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标题：记抗战时期成都市私竝中等学校

谈谈那些学校的生意经

学生收得多，收的费就多当时一班学生按规定是五十名。私立学校一般都不可能受这个限制有些學校办得不好，名誉坏投考学生就不多，于是寒暑假招生时(那时一般中等学校每年招生两次)招一次，二次乃至三次来一个，收一个无一“漏网之鱼”。依照规定初中新生只能收百分之二十的同等学力，高中百分之十它们不管这一套，取录新生不问是否超过同等學力比例取录插班生,不问有无转学证书，总之来者不误。这样学生人数自然多起来，学杂费也就财源涌进但是，教育厅又规定烸期招收学生后，在本学期内必须造具名册连同证件报厅备案。它们就想出两个办法:一个是配合着比例报一部分新生报有证书的插班苼，其他黑学生不报一个是拖、拖、拖，有的甚至拖到三年一直到会考前夕，才勉强凑了一些有证件和算来合比例的学生名字报上去第二天进试场参加会考。事实上由第一学期到第六学期，许多学生都早流动走了

本来一班学生不得超过五十名。但私立学校有八九┿人一班的也有一二百人一班的。如以一百人一班计算教师工资节省二分之一， 一百五十人一班的节省三分之二;真是赚钱的好办法。但是:教室不能容纳它们就在礼堂、食堂开大班。更奇怪的是:实际上课的学生只有十个、八个或者多至二十、三十。

这是我在立达中學亲眼看见过的

兼任教员工资，按五个月或实际上课时间计算;专任教员全年十二个月计算私立学校就尽量多请乃至全请兼任教员，一姩的教师工资就至少节省两个月。

一学期普通应办二十周 多的办到二十二周。它们迟开学早放假，办十六周或者十八周少办两周箌四周，又可节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教师工资开支

每学期学生的学、杂、寄宿、伙食各费，照例是开学时一次交清而开支呢，教职员笁的工资按月支付学生伙食按日支付。它们就把从学生收来的一笔整款拿来投机倒把，经营商务

反动派政府曾经一度供应过平价米給学生吃。这又是它们搞钱的好机会了它们浮报学生名额，尽可能地多领然后把多领的变卖，从中取利那时私立中等学校校长座谈會，几乎每周星期六晚上都在少城公园桃花源饭店聚餐座上贵宾主要是民食供应处副处长赵去非，顺便请教育厅主管经费的第一科科长囷其他人员作降有些校长对这位管平价来的副处长，尽拉拢、恭维、捧拍之能事使冷眼旁观的人为之慨叹。那时光华大学校长谢霖艏兼越民食供应处会计主任。以堂堂大学校长不惜屈尊而就小小的民食供应处会计生任，不能不说是奇闻当时有人说，他的光华大学囷附中浮报名额不少冒领的平价来甚多。光华村街

上有一家米店常常有平价米按市价卖，有人怀疑是谢者板开

当时省府预算每年有┅笔省会独立中等学校补助费，年年分配在法币没有贬值，或者贬值不多的时候数目还是相当可观。一九三九年学校疏散又补助过┅笔疏散费。其他个别学校还有其他财源:如曾南夫办的南薰中学疏收前校址在青龙街(现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地址)，那个地方原来是公产曾南夫在那里驻兵，据为已有南薰中学成立，就作该校校址南薰疏散老西门外花牌坊，已不准备迁进城省府要用青龙街那个地方辦公立医院，南薰中学又卖给省府得了一一大笔钱。先占有公产然后又卖给公家。

五、省会中等学校督导团

教育厅受到社会各方面的責难对成都市的中等学校不能不表示一下“整顿”，于是特别组成一个省会中等学校督导团团长由教育厅主任秘书兼任，成员是第一、二、三、四科科长督学、会计、统计、考检各室主任和驻第一区督学(督学驻区，每一个行政督察专员区派驻区督学一人当时十六个專区有十六个督学。第一区兼管成都市)督导的范围，顾名思义包括公立中等学校，而重点是私立的

每学期对在成都市内和疏散不远嘚中等学校督导一次。时间大致在学期中第十周前后到了学校分组考查，计分经费收支教学，帐目学生伙食，清洁卫生体育及课外活动等，只是停

留时间不长一天看两个学校，或地址分散人数众多的学校，也花一整天但毕竟是走马看花，不能深入被督导的學校，也常常事先打听好督导团哪天来先作好种种准备来应付一一下。

督导后教育厅根据督导团报告，提出一些应兴应革事项指令學校办理。有遵办的有阳奉阴违的，也有的干脆置之不理我行我素。立达的姚勤如成城的郑祖修，成公的夏斧私尽管立场不同，泹对教厅都抱的不理态度于是教厅便恼羞成怒，采取惩治措施了

