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上空灰尘空气污染的主要来源源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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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作者: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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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这是我发的第一步小说,如果有何不足....或者违反版规什么的...切记一定要PM我哦:) 同时也请大家多多支持:7171
  沧月作品。奇幻小说系列。讲述云荒大陆上的故事。全套一共六本:包括《双城》、《破军》、《龙战》(全一册)、《辟天》(全一册,包括辟天、归墟两卷)、《神寂》以及外传《织梦者》(全一册,包括织梦者和海的女儿)。
  云荒是沧月、丽端、沈璎璎三人合力的设定,而镜系列属于云荒这个大设定的。云荒系列作品还有还有丽端的《越京四时歌》、沈璎璎的《沧浪记》。
  镜是一部史诗型奇幻作品,在《奇幻》上连载,目前已经完结。
  有的人认为这是一部家国天下的复仇记。
  而还有人认为 这是一部关于苏摩与白樱与真岚等等人的爱情故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本书向我们阐述了一个在虚幻的世界里发生的一个漫长的故事
  镜系列正传:
  〈双城〉(已出)——〈破军〉(已出)——〈龙战(上、下)〉(已出)——〈辟天〉(已出,1月20日)——〈归虚〉(已出)归虚2即&神寂&已出
  镜系列外传:
  前传&神之右手& (创世神和破坏神)
  〈织梦者(1)〉(主写沉音的辟邪)——〈织梦者(2)--海的女儿〉(主写艾美和饕餮〉
  &六合书&
  总的地域设定: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有仙洲名云荒。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海内篇:新大陆山河四方:
  (地理基本按照《山海经》而来)
  新大陆上的方向定位依然使用东西南北的称呼。
  除了有狭长地带(天阙山麓)与中州相连外,云荒周围四方皆海。古老的传说中,云荒最初有过七国之乱,冰国称霸后奴役其余六国。后来魔君神后出世,将冰族驱逐到了西方广漠之中,一统六部、建立了空桑王朝。空桑人信仰神力,自认为是天神的后代。
  七千年前,星尊帝和白薇皇后再度统一了分裂的云荒六部,将冰族彻底赶出大陆,灭亡海国,从此进入全盛时期。云荒七千年来无数王朝更替,但一直为空桑人所有。直至一百年前浮槎海上的冰族重归大陆,将统治了云荒几千年的空桑人亡国灭种。
  大陆的总体为盆地地形,地势最低之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名曰“镜”,湖上下有虚实的镜像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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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川河流物产如下。
  A.山川:
  东方之山名为“天阙”,意为中州来此者过此山,便到达传说之地。
  自此山来,草木葱茏,其林方三百里。其上多玉,其下多青碧。山中有花妖山鬼,名魅婀,形如少女,骑白虎。山中草木皆有灵,百年以上者幻化实形,听其驱使。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黑、赤,两鸟比翼,其状如乌,五采而赤文,比翼双飞,为仙人座架。山中有兽,其状如马,一角有错,额心有白星,生双翅,可飞天,空桑冥灵军团常以此作为坐骑。
  西方尽头有山,曰空寂之山,为无法进入轮回的鬼魂寂灭之所。
  山腹中空,内有地宫。墓道盘旋、墓室千重,共分六进,埋葬着被冰族所杀的空桑六部贵族。上多冰雪覆盖,只有一种草木,其状如桑而赤理,其汁如血,夜则化为人形,于山头向镜湖眺望,有哭声,传说中是原先这个大陆的统治者空桑国贵族的化身。被冰夷夺去土地以后,贵族们的灵魂不得转世,被永久的囚禁于空寂之山,其中包括六部诸王的家室。空寂之山上,怨气极重,时有冤魂冲破冰族封印而逃逸。空寂城下有沧流帝国镇野军团驻扎。
  北方为丘陵地带。其中有九嶷山,乃历代空桑国的王陵所在,因为灵力强大而让冰族都不敢擅入。沧流帝国建国后、封归顺的前朝青王为九嶷王,镇守北方地带,防止空桑帝王之血复生。九嶷遍布前朝珍宝,是盗宝者的梦幻之地,然神力可怖,机关重重,盗宝者百无一还。九嶷山前有苍梧之渊,深万仞,中有龙神兴风作浪,日夜想挣脱锁链束缚、飞归碧落海。因此苍梧之渊不可渡,成为前往九嶷的天然屏障。
  南方无山,为平原地带,富庶平旷,交通便利、商业发达。
  镜湖入海口在南,上有云荒最繁华的商业都市“叶城”,内有东西两市。富商巨贾云集与此,酒楼歌馆比比皆是,极尽繁华奢靡。中州人前往云荒贾货,返回后往往大肆宣扬,因此云荒成为中州人心中的世外桃源。
  B.水系:
  大陆上主要有两大水系,名青水、赤水。
  青水从东方天阙发源,斜向穿过而大陆,西流注于镜湖。其水甘美,恒温,水中多美贝,有水母形如桃花,鲛人喜食。青水流域为泽之国领地,国人大都为中州汉人移民后裔,风俗接近中州,渔米为生,生性平和顺从,惧祸胆小。
  空寂之山上,赤水出焉,传说为空桑国贵族泪水所染而色作赤红。途径荒漠、东流注于镜湖,其水苦咸,冷如冰雪,水中无一物,水下可见百年战争的尸体,永不腐烂。水中凝聚了怨毒,因而常有妖魅水怪出现,毒性异常,食人。
  九嶷之前,有苍梧之渊。蛟龙生焉,为海之主,受到鲛人的膜拜。空桑国极度强盛之时,星尊帝率六部之王合力将蛟龙从碧落海捕回、镇于云荒洲大陆的深渊内,金锁困龙,并设下强大的结界。从此鲛人历代不得不臣服,束手沦为奴隶。苍梧之渊风浪剧烈,龙腾九天,因此除非有征天军团的风隼接送,水路陆路都无法通过。
  青水赤水交汇于大陆地势最低之处,形成湖泊。其湖广大,方圆千里,名曰“镜”。湖中多怪兽幻境,不可渡,鸟飞而沉。鲛人能生活在其中,海国灭后为避云荒人捕捉,常潜入至深水底,在那里结成复国军大本营。镜湖被云荒人奉为圣地,千年习俗,在每年年中、年末的月圆之夜,千百人下水沐浴,以求洗去罪孽。照影时湖中多有幻境出现,现出人心的黑暗,经常有人照影而溺水。
  湖的中心,水面上下有虚实的镜像双城,即本故事核心:“伽蓝城”与“无色城”。
  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统一云荒后,在镜湖中心建都,名“伽蓝”。而皇后白薇因丈夫杀戮过重,暗自忧心,为了某一日空桑人的“大劫”而建造了水下的无色城。双城互为镜像,。而无色城需要六部之王牺牲生命和力量才能打开。
  通道出口处为六王自刎的尸体,形成强大的六芒星结界。每一夜,空桑国的冥灵军团都从这个神秘的通道内乘着天马飞出,巡视四方。
  C.大泽
  由东南方的天阙至镜湖之间,也就是青水流过的水域,多为大泽蛮荒——这里是水草丰美的地区,住着原先从中州大陆过来的中原人的后裔,号称泽之国。本来是服从于镜湖中心的空桑国领导的一个属国,但是空桑人对于他们多有歧视。自从空桑被镇压入水底之后,泽之国的人便向冰族称臣,由沧流帝国向属地委派总督。但同样属于外来民族的冰族对泽之国待遇却不见稍微缓和,赋税严苛,多有饥民。
  大泽东边的慕士塔格雪山上,多有没有到达天阙而死去的旅人,多年不腐,便成了僵尸。
  D、海洋
  云荒之外,四海云浮。
  有东西南北四海,或分七海:西方苍茫海、棋盘海;东方星宿海、斑斓海;南方碧落海、红莲海;以及北方从极冰渊。七海之间,棋布幽溟;七海之外,又有归墟。
  西海狄山、北海轩辕丘,上古神人的葬身之地。
  物种:各国各异。枚举:重华草、怀梦草、龙鱼陵、厌火兽、九尾狐、比翼鸟等等。
  南方碧落海为鲛人海国的所在。
  云荒大陆南方居民善造木兰巨舟,有三大船王世家,船队水手无数,远航四海,富可敌国。云浮王朝与云荒内陆以及四海各国多有贸易交流,鼎盛时期,岛上每逢望日,举行蜃神祭典,万民同乐。同时有盛大集市,四海商人云集。人称“云浮海市”。
  海外各国枚举:羽民国、白国、不死国、殴⑴庸⒄煞蚬鹊取?
