稿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在她柔柔地且焦急地追问下,我不得不将那封信拿给她看。看完信,露将手伸向我:“凌鹰,把存折给我,好么?”我居然毫不迟疑就将那个仅有550元的存折给了露。
第二天,露将钱交给我时不是550元而是750元,刚好是我要还的那个数。那一刻,我没说话,只感到自己像只被人追捕的青蛙一样,在一片盛着一汪清露的碧绿洁净的荷塘里十分可怜地跳来跳去……
还了这笔债后,我又进入正常创作。露依然不厌其烦地给我抄稿,依然满脸灿烂地领取我的彩券夹入她的相册。面对露雅洁的面容,触及露柔柔的目光,我多次想将这位来自河南的美丽女孩拥入胸怀,可我不能。我跟阿美分手的主要原因就是不能在一个城市。
露似乎早就意识到我们的结局,她那张清雅甜美的脸上便慢慢蒙上了一丝淡淡的愁云与伤感……
我终于要离开西安了。而直到这时,我还没付给露一分钱“聘金”。临别前,露最后一次来到我的房间,将最后一篇抄好的稿子交给我。看着露泪流满面的姣姣面容,只觉得心中的愧疚就像一条疯狗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狂啃乱咬着我的魂灵。想到自己忍饥挨饿给阿美寄去红风衣她却并不稀罕地退了回来,而露在我异常孤寂、落寞、苦闷的时候却给我那么一份如宁静素洁的白云般的柔情和一份无言的等待,我便强装笑脸对露说:“露,不准哭,笑一笑,好么?”
露果真像个听话的小女孩一样淘气地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然后走近我说道:“那么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忙问。心中非常担心露说出那句我十分需要又没有能力和勇气接受的话语。
“将所有的彩券全送给我,它是无价的。”露说完,对我凄迷地笑了笑,是深秋的午夜一串露珠滴在荷叶上的那种笑。
1995年5月27日写于广东清远
我的爱情破了个洞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胸口上那缕轻烟。它像秋天荒野上一根被秋风吹起的飘带一样在我的胸口上飘来飘去,我看着那一圈火星慢慢扩大,将那朵淡雅的玫瑰花化为灰烬……
这件衬衣是樱在我要离开那座我工作了一年的城市的前一天送给我的。第二天一早我要起程,樱亲手帮我穿上那件白衬衣,然后幽幽地说:“凌鹰,我就在你的胸口上,守着你的心,不让别的女孩摘走它。”我低下头一看,发现衬衣口袋上绣着一个“樱”字,旁边还有一朵玫瑰。
告别这座小山城和樱后,我开始继续漂泊。
每每暮时不经意地走过城市街道来到一片近乎荒凉的郊野,如血的夕阳便像我忧郁的情丝一缕一缕洒在我身上。我看见口袋上的“樱”字和那朵玫瑰花正在穿越我的肌体走入一片麦田和油菜地……
在我漂流的每一个日子,樱就这样守望着我们的爱情像一种朴素而高贵的植物一样生长……
后来,樱病倒了,樱是严重贫血。
买了许多补血的药物给樱。重返那座城市,我却没能将药亲手送给樱,而要我的好友光转交。我对光说:“告诉樱,我现在还不能见她,我没认为我现在已经成功。”
光自然会明白我说这句话的心情。两年内,我不会见樱,这是我亲口对樱说的,就在我要离开那座城市的最后那个夜晚。樱当时狠狠地咬我:“凌鹰,你能不能比两年更早成功?能不能更早把我带走?”我很悲伤,因为这份爱情的承诺于我太重。如果两年内不能成功呢?尽管樱对我的成功有个具体的标准,我还是觉得这承诺很像种在缺水的菜园里的菜,浇起来是那么费力累人,同时又难以预知它的成活率。
我从此成了个勤劳的菜农。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深爱我的女孩对我的期望。
我送给樱的那些补血药品,她都分外认真地服用了。樱在电话里告诉我,服了那些药,她的身子好多了。
而光也告诉我:“凌鹰你这个混蛋,樱病倒这段时间,那个男人经常来看她,伺侯她,守护她。”
光说的那个男人是我的“情敌”。
我没想到,那些补血的药品虽然可以让贫血的樱变得健康起来,却不能挽留我们贫血的情缘。就在我自以为自己的“菜园”长热喜人而盼望与樱的那个佳期早日来临时,光又一次告诉我:樱调走了。
我不难想象樱与那个男人在同一个城市将意味着什么。果然,樱不再给我写信也不给我打电话。爱情一旦成为一种实在,任何诺言都会化作秋天的落叶……
如果没有写诗的女孩爽的那一声惊呼,我还不会意识到我的衬衣口袋上那一缕蓝烟。我也不知道我手里的烟是什么时候掉在那朵玫瑰花上的。看着那个红色的火圈漫漫地吞噬那个曾经那般让我温馨陶醉的“樱”字和那朵曾那般芳香的玫瑰,我突然像野狼嚎叫一样狂笑起来。爽早就听说过我和樱的故事,她想帮我灭掉口袋上的火星,却被我阻止住了。于是,她用那种十分幽怨无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哭着离开了我的房间。
尽管那件衬衣被我烧了个洞,我却没扔掉它,就像我小时候栽下的那株桃树尽管总不结果子我也不愿砍掉它一样。好几次我就穿着这件衬衣同写诗的女孩爽走在大街上,任那个似乎如无底深渊的黑洞穿过我那片烧焦的胸口进入我的内心……
中秋节的夜晚爽约我去赏月。我仍然穿着那件破了个洞的衬衣,同她漫步于城郊一片菜园,菜园里的菜刚被采摘过,很萧条……
“换下来好么?这是我给你买的。”爽突然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精致的衬衣递给我。
我接过来,但我没有要穿上它的想法。我对爽说:“爽,很高兴你给我一件完整的新衬衣,但我不能穿它,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爽嗔怨地问我。
“破了洞的爱情只能靠我自己去修补。补好了,我自然会穿上它的,现在穿,只是对伤口的一种掩饰。”我对爽说。
爽听后,不再作声,只用泪眼望我。
1995年10月15日于长沙晓园大厦
我的同事常对我说这么一句话:“凌鹰,你有三多,信多电话多找你的女孩多。”
可是,“情人节”那天,拥有“三多”的我逐一地给那些常来找我的女孩们打电话,其家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告知:“跟她男朋友出去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警告和怀疑。
这时,我才发现,我情感的田庄里居然没有一株水稻,而是一汪清水。
在我打这一连串混帐电话时,海一直就在我旁边看她那位在外地服役的男朋友的来信。从海的满脸忧郁我便读懂了那封信的内容。我早就感知到了,海很喜欢我,只是一时放不下那位男友。见海幽幽地看着我,我便冒冒失失地对她说:“今天把你借给我,好吗?”“你不是有那么多女孩子吗?”海反问我,眼里闪动着一分幽怨。我一阵难受,对海说:“别提她们好么?”
海不再作声,默默地将一只手递给我,我握住这份信赖,接着带海出门去买食品,但是,我没有给她买鲜花,我觉得用鲜花来表达爱情很俗也很轻。
我和海携手相牵来到郊外。
在一片菜园里,我拔出一株小菜苗递给海,对她说:“我们一起把它栽下去,它成活了,说明我借来的这棵别人园子里的菜将属于我。”海顿然颖悟了我的弦外之音,对我叫道:“凌鹰你真有野心啊,你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海嘴里这么说,手却在行动了。于是,我们在一片没有一根杂草的空地上共同栽好了这株天底下最美好的植物。
在一片齐腰深的豌豆地里,我们用买来的食品共进了一顿浪漫而又朴素的午餐。置身于这片茂盛的植物中,我感到今天的日子就像生机勃勃的豌豆花一样铺展在每一对有情人的心里,将每一份爱心映得绿意盎然。
而我和海呢?
