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挤的人群中人群里,看到的是你的轮廓.这句话的意义!

这个,大约是一些比较轻松的小故事....^_^    一个能看见妖怪的女孩,一只隐藏在人群中的狰妖,透过他们的眼睛,看那些发生在校园内外的离奇故事。    *******传说中的分割线******    --序曲--    浓厚的乌云低悬在头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四下无风,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沉淀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是个繁华的都市,林立的高楼把天空切割成扭曲的碎片,每个人的呼吸间都弥漫着骄傲与自信。暴雨即将来临的夜晚,即使是这座号称不夜之都的城市也变得安静了下来。那些向来喧闹的街道间,几个寥落的行人匆匆来去,只有高楼间那些铺天盖地的霓虹灯依然无知无觉的闪动着,排列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  高楼的阴影之下,在那片月光与灯都不愿触及的角落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女孩奔跑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的窜进了这座钢铁的森林。  夜,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极微弱的灯光越过数十层楼漏下来,在视线中映出一片混沌,拥挤的高楼矗立着,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漆黑的巨口。女孩在它那些危险的尖牙间逃窜,白色的衣裙在风间扬起,与四周的景象格格不入。  身后,一片黑色的影子不紧不慢的追逐着她的脚步,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女孩不敢回头,她那瘦弱的身躯能够支撑那么长一段距离,本已是奇迹。明明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却因心里那一丝希望,幼小的灵魂爆发出超越了身体的力量。被恐惧所充填的身体展现出不可思议的韧性,在时宽时窄的街道间穿行。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轰隆作响,像破旧的风箱在身体里发出异样的嘶鸣着,细小的腿早已失去知觉,机械的重复着大脑很久以前下达的命令。赤裸的双脚伤痕累累,街道上遍布的塑料渣嵌进了稚嫩的皮肉,每一步,如行走在刀锋上的疼痛传入渐渐麻木的脑中,让她勉强保持着神智。  可是,无论拥有多么令人惊叹的意志,她究竟只是个那么小的女孩。  黝黑的小道上,一副两人高的铁丝网突兀的立在那里,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蛛网。各种垃圾,杂物胡乱的堆积在铁网下,散发着恶臭。锈迹斑斑的铁链在铁网间缠绕,末端挂着拳头大的锁。  女孩折进小道,没跑出几步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铁网前。她用力抓着网眼,咬着牙强迫自己再次站起来,而突然停下的动作,让绷到极限的身体终于断线。她跪坐在铁网边上拼命的呼吸,沉闷的空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火一样灼烧着每一个细胞。  尾随的黑影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以一种玩弄猎物的姿态,堵在小道的尽头。空气中,阴冷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流质一般的影子探出无数卷曲的触手,沿着地面和墙壁一点点延伸过来。影子所及之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光,声,甚至温度,渐渐的被那片黑暗吞噬掉。  女孩感觉到逼近的危险,下意识的向后挪去,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沾染着几道灰痕,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那片影子潮水一般蔓延过来,寂静的黑暗之中,不可辨别的声音窃窃低语着。  “找到了。”  “叶家的血脉。”  “交出来,交出来啊。”  “拿走她的血。”  “吃了她。”  “吃了她,就自由了。”  黑幕中那些声音此起彼伏,迫切而兴奋。边缘的几缕影子已经抑制不住,缠上了女孩正在发抖的腿。刺骨的触感让女孩惊跳起来,而它们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哭叫。缩在墙角的女孩突然扬起视线,琉璃色的眼眸里,深沉的绝望与愤怒揉搓在一起,折射出困兽般凶猛的神色。  影子不由得一顿。  就在短暂的停顿间,女孩随手抓起身边的杂物,用力的甩进眼前的黑暗中。  “走开!”  杂物落进黑暗里,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破碎声,很快就消失无踪。  猎物徒劳的反抗,激怒了蠢蠢欲动的影子们。四周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黑暗像吐着蛇信的巨蟒扑了下来。身后的铁丝网剧烈的颤动,响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刮擦声。细碎的咀嚼声伴着浓重的铁锈味升起,令人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她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黑色的阴霾,雾一样在视线中悄然弥漫着,无边无尽。  不想就这样死去啊……  黑色的漩涡中,女孩无力的挣扎着,却换来更暴戾的撕扯。那些让它们不可自控的血液正快速的涌出女孩的身体,在肮脏的地面勾画出蜿蜒的轨迹。  血的味道让那些影子完全疯狂了,它们堆积在那里,像成千上万只蠕动的蚂蝗在争食。单调的吮吸和吞咽声中,女孩美丽的眼眸带着不甘与绝望,渐渐黯淡了下去。  无论怎样,也想要活下来吗?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淡淡的说。  一丝温暖的光点亮了黑暗,女孩灰暗的目光落在那点光中,没有血色的唇轻轻的颤动着,滑出一句细不可闻的话语。  异变,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那些还带着温度的血液突然绽放出黑色的火焰。猝不及防的影子被窜起的黑焰卷了进去,眨眼间,如枯枝一般在火中节节寸断。吞食了血液的影子们悲鸣着扭曲成各种形状,越来越多的黑焰撕裂了它们的身体喷涌而出。只一瞬间,形式突转,沾染了黑焰的影子尽数被焚成了灰烬,那些幸运的还没来得及下手的,纷纷尖叫着四下逃散。冰凉而浑厚的黑焰悬停在空中,闪动着不可直视的威严。  巨响划过天际,电光短暂的照亮了这个黑暗的角落。女孩依然静静的缩在墙角,惨白的手指深深地陷进手心里,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眼前那些飘散的灰烬上。黑色的火焰像一只温柔的手,默默的将她环绕起来。  迟来的雨,淅淅沥沥的洒了下来。  她低头,把脸埋在鲜血淋漓的双臂间,冰冷的雨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    序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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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魅--    (一)    清凉的风穿堂而过,吹得桌前的书页连翻了几页。  略有些沉闷的屋子里本是拉起了厚重的落地窗帘,不知被谁突然掀开了,柔软的月光从帘间落了进来。穿着桃心睡裙的女生抱着一团被子,呼吸凌乱的蜷缩在床的一角,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杉,风掠过时,泛起一阵寒意。  “青翎,青翎。”  遥远而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夏青翎终于清醒过来。她迷茫的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瞳。月光下,一只小型猫科动物蹲在她的脸前,软绵绵的爪子正在她脸上毫不客气的拍打着。那看起来是一只黑色的猫,胸前一块新月形的白纹,夜里看时十分惹眼。  “你做噩梦了。”猫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说。  夏青翎用了足足五秒的时间来反应,然后中气十足的尖叫一声‘妖怪啊’,玩命把怀里的被子向那只猫科动物扔了出去。那猫显然是被她嚎懵了,目光呆滞的被那坨横空出世的被子正中脑门,连猫带被子一起滚下了床去。她盯着猫飞出去的方向喘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擦了擦汗。卷成一坨的被子在地上蠕动着,那只猫好容易从被子间钻出来,抬起头看着她,金色的眼睛在夜里如水晶般透亮。  她一把抓起枕头就要砸下去。  “喂喂,我说你稍微冷静一点啊。”猫退了几步,眼睛里流露出严重的不满,“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猫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暗淡的月光中,夏青翎渐渐缓过神来,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的回到了她那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大脑中。  “岳征……?”她放下枕头,盯着那只正蹲在被子上的黑猫,不确定的说。  猫眯起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仔细算起来,这是夏青翎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七天。  七天前的这个时候,她正在一列跨越了小半个中国的火车上,怀着离家的伤感和即将面对大学生活的忐忑,难以入眠。  午夜,群星黯,月清如水。  火车沿着铁道呼啸而去,在浓稠的夜色中留下一道模糊的影痕。  旅客们大多都进入了梦乡,车厢里的灯几小时前已全部熄灭,只有各车厢交界处亮着一点昏黄。喧闹了一天的空气沉淀下来,安静的徘徊在每一个人的呼吸之间,闭上眼睛,甚至可以听到几层铁皮之下传来的齿轮咬合转动的摩擦声。整列火车仿佛一只巨兽,舒展着冗长的身躯蜿蜒在狭长的轨道上,车轮与铁路碰撞发出单调的节奏,让人昏然入眠。不时有翻身的悉索声和细微的呼吸声,从宁静的空间里探出头来,飘然消失在黑洞洞的过道中。  某下铺,夏青翎半靠在枕头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夜是眠时,却也是另一个世界门扉大开之时。如果人们看到的是如她眼中的这么一副景象,还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睡呢?  对面中铺那位大叔身上,一个头大得离谱的小孩正在他的啤酒肚上又蹦又跳,直接导致那大叔间歇性羊癫疯般每隔十多分钟就抽搐一下。正前方的床底下,十几双亮红亮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走道里,一车厢的鬼魂吱哇乱叫,要报仇的,要吃人的,要投胎的,还有谈情说爱的,各种款式透明不透明缺胳膊断腿脑浆眼珠乱飞肝肠寸断要多恐怖有多恐怖的鬼鬼怪怪赶集一样上下翻飞,散发出阴森森的寒气。夏青翎不由得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一边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感叹这玩意简直比中央空调还好使。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过路的游魂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鬼鬼祟祟的飘了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一张硕大的死人脸已经贴在了离她的鼻尖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几缕长长的头发贴着残破的头皮垂下来,看起来湿漉漉的黄绿色液体顺着蜡褐色的脸皮滴滴答答的流到她的被子上,两个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的视线。  “喂,你,看得到我吗?”死人脸在她眼前挥了挥着只剩下骨架的胳膊。  夏青翎呆了一下,直勾勾的和那张脸对视了几秒,生涩的咽下一口口水。  “嗯?”死人脸又靠近了一点。  夏青翎不自觉的顺着他的动作往后缩了一下,一脸真诚的摇了摇头。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死人脸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转身飘走了。  直到它完全飘出了视线,夏青翎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那正在狂跳的小心肝,感叹这么些年锻炼下来心脏承受能力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二)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些荒谬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那些他们看不到也不愿意相信的,在她眼中的世界里全都是真实的。