  E.荒漠
  赤水流过的土地,因为浸透了空桑国贵族的诅咒和恨意,成为一片荒漠。赤水流域的国家称为砂之国,多为游牧部落,民风自由剽悍,多豪杰大盗式的人物。砂之国原本分四大部落,后霍图部为沧流帝国冰族所灭。
  F.天空
  九天之上,有城曰云浮,为上古翼族仅剩的城池。翼族在远古时代曾经一度成为云荒海天之间的主宰,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放弃了这片土地。云浮城被翼族最后一任祭司封印后,从大地上飞起,浮入云天,从此随风漂流。翼族日益稀少,但因为其漫长的生命和超出陆地上民族的各种力量,被空桑人视为“天神”。
  气候天文:
  云荒上四季分明,以四方之风向来称呼四个季节:
  东方明庶风:来自中州的风,让万物苏醒,春季来临。
  南方景风:带来碧落海的热气,夏季代替春季。
  西方阊阖风:空寂之山上阴凉的风,驱走炎热,金秋到来。
  北方广莫风:九嶷山上亡灵的叹息,大地阳尽阴生,转入严寒。
  云荒人重视天文观测,并往往以星象来占卜吉凶,决定国家大事。伽蓝白塔顶上有最为精密的玑衡天仪,由推选出的圣女观测天象。按天极星太一的运行决定政事,按天狼星的运行来决定军事,按荧惑星的运行来预测天灾发生,并以昭明星为最大的灾星。
  (基本按照《史记·天官》一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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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合封印/双戒
  曾统治云荒大陆七千年的空桑人以血统为尊,相传星尊帝嫡系后裔靠着血缘代代传承无上力量,被称为“帝王之血”,是为统治云荒六合的力量之源。而标志这种嫡系血统身份的、便是这枚据说当年星尊帝和王后两人亲手打造的指环。
  指环本来有一对,“皇天”由星尊帝本人佩戴,另外一只“后土”给予了他的王后:白族的白薇郡主。并立下规矩:空桑历代王后、必须从白之一族中遴选,才能保证血统的纯正。这两枚戒指,一枚的力量是“征”,而另一枚的力量则是相反的“护”。戒指不但是空桑历代帝后身份的标志,还能和帝后的力量相互呼应,成为“帝王之血”的“钥匙”,在空桑历史上尊崇地位无以复加,成为上古传说中的神物。
  冰族的神秘领袖“智者”灭亡空桑,将身负“帝王之血”的皇太子真岚车裂,镇于各方,以求封印住空桑人的力量。其中真岚头颅被妻子白璎夺回,带入无色城,其余五部分躯体被镇在云荒大陆各方,分别位于:
  东方的慕士塔格雪峰绝顶(右手)
  西方的空寂之山冰族祭坛(左手)
  北方的九嶷空桑王陵(右腿)
  南方镜湖入海口海底(左腿)
  最后躯体部分在伽蓝圣城白塔底。
  六部分躯体复合,帝王之血才能重新流动,空桑方能复国。
  种族以及国家
  1.种族
  空桑国(无色城):
  大陆本来的统治者,许多年前曾有过辉煌的文明,由于冰族入侵,被迫沉入水底城市中沉睡。沉睡的空桑人,他们身体不能动,但是通过意念,他们的精神体却是自由地在水中幻城内生活。每百人的精神力、凝聚成一名无实体的冥灵战士,从而组成了没有实体的军团。除了皇太子真岚和大司命外,所有人(包括冥灵战士在内)都惧光,若阳光照到水底,则身形俱灭。
  空桑是一个神权国家,帝制,下封六部藩王,分别为:白、青、紫、赤、蓝、玄六王。
  其中白之一族为白薇皇后后裔,空桑历代皇后均从中遴选。
  冰族(伽蓝城):
  大陆如今的统治者——他们在远古时也是云荒上的居民,一度曾主宰过这一片土地。然而在七百年前被星尊帝赶出了大陆,从此成了西海冰川上的浪人,乘着浮槎四处飘荡。
  冰族千年来始终想着回归大陆,却始终被排斥在外,漂流在海上。据说他们是人类和鲛人杂交的后代,所以被目为贱民,没有自己的栖居地,靠在沿海各地卖艺为生。每每被人类捕获为奴,从贱业。后来机缘巧合,他们被一个名叫“智者”的神秘人所引导,获得了先进的军事力量,从而重返大陆、一举得到了云荒,建立了沧流帝国。那之后进入了严密铁一样的统治时期,原先的性情被抹去,成为体制下的听命者,讲究门阀派系和血统,阶级之间等级森严,不可逾越。冰族跟常人同样寿命,但是他们中的高层人物有权利享受底层人物的鲜血,可以减缓衰老,甚至一直不死。
  叶城(副都):
  也是云荒洲的商业中心,位于镜湖南方入海口。以前属于空桑国,后来属于冰夷,是大陆上最繁华的地区,堕落,颓废,糜烂的天堂。多为富商巨贾所住,城中有“东市”和“西市”,西市为陆上内部贸易为主,东市则多为东方中州大陆来的客商,两个集市是陆上买卖鲛人的最大集散地。
  鲛人(海国):
  海国,去云荒十万里,散作大小岛屿三千。海四面绕岛,水色皆青碧,鲛人名之碧落海也。国中有鲛人,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性情柔顺温和,以蛟龙为守护之神。云荒人图其宝而捕之,破其尾为腿、集其泪为珠,以其声色娱人,售以获利。然往往为龙神所阻。七千载前,毗陵王朝之星尊大帝灭海国,合六王之力擒回蛟龙、镇于九嶷山下苍梧之渊,是以鲛人失其庇护,束手世代为空桑人奴。
  【鲛人的相关设定:】
  1.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发色深蓝,深碧色的眼睛。寿命是人类的十倍左右。奴隶主畜养鲛人,成年后便剖开鱼尾,分成两腿,以人形拿到东市西市上出售获利。
  2.鲛人生下来之初没有性别,成年后性意识觉醒,身体产生变异分裂为男女,也有一辈子中性化的。至于性别的转折,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意志。变身时间大约需要几个月到一两年,鲛人一生只能选择一次性别。
  3.鲛人有“潜音”——就是超声波。本用于水下传讯,后征天军团利用鲛人傀儡这一特点,在战争中作为风隼之间的联络方法。所以我这里的鲛人,就是用来当“驾驶员+发报员+神风敢死队”的
  4.鲛人生于海上,因此身体保持着绝对的“均衡”,心脏位于胸口正中。
  5.鲛人的眼睛挖出来后经过加工,被称为凝碧珠,价值连城。