当阳光像我们的心情一样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我和海便像卸了妆的演员走出舞台一样走出那片豌豆地回到了我的小黑屋。我给海倒杯白开水,然后扶住她的双肩,望定她说:“海,我得把我的情人还回去了是么?”海不说话,只幽幽地望着窗外迷漓的夜色。半晌,我又说:“海,我想继续借你,一次借到底。”
海听了这话,慢慢转过身来:“凌鹰,你现在的话是不真实的,你现在只能履行你的诺言。”
我沮丧地从桌子上拿过自先买好的“情人卡”细细地看,这上面有一对紫色蝴蝶在一泓小溪里随水而飞,于是我便觉得我和海只存在了一天的故事似乎也如这一汪溪流,流入一片虚无……我正要撕碎这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情人卡”,海却抢了过去,轻柔地说道:“凌鹰,一星期后我们去看那棵菜苗,看它是否成活了好么?”
海这句话总算让我温暖了几秒钟。
一星期后,我和海到那块地里一看,它却早已枯黄。这时我才想起,我们只顾栽下它,却忘了给它浇水。
最爱的人排在最后
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去了长沙。走前,樱打电话给我:“凌鹰,她们早就约好要我去长沙过生日,我必须去,请你原谅,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心中黯然。我在樱心中的位置居然还不如她那些朋友!
但在她生日那天,我还是按我的设想为她过了生日,我特地订了一盒生日蛋糕,并在上面写了一行文字:“樱,祝你生日快乐,你的鹰”。我以这行朴素的近乎落俗套的文字表达了我朴素的爱意。
生日晚餐在朋友家。
我和朋友去买回好多的菜好多的糖果。我亲自下厨做菜。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厨房的墙上若有若无地晃来晃去,我就想到樱对我的爱是否也如这墙上的影子。
酒菜摆上桌之后,夜色已经十分浓重。这时,我盼望樱在生日晚餐之前赶回来突然站立在我面前的美好愿望最终也像一行写错了的句子一样被如墨的夜色涂抹掉了。面对被我请来的朋友们,我还是强装笑脸故作超脱地说:“不管阿樱在不在,我都一样为她祝福。”我说完这话就真地在我旁边的空位上放了一套餐具,并倒上了红艳艳的葡萄酒。然后我就举起酒杯与朋友们碰杯:“为阿樱人生的第二十三个春天更加春光明媚,干杯!”我说完这话就用另一只手端起桌上那杯没有主人的酒很响地碰了一下。就在这声脆响中,我听见我的心也“咔”地叫了一声,是那种什么东西被击碎的响声。待我一口喝干杯中的白酒时,我居然很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我没有去擦也没有再作任何掩饰,太多的掩饰已让我累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我就任泪水流淌着一杯又一杯地同朋友们干杯。
这天晚上我没有点燃生日蜡烛,樱不在,我的心无法点燃神圣的烛火。
生日后的第二天,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我说:“今晚让我为你补做生日好么?”樱说:“今晚不行,我已约好了晓和洁她们,她们昨天就生我的气了。”我一听气得半死:又轮不到我你怕晓、怕洁她们生气就不怕我生气吗?我把我的愤慨发泄出来后,樱却嘻嘻哈哈笑得像朵不合时宜开放的花:“凌鹰,让让步好吗?对她们我没理由解释。”
“对我这样不在乎你就有理由解释?”我气乎乎地看着樱。
“谁叫你爱我呢?”樱声音柔柔地对我低语。
爱一个人就要受这种罪?简直是荒唐逻辑!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她在家请晓和洁几位我还不能参与,因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阻力,我根本不可能在樱的家里自由出入。于是,这天晚上,我隔着樱虽然不到500米的距离,但我却像隔着一个星球一样在我的小屋里独酌独饮并默默地愚蠢地说着对一个女孩的祝福与思念的话语。
第三天才轮到我。
晚上七点,樱终于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房间。
“今天才轮到我,也不向人家道歉。”我故意说。想到她过生日有人为她排队,而一个最爱她的男孩却偏偏被排在最后面,我不能不感到愤怒。
“我要跟你打架。”樱毫无歉意地露出满脸妩媚的笑对我说,并握住两只小拳头作拳击状向我冲来。我知道这是她在最甜蜜的时刻最爱说的一句话。于是我一把抱住她,然后以一串一塌糊涂的长吻完成了樱要跟我打架的第一个招式。
接着我便拿出生日蛋糕和我特意为她创作的三幅拼贴画。尽管樱早就读过这三幅画和画上的配诗,但还是偎在我怀里非常仔细地看了许久,并不停地喃喃细语:“凌鹰,这画好美,意境好深远。”
尽管是冬天,因为有炽热的炉火和炉火一样的炽热爱情,房间里温暖极了。樱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我,两只酒窝里盛满甜甜美美的笑。我将十分精致的二十三根生日蜡烛插好对她说:“许个愿吧,樱。”然后点燃蜡烛。在亮丽的烛焰的照射下,樱宛然就是一位天使,她淘气地撑着下巴伏在我的腿上,噘着小嘴想了想,然后一口吹灭了蜡烛。
“许了个什么愿?”我问。
“不告诉你,反正是很美很美的。你猜猜。”
“你是说你想早日嫁给我。”我道。
樱不作声,只是看着我很甜很甜地笑。
“凌鹰,你连续三天都在为我过生日,我好开心呵。”樱偎在我怀里喁喁细语。
“可你把我排在最后。”我愚蠢地说了句极扫兴的话。樱听了却并不生气,她心花怒放地说:“其实这三天,你已获得了很多。”
“什么意思?”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我还是故意问道。
“你已彻底征服了我。”樱说着又握紧了小拳头:“凌鹰,我要跟你打架。”
1995年5月16日写于清远
我是你永远的水
昨天是你的生日。
送你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三幅由我亲手制作的拼贴画。
那天下午顶着刺骨的寒风去郊外山野采集这些画作的原材料――植物标本。当我走过我们曾携手相牵过的田间阡陌与山间小径时,我的心里突然涌满温馨,继而又塞满苍凉,这样的心境使我不由想起那灿烂而忧伤的“太阳雨”。
采集好我所需的标本――那些新鲜或红艳的树叶,那些正在开放或正在凋零的花朵,那些枯败黄瘦中更透映着某种生命底蕴的衰草,我便孤孤地往回走,准确地说,是像一只孤鸟一样往回飞,我那被太多的寒风冷雨打湿的羽翼上驮着对你近乎虔诚的恋情呵。我沉沉的翅膀在渺渺的寒空里扬起的矫健剪影与声音充满苍桑与力度……
回到灰冷的斗室,才想起还有几片鸟的羽毛没有采回来。
既然山野鸟影已稀稀,无法觅见,那么,就只好从我的心灵里拔下几片带血的羽毛,让它随同瑟瑟的落红与落叶飘进你的每一个日子,与你永久地相守相伴……
将三幅画过塑后,仔细品读,感觉十分良好,感觉送你的这份礼物精致而美丽。
此刻,身边没有你,只有三幅画伴我,我不禁又想起你当初读这些画作时的情景。那天下了班,开门入室,就看见你在我的房里正出神地读这三幅画,一幅是:你的半张甜甜的笑脸掩隐在紫色的树枝后面,旁边是一株形如手掌的绿色草叶,从叶的缝隙开出一朵孤寂的红花;另一幅画作里,你那穿着红风衣的修长秀美的身影被一柄绿色的树叶切割了一半,在你的周围,衰草与绿叶,落叶与落英,形成一种空灵与写意,营构出一种凄美婉约的情韵;最后一幅画面上,你伫立在一片偌大的蕨叶里,偎着一个若有若无的人,一双手将你紧紧相拥,像那坚实的桥墩守候和护卫一座桥……
读完这些画,你嘤嘤地问:“这些画都是送给我的吗?”“还能送给谁?”我拥着你,看你笑得那般甜美,只觉一泓春泉漫过心田……
而今,手捧特为你制作的这些礼物,我像独自面对一片虚无,一串琦丽的幻影。