午夜空中飞舞的灯笼,窗外树上唱歌的女人,以及跟随在人们身后的一个个影子……在她遥远的记忆中,每每对父母提起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迎接她的总是父亲欣喜的笑容和母亲忧郁的叹息。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绚丽,在外人看来,她所描述的那些离奇的事物大多被当做丰富的想象,有时甚至能赢得夸赞。年幼的她安然的蜷缩在父母温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能力对她来说究竟意味这什么。  直到有一天,瓢泼的大雨洗刷着整个城市。轰鸣的雷声中,她从黑暗里醒来,发现母亲紧紧的搂着她,就像失去幼崽的大鸟一般惊慌。她困惑的看着母亲的眼泪不断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惧。  她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一天起,母亲带着她逃离了那座繁华的都市。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她来到了那个名为临渊的小镇。为了斩断她与过去的一切关联,母亲甚至改掉了她的姓氏。在那个纯朴的小镇里,她和母亲平静的生活了十年。简单到单调的生活不能说很快乐,却让她有更多时间来思考关于自己的事。十年间,她为了让忧心忡忡的母亲露出笑容,学会了隐藏自己那奇怪的能力,努力让自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高考之后,本是成绩平平的她竟有如神助一般被这所排名靠前的大学录取。大学所在的沿海城市c市,离家是两天一夜的火车,母亲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而她,却像羽翼初长成的鸟儿,只顾着激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小镇,从前的一切,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潜伏在记忆深处,漫长的时间渐渐的冲淡了那些过去,却冲不掉那一天弥漫在她心中的恐惧。十年前离家的时候,父亲留下的话像一道解不开的心结,每当她要淡忘的时候,便在心中浮现出来。  ——孩子,你是叶家的后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这个家族古老的血脉。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看见’的意义。  可是至今,她仍未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夏青翎摇摇头,目光游移到了窗外。灯芯绒的窗帘掀起了一角,远处偶尔亮起的灯光在黑暗中拉成一条细长的光带。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出地平线,一车的鬼怪在刹那间就消失无踪。灵已去,人未醒,火车里陷入了空前的宁静,熬了一夜的夏青翎终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正当她在沙滩上看着碧海蓝天喝着冰镇果汁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巴掌破云而出把她从软绵绵的躺椅上拽到了半空中。夏青翎嘴角挂着口水不甘心的张开眼,列车员那张不耐烦的脸第一时间闯进了视线。  换票时间,C市马上就要到了。  
(三)    半小时后,夏青翎瞪着一双标准熊猫眼,背着个小旅行包拖着只破箱子摇摇晃晃的下了火车。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她仰起头,晴空无云,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泻在大地上。时间已是上午九点半,火车站人来人往,无数的人头在这么一块百米见方的地方涌动着,看得她一阵发晕。  计划生育果然是很有必要的,她叹了口气。  随着下车的人流移动到出站口,她前脚刚走出火车站,立刻被一群等候多时的生意人呼啦一下围了起来。  “XX市XX市,空调大巴,就少你一个啦。”  “小姑娘去哪啊,我拉你,保准比出租车便宜。”  “住店不,住店不,机场车站附近都有,物美价廉啊。”  “发票~办证~”  ……  唾沫星子淹死人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一辈子没独自出过远门的夏青翎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拖着箱子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从热情的C市人民中脱围了,大气还没缓上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一个裹着黑头巾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走。  “大,大姐,你干嘛呢?”  “小姑娘,坐我的车吧,便宜的。”黑头巾女人头也不回的说。  “不用啦,谢谢,我们学校有车来接的。”  “坐我的车,不会后悔的。”黑头巾女人像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往前走。  “不用,真的。”  夏青翎一晚上没睡,本来就有些焦躁,再被那这么一扯很是不爽。她使力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整条手臂僵在原处,完全不理会大脑的指挥。而那女人的力气更是大得出奇,拉着个大活人外加一箱子气都不带出的。她这么一挣扎,不但没有挣脱,反而重心不稳被拉得一个趔趄。  “别傻了,老实跟我走吧。”  黑头巾女人在前面呵呵的笑出声来,那只皮包骨的手铁钳一样卡在她的胳膊上,袖口处露出来的乌青色皮肤上零星分布着诡异的黑点。夏青翎看看自己已经被掐得发紫的胳膊,异样的麻痹感从那里开始,慢慢的向身上蔓延。  有古怪。这个想法刚钻出来,她控制不住脚步又被扯出去好几米。  “我不管你是什么。”眼看已经被人拖到一条街外了,夏青翎底气不足的小声威胁,“再不放手我可要喊救命了!”  黑头巾女人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当然,不是因为夏青翎的威胁奏效了,而是几步开外,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挡住了她的路。  强烈的阳光从林立的高楼间照下来,逆光中,那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男子懒懒的靠在一根贴满了包治xx病小广告的电线杆上,两手随意的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略长的头发间挑染了一撮白毛,在夏青翎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脑子里瞬间和不良少年画上了等号。若不是他那身印着‘XX大学欢迎您’的亮黄色T恤,估计已经被直接归为黑头巾女人的同伙了。  “校车可不是在这个方向,你要把我们可爱的小学妹带到哪去?”‘不良少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黑头巾女人一番,用一种很内涵的语调低声说道,“光天化日的,真是大胆呐。”  “少管闲事。”黑头巾女人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我也不想,不过,既然今天的新生是我负责罩的,我就得把他们完完整整的送到学校,要是让你弄走一两个,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混。”‘不良少年’瞥了一眼夏青翎,一摊手,换上了一副‘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给个面子以后好说话’的表情。  喂喂,怎么听都是不良的台词啊!夏青翎一边看着这两位一边无限脑补电视连续剧里黑道上的狗血剧情,既然是负责迎新的学长,怎么着都该是根正苗红的形象大使吧,派了这么个家伙这XX大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黑头巾女人没有回话,抓住夏青翎的手却越发用力了,那五根青白的手指像铁线一样勒进了她的胳膊里,痛的她叫出声来。一边吸着冷气的夏青翎终于决定在自己的胳膊被勒断之前做点什么,她用另一只还能动的胳膊在背后的旅行包里胡乱的抽出一个条状物,照着黑头巾女人的手腕就抽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她两眼发直的看着黑头巾女人的手腕弯曲成一个离奇的角度后仍不弃不离的挂在她胳膊上。黑头巾女人猛地扭过头来,这个动作让夏青翎的脑子一时间有栓塞的感觉,她愣住,手里还举着那凶器——一把折叠伞,心中的感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大城市的人真是凶悍,尼玛扭个头随便都能扭180度的有没有!  然后,她就看到了更彪悍的一幕。  黑头巾女人嗷的一声张了嘴,露出一排几寸长的獠牙的就往她身上招呼去,胳膊还被死死抓住的夏青翎完全成了嘴边的鸭子。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排惨白惨白的尖牙晃过来,心想这下完蛋了,而下一秒,她便被什么东西往旁边拽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一阵尖锐的利器咬合声紧接着在她头顶响起,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夏青翎抬起头,那个‘不良学长’的背影占据了她全部视野。  
(四)    ‘不良学长’侧过目光瞥了她一眼。短暂的目光交汇,夏青翎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惊讶。随即,他握住黑头巾女人的左腕,一个漂亮的反转拧着她的胳膊绕到了背后,双手间隐约有银白色的冷光在流转。黑头巾女人的利齿被那些冷光阻挡在半空中,一张血盆大口合又合不起退又退不开,散发着恶臭的口水顺着嘴角滴下来。‘不良学长’的眉宇间露出厌恶的表情,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银色的光线从他的手心飞出来,蛇一般盘旋着缠上了黑头巾女人,几下把她捆了个严实。女人仰面摔倒在夏青翎旁边,拼命的撕扯着身上的束缚。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有淡黑色的烟雾从那些银线中嘶嘶的冒出来,手脚上,乌青的皮肤干裂开数条豁口,阴森的白骨从那些纸一样的皮肤下露出来。  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夏青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五天内伤了七条人命,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伙,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尸魅。”‘不良学长’面无表情的在黑头巾女人面前蹲下来,“这么张狂,万一招来点什么麻烦的家伙,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他说完,抬手打了个响指。银色的光丝应声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进黑头巾女人的皮肉里,大片浓稠的雾气从那些皮肉间弥漫出来。光丝一寸一寸的划开她的骨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女人可怕的嚎叫起来,而那嚎叫在一半被硬生生的截断了。‘不良学长’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她的喉咙上,明亮的银光中,骨骼断裂的闷响一阵接一阵的响起,女人瞪着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怨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良学长’居高临下的抱着胳膊站着,唇边浮出一丝冷笑。  一旁,夏青翎看着女人的眼睛,心里不知觉的颤了一下。  这样似曾相识的眼神啊,怨恨,愤怒,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她怔怔的看着黑头巾女人,银光中,女人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  不,不行。  思绪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呆在一边的夏青翎突然扑过去,一手抓住了银色的丝线。‘不良学长’明显的愣了一下,等他急急忙忙一把扯开她的时候,锋利的丝线已经割破了她的手指,血染在那条光丝上,盖住了银色的光华。黑头巾女人顺势化成一股黑色的烟雾从那个破口处钻出来,眨眼间窜得无影无踪。  “你——”‘不良学长’气极,恶狠狠的盯着她,“那个尸魅刚刚还要吃了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夏青翎很诚实的摇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你捣什么乱!”  “我只是……”夏青翎顿了顿,小声说,“那个……东西,它不想死。”  “废话。”‘不良学长’嗤笑一声,“你倒关心起它来了,你怎么不去问问之前死在它手里的那七条生命,他们想不想死?”  夏青翎无以作答,只是避开他的目光,默默地低下头。  