  6.鲛人的基因是强势的,所以鲛人和人类的混血后代、将呈现鲛人的大部分特征,比如鱼尾和鳃。但是在细节上,比如发色和眼睛,混血儿有时候会和人类相同。
  翼族(云浮城)
  云浮国则是远古的传说,存在于空桑魔君神后相同的年代。
  传说,在鲛人成为七海主宰之前,天地间有个云浮国,也被称为羽民国(具体见山海经)。大约一万年前(也就是离星尊帝白薇开国之前更早三千年),云浮人主宰着天和地,因为他们背上有双翼,被后世称为翼族。
  翼族的文明先进得像外星人。他们生活在天空中的浮岛上,但是离不开海水的孵育。雌雄翼人各自拿出自己的基因序列,整合,做出一个受精卵来。放在秘密的大珊瑚礁上。生出小翼人来。小翼人在周围海域学习飞翔的本领,直到飞上云浮岛
  云浮的体制的君主独裁的。社会风气崇尚科学文艺,不事生产,靠在海上诸国间建立霸权,垄断贸易而生活,聪明的商人。他们一直自视甚高,把自己当作海上之神,没有意识到下面的海上民族的逐渐强大和反叛。后来海国灭了云浮(具体。。。。就像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云浮人遭到屠杀,又失去了珊瑚礁,所以种族式微。更重要的是,他们长了一对翅膀,遭到所有地上民族的厌恨。所以少数云浮人就用法术隐藏自己的翅膀,混迹于云荒诸民族之中。
  他们融入空桑族与之无二,几千年流传下去。但是在这些遗族的家训中,始终相信他们只是大地上的流亡天使,流传着关于“回到云浮岛”的传说
  而云荒人口中的“三女神”,其实就是云浮城仅剩的几名纯血翼族。
  曦妃(天界),慧珈(凡界),魅婀(阴界),她们是云荒大地的守望者。但按照云浮城的天规,不得干涉下界兴亡更替,否则将受到严厉的惩处。
  泽之国(中州移民):
  青水流域沼泽里的住民,靠渔米为生,接近中州人习惯。原本为空桑国属国,后向冰族称臣。然而原先的空桑国极少一部分在战乱中逃至大泽,隐居,也有鲛人奴隶侥幸逃脱,在那里的水域里生存。大泽中有水妖出没。
  泽之国的政治体制接近于中州,总督为冰族门阀贵族、由沧流帝国委派,是当地最高行政长官。下设十二个郡,每个郡由郡守负责政务,总兵负责军务,郡守向总督负责。总督握有帝都的“双头金翅鸟”令符,作为属国的最高权力象征,没有总督命令,不可以调动地方军队。
  砂之国(西荒游牧民族):
  赤水流域的国家称为砂之国,民风剽悍,国中人多为豪杰大盗式人物,行走于整个云荒州,挖掘寻找宝藏,然后卖给天阙过来的中州人——九嶷的王陵是他们的最大目标。原本有四大部族:曼尔戈、霍图、达坦和萨其。霍图部本为砂之国最强盛的部族,但五十年前因为反抗沧流帝国统治,被彻底摧毁,残余的族人成为流浪艺人,吐火吞剑,行走云荒。
  砂之国的政治体制接近于中州的游牧部落,各部族长管束着自己的子民,而新族长上任都要经过帝都的认可。沧流帝国建国后,为了控制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在砂之国建立了定居点、强制三个部落的牧民放弃游牧的生活方式,入住定居点,也剥夺了他们宗教信仰的权力。
  中州人(人类):
  从中土大陆为避战乱而无意中来到这个新大陆的中原人,成分复杂,有乱军战士,有平民,有珠宝商人,也有民间艺人。
  天神(神):
  云荒的上古传说中,天神在创造云荒时用的是右手,如果造出的雏形不满意,则用左手毁去。创造出了云荒天地后,天神用尽了所有力量,重重倒地——在神倒下的地方,出现了绵延万顷的湖泊,就是如今的镜湖。
  从天神的身体里诞生了一对孪生儿,分别继承了天神的两种力量:创世,以及毁灭——也就是神之右手和魔之左手。那一对奇异的孪生兄妹拥有无上的力量,一直是云荒大地的主宰者。他们的力量维持着微妙的均衡,彼此消长,如日月更替。
  空桑的传说里,空桑人的祖先怀仞皇帝是破坏神的化身,而他的皇后便是创造神。
  魔君神后的传说、宛如中州大地上伏羲女娲的神话一样,流传至今、深入民心。不仅是空桑人,甚至砂之国和泽之国的百姓,在信奉本地的地方神之外、同样信奉天神。
  正如魔君神后是空桑人的神,蛟龙则是海国鲛人信奉的神灵。但七千年前星尊帝灭海国后,劈开苍梧之渊,将龙神镇在了渊下。
  鸟灵(妖):
  云荒上的异界力量,为死者的怨气所化,鸟翅而人身,以上古神鸟伽楼罗为王。汲取人的阳气而修炼,喜食人肉,因此被人界和仙界不容。空桑王朝末期人世大乱,魑魅横行,鸟灵活跃于泽之国一带,后来因为畏惧沧流帝国的铁血统治而潜藏。鸟灵中经千年修炼者,形体发生很大的变异、力量极其可怕,云荒上人称之为“邪灵”。
  空桑王朝期间,历代帝王均以“皇天”神戒力量镇压那些巨大的邪灵,七千年来收服了若干。九嶷王陵之内,便有镇在地宫内的邪灵,成为帝王墓室的守护者。
  女萝(妖):
  鲛人死去后,若不能或者不愿化为云雨升入天际,抱着怨恨死去,便会成为女萝。女萝的主要产地有两处:空桑帝王谷的王陵(被历代帝王埋入陪葬坑),和镜湖水底(自古鲛人奴隶死后的抛尸所在)。女萝可以在水底和地底自由来去,手足如藤蔓般探出地底,抓取地面活物,可汲取人的生气,然后以人体作为肥料。
  沙魔(妖):
  砂之国大漠下潜伏着的妖怪,蜃气结成的怪物。体型庞大如城,从不露面,只在沙下穿行,或在沙漠上幻化出绿洲,引旅人前来,然后张开巨口便能吸入驼队和旅客,瞬息便吐出白骨。
  僵尸(妖):
  从中州来的旅人翻越慕士塔格,经常死于山中,尸体百年不腐,化为僵尸。僵尸夜晚沉睡于雪下,日出时膜拜太阳。无思维能力,以血肉为食,经常攻击旅人。
  ―――――――――
  2.宗教信仰
  空桑:崇尚天神(就是魔之右手和神之左手,见前传《神之右手》),政教合一,大司命(神官)掌握日常事务,兼任太子太傅。国人信奉神力,一日祈祷三次,并建造多处宗教建筑物,最著名的就是伽蓝白塔。九嶷山空桑王陵中,有大批巫祝侍奉历代先王。
  神像的描绘(见《前传·神之右手》):
  “一对面容相似的神背向坐在蟠龙围绕的玉台上,外貌都是最盛年的男女——那便是传说中从开辟天地的天神体内分裂出的孪生兄妹:创世神和破坏神。女身神态安详、垂目举手,平举的右手心里有一处六芒星的印痕,其中悄然绽出一朵金色的莲花,象征着握有创世之源;男身扬眉怒目,左手持辟天长剑,拔剑出鞘,凌空欲劈,剑身上鲜血滴滴坠落,暗喻毁灭的力量。蟠龙缠绕在莲台上,吞吐着青色的宝珠。”