告诉我,昨日,你到底身在何处?与何人举杯共庆生命之树转过又一道伤痛的年轮?我曾向你承诺过,要伴你过生日,亲手做许多你爱吃的菜,还要为你精心设计一场烛光舞会,让温馨亮丽的烛焰照彻你曾经孤苦失落的心灵,照彻我们蓬勃的爱情……而你,却为何要在这个灿烂的日子里悄然消失?独对一串惆怅与失落,我的心间堵满了疼痛啊。
“站在季节的源头/你却无法分辨/秋寒春暖/曾经走过的日子/和一味的伤痛/切割了你一半的鲜艳/落叶与落英/纷纷扬扬/飘洒在你/往日的小径/你看着我/看着一条路上/开满玫瑰。”再读这幅受伤的女孩,而且正在一片伤痛中挣扎。然而,疑视那条玫瑰路,你为何又踯躅不前了呢?真担心你因为惧怕太多的压力而重新滑入那个伤痛的故事,滑入那条迷津……
没有你的相伴,没有你的偎依,没有你娇嗔可人的笑脸,我的小屋充斥着一种寒意呵。百般无奈与伤感中,浴一盏孤灯,围着火炉,我在心里点燃二十三支蜡烛,点燃我对你永不熄灭的火焰。然而,怀一腔无限虔诚的心愿,将所有美丽的祝辞刻进心灵,为你祝福,为我自己祝福,为我们祝福,将祝福的语言化作最美的水,最美的养分,去滋润你,滋润我们的园林,我们的玫瑰……
1995年元月8日写于韶山市府大院斗室
我是来到那座城市的三个月后认识樱的。我在这个城市的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樱常来送稿。我们便认识了。那时正是秋天,正是树叶飘落的时分。遗憾的是,在树叶生长得非常茂盛那个季节,一个男孩像追一只盘旋在湖面上的红蜻蜓一样苦苦地追着樱。后来,男孩追累了樱也逃累了,樱就让这男孩用捉蜻蜓的那只网网住了。
我第一次见到甜美优雅的樱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正在一张网里挣扎,我心里只盼望樱每天都能给我送稿。我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同樱越走越近的。后来樱就从那片不再是玫瑰色的网里向我伸出手,很吃力很吃力地招摇,告诉我她在这片网里好辛苦好憋闷。樱本来就是在被那个男孩追得很累的情况下被那个男孩网住的,当想从网里出来的时候,那男孩却把网拉得很紧怎么也不放她了。那天晚上陪樱散步,樱向我说这些时,她满眼的泪珠和满脸的忧郁让我充分相信那个男孩没法跟我比。想到在这之前,一个又一个女孩都以合情合理的理由离开了我,现在却有这么一个宛如天使般美丽的女孩也以同样合理的理由离开那个苦苦追恋她的男孩走向我,我便觉得,爱情简直就是一只候鸟,一旦气候不宜,她就会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
我在这个秋天收获了爱情,而另一个男孩与樱的故事却在这个秋天行将化作一片落叶。我也曾好几次觉得我被樱深深地爱着对那个男孩是一种伤害,但我又想到那个男孩不放过樱已足以构成对樱的伤害。由此我想到了那些橡胶树,那些美好的橡胶液都是通过一刀一刀对橡胶树的伤害得来的,而爱情居然也像割胶一样需要用一种看不见的尖锐工具去获得。
在获得了樱的爱情之后,我在我那间黑屋子里读书写小说把自己折腾得很累的时候,我就非常非常想要樱来陪陪我,给我泡杯咖啡,于是我便爬到楼上去给樱打电话。樱的话语又温柔又好听,就像红蜻蜓在湖面上飞舞发出的声音。她在电话的那一边用一个优雅的女孩子所特有的全部柔情把我带进爱情的橡胶园深处,使我的孤独和烦恼烟消云散。在这一时刻,我便感到我已拥有了这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可是,当我提出要樱来我身边时,她就说她妈妈不允许她出来,有时干脆就说那个男孩子就在她家里,这使我顿然感到那只美丽的候鸟又飞到了九霄云外……被樱无数次拒绝之后,在一个双休日里,我找了报社一位叫静的女孩去郊游。这个漂亮而又朴实的女孩居然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在郊外玩了一天,照了很多照片,包括许多充满情侣情调的合影。
我以为我这样就可以忘掉樱了。
然而,我没想到,不仅樱一如既往地在我的心湖上飞来飞去,而且,静也深深地爱上了我。
一天下了班,静又来到我房里,眼里闪烁着柔柔的光波。这两道强烈的柔光使我意识到,我非得让静紧急刹住她那辆正向着一条情感小径盲目奔驰的马车不可了。于是我对静说:“静,很对不起,我心里放不下樱,谁叫你不比她先到呢?”静幽幽地看着我:“你不是已同她分手了吗?”我摇摇头:“可我心里没有,我实在没有办法。”
从此以后,矛盾与愧疚便像一丛衰草一样堵在我的心间,让我难受至极。我既不敢给樱打电话又不敢与静再相处。其实,我和静都是在爱情的岔道上急急赶路的人,只因我们都迟迟出发,我们才去急急追赶前面那个我们自以为会给我们无限幸福与欢悦的人。
1996年3月13日写于祁阳
韶山的天空没有我的爱情烟花
1994年,我在韶山报社做副刊编辑。
作为一代伟人的故乡,韶山离我的家乡其实也并不太遥远,但是,这一年春节临近,我却没有回家,而留在了韶山过年。
坐在市府大楼地下室那间黑屋子的窗台前,看着窗外那片红艳艳的山茶花,我心里不由地就涌起了一种如同坐在冬天的旷野一堆篝火边那种尤暖尤寒的感觉。
市府大楼地下室原是住了几个年轻人的,但他们早就各自回家了,整个一座五层大楼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洞里守着一份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独。
我原本是完全可以春节前一两天赶回家的,但我非常刻意地留了下来,这其中只缘于一个女孩的一句话。那天,我试探性地问这个我十分心仪的女孩:“如果我不回去,除夕夜你会陪我过年吗?”女孩温柔一笑,说:“我可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不陪我爸爸妈妈过年,但我可以晚饭后过来同你放烟花。”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很美的期待。
我决定在这个春节的夜晚为自己也为那个女孩做一顿鱼肉火锅。
我插上电源,电炉上顿然开出一朵大红花。将配好料的鱼肉火锅放在上面,不一会儿,小黑屋里便溢出一缕缕浓烈的芳香。想到在别人的城市里,有一间温暖的小黑屋供我烹煮我最爱吃的鱼肉火锅,有香醇的白酒,有炉火为我烘干潮湿的心事,有山茶花尤远尤近的花影的亮丽相守,有一个被这座城市公认为美女和才女的女孩的温情,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欢快地过好这个韶山的年夜。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听见那熟悉的敲门声。因电阻丝烧坏了,电火炉熄了一次又一次,而且那火光也越来越黯淡,不再那般红艳如初。
我的心情也一如那炉火。这时,我想到了我和这个非常美丽非常聪颖的韶山女孩的恋情。她和我相恋之前,正陷入一段错位的情感里,那个男孩虽不优秀,但对她很好,她走不出自己的善良和感动。
我没有也不愿将那个男孩视为“情敌”,既然女孩没有力量坚守那份承诺,我只有希望那个不优秀却很爱她的男孩变得优秀些。
拿出一排酒杯,我一一地倒满白酒,然后一杯一杯地将它们喝干,饮下那遗留在别人的城市里的如山茶花一样美丽的孤独。
窗外的夜空纷纷开放出一朵朵烟花,五颜六色,仿佛红尘中五颜六色的爱情。然而,那闪烁的烟花中,却没有我和韶山女孩共同放飞的一朵。
1996年2月28日写于祁阳
此刻已是午夜,而我的心绪却依然涌塞在你的窗口像三月的桃花水一样汪洋恣肆。
好想淹没你,用我纯净的心灵之水淹你千年。
我的思念像一辆负重的马车一样沿一条泥泞小道抵达一个荒凉的渡口。在这里,我似乎看见人类所有的船只都在此聚集,船上的灯火照彻着这片独特的河道和我暗淡的情思……
我突然发现了你那只船。
我看见你的船舷上布满了伤痕,甚至有几处黑洞,血糊糊的黑洞……
是那次触礁留下的这些伤痕么?