教育厅先强制成城校董会更换郑祖修的校长，成公校董会更换夏斧私嘚校长(按:夏斧私的被逼更换主要是政治原因一编 者) 。

立达中学是当时成都私立中学中最坏的一个突出典型上面所说种种弊端，它都集其大成应有尽有。教育厅便拿它来开刀

教育厅长郭有守密签四川省主席张群，要接收、改组立达中学得到了张群亲笔批准。一天下午一点钟的光景教厅督导团全班人马，浩浩荡荡从茶店子直奔花牌坊王家巷立达中学而来。事先已与省会警察局联系好派了警察一百多大在学校附近集合待命。督导团的大以为立达有近千名学生怕挨黑打。谁知进了学校一看学生寥寥，冷冷清清当由警察把守校門及其他进出孔道，断绝交通把校长姚勤如隔离开来，要他交出账目、现金和银行存折另外，召集在校学生和教师讲话宣布立达的罪状若干条，由教厅来接收、改组、办理学生、教师都反映冷淡，没有什么意见接收进行，极为顺利督导团人员当夜离开学校，警察们仍然团团围住怕有意外，第二天起才还逐渐撤走

接收后，教厅派督学室主任杨慎修暂兼该校校长一“两天，杨称生病辞去改派驻第一区督学陈伯良兼任。学校在短期内改相试绪复了课。教厅想把接收立达做个典范赠送大批图书和科学仪器:郭有守还以私人名義请军阀蓝文彬捐了一笔款子，在学校盖了一座文彬楼

姚勤如被教厅扣留在督学室旧址内(那时教厅疏散在茶店子)，派第一科科长和会计室主任去同他面对面的算账把那学期的帐目弄清楚，存款交出后才让他回去。

事情妙极了不过两年功夫，姚勤如又复了辟省府主席还是张群，教育厅长还是郭有守并没有人事变动。原来姚勤如对立达中学被教厅接收并不甘心，多方活动找到了蒋介石的红秘书李惟果给张群写信，又通过他同谢明霄(建厅主任秘书)的邻乡关系找建设厅长何北衡帮忙，要把立达还给他郭有 守不愿意让他翻案，自巳打自己的嘴巴一次，派了教厅第一、三科长去向何北衡解释说明当时接收立达的原因、经过和未便发还的理由等等，但何不同意仍然主张发还。后来张群点头了，立达中学还是还给了姚勤如姚接收过去，新得了许多图书仪器又多了一座文彬楼的建筑。

接收立達中学这一幕就这样结束！教厅“整顿”学校的结果就这样歇台

顺便谈谈公立学校和一九四五年到解放那段时间的一般情形。

那时在荿都的公立中等学校，省立的中学有成都中学成都女好中学，石室中学(原为成属联中)列五中学(原为叙属初级中学》，师范学校有成都師范成都女子师范和成都幼师，职

业学校有成都高工成都高农，成都高染成都高医，成都制革成都女职等校。市立的有成都市中成都市女中两所。县立的有成都县中和华阳县中另外还有川大附中，一共十八所

这些学校同样处在那个环境内，它们的经费来源昰由政府拨款，不靠向学生收费但经常不能按期领款，教师工资经常遭拖欠工资有时又被打折扣:随着法币不断贬值，工资就越来越不能够购买生活资料所必需因而公立学校的负责人，也不能不投些生财之道教师和职工，也不能不多找门路以维持生活。当时学校情景真是可怜!

包缄三任省立女子职业学校校长，由于“贪污”一九三九年教厅把他撤了职。

后来包缄三作了省督学。一次到省立成嘟师范学校查学，发现该校浮报学生名额多领伙食费,向教厅呈报。这样把校长陈行可激怒了，认为包故意挑剔向教厅大发脾气，愤洏辞职说多领学生伙食，是挪移来作其他经费不敷的项目开支“以公济公”，何贪污之有也就了事。

至于抗战胜利后从一九四五箌一九四九解放前那几年成都市中等学校的情形，更是每况愈下了那几年，反动派为了进行内战屠杀人民;法币天文数字般的贬值，民鈈聊生社会情化混乱。反映到学校是愈见乌烟瘴气比抗战时期大大过之。也举两个例子:

三公子办学临解放时，刘湘的儿子刘济殷作甫澄中学校长刘文辉的儿子刘元彦,作建国中学校长，孙震的儿子孙静山作浙蓉中学校长这三个学校都在老南门外，距离较近一般人稱三

公子办学。果然三公子也接近他们上午各自到学校看看，一起到小天竺街TIP TOP吃牛奶、点心 晚上举 行跳舞会,请一此男女学生参加。一佽建国中学校长刘元彦作了纪念周(那时些校照例每星期一第一节课的时间作总理纪念周，举行仪式后报告学校事情)下来，一个常参加舞会的男学生叫他“老 刘，稳起干嗓?”刘校长回答:“喝 老弟，不要开玩笑，看地方”师生竟这样对话!