  沧流帝国:
  本来信奉自然神灵,但自从被智者带领夺得云荒建国后,便失去了宗信仰教。元老院的十巫都是术法大师,但是智者认为将超自然力散布给民众不利于统治,便焚烧书籍、坚壁清野,严禁术法流传,以冷漠严谨的机械体系和政治制度治国。
  海国鲛人:族中有女巫,供奉龙神,松散的氏族关系。
  砂之国牧民:各部落中有巫师,信仰天神。但被冰族所迫,不敢公开信仰。
  中州人:佛教,道教,各不相同。
  超自然力法则设定:
  a. 能量守恒:在六合之中,力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的湮灭,而只是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或者保持着平衡的相对静止状态,不让人察觉。
  b. 有条件的转移:力量在转移的时候,遵循非常严苛的条件:比如依靠血缘的传承,或者满足其他的外在条件
  c. 反噬定律:所有术法都具有反作用,越高深的术法在施展时、施术者遭到的反击之力越大。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咒语起码将以一到两倍的力量反弹回施术者本身,所以高级施术者都会寻找将反噬力量转移消解的途径。
  ――――――――――
  3.政治军事体制
  空桑国:
  政治:帝制,六部藩王。六部不是什么工部礼部之类,而是类似满清八旗的六个部落。
  军事:军团制度,战士均为冥灵,由十万空桑国的精神力凝聚而成,每百名空桑人的力量凝结出一名冥灵战士——那些非实体的骑士到了夜晚能脱离水底、纵横天地,坐骑为有双翼的天马。军团一般灵力的战士是没有实体的,只有最高级的战士才能凝聚出可见的实体,六骑是冥灵军团的最高领导者,六位战士分别来自六部,为百年前打开无色城时自刭的六位王者,他们名字分别是白璎、蓝夏、红鸢、玄羽、青塬、紫芒。
  沧流帝国(冰族):
  关于伽蓝城的政治,采取古罗马元老院的制度。准备采用“十巫”的体系。反正是,表面上的民主,最终听从智者的指令:十巫掌权,智者垂帘。伽蓝白塔顶上居住着圣女,圣女是从冰族少女中遴选,每一任十年,年后即卸任。她负责观看星辰的指示,同时听从智者的口谕,来决定冰族的行动。不过说到底,全是那个 BOSS智者的幕后操纵。
  智者是垂帘后定夺大事的最高决策者,然而极少直接干预帝国军政。所以在国务上,以“十巫”为首的十大家族把持了上下,而且权力被代代传承下去,成为门阀世家、垄断了所有上层权力。世袭制成为培植私家势力的重要工具,从而造成任人唯亲的恶性循环,也让其余外族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权力核心。
  在那铁一般秩序的帝都里,一切按照门第和血统被划分开来:评定乡品,铨选官吏,区别士庶,选择婚姻均以此为依据。高贵的家族不与门户不相当的人交谈、共坐、来往,更不用说作为势力联盟象征的通婚。十大家族百年繁衍百年后、每族人数庞杂。为了证明血统高贵,谱牒之学因此变得异常发达。
  军事方面:帝国有强大的军队维持着铁血统治,元帅为十巫中的巫彭。军队对于在战士挑选严格,必须是冰族人,送入讲武堂进行修炼,合格后才能进入军队。有海陆空立体作战体系,分靖海军团,镇野军团和征天军团三部分,各自配有先进的作战工具。
  其中最精悍的部队为“征天军团”,依靠滑翔机原理的战车进行陆空作战,可以一日之间飞遍云荒。征天军团下分“九天”,由九个将军率领,镇守各方,监视着云荒大地上的一举一动。战车由鲛人傀儡驾驶,分三种:风隼(快速攻击),比翼鸟(分身攻击),以及最高级别的“伽楼罗”。伽楼罗金翅鸟尚在调试中,因为很难驾驭、导致多次试飞失败。
  靖海军团巡行于七海和内陆镜湖,维护海上的航道秩序,清理镇压鲛人遗民的反抗。望海郡有三大船王世家,其中一家专为军工制作。后期靖海军中出现了“螺舟”,以脂水(石油)为动力,以银砂(钠和镁)与水燃烧作为水下照明,与镜湖中的复国军争斗多年。
  镇野军团坐镇云荒四方,其中东泽相对富裕,民风也不如西部剽悍,故兵力较少。大部分镇野军团驻守广袤的西荒,百年来不断地镇压着牧民的起义。
  ――――――――――
  4.国家相互关系
  最主要的矛盾当然来自于“双城对峙”——也就是伽蓝城和无色城的斗争。
  其间还有鲛人数千年为了夺回自由的反抗战争,从前是对抗空桑王朝,现在是联合空桑遗民对抗沧流帝国的统治。
  沧流帝国秩序如铁,强制改变属国的生活方式和信仰,态度傲慢冷酷,手段暴烈,恣意掠夺和践踏,终于让属国和宗主国之间的矛盾激化,被镇压的两个国家相继开始反击。一连串的合纵连横过后,新的力量秩序形成了,开始挑战帝国统治。最后导致全境战争的大爆发。
  ―――――
  【特别解释·十巫】
  十巫是沧流帝国政治制度的核心,也是冰族门阀制度的发源地。
  神秘的智者在赢得了和空桑人的“裂镜之战”后,带领浮槎海上的冰族流民返回大陆,从而建立了沧流帝国。十位功勋最大的人被封为“十巫”,并在家族内部传承这个头衔,形成了新帝国内十大门阀派系。开国时期的十巫,虽然可以通过汲取下层人民的血来延缓衰老,但是百年后也相继有四位去世,由家族中新人来代替。
  十巫名单:巫咸、巫即、巫朗、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
  巫咸是老大,首座长老,也是十巫中唯一能和智者对话的人,元老中的元老。不过后来沉迷于炼制不死之药,疏于问政。(老)
  巫朗也是一个重要官员,地位仅次于巫咸,国务尚书,掌握着政权。(老)
  巫彭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执掌军权。和巫朗是多年对头。(老)
  巫真云烛,为上一任的圣女,也是云焰圣女和云焕少将的大姐,沉稳内敛型的。(新)
  巫谢,巫即的弟子,最年轻的长老,在元老中受排挤,是最无足轻重不得志的一个,每天关在图书馆里研究史籍和术法。(新)
  巫罗,主管那个商业城市叶城的往来事务,商人气较重,贪婪有心计。(新)
  巫即是巫谢的师父,学者,年纪很大了,比较散淡,不问世事。(老)