(五)    “我说,那时候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嗯?”黑猫卷起尾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被子上。  “就是在火车站那天嘛。你竟然那么淡定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出手了,就算就不担心我把你的秘密乱说出去,难道不怕被什么路人看到吗。”  “那附近当然布了点小小的障眼法,我又不是傻子。”猫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至于你……能看穿我的障眼法说明你也不是普通人。像你这样的人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带着特殊的能力在人群中生活了这么些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的结果。”  “诶,你还见过其他能‘看见’的人吗?”  “当然,我好歹也在人类之间混了那么多年啊……”黑猫低声说到,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奇异的光泽。    短暂沉默被一阵浑厚的钟声打破,‘不良学长’回头看了看车站顶楼的大钟,乌黑的指针在钟声中跳到了十点的位置。  “算了算了,走吧,下一趟校车可是2小时以后了。”他自顾自拎起夏青翎那个倒在地上的破箱子,没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哎,你别那么一副委屈的样子,弄得好像被我欺负了一样。”  “大哥,作为一个刚刚被不明生物绑完票的人,你觉得我应该是一副什么的表情。”夏青翎无奈的跟在他后面。  转过街角,她一眼便认出了XX大学的迎新队伍,七八个同样穿着亮黄色T-恤的身影聚集在车站广场的一角,很是扎眼。一辆大巴停在街边,各式各样的行李箱堆在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家长边守着行李边注视着凑在一起兴奋不已的儿女们,眼神中都是慈爱与骄傲。她自己形单影只,在人群中倒显得有些突兀。  夏青翎不免有点感慨,不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小镇,母亲正在做什么呢。还有那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如果知道她考上了这所大学,是否会为她感到骄傲?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问起过父亲和她们离家的原因,可每次看到母亲含着泪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不敢再追问下去。久而久之,她也渐渐习惯了只有两个人的生活。而现在,她展开丰满的羽翼离了巢,那个小小的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  感伤的情愫才在心中幽幽探出来,就被一个煞风景的声音迎头掐断。‘不良学长’伸出只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喂喂,别发呆啊你。赶紧上那边签到去,车一会就要开了。”他随手把夏青翎的箱子扔在那堆行李边上,看也没看她就转身招呼别人去了。  夏青翎也不在意,从背着的旅行包里找出几个邦迪把被割破的手指粘了起来。后来在校车上,她从周围聊天的新生口中知道,那个‘不良学长’叫岳征,历史系大三的学生,在这批新生的眼中人气居然还蛮高的样子。这不禁让夏青翎有点小雷。这个‘不良学长’光看脸确实还不错,可一想到他对付黑头巾女人时那双冰冷的眼睛,夏青翎顿时觉得背后一阵阴飒飒。  不过,再怎么也和她没有关系,好不容易当了这么久普通人,她可不愿意再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扯上关系,虽然同在一所大学,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夏青翎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向后奔去。  
(六)    XX大学的环境和它宣传的一样优美,在一阵阵赞叹声中,校车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四人间的宿舍不算宽敞,两个本地学生,一个南方女生再加上她,组成了这个小小的集体。她进去时,三个女生正在打扫,叽叽喳喳的,就像许久没见的老朋友。夏青翎本也是随和的性格,三两句下来便很自然的加入了她们。四个女生花了半天打扫和收拾各自的东西,而在擦窗时,夏青翎不小心碰到了窗台上的盆子,那小半盆黑呼呼的水哗啦一下全浇在了身上。  夏青翎无奈,只能翻出件衣服换上。来自南方女生李悦突然很紧张的指着她的胳膊大叫,“你的手臂上怎么了!”  夏青翎顺着她指的看过去,上午被黑头巾女人抓过的地方浮起一块青色的印子。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李悦说出来,她甚至不知道那道抓痕还没散去。她呆了呆,只能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两个本地同学方琳和陈露雪同样很紧张的围了过来,方琳更是从行李包里找出了自己带的红花油非要她擦上。夏青翎乖乖的接过来,看着她们神色间的关心,心里涌起淡淡的感动。  这么一来,她们也不让夏青翎再干活了。夏青翎在一边看着三个女生忙上忙下,挺不好意思的。时间离开学还有两天,清理完宿舍后,方琳和陈露雪便各自回了家,收拾一新的宿舍里就只剩下李悦和夏青翎两个人。一夜没怎么睡的夏青翎早就困得七荤八素,随便解决了晚饭就迫不及待的滚到床上去了。而李悦却兴致很高,一直在不停的说啊说啊。这个南方来的女生和她的名字契合度极高,小小的个子,相貌平平却极爱笑,笑起来时眼睛弯成可爱的弧度,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似乎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在烦闷心情也会渐渐变得舒畅。可夏青翎实在是困了,开始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没多久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严格来说,夏青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九月初的夜晚,这座滨海城市依然闷热。老旧的电扇在天花板上呼哧哧的转动,她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四下皆是一片混沌。耳边,李悦的声音忽远忽近,深沉的睡意像棉花一样轻柔的裹住了她。夏青翎觉得自己像是陷在沼泽里,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点一点蚕食着她残存的意识。  在醒与眠的边缘,一丝微弱的光线穿过了混沌的泥沼,静静的落在跟前。  她伸出手,暗淡的光落在手心里,安静而温暖。  四周的混沌快速的旋转起来,昏暗的世界像是一瞬间染上了生命的灵犀,各种明丽的色彩在混沌中接连浮现。夏青翎诧异的四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眼前飞快的划过,没多久就看得她两眼直冒金星。夏青翎不得不在看晕之前捂着眼睛蹲到了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小心翼翼的睁眼,却看到了满眼明媚的阳光。  成群的飞鸟从空中经过,留下一排整齐的掠影。她似乎是站在某座小山丘的山腰处,身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山脚下,蜿蜒的河流穿过了小小的村庄,连接成片的农田里,鲜艳绿色一直延伸到远处。  身后,突然传来婉转的笛声。  夏青翎应声转身,苍翠的竹林间,亮起一抹素洁的白。  年轻的女子坐在半人高的山石上,白色的裙角沾染了少许泥土,脚边的竹篓里探出各种形状的草叶。她微侧着脸,白皙的手指在黄褐色的笛子上灵巧的跳跃,竹笛一端,红色的流苏轻轻摆动。零星的阳光穿过竹叶落下来,在她乌黑的长发间镀上点点柔和的金。悠扬的笛声中,有竹叶缓缓飘落,夏青翎看着她,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生怕自己不小心打破了这画卷般唯美的景象。  云淡风轻,一曲终了。白衣女子放下笛子,盈盈如水的眼眸越过夏青翎,远远的凝望着不远处的村庄,神色中是难以掩饰的哀伤。夏青翎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这并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一举一动间散发着属于山林的气息,而这种山间自然的灵气却赋予了她独特的美。  “早上好,那个……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夏青翎腆着脸过去搭话。  白衣女子没有反应,依然是安静的看着远处。夏青翎又问了一次,还扬起爪子在她脸前晃了晃,终于遗憾的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个透明人。她凑到近处仔细的看了看白衣女子,又无聊的在原地转了转,然后重新把视线移到了山下的村庄。  这一眼,让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本是一派安宁的村庄,在回眸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小小的村落像刚刚经历了八级地震,房屋倒塌,农田毁坏。凌乱的村子,被火烧过过的屋舍依然在冒着浓烟,地上每一寸土地都被鲜红的血液渗透。尸体,大人的,小孩的,牲口的,杂乱的堆在地上。黑烟直冲天际,穿过村子的河流在火光中被染成了诡异红色。  然后,她听到了哭声,在身后幽幽的响起。  白衣女子以手遮面,小声的啜泣。素白的衣袖在脸上拂过,抹下大片大片浓稠的红色。那只白皙的手,一瞬间只剩下阴森的白骨,几块残留的肌腱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夏青翎盯着她的手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好怕。”白衣女子呜咽着,声音像拉锯一样尖锐,“好痛,我好怕,救救我。”  夏青翎倒吸一口冷气,拼命挪着自己正在发抖的腿,好不容易退开一步。  “救救我。”白衣女子向她伸出手,露出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红色和褐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淡红的嫩肉间露着惨白的颧骨,两颗干瘪的眼球挂在脸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夏青翎觉得自己毛都炸了。  “救救我!”白衣女子凄厉的长啸,飞身向夏青翎扑过来。  清脆脆的卡啦一声,白衣女子下半截骨骼断在了巨石上。夏青翎就这么看着半截人拖着一堆肠子肚子飞了过来,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眼前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转身就是山崖,做个梦都这么惊悚是要闹哪样。夏青翎咬牙切齿的瞪着白衣女子狠狠地想。  白衣女子以一种正常来说下巴肯定脱臼的弧度张开嘴,尖利的獠牙照着她的脖子咬下了来。夏青翎本能的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沉闷的撕扯声响起,她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  
(七)    依然是满眼明媚的阳光。  天已经大亮,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不时传来楼下的说话声,夏青翎第一次觉得真实的世界是那么美好。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的往胳膊上看了一眼。  那块青色的痕迹颜色似乎深了一些,有点发紫,火辣辣的疼。她全身无力的靠在床上,脑子一片混乱。  门吱呀一声开了。  “诶,睡虫虫你起来了呀?”李悦像只兔子一样跳了进来。  夏青翎看着她,一脸呆滞。  “已经十一点半了哦。”李悦把桌子上的闹钟举到她脸前,“早上我出去转了转,本来想叫你一起的,可是看你睡得很熟的样子……呐,下午和我一起去吧?”  “哦……”夏青翎点点头。  “饿了不,快收拾收拾吃午饭去吧!”  “哦……”  “别哦啦,快点快点走了一个上午饿死我了。”  宿舍区的食堂伙食看起来不错,对面的李悦啃得风生水起,可是夏青翎着实没有胃口,要了碗冷面没精打采的用筷子一根根挑着。李悦边吃着话也不停,眉飞色舞的和她说起今早的见闻。  “咱们学校的景色真不错诶。又大又漂亮,和公园一样。”  “南院边上有个好大的湖,还修了个很赞的九曲桥。”  “教学楼好多啊,今天找我们的教室找的头都晕了。”  “后天才开学,人还不是很多,不过我今天碰到帅哥了!”  “诶?”夏青翎挑了一撮面条吸起来。  “就是昨天接新生的那个啦,你应该也见到了吧。”李悦一脸花痴状,“那个挑染了一点白色头发,笑起来很阳光的,他居然还记得我耶。”  夏青翎手一抖,一口面差点呛气管里,转过身去咳了半天。  “喂喂喂,你这啥反应。”  “没,没事,太烫了。”  “可是你吃的是冷面……”  ……  午后无风,闷热的阳光悬挂在头顶,晒得人心里懒洋洋的。夏青翎有些后悔在这么个大中午跑出来到处乱晃,所幸XX大学的绿化很好,路边的大树枝叶相交,连成片的绿荫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让人即使是顶着正午的烈日也不会太难过。这所学校大致分为旧校区和新校区两块,由中间一条宽阔的主路分隔开。两个校区虽是挨在一起,看起来确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夏青翎按着新生指南里的简易地图漫步在校园里,绿树之间,一座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楼高高低低的排列着,再向远望,新教学楼的玻璃外墙在树顶之上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旧校区边上,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湖安静的卧在青翠的垂柳之间。  