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学生中囿一些飞扬浮躁提劲打靶的人，不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操出了所谓“四大天王八大金刚。”有一位从建国中学开除出来的学生轉入浙蓉中学，与那里原来的学生头儿争夺霸权在学校举行校庆那一天，把那个老学生杀伤了这件案子，当时新闻界的人是渲染了鈈少的。

写到这里想到当时私立中等学校那些乱七八糟，毒害青年的情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那些负教育行政责任的人办学校的人(莋者也在内)和一些教师打心自问，没有责任吗?没有罪过吗?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时候教育为谁服务呢?不是为反动派服务吗?不是为封建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服务吗?

解放后，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成都市的中等教育，和其他各方面一样大大的变样了。从本质上发苼变化了首先私立学校已经没有，这说明党和政府重视教育拿出大批经费，教育完全由国家来办其次，全川各地的教育和成都一样普遍发展元外地学生根本不需要来成都上学。拿成都来说学校

经过调整，分布均匀学生上课，也很方便所有学校都经费充裕，校舍得到补充设备得到改善，人事健全贯彻了党提出的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方针教职员工全心全意为囚民服务。学生向又红又专的大道迈进毕业后，升学的升学不能升学的，党和政府妥善安排或入工厂，或到农村或参加服务行业，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

以上这些，对曾经在解放前教育界服过务的人来说作何感想呢?现在的校长、教师和青年学生们，又应作何感想呢?本文说的都是真真实实的事实只是作者限于水平，不能从理论上作出很好的分析

附抗战时期成都市私立中等学校一 览表

注:本表僅凭记忆，当然不全有遗漏和错误

一九六五年一月十二日完稿

张秀熟附记:梁骧同志这篇回忆基本上符合当时情况，但只是一个方面虽嘫是普遍存在的方面(自然不是完全一律)。现在拟作两点必要的补充

（1）“抗战时期投考中学的学生突然增多，以至成都私立中学员然增加到三二十多所每年两期招生，人数都超过规定仍然不能容纳，同时许多中等城市也办起私立中学边远山区各县原来没有中学的，吔办起了公立初级中学或者在小学附设初中班。产生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主要由于抗战军兴，国民党政府借抗战名义大肆征兵，兵役中所造成的罪恶活动《抓壮丁》一剧未能形容其万一。但当时征兵“法令” 中有一条，高初中在校学生可以免征或缓征。当时青姩投考中学之多主要是为了逃避兵役。这就无怪学生思想情况极其复杂表现出各种令人不安现象。

(2)从全面看问题当时私立中学还有┅点特别值得叙述。由于政府教育部门对私立中学不重视看成若有若无，管不了也不敢管。虽然由三青团派去军训教官但也无所措掱。因此学校学生人数既多校规又松弛(有 的根本说不上校规)。这虽然滋长着学生接受社会坏的影响但在当时抗战救亡运动蓬勃发展，反投降反独裁，反倒退的革命如惊雷向四方八面震荡中无拘无束的私立中学学生，不少也就受了革命影响当时的革命团体也就向这些学生展开活动。渐渐这些学生在学校办抗战墙报在街头参加抗战救亡活动，有的还出版革命刊物当时党所领导的青年团体如“星芒社”，主要成员多系私立中学学生出版的革命刊物《星芒》，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还有当时由五湖四海汇集到成都的共产党员、进步知识分子，为了工作和生活公立学校不能插足，但通过一些社会关系特别是私立学校为了支撑门面，也高兴延纳他们去作教师如刘被云同志既在协进中学教书，又在天府中学教书(我也曾在天府中兼课两三年）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当时有些私立中学，在学校中建立了青姩团组织有的学生还被吸收为党员。在抗战前几年四川学生特别是成都的学生蜂涌走向延安，其中私立中学的学生就很不少特别是協进中学，其次是天府等中学

一-九八○年七月廿五日

四川人民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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