  巫姑就是妇女主任,死老婆子那一型的。(老)
  巫礼,外交官,使者——专门跑属国的。(老)
  巫抵,负责军工生产。(新)
  十巫之间,明着是分成两派斗争的——巫朗和巫彭,也就是元老派和新进的少壮派的斗争,表面上沧流帝国铁板一块,但背地里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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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一、雪中字
  飓风吹起乱雪,弥漫半边天,掩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
  雪暴之外,天空湛蓝,寒风呼啸,苍鹰盘旋。在这个连苍鹰都盘旋着无法落下的雪山半腰,却有一队衣衫褴褛的人缓缓跋涉而上。长途跋涉的人们,疲惫到了极点。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被冰尖划伤的地方,冻成了黑紫色,翻卷着,宛如孩子张开的小嘴,恐怖异常。
  风暴来临时,他们没有找到避风之处。凄厉的大风仿佛藏着看不见的巨手,攫住了这群人,要将他们从峭壁上拉扯下来。只 听几声惨叫,队伍中体力不够的人,无法立足,如纸片般被狂风卷起,抛入万仞深渊。
  人群顷刻慌乱起来,“大家小心!大家小心!”队伍中有人嘶哑地大喊,“相互拉着身边的人,站稳了!大风很快就会过去了!”一个年轻的傀儡师怀抱着一个小偶人漠无表情地站着,动也不动。虽然是流离中,他却衣着整洁,风帽之下,一张令人眩的脸,五官线条利落俊美,几乎无懈可击。这时,身侧同行的流民伸来粗砺的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傀儡师。肌肤接触的刹那,傀儡师皱了皱眉,面露嫌恶,猛然用力抽手,恶狠狠甩掉那人。
  就在这时,最猛烈的一波风,呼啸着压顶而来。“哎呀!救命!救———”好心拉傀儡师的人忽然被甩开,还没站稳便被卷下悬崖,顷刻,湮灭殆尽。
  傀儡师听着那求救声游丝般断在风雪里,漠然将右手放回怀里。
  所有人恐惧地挣扎,为了防止被风吹走,相互抱成一团。漫天纷卷的大雪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没有攀拉任何人却能在飓风中冷然孑立的傀儡师。&&风暴,终于在一阵宣泄后过去。& &然而这一行远道而来的旅人,转瞬也已经去了大半。
  才刚到慕士塔格山腰便如此情状,只怕能活着到达天阙的,不会有几个了吧?
  蓦然冷笑了一声,年轻的傀儡师随着众人一起停下来休息。& &他在山阴一个微微凹下去的雪窟中坐下,拢起手,将偶人小的身子抱在怀里。风雪窜进了雪窟,扑在傀儡师脸上。他闭着眼睛,听耳畔的风瞬忽来去,手微微有些颤抖:离开这片土地已经多久了?五十年?一百年?他仿佛又看到,那一袭白衣如同流星一样从眼前直坠下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而,坠落之人的脸反而越来越清晰地浮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苍白的脸,上仰着,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他,伸出的手指,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
  “苏摩……”那枯萎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合,唤他。& &他猛然惊醒,拉了拉风帽,将露出的发丝塞回帽兜。
  “哒-哒-哒!”敲击火石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负责生火的铁锅李点不着火,已极度不耐烦起来,四顾大吼:“喂,谁过来帮一把?见鬼!”
  坐在旁边的一行人里,没有一个吱声。艰难跋涉之后,个个都累得全身散架,好不容易照内部的分工,各自完成了份内的活儿,立马找了地方躺下休息,等着开饭,哪有余力管闲事?& &“大叔,你看看是不是火绒湿了?我这里带了火镰,你看好不好使?”忽然,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嚓!”一声脆响,热流涌起,火舌微微舔着枯枝。
  “嘿呀,果然还是火镰好使!小丫头,谢谢你了!”铁锅李如释重负,大大喘了口气。
  自荆州破城以来,往西走的一路上,这群逃难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虽说是结伴同行,实际上却是,自私冷漠只顾自己。少女的热心,无疑博得了众人的好感。“不用谢,做了饭还不是大家一起吃,翻过了这座雪山,该快要到云荒了吧?大家再辛苦几天就好了。”少女爽朗的笑声让七歪八倒的流民们都精神一震。这些人,也妄想着要去云荒?傀儡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有仙洲曰云荒。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惟圣人能通其道。”
  《六合书·大荒西经》上那一段话,寥寥数十字勾勒出一处世外仙境。如同蓬莱、方丈一般,云荒成了多少年来中州人梦寐以求的仙境。而和那些烟波渺茫信难求的碧落三山相比,云荒的传说却是古老相传,有凭有据,甚至有珠宝商号称去过那个地方,带回让中州人目眩神迷的宝物———鲛绡明珠、黄晶碧玉。就凭这缥缈虚无的传言,多少年来,无数人长途跋涉,寻遍慕士塔格雪山每一条小径。中州人古时就有“寻得桃源好避秦”的传说,到了战乱纷飞、群雄逐鹿的时候,无路可走、欲寻桃躲避灾祸的中州流民便更多起来。
  耳边响起簌簌的脚步声,傀儡师没有抬眼,“能坐这儿吗?”雪窟外,那个少女开口问道,还不等他回答就走了过来。
  傀儡师略有不耐,终于开口,声音生涩:“授受不亲吧?”