夏青翎站在湖边深深吸了口气,凉爽的水汽混合着花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间,说不出的清新。半人高的石头上用红漆涂了‘镜湖’两个字,一座蜿蜒的九曲桥盘旋在碧绿的湖面上,桥的尽头是一座红瓦的湖心亭,零星有莲叶漂浮在四周。李悦说的并不夸张,这简直就像花园一样。  “看,有鱼,红鲤!”  那边,李悦在桥上指着水里,很兴奋的向她招手。夏青翎过去,桥下的阴影里有一点红色晃过。那只冒失的鲤鱼像是察觉到她们,迅速沉入了水里,只留下一圈圈波纹。李悦失望的叹了一声,不多久,浮动的湖面重新安定了下来。水纹粼粼消失在远处,夏青翎注视着翡翠一般的湖面,水中破碎的倒影慢慢融合在一起。  出现的,却不是她的影子。  素白的衣,乌黑的长发,一张皮枯肉烂的脸清晰的映在如镜的湖面上,模糊的血肉间,两只空洞的眼窝冷冷的对着她。影子的嘴翕动着,不断重复着几个字。  救救我。  夏青翎几乎是向后跳开去,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升上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昨天梦里那位么?她在求救?可是就这副尊容怎么看都没救了吧。思绪在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闷热的阳光迎头照着,她却感到身上正在微微的发颤。  “青翎,怎么啦?”李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湖面,安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纹,绿得深邃。  夏青翎摇摇头。她能说什么呢?本来还憧憬着美好的校园生活,结果还没开学就发生了这么件事。从小到大她见过的奇怪东西不少,可没一个是这样的缠人。人妖殊途,一直以来,她只是一个看客,站在那个世界的边缘默默的看着。她谨慎的和它们保持着距离,在两个世界之间如履薄冰。  想想还真是累赘呢,夏青翎苦笑。  
(八)    接下来的几天,她过得很艰难。  那个白衣女子的影像如影随形,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注视着她。身边能映出影像的东西,只要稍稍凝视便会在不知觉中散开,重组成那张千疮百孔的脸。教室里的玻璃窗,路边开过的小车,洗手间里的镜子……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那个梦魇般的身影,冷冷的回望着她。醒着的时候,夏青翎几乎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状态,还得控制自己不要被那些从离奇位置冒出来的影像吓得乱叫,而到了夜晚,她一旦闭上眼睛,就会被拉入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在深幽的竹林间一次次被那白衣的女子撕咬至惊醒。连续几夜的噩梦让她疲惫不堪,开学第一天就恍恍惚惚,在课堂上被老师盯了好几次。  再这样子,过不了一个星期就要被活生生的整成神经衰弱了哎。  专业课上,夏青翎找了个后排的位置,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笔,心不在焉的在本子上乱画。讲台上那个上了年纪的教授对着课本念得津津有味,从开口到现在语调就没变过,本来就精神不好的夏青翎不多久就被摧残得昏昏欲睡。  第一堂专业课就睡觉这影响是不是不太好。强撑了半小时,夏青翎觉得自己的眼皮沉得快黏在一起了,她悲催的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视线里一片朦胧。  窗外秋蝉低鸣,树叶的影子投在书本上,风吹过时单调的摆动。笔尖划过纸面时,她感到手中的笔跳了一下,一小截折断的笔芯顺着书页的弧度滚到了手边。  她看着书页上留下的痕迹,心里轻轻一悸。  教授在讲台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在黑板上写上几笔,周围的同学要么奋笔疾书,要么两眼发直的走神,要么低头翻书。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这莫名其妙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青翎不知觉的握紧了手里的笔,点点冷汗从手心里涔出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模糊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教授依然是念着课本,而夏青翎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绝了。坐在旁边的李悦边按着手机边偷偷乐,明明就在身边,而她看去时,两人间就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李悦的一举一动充满了严重的失真感。周围的一切就像一出无声的电影,只有她是真实存在的。  夏青翎僵在座位上,冰冷的空气慢慢的在呼吸间凝固。  视野里,依稀有浓稠的波纹,在眼前的景象中缓慢的荡开。她在惊惶间,看见一双白骨嶙峋的手,从波纹中凭空探了出来。  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腐臭,搅动着四周的空气。夏青翎试图后退,整个人却被无形的压力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白骨的手探了过来。紧接着,一把乌黑的头发从波纹的中心垂了下来,干枯的发尾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的痒。粗糙的指骨划过她脸上的皮肤,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乌黑的发间,一双空洞的眼窝直对着她,似乎有微光在闪烁。  救救我。那张滴着血浆的脸张开布满獠牙的嘴,无声无息的扑了过来。  这个情形即使在梦里看了无数遍,还是让她心脏停了一拍。夏青翎尖叫出声来,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跳起来举起书本就向那颗头砸了下去。  书毫无阻拦的穿过了白衣骷髅,就像穿过一片朦胧的雾,直接摔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白衣骷髅消散无踪,声音与触感又回到了她的世界里。手臂上,被黑头巾女人抓出的青痕疼得像要烧起来。夏青翎喘着气站在座位上,只看见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回头,疑惑的盯着她。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教授用粉笔戳戳黑板,看起来很不满。  夏青翎支吾了几句,尴尬的坐了回去。  李悦小心的凑过来戳戳她,“没事吧?我看你这两天不太精神诶。”  “嗯……”夏青翎勉强笑笑,找了个大约是水土不服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竟然连醒着的时候也会被攻击了啊……那个白衣骷髅,她究竟要做什么?夏青翎疲倦的趴在桌子上。白衣骷髅和黑头巾女人,她隐约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每每近距离接触过那个骷髅,手上的伤痕就会发痛。她去过校医室,带着老花镜的校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随便开了跌打的药就对付了。各种药擦了个遍,那块印子却不见消退,这几天下来反而越来越严重,原本只是一块淤青,现在已经紫得发黑。  再过几天估计会烂掉吧。夏青翎被自己的想法寒了一下。不能再这么被动了,她暗暗的想。可是,仅仅能‘看见’的她,又能怎么办呢。  脑海里,那个染着一簇白发的身影一闪而过。  
(九)    还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呢。  历史系某教室外,夏青翎窝在墙角,抬眼看了看墙边上有些年头的大钟。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  历史系在xx大学是冷门系,人少课集中,夏青翎没费什么事就查到了他们的课表。向这位‘不良学长’求助,她心里本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在对着历史系课表纠结了一早上之后,夏青翎别别扭扭的来到了他们的教室外。  思绪间,下课铃响,三两成群的学生们陆续走了出来。  夏青翎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目标,那簇显眼的白毛和三个男生走在一起,正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爽朗的笑声,在四人间不断响起。  怎么看都是个正常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诶……她走过去,犹豫的叫了他的名字。  “岳征。”  他回头看到夏青翎,眉梢很不自然的扬了一下,“怎么是你?”  “你……一会有空吗?”  不等岳征回答,边上三个男生很有默契的插了进来,一边冲着他挤眉弄眼一边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音。  “yoyoyo~”  “啧啧啧……”  “哎呀呀~”  其音调之八卦连傻子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有空有空,我们一整个下午都没课。哎哎,书我们帮你拿回去了,不用谢啊~”一个男生不由分说抢了他的书包,顺手把他往前推了推,转身伙同另两人飞速撤退。  夏青翎看着他一脸‘混蛋,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啊!’的表情,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找我有什么事。”岳征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她忍笑忍到内伤的样子。  “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可以请你帮忙吗?”  这么一乐,几天来沉闷的心情好了很多,夏青翎理了理思路,简略的把那天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岳征环着胳膊靠在墙上心不在焉的听完,半晌吐出了几个字。  “你这是自找的。”  “喂,有没有同情心啊你!”  “自然不如你,同情心泛滥到连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不放过。”  “谁同情心泛滥。”夏青翎白了他一眼,“有些事,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懂。”  “我是不懂,不过呢,自己没本事就少管那些东西,看看,引火烧身了吧。你以为那些连脑子都没有的东西会感谢你还是咋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它吗?”夏青翎懒得和他纠缠。  “有倒是有,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岳征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语气里的优越感爆棚。夏青翎突然觉得很累,几天来所承受的压力在他的言语中一下子被引爆了。她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棕色瓷砖地板上印下暗淡的灰色。这么些年,她本已经习惯了独自面对那些非人之物,而此刻,在这座有些年代的教学楼里,面对着这个她本可以视为同类的人,却感到了深沉的孤独。  算了吧,今天就不应该来这一趟。她轻轻一叹。  “……打扰了,再见。”  夏青翎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离开,那些从心底深处涌起的疲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仿佛这个躯体不再属于自己。手臂上的淤青传来麻木的灼痛,夏青翎小声吸着冷气按了按那块痕迹,隐约有黑烟断断续续的从指缝间飘出来。  “等等。”  一只手横插在眼前,夏青翎顿住,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接触的刹那,岳征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双本是琉璃色的眼眸里,弥漫起浓密的黑雾,渐渐把她的眼睛染成一片混沌。  “你倒是有个性。”岳征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转到她面前,“手。”  夏青翎没动。冷清的走道上,偶尔路过的学生向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  “手,拿来。别发呆,如果尸气侵蚀到魂魄我也救不了你。”  夏青翎有点恍惚,任由他把胳膊扯了过去。银色的光丝从岳征的手心浮现,像蠕虫般一根一根从那块淤青钻进来她的胳膊里。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时间整条手臂像被扔进了沸水锅,滚烫的痛感啃噬着每一块皮肉。夏青翎本能的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岳征用力按住。  “不想死就忍着。”  岳征的声音在耳边冷冷的响起,夏青翎清晰的感觉到那些针一般的光丝在她的手臂里游走,一寸寸的穿过她的肌肉,血管,骨髓。她那想象力过分丰富的脑子很合时宜的勾画出一个马蜂窝的图案。  满清十大酷刑谁总结的,拖回去重写!  
养肥再看!