那天,有雨有雪还是有雾?才使你迷了航?才使你在那块硕大无朋的黑礁上将一颗美美的纯纯的心撞伤,撞出一道血淋淋的缺口?
想起你触礁的故事,我心里就疼痛万分啊。
伸出颤抖的手,触摸你被那片狰狞可怖的礁石划破的心,我实在无法强抑我的泪水……在一个个失眠的午夜,每每想起怯弱的你还在那个黑沉沉的故事里徘徊踯躅,我的心灵就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悲苦笼罩。
把你纤柔的小手交给我,好么?我要引领你走出那段被乌云遮盖的往事,引领你走入我们独有的庄园,然后,让我们一起给我们的庄园筑一道亮丽绝伦的栅栏……
相拥于栅栏内,让我们终生守候。
托人给你打电话,你却不在家,去了一座你不该去又不得不去的城市找那位你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人,结束你们那残破的故事。
我不知是喜是忧,心间像由黄转青的草地。
你真的能倔强地走出那片泥沼么?我真害怕,你会因为过分善良而再次陷入那个错误不能自拔。
“你有照片吗?”那晚,你曾这样问我。于是,我找出了我一幅最喜爱的照片,想送与你,让那个凝固的我伴你度过一个难眠的午夜。可是,电话里听不见你的柔言曼语,我心里便异常地疼痛,异常地沉郁惆怅,最后还是将照片撕成了碎片。
然而,我的“自碎”却丝毫也未减轻我内心的剧痛。
这时才知道,真实而美丽的情是撕不碎的。
今宵,静坐于这间幽暗的房子里,聆听屋外那一曲冷雨悲歌,仿佛坐在世俗的红尘深处。想触摸一下自己沧桑的心,可心早已离我而去,被你温热的手紧握,被你温馨的气息呵护。
“宝贝,我的宝贝,我最好最好的宝贝。”那晚,生命相融的时刻,你一直这样颤颤地呢喃。就这样,在你的热语与热吻中,我的手指也触到了你的灵魂,我摸到,那上面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里正流着稠稠的血和浓浓的真爱。于是,我感知我像一株缺水的稻子,正被你浇灌……
此时,已进入午夜。让我静静地眠于你的若兰的气息里吧,就像一滴水珠躺在一柄雅洁的荷莲。不要惊醒我,不要打断我的醉语,好吗?让我在午夜的清寂里倾听你的开放,感受你的馨香。因为,真爱的花朵最惧怕喧哗,惧怕骚扰。
好了,让我们就这样在午梦中依稀相握,握住对方的心。让属于我们的那枝花,在我们圣洁的掌心,嫣然开放。
1994年12月10日夜于韶山
不要给咖啡加糖
当我无意中透露有喝咖啡的嗜好后,细心的樱就在一个中午来到了我清寂的小屋。
“猜我给你买了什么?是你最喜欢的,只准猜3次。”樱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我猜是书,樱摇头。再猜是咖啡,樱笑了,笑得分外甜,分外灿烂。
随后,樱又说:“我现在就给你泡咖啡。”但接着又惊呼:“呵,我忘了买方糖了。”
“我喝咖啡是从来不加糖的。我喜欢它本真的滋味。”我对樱声明。
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给我泡不加糖的咖啡,且按我的要求,泡得十分浓,褐黑色的咖啡液一如我走过的每一个日子……
一杯咖啡就是一种心境。
那日,给樱挂电话。樱问我:“昨晚睡得好么?”
“一夜未眠。”我答。虽有些许夸张,但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倒是千真万确。太多的烦恼、太多的憾事,已将我的心纷扰得像一只无巢的倦鸟。想闭上眼睛打个盹,却又找不到栖身之所,便只好在那片苦难的荒原继续觅寻。
樱悉我困惑难眠,就说:“你是喝多了咖啡。”
樱这句调侃之言简直充满了经典意味。
樱深深理解,我的心灵中总是漫溢着那不加糖的咖啡味。
那是生命的暗流。
其实,大多的人都在这种咖啡色的暗流里漂泊。这是一条人类无可逃避、无可超度的河域。河道两岸长满了咖啡树,挂在咖啡树上的一串串咖啡果,才是我们共有的、真切的生活。
这种咖啡树早就持久永恒地充斥在我们生命的空间……
既然没有理由拒绝这分真实的苦涩,那就唯有接纳……
好想把这种心境诉与樱。
再想想,又觉纯属多余。因为事实上,与樱的故事,就是一杯未加糖的咖啡。
为喝咖啡,我还特买了两只精美别致的咖啡杯。一只褐色,保持了咖啡的原色调;一只白色,是专给樱备的,她用这只杯子喝少量的苦咖啡加甜甜的牛奶。
每每来到我的斗室,樱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泡咖啡。浓浓的咖啡液呈一种深沉的褐红,这种又苦又涩的褐色液体使我顿然精神倍增,思路畅通,心怀豁达,激情澎湃。这时,我的生命进入一种最佳状态,绝然没了酒后的迷迷糊糊和“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悲苦。
咖啡与苦酒,是两种有着本质区别的液体。
不加糖的咖啡苦涩难咽,却催人清醒、多思,使忧郁的人更多几分深邃、睿智,多几分悠闲与优雅。一个男人,能饮下这种原汁原味的生活况味,就已然进入了一般男人难以抵达的境界。给咖啡加糖,刻意改变其苦,强加一种人为的甜,只是在短暂的时间内蒙骗自己的味觉逃避一种真实而深刻的生命氛围。
太多的自我欺骗已经使太多的人看不见自己!
而我却依然与咖啡结缘。
  我的心灵像一条古怪的鱼一样游历在不加糖的咖啡里。我的精神之树在重重苦难的精心喂养下显得枝繁叶茂……,樱常常泪眼婆娑地面对我喁喁细语:你永远新鲜、伟岸、韧性、丰富,每见你,我心里就充满疼痛……我是一个太懦弱的女孩,我给了你太多刻意的、无奈的伤害……樱的由衷之言犹如早春的晨风,令我感到清新而又微寒,内心涌满暖流又泛起憾意……
谁叫樱在生活中过早酿下了一杯苦酒呢?这杯苦酒犹如一堆残破不堪的废墟,横陈于樱本该阳光灿烂然而却阴雨连绵的天空。
其实,樱的内心也极想推倒这堆沉重破败的废墟。
樱深知,饮下那杯苦酒,她将付出毕生惨重的代价。
而倒掉它,换上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樱将于咖啡的苦涩中神志清醒地看见自己正站在某种结局里,站在一片美丽的花影之中。
于是,手捧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樱第一次将本为我泡的咖啡留给自己。
1995年元旦晨于韶山市府大院斗室
我在乡下发现这么一种景象:许多农民都在自己菜园的周围密密麻麻地种满一种带刺的树,这种树一旦长得枝繁叶茂,就是一只猫也休想钻得进去,除非那猫不怕受伤不怕疼痛。而事实上,所有的生灵都是惧怕伤痛的。
这情景突然就令我想到了我那些自以为很美丽的爱情。那些已逝的爱情故事俨然就是种植在我心地周围的带刺的树,它们日夜守护着我的心,守护着我生命中的那份美丽,让那些想走近我的温驯得像猫一样的女孩望而却步,因为她们谁也不愿被这道篱笆上的刺戳痛。
四年前,有个叫虹的写诗的女孩频频给我写信,说她很爱读我的散文并很想见我。在我从她的几封信中确认她值得我回信时,我写了一句话寄给她:“春天的风景与秋天的景色是不一样的,你能待到秋天再见我吗?”然后我就开始同她通信。大约三个月以后,她给我寄来了两张近照并向我索要照片。说实话,她并不很美,但很有纯度,跟她的诗一样纯。于是,我就给她寄了一张很“冷”的照片:在一片洒满雪花的郊野,我穿着一件红色的夹克,漠然地立在雪地里……虹很快就回了信,说很喜欢这幅充满忧郁色彩的照片,并再三提出要我去她那里。
而这时正好已是初秋。
于是,为履行自己的诺言,我便到了虹所在的小城。
虹果然如我想象的那样,清纯得像一株乡间水稻。
这一晚,风清云淡,我和虹来到城郊一片鱼池边。在这样一种充满乡村野韵的池畔,我的心情分外的好。
不知什么缘故,虹在淡淡的月光下总是谈到我那些纯情散文,并且总是要追问其中的“真实成分”。我对她说:“你没有必要把里面的故事弄得太清楚。”我刚说完这句话,虹就站起身,走到了对面的池岸,盯着池水里漫漫游动的月亮出神。我知道我这句话伤害了她,就走过去,但我不想解释,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这时,虹终于抬起了脸:“凌鹰,你其实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懂那些故事的。你能告诉我吗?你不对我说说你那些故事,我就不敢再走向你了,难道你立刻就要我回头吗?”