  “不怕,我不是汉人。”少女说着,已经坐到了他身侧,自顾自地说着,“我是苗人。我家在澜沧江边,那里也开始打仗了,只好逃出来。”少女叹了口气,眼睛低垂,“寨子都烧了,早就无家可归了。”
  傀儡师有些疲惫地微微摇头,中原这场大战乱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无数人流离失所,如今烽火都已经蔓延到了南疆了。难怪这一群人,都急着想要逃离中原!
  “我叫那笙!大家都叫我阿笙。你呢?一路上都不见你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苏摩。”他淡淡回了一句。“苏摩?不像汉人的姓名啊!你是哪一族的?鞑靼?柔兰?突厥?高丽?”那笙有些诧异,一口气报出了所知道的所有国度名称,然而靠着雪窟坐着的男子没有回应,眼睛低垂,没有表情。受到了冷遇,那笙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是在困顿交加的流亡途中,这样俊美得令人侧目的青年,也足以引起热情的苗人少女的关注。
  “呀,你的木偶做得真好……就像活的一样呢!”没话找话的那笙,看到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苏诺,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摸,
  “你是傀儡师吗?”
  “啪,”忽然动了起来,一把打开了她的手。少女吓了一大跳。
  “别动我弟弟。”苏摩依然没有看她,将小偶人抱在怀里。
  小人儿的手缓缓放下。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线一端连着人偶的手关节,另一端则系在傀儡师右手中指的指环上。事实上,傀儡师修长的十指上全部戴着这种奇异的戒指,每个戒指上都系了一条细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人偶的各关节处。
  那个人偶不过二尺高,脸庞俊美非凡,垂髫黑发,穿着奇异的非胡非汉服饰,整洁光鲜。看来,傀儡师一直将自己的道具保护得很好。
  “你弟弟?”那笙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果然很像你。”
  然而,笑着笑着,少女的脸色慢慢苍白。天哪,太像了……那种相似的程度,简直纤毫毕现,一个手指、一寸肌肤,都和眼前的傀儡师一模一样!
  不知是错觉,还是苏摩在袖中的手指动了的缘故,那笙忽然看到小偶人转过了头,对着她笑了一下———那样诡异的笑容。
  “它笑了!”那笙贴到雪窟上,失声尖叫,“它在笑!”
  “是你眼晕了。”苏摩轻描淡写一句,抱着偶人,侧过头去。
  风雪卷进这浅浅的雪窟,两人都沉默了。雪地里除了风声,只有枯枝哔哔剥剥的燃烧声,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或许,或许是太饿了吧?头晕眼花的。”那笙认输了。然而苏摩的沉默使这种尴尬继续。仿佛终于想起什么,苗人少女兴奋地提议:“苏摩,我帮你算命好吗?”
  看着苏摩略微有些惊愕的表情,那笙得意地笑了笑,有些自豪地说:“我算命可是很准的———从小我就靠这个赚钱吃饭。跑到楚地的时候,连那些人都说我是最好的女巫呢。算命扶乩、看相占梦,我样样都行!”
  “那你准备怎么算?”苏摩开口问。
  “就扶乩吧!”那笙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下,笑容满地从怀中掏出了随身的扶乩用具———两根被绑缚在一起的白木, 一横一直,成“丁”字形。只见那笙不急不缓地用两手食指尖轻轻托起横木两端,以雪为沙盘,让木条末端轻触着雪地,然后闭上眼睛,口唇翕动,念起长而繁复的咒语。
  她念咒的声音是极轻的,然而一直漠然坐着的苏摩蓦然一惊 ———慕士塔格号称雪山之父,这个女孩此刻请降的神,居然是雪山神灵?!
  “苏摩,你想知道什么?”那笙闭着眼,煞有介事地问道。
  苏摩看着她的方向,空茫的眼神却仿佛穿过了她的躯体,落在不知何处,许久,才道:“过去、现在、未来。”
  少女会意地点了点头,虔诚地闭着双眼,嘴里叨念着咒语,左右食指托着的乩笔悬在雪上———似风吹动、又似有无形的力量带动,乩笔唰唰地在雪地上划着,一排排潦草的符号在雪地上显现出来。移动,移动,移动。当换到第三行时,乩笔忽然停住了。风雪仍旧呼啸,而白木居然一动不动。
  “好了。”那笙长长舒了一口气,顷刻,感到阵阵寒意,双眼仍没睁开,“你看看,这就是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你念给我听。”
  那笙摇摇头,道:“我从来不看我自己写的预言。我不能看,就像我不能算出自己的命运一样。你快看,看完了我就抹掉。”
  苏摩嘴角流露出嘲讽之意,笑道:“你难道没算出,我是一个瞎子?伟大的笔仙?”
  “什么?”那笙大吃一惊。
  “我说我是一个瞎子。”苏摩一边淡淡应着,一边向着少女面前俯身过来,右手覆上写着预言的雪地———他手指修长,苍白得几乎与白雪同色。手指上戴着奇异的指环,指环上晶莹细线,在雪地上已经看不出来。他摸到了第一行字上,停顿了一下,讽刺的笑容顿时消失。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急忙摸索着句。嘴角不知不觉间,抿成一线,苍白的脸庞上,泛起奇异的嫣红。他呼吸急促,手指有些痉挛地压着雪地,愣在那里,惊奇又似无法相信。
  “看完了吗?”那笙等了很久,耳边只听到苏摩急促的呼吸,却不见他的评语,忍不住出声问道。
  好似被惊醒般,傀儡师的手一颤,探向最后一句扶乩预言。
  然而,只是一个失神,荒山上狂乱的风雪卷来,雪地上最后一句预言就这样被抹去。
  “是什么?是什么?最后一句是什么?”苏摩的手在雪地上慌忙地四处摸索,“你快再写一遍!再写一遍!我没有看见!”他急切地叫道。
  那笙一惊,睁开了眼睛。此时,苏摩正看着她,空荡荡的眼里现出可怕的狰狞杀气:“快给我再写一遍!”