(十)    夏青翎咬着嘴唇,冷汗扑簌簌的流下来,正奇怪自己怎么还没晕过去,头顶突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给拍得两眼发黑,呲牙裂嘴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你要谋杀啊!”她捂着头,火气有余气势不足的瞪着岳征。  威吓的对象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根本懒得理她。  “有意思……”他的眼神亮起来,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银色的丝线聚拢成兵兵球大小,包裹着一团浓密的黑气。那黑气翻腾着,散发着微弱的腐臭,却怎么也逃不出光丝的束缚。胳膊上的灼热感消失了,夏青翎惊讶的看去,本来黑紫色的淤青被他这么一折腾,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这是什么?”  “尸气咯。”  夏青翎有点反胃,“你不会告诉我这东西在我身上呆了好几天吧。”  “你以为呢。尸气侵体,开始只是一小块,如果不尽快驱逐就会慢慢扩散,最后污染魂魄,人就没救了。魂魄被污染的人不会失去意识,就这么活生生的看着自己呼吸停止,血脉断流,然后身体一点一点腐烂,生出蛆虫。啧啧……”  “那,我看到的那些影像也是因为这尸气的影响了?”夏青翎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断他的描述。  “也许吧,反正染了尸气的人总是行为怪异,产生点幻觉也不奇怪。不过这个……倒是很让人介意啊。”  岳征速度很快的捏着银球里的某样东西往外一抽,夏青翎偷偷瞄了一眼,只见他的指间,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线在空中飘动着。  “这个尸魅,好像有点来头。”他眯着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青丝上。  “你一直在说的尸魅到底是什么东西……”  岳征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鬼上身总听说过吧。”  “大概……”  “孤魂野鬼惧阳光,若想白天行动,只能依附人身。而那些鬼气低微的,往往不足以抗拒活人的阳气,贸然上身极可能灰飞烟灭,所以只能附上新死的尸身。这种被野鬼驱使的东西就是尸魅。”岳征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渐轻,“身为阴魂却妄图逆反天律,想起来,人的执念真是可怕。”  “执念?”  “呵,阴魂不散,可不就是为了一个执字。”  “如果完成了它的心愿,它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不再害人?”  “你当我是谷哥还是度娘,我又不是尸魅怎么会知道。只是化成尸魅的阴魂,已经跨进了妖的范畴,相比单纯的鬼魂,恐怕心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那……它还会一直杀人?”  “怎么,难道你以为被我教训了一番,它就会怕得收手了?”岳征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那尸魅既然以人为食,肯定非善类,等稍微恢复,只怕会变本加厉吧。”  夏青翎听得心里发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算是你惹下的祸,若是心里不安,亲自去看看如何。”他看着夏青翎,笑得不怀好意。  “诶?”  夏青翎一怔之间,手中多了个冰凉的东西。她低头,那个银色的小球正在手心里轻微的滚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手中渗了进来。  “既然被尸气所染,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到本尊的气息吧。”不等她发问,岳征自顾自说起来。  “不是不关你的事么……”  “好奇,不行吗?”简直一副无赖嘴脸。  
(十一)    所以,现在妥妥的是被当成人形自走gps了吧。  林立的高楼投下交错的影,神色各异的人群隐没在楼影中,溪流一般在身边擦过。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夏青翎抬手遮在额前四下张望。明媚的阳光从指缝间漏下来,宛若金沙。银色的小球在衣袋里轻微的颤动,她闭了眼,努力辨识着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气息。  “那边。”她犹豫了一下,在川流的人与车之间指了一个方位。  身后,那个染了一簇白发的随行者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优哉游哉的哼着奇怪的小调,在她想了半天终于辨出方向后,颇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真是史无前例的灵感力。”他摇头,“完全超出我的认知,低破下限。”  “不服你可以自己去找。”  “力有余而心不足哎,被感染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居然还摆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嘴脸。夏青翎周身上下腾起一股怨气。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像刺猬一样说着‘你怎样都好不关我事’,一边兴致勃勃的催她带路,现在还抱怨她的灵感力差?虽然怎么着都是被他救了,可这么恶劣的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产生好感。  “怎么?”似乎是察觉到夏青翎的怨气,他戏谑的弯起眉角,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青翎无言,赌气融入了人群中。  碧空如洗,安静的风穿行在大地间,给忙碌的众生带来一丝微凉。  一个下午的追寻,她粗略的见识了这座沿海城市的面貌。十年来,时常出现在梦境中那遥远的都市依稀可以在这座城市中窥到蛛丝片影。行走在街道间,那些变换耀眼的霓灯,那些呼啸的车流,那些匆匆来去,面色冷漠的路人,不知不觉中触碰着她尘封的记忆。  直到夕阳西下,她在一座荒楼前停下了脚步。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被抛弃的楼。无非是投资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继续工程,便把它们搁置。它们没有华丽的外表,水泥的墙和钢筋交错的柱裸露在街道边,本是门窗的位置上,黑色的空洞沉默的窥视着路过的行人。尚未拆除的楼架覆盖着它们,就像一根根阴森的骨骼。荒楼孤独的立在城市的一角,成为流浪者的天堂。  眼前,就是这样一座荒楼,然而又有些不同。  迈进荒楼的一瞬间,夏青翎感到了阴森的寒意。夕阳的余温被割断在墙外,仅仅是一步之遥,却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借助低悬的残阳,夏青翎勉强可以看清荒楼大致的摸样。这个原本是大厅的地方,杂乱的堆放了瓶罐,甚至还有一只装了食物的桶。墙角和柱边,铺着料缠在一起的碎布,油黑发亮,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坑洼的地上到处是小滩的水渍,踩上去时,轻微的低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漾开。  一切都与想象中的画面吻合,唯独,没有了人。  她不愿猜测寄居在此的流浪者去了哪里。走在那些杂物间,阴霾,拢住了思绪。夏青翎脚下一磕,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在死寂的荒楼里被无限放大。她一惊,不由停下来,生怕惊动了那些昏暗的楼道。  “笨手笨脚。”身边的人忍不住抱怨,单手在半空划出个符号,一团银色的冷光升腾起来,暂时充当了白炽灯的角色。  银光照下,四周的空气明显的抖动起来。一片没有体型的黑色物体从墙根处风一般窜起,向她扑过来。几乎是同时,衣袋里的银球跳了出来,把那黑色撞飞出去。  ‘嘶’的一声,仿佛火把浸入了冰水,那片黑色剧烈的收缩起来,调头往楼上逃窜。岳征紧追上去,没跑出几步,却像察觉了什么,疑惑的转回头来。夏青翎跟过去,见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的一点,一手抚着下巴,做着思考状。  “你在看什么?”  岳征也不回答,抬起手往眼前的空间里谨慎的探出去。青色的光显现在视野里,带着水体般的流质感连绵成高大的光墙,切断了通往出口的路。指尖与青墙接触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浮现出螺旋形的符文。一簇电光跃起,他迅速抽回手,而夏青翎清楚的看到,他蜷起的指上多了一道细微的灼痕。  “这个结界,不简单呐。”他低声自语,难得的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看来,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  夏青翎虽是一头雾水,也隐约知道了事情不只是尸魅伤人那么简单。现在退路被封死,不管荒楼里隐藏的是什么,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越来越有趣了。”岳征抬头看了看向上的楼梯,轻松的神色又回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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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狭窄的楼道间,两人的脚步单调的回响,每一下都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银色的冷光悬在头顶,依稀照亮了脚下。一路无话,夏青翎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接连的台阶折返着向上延伸,长得像没有尽头。  直到五楼与六楼的交界,封闭的空间里突然拂过一阵清风,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夏青翎呼吸一滞,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她后退。门廊处涌出的巨大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侧眼看了看岳征,依然是一脸轻松,只是眼神中,多了凌厉的光。  “跟好。”  他淡淡的说,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六楼。夏青翎跟在他身后,身侧仿佛是撑开了无形的屏障,把汹涌的气流向两边分开。楼梯的出口是长长的走廊,分隔开左右大小不一的房间。昏暗中,走廊的尽头,一点夺目的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陷阱?她有些担忧,而岳征却很大咧咧的踱了过去。  房间里有人。  尽头处的房间比之前的都要宽大,几根短小的蜡烛悬浮在空中,青蓝的火焰跳跃着,明亮却没有温度。一张简易的小床摆在墙角,白衣的女子安静的垂首坐在床上,乌黑的发直垂到床沿,苍白的皮肤在烛光中近乎透明。她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穿着黑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半跪在白衣女子前,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全然不在意他们的闯入。那团黑色的鬼影缩在墙根的阴暗处,细看起来有如稀疏的棉花。  “你……!”夏青翎看到白衣的女子,失声叫了出来,然后就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  黑大衣男人终于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扫过岳征,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停驻在夏青翎身上。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潮汐一般的灵流,随着他的动作粼粼的漾开。相比之下,岳征倒显得气势不足。  “这样的地方,也被两位找到了。”  “那只尸魅,是你的侍?”岳征盯着他的眼睛问。  “呵,也不算是。”他停顿,唇边泛起温和的微笑,“偶然遇到的孤魂,一时兴起给它提供了躯壳,便一直跟着了。”  “真是不负责的饲主,要不是那天撞上我,你打算就这么放任它无节制的猎食?”  “原来把它伤成这样的人,是两位吗?”男人叹气,“倒是我害了它,它会去猎杀那些人,全是受我之托。”  经他这么一说,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夏青翎脑子里一坨乱麻。