就在虹的这份柔情下,我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在这个纯情女孩面前,我认为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对她坦然相告。于是,我就把我那些美丽而又糟糕透顶的爱情故事一一地对她说了。虹听得分外认真,待我说完,她便柔柔地依偎我,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那目光纯得就像那天晚上的月光。
第二天一早,我从招待所赶到虹的宿舍,她还没起床。敲开她的门,我顿时惊住:她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你眼睛怎么了?”我问她。她一听满脸绯红。半晌,她才对我说:“凌鹰,你不该告诉我那么多的,我受不了,我太在乎。”我一听有些恼火:“受不了你为什么要我说?”“你不说我同样会受不了。”虹说着就泪流满面了:“你为什么要经历那么多?为什么有那么多优秀女孩爱过你又离开了你?我想了半夜,越想越对自己没信心。”听了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我忍不住对她嚷道:“我比你大那么多,自然要经历许多事嘛,难道你叫我的生活是一片空白呀,你真令人弄不懂!”我替虹揩干泪水就要走,虹慌忙抱住我的手臂,将头枕着我的肩:“凌鹰,我怕走近你又怕你走远,我该怎么办?”“你先冷静地想想,然后再给我写信。”我对虹说完这话,就走出了她的屋子。
以后,虹依然给我写信,但她始终走不出那种心理怪圈。后来,我远走他乡,却故意没给虹留下任何信息,直到两年后,才与虹联系。而这时,虹也无奈地告诉我,她不久就要结婚了。虹只是在我爱情的篱笆外泪眼相望了一阵子,最终因惧怕那篱笆上的刺刺伤她而退了回去……
其实,站在我爱情的篱笆墙边张望的女孩又何止是虹!这些曾令我那般心怡的女孩都曾以虹一样的心情不远不近地透过篱笆的间隙窥视过我的菜园,却没有人敢从刺里钻进去为我菜园的菜浇点水……当然,我并不在意。我知道问题不在我,我其实早就为她们打开了那扇篱笆门,而她们却仍然找不到那扇门,心里只害怕被刺伤刺痛。不过,最近,一个女孩子的话却又令我想到:我这道带刺的篱笆墙到底算不算一道爱情风景?这个学中文的女大学生是来我们报社实习的,她是一个同虹一样虽不十分漂亮但很清纯的女孩,且有几分才气,她总是那么清新淡雅,笑的时候,脸上总是绽出两朵红晕。在这个滥情的时代还能看到说话就脸红的女孩,简直和发现冰山雪莲一样稀奇。接触中,我便一天一天一点一点觉得和她呆在一起很舒服。这几天,恰好连续收到好几本杂志,上面均有我的纯情散文。她一本一本地读,读完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爱情。”我以为她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就并没在乎。可是,过了几天,她在读完我的又一篇爱情故事之后,突然脸红红地看着我:“其实,你这类作品是不该拿给我看的。”“是我拿给你看的吗?”我有几分不悦地反问。她接着说:“是你的作品我又怎能不看呢?”我这时才感到,她在读我那些作品时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女孩子的这些怪怪的心态真是害苦了男人,尤其是像我这种太不在乎一些事情的男人。我由此想到,倘若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爱上了这个女孩,她又是否也会像虹一样,站在那片翠绿而又带刺的篱笆外伤心徘徊呢?
对于这个太累人的疑问,我不想苦苦地去觅寻答案。因为我知道,农民们围园的那种刺树的根扎得很深,也扎得很宽,即使连根拔掉,它也会重新生长。而扎在心灵最深处的那些东西又怎么能拔掉呢?
1996年7月21日晚写于祁阳
爱情鸟在雨中回家
有那么一段时间,有个女子的电话总是让我的心境无法宁静下来。这个女子的声音特别的温柔,我每次听了都如同听到一泓来自山涧的涓涓流水。我不知这是个怎样的女子,我无法从她轻柔的声音里分辨出她是个女孩还是一个少妇,我更弄不懂她每次来电话总是简单地重复这么几句话到底是一份故作神秘的矫情还是真的非常关心我。更令我费解的是,当我问她的芳名和工作单位时,她却说:你不必知道。
这样的电话一直持续了3个月。后来,这神秘的女子就不再给我打电话而开始给我写信。她的信总是三言两语。我记得她在一封信里是这么写的:凌鹰,如果你在雨天看见一只鸟立在一座很破旧的房子上,你会立即走开吗?在这封短信的后面署名为水。这个叫水的女子的信中这句很诗意的话语似乎让我悟到了什么。这一定是一位经历不很简单的女子。这个叫水的女子一定有着一份像水一样柔美的性情,她一定想闯入我的生活我这么自信地想,我这么想其实已意味着我在这个女子春风春雨般的情怀下开始不平静了。这使我非常不安和愧疚。因为,我已经在一年前的冬天找到了一位很好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叫琼,是一名女警官。去年那个雪花将天地装扮得分外雅洁的日子里,仅仅为了给琼送一只小火炉,我竟然特意从一座沿海城市赶回琼工作的那个小镇。让那只小火炉点燃和温暖了一份冬天来临的爱情。
后来,做了我女朋友的琼对我说,我能在雪天给她送火炉,那么我一定是个很有温度的男人。她说她就是凭这个十分简单的理由决定做我的女朋友的。爱情有时候竟然会显得这么的朴实和简单。“如果那天送火炉的不是我呢?”我这样问琼。琼说:“那就要看他送给我的火炉能否让我温暖。”琼的回答意味深长,它让我从中悟到简单的爱情理由其实又是多么的玄妙。
我从此在琼的柔情里活得枝繁叶茂。
这样的爱情,我又怎能对那个叫水的女子叙说呢?