  “不,不行!我,我写不出来了……对同一个人、一年内只能请笔仙扶乩一次!”那笙惊慌地解释道。
  苏摩轻叹了口气,看向风雪遍布的天空,喃喃自语,“也许这是天意,不让我看到所谓的‘未来’?或者,对我而言,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他低下头,嘴角忽然闪过转瞬即逝的诡异的笑容。
  “开饭了,开饭了!”正在这时,远处,铁锅李将木柴敲着锅底,大声嚷嚷。
  七倒八歪躺在雪山避风处的流民们,闻声跃起,拿着破碗,争先恐后朝着火堆跑过去。
  那笙“哎呀”一声,顾不得等回答,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碗,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一边还着急地回头对苏摩连声招呼:“快!快啊!不然又没的吃了!”苏摩无动于衷,只坐在雪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已经横零落的雪地。
  * * * *
  傀儡师俯下身,摸索着解开了绑腿,用力揉搓着痛得快要裂开的双腿。然后站了起来,在雪地上跺着脚,让血脉活动起来。在六合间来去,修行了那么多年,这个身体依然还是如此孱弱?他对着怀里的偶人轻轻自语般,说道:“阿诺,来,活动一下吧!”
  “啪”的一声轻响,二尺高的偶人跳了出来,因着线的牵引,凌空一个翻身,便轻轻落到地面,像真人一样踢踢腿,伸伸手,在雪地上跳跃起来。
  风吹起傀儡师的长发,明明看不见,他却一直地盯着翻滚笑闹的小偶人,神色专注,十指微动。
  那笙如获至宝地捧来小半碗野菜面糊糊,看到这情形,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实在是一个奇异的男子:肩膀宽阔,四肢修长,身材矫健,气宇轩昂;风帽下的脸却俊美无比,轮廓清秀得近乎女气,让身为女子的那笙自愧不如———这样矛盾而奇妙的组合,让这个叫苏摩的盲人傀儡师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妖异魅力。
  这是个怎样的人呢?少女感受到他身上说不出的奇异力量,不由自主被吸引,一步步向他靠近。
  “吃点东西吧!等天亮就要翻山了,不吃哪里有力气。”她微笑着端碗走过去,殷勤相劝。
  只见傀儡师十指微微一扬,那个叫阿诺的小偶人一个鲤鱼翻身,啪地跳了起来,落入主人的怀中。刚转身要走,却感到一股热气丝丝缕缕触及他的肌肤———是食物?那些流民为了一勺半勺的差别,争夺不休。而这个女孩,却要将自己的那一份慷慨送给他。
  苏摩脸上显出若有似无的难得笑容。热情如火的苗人少女连忙将手中破旧的陶碗捧过去,放在他手中———他的手指冰凉。
  “还热着呢,快些吃,风那么大,很快就要凉了呀!”看见对方没有拒绝,那笙的眼里满是欢喜。然而,苏摩只笑笑,不说话,将食物原封不动地还给那笙,扭头走了。
  “……”那笙愣了半天,叹了口气。
  正要转身,忽然风里传来奇异的噗拉拉声,顿时,飞雪满天,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手里的碗“啪”地一声掉落,那笙被风吹得连退三步,捂着脸。
  “天呀!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流民们惊呼,惊恐交加。
  那笙透过指缝,看着漫天飞雪的昏暗天空,几乎要脱口惊叫 ———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从雪山背后升起,扑簌簌像要飞过来,掠过山与天交际的地方,却始终在山那一边飞着,只有翅膀露出山巅。
  那黑色的翅膀遮掩了天光,扑扇着,搅起激烈的旋风,积雪飞扬,白色的巨浪呼啸着,从山巅呼拉拉滑下,如万马奔腾,向着山腰这群旅人扑来。
  那笙惊呆了,和所有的人一样,怔怔地看着那排山倒海的雪浪滚滚而来,忘了动弹。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叹:“是比翼鸟……翻过慕士塔格雪山,天阙就到了。”
  天阙?少女一震,回头看向傀儡师,惊喜地大呼:“你说天阙快到了?真的?那么,就是说,我们快要到云荒了!是不是?”
  传说中,天阙位于云荒东南,是隔开中州大陆与云荒的屏障,如果能平安到达天阙,便可算是到达了传说之地。
  苏摩没有回答,只是听着风里翅膀的扑扇声,冷笑道:“首先来的是黑鸟……看来真是凶兆啊。”
  ———他的预言瞬间实现。
  大鸟卷起的旋风,使雪山顶上的积雪全部崩塌下来,有如滔天巨浪。“雪崩啦!”一声巨喝,把吓呆了的人们惊醒,慌忙奔逃,“快逃!快逃!雪崩了!”
  然而,面对那骇人的雪浪,那笙已吓得两腿发软,自称通的少女已经无所适从,只有束手待毙。
  几十丈高的雪浪如同天幕坠落般兜头而下,瞬间湮没了所有。
  * * * *
  慕士塔格雪峰上雪崩乍起的时候,云荒大陆正进入静谧的黑夜。大陆中心是连绵的巨大湖泊,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黑沉沉的夜以及湖中的城市。湖中心那座孤城拔地而起,气势磅礴,夜色中看来,重重叠叠仿佛堆到了九重天。城市正中,一座庞大的白塔高耸入云,壁立千仞、飞鸟难上。白塔底层的基座占地十顷,塔身越往上越突,但即使如此,到了塔顶,依旧有二顷的广大面积。塔顶上的风分外猛烈,吹得衣袂猎猎舞动。如此大的地方,其实只有寥寥几座建筑:神庙、观星台、祭坛。
  观星台上,夜凉如水。少女拉紧了素衣,手中拿着白玉的算筹。身边一位年老的黑衣女人,仿佛听到了风里不祥的声音,颤巍巍转过身,望向东南那里,一片黑色的浮云,遮蔽着星夜,不停涌动。
  “比翼鸟惊起———看来又有人到达天阙了。”老妇人叹了口气———那些飞蛾扑火般的中州人啊,为何总以为云荒是世外桃源呢?如今黑鸟惊起,天阙上,又要多几具僵冷的尸体了。蠢笨的中州人啊,真的是不顾一切吗?
  “天狼星色变赤红!”沉默的少女遥指着黑夜里的星辰,“巫姑大人,有个不祥的人接近云荒了!”
  “圣女,你说谁来了?”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变得雪亮,“不祥的人?圣女,请您再次推算那人的具体情况,以便我们派人早日除掉他!”