只一眼,她就认出了床边的白衣女子,而那团黑色的东西,正是被岳征打残的尸魅。梦境中的东西就这样呈现在眼前,让她有种混乱的感觉,总觉得那个柔弱的白衣女子下一秒就会变成滴血的骷髅,拖着腐烂的身体向她飞扑过来。身边的岳征倒是很淡定,一直盯着黑衣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竟然做出那么幼稚的事,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也知道这样会引来灾祸,可时间紧迫,眼看浮生花期降至,我别无选择。”男人依然是微笑,语气中却多了一点无奈。  “浮生?”男人说出这个词时,岳征的眼中闪过惊异的光泽,“幽冥无泪,浮生有悔。你说的,是浮生草?”  “是。”  “我一直以为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异草……居然搞到了这样的东西啊。”岳征歪着头,一副稀奇的神情,“浮生草,浮生草。以一生的记忆为容器,以同族的精血为食,在生长中把吸收的记忆编织成魂魄,把吞食的精血凝聚成形体,直到花开之时,魂形合一,浮生重现。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拥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男人微笑着赞叹。  “只是,这样单纯的一加一长出来的东西真的能算是‘人’么。”  “为什么不是。”男人随意的抬手指了一下脑袋,“天下众生以灵魂为本源,而所谓灵魂,不正是由这一个个记忆的段落组成的东西。”  “所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人,是在饲养浮生草咯。”  男人不否认,侧过脸,爱怜的目光停驻在白衣女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千年的寻觅啊……才知道了这样的方法。我要她活过来,不是化为鬼魅,妖物,或是别的什么。”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散发出凛冽的威严,“我要她活过来,以人的身份,重生在阳光之下!”  “为了一个人,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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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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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黑衣男人像没听到他的话,拂过白衣女子乌黑的发,近乎痴迷的呓语,“你无法理解那样的感觉,我看着她从一粒种子慢慢的凝聚出人形,那么真实,让我觉得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是值得的。现在,还差一点点,她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人了。”  “你是说……这就是浮生草?”岳征看向白衣的女子,愕然,“难怪世间没有人知道浮生草的样子。虽然以草为名,它根本就不是人们想象中那种抽叶开花的植物……承载了一世的记忆,以血肉精魄为基础生长出来的,竟是活生生的人!”   “不可思议是吧。我把自身的灵脉与浮生连接,竭尽所能,让这株浮生能够尽快生长。无奈分身乏术,只能让尸魅代我猎取人类的精魄,没想到在浮生开花之际被你插了一手。”  “那还真是抱歉。”  “灵脉的链接一旦建立就不能中断,受它的牵连,我走不出这座荒楼……也许这就是天意,我还在考虑对策,两位就来了。看两位目有灵犀,不像是普通人类,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男人恢复了平淡的神色,结起青色的结界,把白衣的女子隔绝开来。  话说到这份上,就连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夏青翎也明白事情越来越不妙了。优质肥什么的……明明是赞扬的话怎么听起来会这么别扭啊!  “真是有自信。”  岳征看起来颇不以为意,而夏青翎却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正如武打剧里经典的高手对峙的情景,岳征和黑衣的男子相对而立。死寂之中,两种不同的灵流交错着弥漫在宽敞的房间里。氤氲的水汽和阴冷的感觉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激烈的纠缠,灰扑扑的墙与天花板上,凝出了密密麻麻的白霜。  剑拔弩张。  根据武侠剧的操行来看,这种时候往往先动的一方就输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打破了对峙的,会是那个缩在墙角的尸魅。  两人气势上的交锋在无形中形成了强大的威压之力,身处其中的夏青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全身僵硬得像凝固了一样,更不用说行动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已经虚弱到连形体都聚集不起来的尸魅,竟然就这么弹了起来,向岳征径直扑过去。  这一扑看起来很有攻击性,实际没什么威力,放在平时,岳征估计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且不说一团黑气你能指望它造成什么伤害,就看这个尸魅一副鬼气散得差不多的样子,要撞在阳气旺盛的人身上估计还能把它自己撞晕了。可偏偏,现在正是传说中高手出招前最关键的时刻,岳征与黑衣男人的灵力提升到了极限,这个宽阔的房间里到处是伺机待发的灵气,只要稍有异动就会火山大爆发。尸魅这么一搅合,就像往涨到堤坝边缘的洪水里扔进了最后一桶水,要命的是这桶水还是浇在他脑袋上。  岳征不得已,回身一记手刀把黑气劈成了两半。这种时候分散注意力无疑是致命的,他这一动作令自己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境地,两人间的风向一下子发生了压倒性的变化。  在他分神之时,黑衣男人手中幻化出一把水青的剑,飞身袭来。剑锋出鞘,与腾空而起的银白光丝纠结在一起。岳征手中的银光如链,勉强绞住劈下的长剑,无奈之前酝酿了半天的攻势在给尸魅那一击上消耗了大半。黑衣男人的剑仅仅被阻挡了片刻,就像柴刀砍面条般一路切了下来。  “啧,狡猾。”  黑衣男人攻势不断,岳征扯了扯嘴角,断裂在地上的光丝回到他手中,银光闪过,凝聚成月白色的镰,格下了刺来的青剑。剑与镰交锋,擦起闪亮的火光,白色和青色的身影在偌大的空间里一次次交错,像两条巨蛇撕咬在一起,一时间气流乱串,各种光束飞来飞去,让夏青翎有一种在看星球大战的错觉。那两人打到酣处出手越来越狠,时不时这边炸飞一块天花板那边崩起一坨水泥,若不是有结界存在这荒楼不知道要塌多少次。这种时候呆在场中不被误伤才有鬼了,夏青翎苦不堪言,抱着头在一堆飞沙走石之间上跳下窜,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在瓦砾间摔了个五体投地。  居然不怎么痛?  夏青翎爬起来,纳闷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石化了。  
  (十四)  Holy shit!这是缘分还是怎么的,这么大个房间好摔不摔,偏偏趴在了那只尸魅上!  已经被岳征砍成了两截的尸魅本来勉强还能蠕动,被她一压直接四分五裂,看起来基本没救了。夏青翎迟疑的看着涣散的黑气像碎蛋壳一样一片片从那滩东西上剥落下来,直到露出包裹在中心那一缕几近透明的白烟。裸露的白烟似乎是经受不住房间里激烈的灵流,颤动着四下飞散。  鬼使神差的,她把那一缕白烟拢在了手里。  烟应该没有体型,而她分明感到手中握住了一丝流动的,鸡蛋清一样的东西,很柔软,很凉。白烟在指缝中摇曳,突然凝成金色的光束,钻进了她的眉心。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刹那间,许许多多的画面涌进了她的脑海。怨恨,绝望,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一幕幕回闪,像炙热的火在身体里燃烧。  救救我。  一个声音在哭泣。夏青翎身上发软,撑在瓦砾间艰难的喘息。她睁眼,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个白色的丽影在游荡。  ——身为阴魂却妄图逆反天律,想起来,人的执念真是可怕。  就算变成孤魂,变成尸魅,变成这种以人为食的怪物,也要守护曾经的诺言。  这就是你的执念吗。  脑中那些混乱的画面,渐渐连续成清晰的片段。她的手在瓦砾间握起,细小的碎石深深的陷进手心。  “香衾……”  夏青翎喃喃的唤出那个名字,恍然间,悠然的笛声,在思绪中婉转。滚烫的泪,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十五)  一阕幽笛,吹尽浮生缱绻。  盛世,太平长安。  一骑绝尘,月夜下白衣翻飞。冰冷的缰绳在手间勒出泛红的淤痕,香衾不经意的回望,灯火阑珊的都城,在清澈如水的眼眸间留下模糊的残影。  三年前,她十六岁,与师兄妹一起离开茗谷,随师父去了长安。那时候,繁盛的长安城侍卫侧立,宝马雕车香满路,他们是天子的座上宾,风光无限。而师父避世太久,早已忘记了群臣之间的勾心斗角。三年废寝忘食的劳苦,抵不过宫廷间几句流言蜚语。天子一怒,茗谷师门十二人血溅长安。  一切,只因天子念起长生。  长生,自古,是多少君王跨不过去的坎,更是药者方士平步飞升之径。  茗谷药师名动天下,香衾犹记得师父接到圣旨那天,独自在谷中沉思了半日,末了,一声长叹。他们应诏而来,为了天子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倾尽所有,却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她是阴差阳错的躲过了那一场屠杀,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于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夜风盈袖,泪潸然。  繁华若梦,过眼云烟。这个盛世,终是容不下她。  香衾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地方,这个名为若水的村庄,安宁的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蜿蜒的河流穿过了小小的村庄,连接成片的农田里,金色的麦秆轻轻摇摆。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鲜有外人,善良而淳朴村人收留了失魂落魄的香衾。一连数日,她栖身在半山腰废弃的农舍,时而游荡在村落里,如同行尸走肉。  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村人看向她的目光,多是惋惜与同情。  如果不是遇到他,香衾大约会这么浑浑噩噩的,沉浸在悲哀之中过完一生。  那天艳阳高照,香衾沿着河漫无目的走进了山里。村落附近的山林并没有伤人的野兽,村中的孩子常常成群结队的在林间冒险。河流由宽到细,又由细而宽,林间密集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漏下一星半点阳光。虫鸣莺歌,她跌跌撞撞的走在河边,不时被灌木的枝桠勾破了裙角。不知道走了多久,香衾穿过一片人高矮树丛,视线豁然开朗。  一湾碧湖,静静的安眠在山林中。  墨绿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香衾默默的站在湖边,憔悴的倒影映在湖面上,清晰如镜。  悠扬的笛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湖边的榕树上,一袭青衫的男子斜倚在枝干上,手中的竹笛在阳光下泛起黄褐色的光泽,朱红的流苏坠在一端,轻轻摆动。  笛声婉转,万籁俱寂,湖畔的生灵似乎都停下了动作,沉醉在他的笛音里。本是一潭死水的心里隐约被什么东西轻微的拨动了,漾起层层涟漪。香衾抬起头看着他,正午的逆光自身后的树叶中落下,在他的青衫之上渲开了氤氲的光晕。那个男子衣抉飘飘,神色空明而安详,像从阳光中走下来的仙人,不染人间烟火。  一曲终了,他低头,露出淡然的微笑,目光中,折射着洞悉人心的睿智。  “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这里来了。”  那天,冥冥中似有天意,悲伤的香衾遇到了寂寞的湖中妖。从此,开始了一场延续千年的宿命。