然而,水对我却一如既往地写信。信依然很简短,依然是几句很诗意很纯美很凄迷的话,这些话语就像秋雨中独自开放的花,迷蒙着我的情感天空。
就这样到了春天,这时,水每次在寄给我的信中便不再有任何文字,只有几片花瓣。
一天下午,我正要下班,水又给我打来电话,她已好几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因此她柔美的声音竟然让我有了几分陌生感。她在电话里对我说:今晚6点半在花坛边等我好吗?我说不行,我今晚有事,改日行么?水在那边却说:“不行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很多人为这句话犯下了人生的大错。”听了她这句带有教训口吻的话,我有些不悦,于是我对她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是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我后悔自己的浅薄,难道别人的约你就一定要做你的女朋友吗?我正要解释,那边的水在说了句对不起后已挂断了电话。
我骑着一辆破单车连忙往家里赶。然而,刚骑出报社大楼百多米,就下起了大雨。我没有返回报社,只管在雨中急急地往前冲,我迫不及待想见到琼,我想把水讲给琼听,我想让琼答应和我一起做水的好朋友,因为我感觉到水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她一定有着一段特别的经历,我不能就这样让她再一往情深地制造一种不应有的经历。
路过花坛边,我有意识地看了一眼花坛周围,在没有发现我想象中的那个很特别的女子时,我又继续往回家的方向冲。赶到家门口,我的全身已经透湿。我刚从车上跳下来,就发现一个女孩也刚好下车。女孩很漂亮,全身也和我一样湿淋淋的,几缕长长的发丝随意地贴在她的面庞上,使她看上去更加娇媚。我正在惊疑,琼开门出来了,见我满头满脸的雨水,忙用她的衣袖给我擦拭。我侧过头,看见那女孩怪怪地看了一眼琼又骑车走了。
第二天,水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水说:“一个冒着大雨匆匆赶回家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一个可以在雨天等你回家的女人,一定有着似水柔情。在这样的一种爱情面前,我只能选择放弃。”
1997年7月10日写于祁阳
给爱情加温
那天,我正坐在编辑部赶编下一期稿子,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凝望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我似乎看见琼正伫立在一片开满洁白花朵的梨园里翘望远处天际的一只孤鸟。
我女朋友琼是位警察。她在读大学期间就读过我一些煽情的青春散文。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一度让正在求学的琼常常遐想有一天能在一片开花的梨园里与我相遇,因为我在好几篇作品里都说我是那样喜爱梨花的那份素洁、淡雅、清丽。
后来,在十月的一个上午,正是我的精神梨园一派萧条的时候,琼到报社来找我。“你就是凌鹰?”初见我时,琼这样问我,然后递给我一本杂志。我一看,上面正好有我一篇比我那缺少花朵的梨园还要凄美的青春散文:《我的爱情破了个洞》。接过杂志,我竟然又说了句废话:“这本杂志送给我好吗?”“不送给你我还会拿来吗?”琼反问我。
第二天,我就给琼打电话,我说我要到她工作的那个小镇去采访,希望她在家等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采访任务,我只是想带琼去看看那片梨树林,我知道那个小镇旁边有座梨园。
我走进琼的小屋里时,看见琼穿着一身警服正在弹吉它。她弹的是一曲《献给爱丽丝》,这是我在大学最爱听的一支曲子。琼的小屋里简洁而清雅,蓝色窗帘蓝色床单蓝色桌布构成了一片怡人的蓝色氛围。琼的床头挂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篮,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身穿警服弹着吉它的琼在这种情调里显得格外浪漫。我在琼的小屋里只坐了片刻就对琼说了实话,我说我并不是来采访的,我只想和你到那片梨园里走一走。
琼听我一说就跟我走了。来到那片梨园的时候,琼说:“我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跟你走,其实约我出来玩的人早已不止你一个了。”
“你跟他们没有这么爽快?”我有点顾虑地问。“根本就没有跟他们出来过,你以为我随便就可以答应跟一个男孩子出来玩的吗?”琼说完这话满脸绯红。
  快到梨园的时候,我问琼:“你知道梨树是什么时候开花的吗?”
“当然是春天嘛。”琼果然如我猜想的那样回答我。而我却并不赞成她这种回答,便对她说:“梨树在冬天也会开花。”
琼不解,疑惑地望着我。我却肯定地强调:“是冬天,不会错的,到时候,我一定带你来这里看梨花。”
然后我就牵了琼的小手在梨园里慢慢地走。踩着枯败的残叶,我感到自己正在穿越一条昔日的爱情荒路,我看到我的身后落满了爱情的叶子。
从琼工作的那个小镇回来后,我就请假去了一座沿海城市。我用两个多月的时间采访了一百对恋人和夫妻,这是我在遭受多次感情挫折后早就酝酿好的一个行动计划。在这次采访中,我对他们只提出一个问题:冬天的梨树开花吗?当他们像琼一样都表示很费解时,我就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爱情寓言。然后,他们在我的引导下说了各自的婚恋故事,这些故事就像树叶一样既有过同样的翠绿也遭受或正在面临着飘零,很少有不落叶的爱情树。
在采访的日子里我常常给琼打长途,我的那一点点可怜的稿费有一大半用在了电话上,我一天不听到琼的声音就会听到街头到处充斥树叶的飘落声,这种声音让我惊慌和不安。
就在我正要将我采访的东西写成一篇大纪实稿交一家畅销杂志时,琼打电话告诉我:家乡下雪了。她接着又说:“凌鹰,我好冷。”
放下电话我就感到我置身的这座从来没下过雪的城市也飘起了漫天雪花。我突然觉得我的这次婚恋调查是多么的多余多么的肤浅多么的无聊!我要那么多人回答“冬天的梨树是否开花”,而事实上,就是我自己也无法解答这个既深奥又简单的问题。这是一个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爱情密码,它更像佛语一样不可轻易言说。
于是我决定回家。
在到达琼工作的那个小镇时,我跑到一家商场,为琼买了一只火炉,还买了一副枣红色的棉纱手套。然后,我就提起火炉急匆匆地去找琼。我进屋时,琼正坐在床上拥着棉被抱着吉它在弹那曲《献给爱丽丝》。发现我手里的火炉,琼很意外又很娇柔地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正需要火炉?”
“我赶回来就是特意给你送火炉的。”我对琼说完这句话就插好了电源,并掏出枣红色手套给琼戴上。这时,琼将头侧过来依在我的肩上,很轻很轻地说:“我好想买个火炉,但我没有买,我希望在这样的雪天能有个男孩给我送来火炉。”“而且这个男孩一定要是我。”我这样调侃琼。琼很开心地笑着,没有辩解。
炉火红艳艳的,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雪莲,炽热而美丽。烤了一阵炉火,琼说:“带我去看雪好吗?”我点点头,同琼走进了雪花的温馨里。在很不经意的慢行中,那座梨园又出现在我们面前。琼突然跑到一棵大树前,使劲摇拽树枝,顿然,雪花落满她的一身。她一边摇一边说:“凌鹰,梨树真的是冬天开花。”琼的话使我想起了那场沿海采访,想起了采访中那个深奥而简单的提问。
现代爱情周围虽然摆满了华丽的鲜花,然而,在寒冷的冬季却没有一盆朴素的炉火为其加温,以至再热的爱情都遭到了冷却。
我们的现代爱情为什么都很难过冬呢?难道冬天的爱情真的就没有花朵吗?
1997年9月28日深夜于祁阳
朋友小麦的书架上有只朴素而精巧的瓦罐,瓦罐里装着半罐米,一枝玫瑰从瓦罐的颈口插入米里。这是小麦的妻子在结婚前几天精心设计的。他们是大学同学,都学美术,都爱匠心独运。小麦妻子说,瓦罐象征一个质朴而精美的家庭,大米的实在和玫瑰的浪漫则更加充分展示了这个小小的家的份量和实质。我曾经问过小麦的妻子为什么要选择瓦罐这么一种家的意象呢?小麦的妻子当时非常认真地回答我说:“瓦罐是一种易碎的容器,里面盛多了杂乱而尖锐的物质就会把它撑破,不好好爱惜它也会失手将它打破。”
可是,没料到小麦在结婚半年后就黯然地告诉我这么一种心态:他既想在那只瓦罐里多装些新鲜的大米又想多插些芳香的玫瑰,但他却为之而越来越疲惫。末了他问我:“理想的婚姻是不是二者都不可缺少?”我没有正面回答他,我只对他说:“这个疑问应该由你妻子来解答。”小麦怪异地笑笑。不久,他便从他所在的文化单位出来了,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拼命地画画,画了半年,却在一个上午将所有的画一把火烧了,原因是他的一次画展搞得非常失败,白白花费了妻子开了一年广告公司赚来的钱。妻子多次提出要他同她一起经营广告公司,小麦不以为然,最后去了沿海一座城市,他说他不想再活在那只狭小的瓦罐里。待他回来时,瓦罐里的那枝玫瑰早已枯竭,如同他们的婚姻。我问小麦怎么会闹到这一步。小麦说:“无论是往瓦罐里装米还是在上面插玫瑰,我都越来越情不由衷了,那只该死的瓦罐已让我越来越无所适从。”
再问小麦的妻子,她只是哭着告诉我:“你不知道,小麦早已不愿往瓦罐里添加新米,也不愿更换玫瑰了,他既然已不再留恋我们的瓦罐,我又怎么能强留他呢?”