  (十六)  渐渐的,来这个湖边听笛成了一种习惯。  他说他没有名字,香衾看着山里的薄雾,随口称他为“岚”。他也不介意,兴致起了,还耐心的教她吹笛。香衾隐约猜到他并非人类,却从未觉得害怕。也许是初见时万念俱灰,当时温和的笛音萦绕在身边,她坐在树下,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直到后来熟络了,她才按捺不住好奇,问起他的事情。  “嗯?那你觉得,我是神仙,还是妖怪。”  “妖怪。”香衾思索良久,很认真的答道。  “为什么。”  “你笑得很寂寞。”香衾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古书上说,神仙是没有感情的。你懂得寂寞,怎么会是神仙。”  微风轻拂,身后的榕树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一怔,然后默默的笑了,那双湖水一般深沉的眼睛,倒影着整个天空的苍凉。千百年来,他独自在湖边吹笛,无悲无喜。偶有误闯者,不是对他敬若神明便是惶恐逃离。千百年,只有她安静的坐在树下,听完他一曲幽笛。漫长的时间早已冲淡了他的喜怒哀乐,即使没有人聆听,仍一遍又一遍的吹起寂寞的笛曲,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走进心里的知音。  冰凉薄雾从湖里蒸腾起来,晕开在树林间,他温润的微笑里,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水汽。  山岚四起。  香衾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雾。她自幼在茗谷长大,山中的景象见得不少,却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壮观。苍茫的白雾弥漫在树的枝叶间,衬出满目浓郁如墨的碧绿。宽阔的湖面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香衾站在湖边,身边的人,悄然无息的隐没在雾中。  静谧的树林里响起细微的水声,她低头,平滑如镜的湖面像被什么东西搅动,荡起了交织的水纹。香衾惊疑的看向湖心,朦胧的雾气间水浪翻腾,一声嘹亮的长吟,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  满林的雾气,在一刹那间散去。  香衾的眼眸里映着那一个雄壮的身影,许久,说不出话来。  飞洒的水珠像雨一样飘下来,修长的身躯盘踞在水面上,玄青的鳞片上挂着晶莹的水滴,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颚边,柔软的鬃须浮动在空中,唯一与传说不符的,只是在头顶处少了一双犄角。香衾呆呆的看着这只尊贵的生灵,几乎忘了呼吸。  关于岚的形象,她暗自想过许多,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总是在树上安然吹笛的男子,会是这样的身份。  “你是……龙啊!”她喃喃的说。  “现在还不是。”  青龙垂下头,洞悉一切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风卷过,香衾轻轻的落在他的身上,青龙舒展开盘旋的身形,纵身飞向了空中。  香衾紧紧的抓住他颈边的细鳞,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纠缠。  地面的景色越离越远,林中的大湖像闪耀的珍珠嵌在一片翠绿间。天幕幽蓝,飞鸟成群在身边掠过,白云朵朵伸手可及。她伏在岚的背上,心中,不自觉的想起茗谷的往事。她疯狂的念起那些她已经失去的过去,师姐温暖的拥抱,师妹调皮的微笑,师兄师父家人般的爱怜……自逃离长安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释突然放出来。天空中,没有人看见她的悲伤,香衾蜷在他的鬃须间,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肆意流淌的泪不断滴落在青鳞上。  一人一龙,沉默的徘徊在天地间。空旷无垠的世界里,那些无法用语言传达的情感散化成风,吹进了她封闭的心里。  自那天起,香衾走出了阴霾,岚终于等到了知音。故事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如果,没有那场瘟疫。
  (十七)  入冬时,灾难,毫无预兆的降临在这座远离盛世的小村庄。  没有人知道原因,仿佛是一夜之间,若水村的男女老少或轻或重的染上怪病。先是发热,然后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红斑,几天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死去。一时间,小村里哀声四起,死去的人状貌惨烈,活着的人神情麻木的掩埋了死去的亲友,然后绝望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唯一幸免的香衾,心急如焚。  她本是茗谷的药师,略通医理,自从第一个村民倒下,她就再没有休息过。几宿不眠,翻山涉水的寻草,废寝忘食的熬药,她竭尽所有,却依然无法对抗张狂的病魔。医者仁心,她无力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村民死去,心里是深深的内疚和自责。  当最后一个药方也宣告无效时,她想到了岚。  幽静的湖边,岚不忍她一脸哀伤,终于答应为村民取灵药。他把那只跟随了他千年的竹笛留给她,又教了她简单的笛曲。附有龙威的笛曲辅以她的药方,可以短暂的祛散弥漫在若水村中的秽气,保住村民的性命,直到他回来。  香衾欣喜的接了竹笛,匆匆消失在了湖的尽头。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隐约浮起一丝不安,而张了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岚踌躇半晌,默然一叹,转身跃入了云端。  那时,他和她都不知道,湖边一别,竟是永远。  其实悲剧的开始早有征兆,只是香衾过于善良,没有看见村民们异样的眼神。  即使是微小的虫豸面对死亡也会拼命挣扎到最后一刻,人的求生欲更是恐怖的令人难以想象。没有什么比等待死亡更让人崩溃,染病的村人在死神的爪牙间苟延馋喘,身边不断死去的亲人一点点扭曲了他们的理智。曾经淳朴的村人在痛苦的煎熬中绝望,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对命运的不甘,活生生的把他们变成了疯狂的野兽。  明明天天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全村的人都染了病,只有她好好的。  为什么全村的人都得死,只有她可以活着。  村人们自然不知道山间湖畔的秘密,不知道香衾与岚接触久了,身上沾染了他的灵气,足以抵御这样的瘟疫。他们已经罔顾一切的目光里,只看到她行走在重病的村人间,安然无恙。  这,不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灵药。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出来,很快,像燎原的烈火不可抑制,燃起了村人的疯狂。月黑风高的夜晚,村民们举着火把和简陋的农具闯进了香衾的小屋。装着药草的瓦罐倒翻在地,乌青的药水蔓延了一地,摇曳的火光中,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光芒。  夜黑如墨,数十村民沉默的围在熊熊的篝火边,近乎虔诚的挥动着手里的刀具。  岚千辛万苦取了灵药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悄然无声的村庄里只有细小的咀嚼声在沙沙作响,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他们专注的神情,空气中浓烈的香味飘得很远,砍开的骨肉零落的架在篝火上,翻卷起的皮肉正滋滋的滴着油。  最上面的,是一只烤得发黄的手。  被啃食过的骨骼堆在篝火边,灰白间带着焦黑的碳渍。那条他熟悉的白裙,被撕成数不清的碎片散落在阴影处。堆叠的干柴上,一个头顶几乎被砸碎的骷髅静静的斜靠在那里,空洞的眼窝执拗的对着天空。他的目光落在上面,一瞬间,整颗心都在抽搐。  我会等你回来。  香衾的声音犹在耳畔,岚在天空中俯瞰着横在面前的一地枯骨,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破碎。他从没有过这样迷惘,混沌的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她认真的样子,她清澈的笑容,她学笛时笨拙的摸样……这个坐在树下听他吹笛女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填满了他的心。  而现在,这些卑微的人,就这样把他的心掏空了。  蚀骨的冰寒像海潮一样淹没了他,岚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的她余温。他无法想象这个善良的女孩面对野兽一般的村民,承受了多么深沉的恐惧。他无法想象那些简陋的刀具切开她的身体时,她的痛苦和绝望。这个伏在他背上暗自流泪的女孩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而修炼了千年的他,竟然连一个弱小的人类都无法保护。  岚猛的仰起头,冰冷的水滴,顺着眼角划下优美的痕迹。经过了数千年的岁月,他终于体会到,这种叫悲哀的感情。  第一次见到香衾时,他疑惑于她的悲伤。作为强大如此的生灵,对于悲哀这种情愫他一无所知。就像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正在慢慢沉落,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失去温度的光从指间流走,无边的黑暗顷刻间吞没了整个世界。如果悲伤指的是这样一种感觉,那么他将一生都无法忘却。  无月之夜,死亡从天而降。被悲伤抓住的灵龙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若水村,从此自这个世界上消失。
  (十八)  白烟一般的魂魄完全融进了夏青翎的身体里。  黑衣男人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剑激发出凛冽的剑气向着夏青翎的方向砍下来。本来可以闪开的岳征犹豫了一瞬,银镰在身前舞起半月的弧,横在剑气前挡开了大部分攻击。偏离了轨道的剑气擦着夏青翎掠过,在她身边不过几寸的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坑。  “似乎被我找到弱点了啊。”  “你在威胁我?”岳征冷冷低笑,“用一个人类?”  男人意味深长的微笑,剑锋偏转,一连串的攻击都转移到了夏青翎身上。本来还能进退自若的岳征一下子被逼得手忙脚乱。而偏偏夏青翎还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动不动给人当活靶,他只得一边招架一边咬牙切齿的问候她祖宗。  “挺有用的不是吗。”  “切。今天起码几百个人看到我们一起出来,那个笨蛋要是回不去我会很麻烦的。”  夏青翎对身边的战情似乎浑然不觉,神情怅然的抬起视线看着黑衣男人,止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琉璃色的眼眸明亮如镜,流淌着难以言喻的悲哀。那是痛彻心扉的不舍与眷恋,那是刻骨铭心的怨恨和爱恋,震慑灵魂的感情自她的身体散发出来,强烈得让人不能直视。岳征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的目光,动作不由得缓了一拍。  “你……”  一个破绽,黑衣男人从他的防御中穿过,青剑指向失神的夏青翎。  “躲开啊,笨蛋——!”  愤怒的吼叫和银白的光芒一起在身后炸开,岳征的身影淹没在银光中。残破的墙面上,他的影子扭曲成诡异的摸样。黑衣男人身形稍顿,撤掉攻势向一旁掠去。眨眼间,黑色的疾风拖着月华般的幽光从身侧扑了过来。他双手持剑竖在胸前,剑身灵气流转,却扔被那一股蛮横的力量冲撞得退到了墙根。瓦砾纷飞,拍打着白衣女子身边的结界,暴戾的灵力在房间里肆意咆哮,吹得男人黑色的大衣猎猎作响。  黑色的风打了个转,继续追着他冲来。黑衣男人单手结起护身结界,眼前寒光一闪,尚未闭合的结界上多了三道深深的爪痕。一只巨大的兽爪插在结界最薄弱的地方,龟裂的纹理顺着爪痕快速的蔓延开。  黑风盘踞于结界之上,一双金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结界中的男人。  短暂的对视,以结界的破碎为终结。  利爪下发出一阵玻璃破碎般的脆响,青色的粉末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男人的剑架住兽爪,神色中浮起一点意外。  压在剑上的,是一只形似黑豹的巨大妖兽,金瞳独角,胸前一道新月形的白纹,银光幽然。身后,五条蓬松的尾巴扬起,尾尖处燃着月白的磷火,随着它的摆动划出令人目眩的轨迹。  “是狰啊。”  他全力把剑挥起,压在剑上的黑兽顺势跳开,以猫科动物特有的姿态,轻盈的落在地上。  朱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渗出来,沿着剑刃滴落在地上。  “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吗。”  几米之外,黑色的野兽前爪伏地,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锁住黑衣男人的位置。它敛起杀气,像一只绷在弦上的箭,只等黑衣男人露出破绽。