从小麦家里出来,走在喧哗的街头,我只看见一堆瓦罐的碎片像秋天的树叶一样虚无而又真实地撒在我行走的空间。
1999年7月18日写于听风楼
离开韶山报社后我就去了清远,在清远一家报社混了三个月,我又像一架破烂的马车一样载着我的贫穷浪漫和清高来到了长沙,受聘为一家报社的休闲版编辑。
一个月后,我认识了焱。
焱当时还在长沙一所很有些名气的大学上学。那一天,我正在组版,焱来到了报社,她是来送稿子的。焱穿着一套洁白的秋装,说话的声音如同清风吹过一片豌豆地。这是一位像豌豆花一样清纯素淡的美丽女孩。焱学的是旅游专业,前不久被一家旅行社请去做导游,她这种素丽典雅的女孩本身就是一处怡人的风景。
焱送来的这篇稿子写的就是她第一次做导游的经历与感受。读完稿子,我不仅跟随焱重游了一次张家界的旖旎风光,更领略了一个女孩子如山如水如风一般灵秀隽永的性情。
稿子很快发了。只是,从此以后,焱便成了我心中一篇百读不厌的美文。我虽然在感情上早就成了一只被爱情的风暴打得干疮百孔的破木船,但我却更想做一名不愿上岸的水手。我居然就这么简单这么浅薄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迷上了焱。为此,我找了很多纯洁而又卑鄙的理由去接近焱。我开始是打电话告诉焱,我的版面每期都要用一张刊头照和一些配文照片。接着,在对焱进行了一番俗气而又并不肉麻的赞美之后,我就试着要焱给我寄她自己的肖像照。我没想到焱会答应得那么爽快,而且第二天就给我送来了二十多张照片。我不知道真实的焱是不是一个清纯而又复杂、明丽而又冷艳、快乐而又忧伤的女孩,但她交给我的这组照片却让我读到了一个令我越来越不懂的焱。
在我那间雅致的小写字间里,我将焱的照片很不经意地一张一张摆在桌子上,然后,我对焱说:我想对你说一个故事。焱用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于是,我就根据桌上那二十多张照片即兴编了一个非常美丽又非常苦涩的情感故事。我清楚地看到焱以一种很乖的模样听完了我的故事后,轻柔地对我说:“故事太美了,不过,我听了好怕。”
我为什么要对焱编这么个故事呢?焱的那些美丽的照片难道真的是我即兴编造的这个故事的残片吗?就在我如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焱又轻轻地对我说:“凌鹰,我走了。谢谢你的故事,它真的很美。这些照片,你用过后要帮我好好保存。”
焱走后,同事们就说我又在撒网了。我知道他们的调侃绝无半点恶意。可是,我撒出的这张网又能否帮我网到我所喜欢的鱼呢?
几天后,我就陆续选用了焱的部分肖像照。焱见了有她照片的报纸,很开心,并再次嘱我:将用过的照片好好收起来,别弄丢了。焱到底是因为自己很在乎那些照片还是那些照片对我很重要呢?为这些照片,我愚蠢透顶地想了很久。
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再去找理由见焱时,焱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对我说,她想跟我出去采访。接到这个电话,我像迷航的水手突然发现了航标灯。我居然欣然答应了焱,我说我有好选题一定叫你一起去采访。刚接完电话,广西一位姓黄的摄影家就来报社找我了。其时,黄先生还是桂林一家大公司的总裁,这次来长沙是为了参加一个大规模的商贸活动,顺便背了一大包人像摄影作品来。我从交谈中得知黄先生每年都要拍摄上万幅人像摄影照,且全国的畅销刊物都发了他大量的人像摄影作品。
我决定采访黄先生,于是打电话告诉焱。第二天上午,焱如约而至。和焱走到长沙街头,我觉得有股风浪正在拍打我,我不知道这股风浪是要推动我远航还是迫使我赶快上岸……
采访结束后,黄先生请我们共进午餐。一杯啤酒握在手中,与焱相视一笑,再轻轻一碰,玻璃器物在我们非常小心的轻轻触碰中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我们又默然点头,并不说任何话,似乎都非常清楚这玻璃器物的易碎,似乎都清楚一旦碰碎了这玻璃器物便意味着那杯中清爽而又微苦的液体就会顿然洒落红尘再也不可复得……
当我和焱就这样小心地碰着杯静静地品尝着一种存在而又虚无的液体时,不喝酒的黄先生也多次以茶代酒为我和焱祝福,善解人意的黄先生显然把我们看作了一对风花雪月的恋人。对黄先生主题鲜明的祝福我和焱都没有作任何解释。焱一直是那样优雅地微笑着坐在我的身边,像一株兰草。
送走了焱之后,回到报社,我再也无法平静。我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四周都是海啸。我无法预知,若继续前行,我的破木船是否会被海浪掀翻,而回头,我已找不到岸。再看看船舱,里面除了一船的浪漫,我连一只裹腹的面包都没有了。如果再向焱走近一步,我便很有可能走进我向焱即兴讲述的那个故事。焱已说了,那故事很美,但她很怕。焱这句话到底告诉了我什么呢?
做一名水手,又怎能没有孤独呢?于是,我当晚决定,悄然离开长沙。将焱的照片精心收藏好,像珍藏一株兰蕙,然后,我又重新起航。
2000年4月24日晚午夜写毕于听风楼
爱情是一棵树
果子是个性情中人。就在大学毕业那年,他与来自小县城的女孩棉相恋了。其时,棉还是刚入校的新生。第二年的“情人节”,棉如约而归。不过,那一天,果子并没给她送玫瑰,他说用玫瑰示爱太俗也太轻。于是,他便同棉在他的宿舍前精心地栽下了一棵相思树。
从此,果子一有空就坐在这棵相思树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想着一些与爱情有关的事情,静静地守护着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因为有充足的爱情阳光的照耀和爱情雨露的滋润,这棵相思树长得枝繁叶茂。
可是,就在棉读大三那年的“情人节”,果子不仅没有盼回他的女友,反而接到了一个令他如临灭顶之灾的电话。电话里,棉告诉他,同班一位男生苦苦追了她两个学期,她终于在“情人节”这天接受了这位男生用半个月的餐票换回的九朵玫瑰。男生来自农村,家里很穷,长相平平,她接受他的理由就是男生每天帮她打开水,她病倒的时候男生总是守候在身边。
浪漫和现实有时对于爱情竟然如此的势不两立!果子放下电话又习惯性地来到那棵相思树前,他顿然觉得这棵最圣洁的爱情树不是栽在地上而是飘在空中。
第二天,果子便赶到了棉的学校他的母校,他找到那位男生,对他说了这棵相思树。男生在他面前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也知道棉毕业后还会回到那棵树下去,而我和她最终却连一片树叶都不会留下。”男生的话道出了校园爱情的游戏结局。果子没有再同男生多说什么,他只是与棉说他要马上赶回去,棉流着泪望着他。在他上火车的时候,棉才对他说:“我好想回去看看那棵树,我好怕那棵树缺水。”果子黯然。
果子回去后毫不犹豫地向单位领导提出停薪留职,然后匆匆忙忙又赶到了母校。他找到棉的时候棉非常意外,并有些不解:“你怎么又来了?”果子笑笑:“我这次不走了。”接着,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棉。棉扑过去,抱紧果子,像抱住一棵树。
&&& 果子托同学帮忙,很顺利地在一家证券公司找到了工作。除了上班时间,他几乎都与棉在一起,那位自信心并不足的男生只好或远或近地看着棉独自伤感。棉很内疚,几次想对男生说出心中的歉意,却又不敢走近。这样的心境使她只盼望早日毕业,早日同果子一起回到小县城,去为那棵树浇水施肥,守着那棵树长大。
棉终于毕业了,果子却不愿再回到那个小县城,果子现在已沉溺股市,他手头的钱也越来越多,原单位对他来说已很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单位宿舍门口那棵孤独了许久的相思树。
棉也并没强行要果子回来,棉很看重果子事业上这一新的起色,棉的想法是待果子赚够了钱就回来开一家电脑公司。棉进了县城一家中学教书,学校离果子原来的单位很近。于是,几乎每天,她都要来果子的宿舍前为那棵相思树浇水,更多的时候也像果子曾经那样,默然站在相思树前想一些与爱情密切相关的事情。
相思树结红豆。我们的相思树什么时候才能结出鲜艳的如同心一样精美的相思豆呢?有一天,棉面对相思树突然涌起浓浓的伤感。她突然意识到,她和果子共同栽下的这棵树原来一直还没找到适宜的土壤,一直没有扎根。这想法使棉大吃一惊,这想法使棉突然作出决定,一定要让果子回到身边。共同栽下的树必须由他们共同来浇灌来培植,否则有一天它就会枯萎。
自从有了那个想法后,棉又进一步发觉,她精心守护的这棵相思树看起来绿意盎然,其实很瘦很小很病态,很缺水分和养料。棉把这种感觉在电话里告诉了果子,并催果子快回来。果子只说很忙,走不开。再催,果子还是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果子最后又反复催促棉去他那里,越快越好。
果子没有回来棉也没有去,棉只觉得果子的日渐成功使她越来越不安,以至于棉后来有了一种预感,当这种预感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又不敢接受。那一晚,她在那棵相思树下坐了很久,月光下,她的身影柔弱得像一棵无助的草。
在棉守着这棵相思树感到极度疲惫的时候,果子终于回来了。果子要给她一笔丰厚的经济补偿,棉将那一扎一扎的票子扬手抛向空中,使那本身无罪的钞票罪恶地坠到地上,像那晚棉疯狂摇落的满地树叶……
果子要返回那座城市的时候正好又是一个“情人节”。棉诚恳地对他说:“果子,陪我过最后一个‘情人节’,好吗?我想同你再栽一次树。”果子心里本来就很矛盾很伤感,果子内心对棉本来就充满了依恋,但果子又必须有个明确的取舍。
在这个“情人节”里,棉显得很平静。她带着两棵树苗来找果子时,果子正在那棵相思树下用手抚摸着一片树叶,像抚摸某些往事。棉走到他身边时,轻声对他说:“果子,这棵相思树是我们的开始,今天,让我们再共同栽下这两棵树作为结束吧。”
在那棵始终没结红豆果的相思树旁,棉和果子又共同栽下了两棵树,一棵是酸枣树,果能吃,有点甜,但又更酸。一棵是苦楝树,开洁白或紫蓝色的小花,其果苦而涩,不能食,只供观赏。
2000年6月26日写于听风楼
这一天,我刚走进报社,溪影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溪影是一位浪漫而灵秀的女孩,爱写诗,在城郊一所小学教音乐。溪影在电话里忧伤地对我说:“凌鹰,我和双鱼无法再相处下去了,我觉得他越来越平淡,我想和他分手。”
双鱼也是我的文友,他第一次在我的办公室巧遇送诗稿来给我的溪影时,见溪影长得很清纯很秀气,就嘻皮笑脸地对溪影说道:“凌鹰这小子是位风流才子,你以后最好少来找他,因为从现在起,我决定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一番话说得溪影发出一串很好听的笑声。
双鱼下一次到报社找我是和溪影手牵手来的。怎么会这么快呢?真没想到,双鱼那几句胡言乱语居然真的让溪影做了他的女朋友。过了几天,我打电话问双鱼是怎么追到溪影的,双鱼说就凭那天在办公室说的那几句话奏响了他的爱情序曲。我以为双鱼在吹牛,便打电话问溪影,溪影居然承认是双鱼那番话打动了她的心。并说:“我觉得他挺浪漫挺有味道的。”
爱情居然可以这样开始。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料到,溪影和双鱼的浪漫爱情竟这么短暂。他们一直爱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分手了呢?而且,分手的理由只是双鱼很平淡!
我握着话筒正在发愣,那一头的溪影又说话了,她说她想约双鱼到一家酒店聚一聚,然后再了结他们那份情缘,要我务必参加。听了这话,我有些黯然。我对溪影说:“溪影,你很新潮呀。”溪影在电话里笑起来,那笑声依然很好听。而且,她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我想要双鱼最后再给我送一次花,不一定是玫瑰,只要是鲜花就行了,我不想在结尾留下空白。”
我不知溪影的话是对还是错,但我必须要遵照她的嘱咐找到双鱼,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下午下班后,我去了双鱼的个体书店。我把溪影的想法转告他时,他淡然一笑说:“溪影昨天就提出来了。凌鹰,我总觉得,追求一份真爱需要刻意,而发展爱情却需要顺其自然。她提出分手的理由对我并不重要,我会尊重她的选择的。”双鱼在说这番话时显得很平静。
“那么你愿意同她吃这顿饭?你愿意最后一次为她送花?”我急切地问双鱼。双鱼点头,继而又说:“不过,我不会同她去酒店吃饭,我要请她到我这里来吃顿家常饭。其实,爱情的全过程就是一顿顿家常饭的重复,朴实而又持久。”
双鱼的话令我愕然。与他当初在我那间办公室里直言要溪影做他女朋友那番话相比,我突然觉得双鱼不是我平素经常接触的那个双鱼,但我又无法把他归纳为平淡或世故那类人。
溪影打电话来催我和双鱼去酒店时,双鱼在电话里对她说:“溪影你过来吧,让我亲手做最后一顿饭给你吃不是很好吗?”溪影想坚持她的观点,双鱼却不让步,她只好答应过来。
溪影来到双鱼的书店后依然一脸笑容,但那好看的笑容里却隐藏着一丝伤感。
双鱼叫我和溪影随便翻翻书,然后他就进厨房里去了。双鱼进厨房不久又出来了,他对我和溪影说:“炉火熄了。”我和溪影到厨房里去看,炉灶里已经看不到火星,只有一点热量,双鱼在上面已经加了一个新煤球,并半开半掩着炉盖。“还出不出去吃饭呢?”溪影问双鱼。
“等一会吧,虽然外面看不到火,但还有热气,说不定还能燃。”双鱼说。
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翻书,不再说话。一会儿,双鱼又说:“溪影,我去给你买花,好吗?”
“是最后一次吗?”溪影问。双鱼并没回答溪影,只看了一眼她,就走了出去。双鱼在外面差不多呆了一个钟头才回书店,他手里拿着一束鲜淋淋的玫瑰,花朵上还沾着一颗颗水珠。
“走了几家花店都没有玫瑰卖,过河到城东才买到,刚到的。”双鱼说着将玫瑰递给溪影,然后钻进厨房去看火。他刚进厨房又出来了,并且用一种依然平静的语调说道:“炉火燃了。”我和溪影一听,忙跑进厨房去看,煤炉里果然冒出了几点红光,那红光直往上升,就像一朵正在开放的莲花。
&&& “这炉火表面看起来已经熄了,其实里面正在暗暗燃烧。”双鱼突然又说出这句话。
我侧过脸看溪影,发现溪影脸上有泪,灯光下,这张有泪的脸就像她手里那沾着水珠的玫瑰,使她显得更加柔丽、妩媚。
比鸟飞得还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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