  (十九)  黑衣男人并不理会,一声长叹,垂手以剑尖点地,把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墨狰的爪牙之下。  通常,对手做出这种看似不合常理的动作只有两个原因,要嘛就是实力悬殊放弃了等死,要嘛就是有阴谋。  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放弃等死的样子。  墨狰硕大的身体凌空跃起,扬起惨白的犬齿向黑衣男人身上招呼去。  在它离地的同时,一个巨大的法阵从它身体的正下方浮现出来,密密麻麻的鬼画符在法阵中游走,泛起暗红色的光。  黑衣男人也不躲闪,反手把剑插在地上。诡异的花纹以剑为中心在法阵上蔓延开,黑衣男人双手合在胸前,对着墨狰扑来的方向结出一个简单的印。  墨狰眼神一变,连声都没吭出来就像快砖头一样噗通一声笔直砸到了地上。  九道青索从法阵中飞出来,带着氤氲的水汽在它身上结成错落的罗网。墨狰被青索缚在地面,连抬起头都很艰难。它的身体里爆发出暴戾的杀气,锋利的爪子在地面抓出一串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黑衣男人的影子映在它的眼里,一脸淡漠。他随手拔起那把水青色的剑走过去,墨狰停下挣扎,目光阴森的盯着他。  “放弃吧,这是玄青蛟阵,你挣不脱的。”男人淡淡的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岚,这是她给我的名字。”黑衣男人想了想,“在遇到她之前,他们叫我螭。”  “螭……!”墨狰的眼瞳缩成一线,放射着危险的光。  岚挥剑,青色的剑光中,墨狰金色的眼瞳变成一片赤红,四爪踩碎了水泥地板,全身的骨骼都在作响。妖兽的力量爆发到极致,一声咆哮,它竟在青索中撑起了身体。黑色的皮毛间有血溅出来,墨狰低下头,月白色的狰角凝聚了全部妖灵,迎着岚的剑反刺过去。  剑与角相撞,青与白的妖灵激起的光芒像正午的阳光那样刺眼。  两个身影短暂的重合又迅速分开,岚一击而退,浮动着青光的剑上留下了一道狭长的裂纹。  渐渐消退的光芒里,传来墨狰凄厉哀鸣。  玄青蛟阵之中,墨狰头上月白色的角齐根折断,滚落到一旁。  轰然巨响,墨狰被九条青索重新拉倒。狰灵以角为源,脱离了角的束缚,冰冷的妖灵失去控制,从它的身体里倾泻出来。  这是力量上无法逾越的差距,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上古神卷有言,蛇度千年成蛟,蛟修千年为螭,螭……千年化龙。  岚是千年的螭,早就拥有化龙的能力,却为了心中的执念固执的留在这个人世。如果不是因为支撑那颗浮生耗费了过多灵力,他根本不需要与墨狰纠缠至此。  讽刺的是,他拥有凌驾众生的力量,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类的生死。  岚低下视线看向脚下匍匐的墨狰,摇了摇头,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赤色的光泽从它的眼瞳中渐渐消退,妖灵四下流散,墨狰伏在地上喘气,几乎连动一动爪子的力气都没有。岚的剑刃在眼前划过一道明亮的痕迹,剑气破空,撩起沉稳的低鸣。  一只黄褐色的竹笛斜插进来,落在墨狰与岚之间,红色的流苏在一端轻轻摆动。
  坐个沙发~  对动作及细节描写无能的人默默orz……  
  (二十)  “是你。”  岚皱眉,转身看向门边。穿着墨绿色棉布裙的女子靠在门上,卷着自己一簇发尾笑吟吟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在场的几位居然没人发觉。绿裙的女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岚的结界,轻飘飘的晃了进来。  “真是佩服你,浮生草从生长到开花至少百年,居然在短短的七天里让它进入了花期……消耗了不少灵力吧,一只狰,也拦了你这么久。”  “有何指教。”  “没什么啦,只是来把笛子还给你。”绿裙的女子歪着头,眼睛里流露出狡猾的光,“顺便,来拿你的承诺。”  岚不语,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清冽的目光混杂了很多内容。  “诶,不是要反悔吧?那天我把浮生草给你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哟,以这支竹笛为信,你会无条件为我做一件事。”  “如果你是要我放过墨狰和那个女孩。”片刻,岚叹息,“恕难从命。”  “哎呀这城市里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这么执着于这两位呢。”  “明知故问,你应该知道这种身怀灵犀的人类对浮生草意味着什么。”  “嗯~真要反悔啊?要是我告诉你,那颗浮生草里有一点小把戏,专门用来对付像你这样赖账的人呢?”绿裙女子不由分说的插进了他与狰之间,一副‘这两个人我罩定了的样子’。  话音未落,一点微凉擦过脸颊,垂在耳边的几缕发丝飘然落下。水青的剑刃泛着冷光,停留在距离她的额角不过寸许的位置。不再是那种不食烟火的云淡风清,岚的眼中布满阴霾,危险的杀意在剑锋中流转,他的身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某种属于人的情绪。  “喂喂,很危险的。”  “不要试图威胁我,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明明我才是受害人好吧,赖帐赖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难为你了。”  回答她的,是那把青剑渐强的杀气。岚冷眼看着她,不容违抗的语气抹杀了她继续交流的意图。  “让开。”  岚手中的青剑蒸腾起淡淡的水气,悬在身前做出最后的警告,她却没有让步的意思。绿裙女子像猫一样眯起眼睛,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眸先是无奈,随后,渐渐的渗出一些依稀是惋惜的情感。  “不愿意让开的话,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朦胧的水汽凝聚在剑刃上,岚像失去了耐性,青锋侧转,凌空掠下。而面对他的杀意,绿裙的女子只是摇了摇头,珊瑚色的唇在不经意间,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真是……可怜。”  然后,仿佛是回应她的叹息,一串炽烈的笛音,排山倒海般的从她的身后爆发出来。  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夏青翎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竹笛,举止间,那些原属于尸魅的鬼气自她身上散发出来。悠长而汹涌的笛音在她的指间深沉的流淌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悲伤和眷恋交织在一起,在宽敞的房间里编织成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这是怎样的笛曲啊,沉寂了千年的曲调盘旋狂舞,每一个音符都燃烧着生命,仿佛荆棘鸟的绝唱——这种无畏的鸟儿,当至长至锐的尖刺穿透了它的身躯,生命将尽,它超脱了痛苦,尽情欢唱,那甜美的歌声连云雀夜莺都难以企及。歌声至美,却是以身殉曲。此时此刻,万物都在聆听这美妙的歌声,就连上帝也在苍穹之中露出了微笑。生命最终的绝唱,如流星划落,一生一次的美好,超越了人世的任何美丽。
  等更新
  文笔真好~球lz继续更新~
  嗷嗷,可怜的小青龙~  千万别让香衾再便当了,好歹也给小青龙留个念想啊~  
  一大批绿僵尸恶鬼来袭  
  @Hx_喵
13:39:00  文笔真好~球lz继续更新~  -----------------------------  thx~~  最近比较闲大概可以每1-2天更新一次,hoho....
  @迷茫2-1-24 13:37:00  等更新  -----------------------------  欢迎光临~~新年快乐呦
  @斩草清祸根
14:55:00  一大批绿僵尸恶鬼来袭    -----------------------------  诶...这是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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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LZ在呀!  看直播!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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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没看完
  @周乙女
11:26:00  诶!LZ在呀!  看直播!看直播!  -----------------------------  @.@....网络抽风Ing....木有直播了
  龙年看到的第一章好文,楼主加油!
  (二十一)  横笛而奏的夏青翎,在隐约中和另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白衣如纱,巧笑倩兮,眉眼间流露出让他熟悉得绝望的神色。  “……怎么可能!”  岚僵住,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  “不愿意相信麽?你执意追寻了千年的东西,一直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你已经被自己的心念蒙蔽了双眼,视而不见。”绿裙女子似乎也被那笛音触动,轻声低语,“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斓姗处……她不曾离去,而你,怎么不愿回头看一看。”  夏青翎停下笛曲,寄附在她身体里的那一缕残魂透过她的眼睛望着他,恬然微笑,而晶莹的眼泪却一直流下来。究竟要多么深沉的悲哀,才会让人连灵魂都在哭泣?一瞬间,岚只觉得又回到了千年前那个夜晚,他看着香衾散落一地的枯骨,呼吸间都是冰冷的寒意。  一念之差,相随千年不相识。  岚记不起是什么时候遇见这个荒魂,他的心早已在若水被掏空,再也容不了任何东西。他一刻不停的在追寻能让她重生的方法,近乎痴狂。九州三界无论仙灵或是妖兽,没有什么愿意接近这个失去理智的螭龙。千年间,唯有这缕荒魂,拖着魂魄都不完全的灵体,一步不离的跟随着他。  或许是上天的垂怜,或许是香衾的心念太过强烈,那些尚未散尽的魂魄竟重新聚集起来,在世间游荡。孱弱如薄烟的魂魄,哪怕直射的阳光都可能让她灰飞烟灭。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来,要去哪,只是在岚出现的那一刻,他站在山林间的背影让她整个灵魂都在战栗。  那,是连死亡都无法从她的意识深处抹去的刻痕。她固执的跟上了岚,哪怕他从没在意过她的存在。  后来,岚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总是远远跟着他的,积年奔波几乎魂飞魄散的鬼魂。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别的什么,他默许了她的跟随,还给了她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身体。岚与香衾,螭龙与尸魅,早已被冥冥中的纽带联系在一起,而他,终究还是错过了。  袅袅笛音犹绕梁,浅淡的白烟,从夏青翎身上丝丝缕缕的溢出来。  手中一颤,竹笛落地,顷刻化为粉齑,只余那根流苏,在黄褐色的笛骸中红得耀眼。  ——鬼气低微的魂魄,往往不足以抗拒活人的阳气,贸然上身极可能灰飞烟灭。  绿裙的女子默然,这个尸魅,还是选择了这样惨烈的方式。  身侧,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紧紧拥她入怀,就像要抓住世界上最后一线光明。这个拥有数千年生命的强大生灵,惊惶得像月下迷途的孩子。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历尽千百年的追寻,千百年的思念,千百年的懊悔,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再无法承受如此的悲伤。  一怀温软,那个安静而善良的身影从回忆中走出来,真实得让岚不敢面对。  “你……回来了。”  香衾的残魂微笑着,在他耳边留下迟来了千年的轻语。冰凉的魂魄带着万千缱绻离析如风,眨眼间,在他的拥抱中消散无踪。  悠然笛曲燃尽灵魂,只为向你道别。  持续千年的宿命至此画上句点。
  好凄美!
  @周乙女
14:51:00  嗷嗷,可怜的小青龙~  千万别让香衾再便当了,好歹也给小青龙留个念想啊~  -----------------------------  = =,于是,邪恶的楼主同学还是让她便当了,罪过罪过……
  @秋风狂扫落叶1979  @anges0916  @徒步心灵  @eos719  ——  感谢感谢,各位新年快乐呦!
  @anglebaby-25 11:31:00  写得好好啊!楼主赶快更!加油加油!  [发自iPhone/iPad客户端: 天涯 ]  -----------------------------  诶诶,漏了一位同学,汗……  多谢支持,楼主会努力写的~\(≧▽≦)/~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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