  圣女看向东边天际,暗夜里,那里有一片如星非星、如云非云的薄雾笼罩着天阙。
  “这是归邪。”圣女慢慢答道,“有归国者回到云荒了。”
  “请圣女示下。”巫姑俯下身去请示,“是那个归国者带来了不祥吗?”
  “我算不出。”片刻的沉默,看着天狼星和归邪的少女低下头来回答,“我算不出来那个人是谁……但是,天象预示:危险和不祥正靠近云荒。腥风血雨席卷而来。”
  巫姑怔住,抬头看着圣女———这世上,难道有连焰圣女都无
  法推算的人?
  * * * *
  湖面辽阔无垠,宛如接着大海,湖心的城市里,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白塔。湖的另一边,无数的双翼轻轻掠过雾气,骏马四蹄无声落地。它们神俊非凡,额心有一点白色的星芒,双翅薄如蝉翼,长长的鬃毛好似绸缎一般,奔跑起来飘曳如梦。马背上坐着清一色的黑衣骑士。他们戴着头盔和面具,遮挡了整张脸———面具后的眼睛黯淡无光,宛如两个黑洞。这些乘着天马的军团从天而降,领队的两名骑士却是一白一蓝的着装。
  “白璎,你看,天狼星有变!”左首的蓝衣骑士,看着中天那颗最孤独也最明亮的星辰,有些焦急,“得快回去禀告大司命。”
  天狼星已经变成了暗赤色,寂寞地放着冷光,仿佛暗示着苍穹之下鲜血流布。天狼星出现,大灾难便会降临人间!百年前,冰族入侵云荒时,天狼就曾出现过如此惨厉的血色。
  “你先回去,蓝夏。”并骑的是一位女骑士,白色的纱衣在夜风中扬起,握剑勒马,“天狼现于东方,我先去天阙那边看一下,顺便向鬼姬问问情况。”
  “白璎,小心。那些冰夷多年来追杀我们空桑遗民,此刻见你落单,说不定会……”蓝夏没有阻拦,却又忧虑。
  “不必担心,我带了光剑。”白衣女骑士微微一笑,手腕一转,一道大约三尺长的白光铮然从手指间腾起!白光挽起一串剑花,半空的流霜和落叶被搅得粉碎。
  蓝夏在马上对白璎弯腰,致战士间的敬礼:“身为剑圣传人,太子妃的能力我不敢置疑———只是,请小心,天亮前务必要回无色城!”随即拉转马头。
  天马重新展开双翅,腾空而起,蓝夏带领其余黑衣战士飞向空中,瞬间消失在湖面苍茫的水气里。
  * * * *
  剧烈的暴风雪过后,黑色比翼鸟返回,四野一片死寂。
  傀儡师在雪地上沉睡。那个声音,又在他梦里响起。“苏摩,苏摩……记住,要忘记。”那声音宛如吟唱,缥缈而温柔,将他层层叠叠地包裹,如同厚实的茧一般密不透风。他感到窒息,拼命地伸出手,想撕开束缚他的茧,却只是徒劳无益。那声音飘近了,渐渐近在耳畔———
  “沉睡的苏摩,为什么你在哭?你为何而去,又为何而返?你回来寻找什么?你心底里依然残留的是什么?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那张脸凑在他的颊边,近在咫尺,温柔地看着睡梦中的他,轻声问。
  “我想要你。”那个瞬间,仿佛咒语被解除,心底的狂热和欲望如剑出鞘。他忽然睁开了眼,在对方惊觉挣扎之前,毫不犹豫地将那个苍白的影子拥住,吻住了眉心那一点奇异的嫣红,哑声回答:“我想要你……”
  怀中猝不及防被捉住的人慌乱地挣扎,然而越是挣扎越被拥得更紧,激烈的挣扎中,苏摩轻易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压到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身下的人不能动弹,又惊又急,破口大骂,声音爽脆,“苏摩!臭淫贼!放开我!”
  那笙?居然是那个小丫头的声音?
  苏摩的动作猛然停顿,压在身下的人迅速抽出手,一个耳光干脆利落地落到了他脸上,彻底将他打醒。
  “你、你……你这个坏蛋!”那笙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急忙抓紧被撕开的前襟,惊惧交加,话语里带着三分哭音———雪崩平息后,她四处寻找同伴,发现那个傀儡师在一边昏睡,便凑近去查看,不料却受到他这样对待。
  苏摩的身子僵硬在风雪中,也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默然低着头,不说话。
  掉落在一旁那个小偶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原本的微笑不知何时变成咧嘴大笑的表情———诡异无声地张口大笑着。
  再度清晰地看到傀儡这样恐怖的变化,那笙尖声大叫起来,退缩着指着偶人,“它在笑!它在笑!它又笑了!”
  “阿诺。”苏摩终于出声,轻声轻气,“不要再淘气了,回来。”也不见他手指如何活动,仰躺的偶人不情不愿地跃起,落入了他的怀抱。
  “你又淘气了。”苏摩低下头去,抚摩小偶人的头发,“刚才是你吗?是你玩的把戏?———你这个坏孩子。”
  说完,只听“啪啪”两声轻响,掉落数截东西,那笙目瞪口呆,竟然是偶人的双手和双脚!
  “给我安分点,阿诺。”卸掉心爱偶人的手脚,傀儡师空茫的眼里流露出可怕的杀气,抬手,用力捏合傀儡大笑张开的嘴,把一声惨叫似乎都关了回去。
  那笙贴着山壁往旁边挪了几尺———就算她一开始如何天真地迷恋过这个俊美的傀儡师,现在也发现此男子远非她原先想像……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啊。少女打了个寒颤,摸索着站起身想远离这个人,手指却猛然碰到了雪下的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忽然爆发出骇人的惊叫。
  “死人!死人!”那笙一下扑到苏摩面前,紧拽他的袖子,颤抖的手指直指方才坐过的雪地,完全忘了眼前这个人是看不到东西的———那里,一张青白僵冷的脸暴露在天光下,嘴唇微张,仿佛对天呐喊。
  “这座山到处都是死人,不稀奇。”苏摩却只淡淡一句,“过了慕士塔格雪山就是天阙———多少年来,为了到达云荒,这里成了你们中州人的坟场。”
  “对了……铁锅李呢?孙老二顾大娘他们呢?”那笙转念,想起方才还在一起烤火的同伴。她跳了起来,惊呼,“他们,他们难道……”
  “他们应该在这下面。”苏摩笑笑,随便用脚尖踢开了一处厚厚的积雪。一只青紫色的手冒了出来,保持着临死前痛苦的姿式,手指天空,似乎想奋力从雪崩中逃脱。
  “天……那是,那是孙老二的手!”那笙惊叫起来,“他们……他们都死了?刚才的雪崩……刚才的雪崩,他们都没逃掉?”
  “比翼鸟在百里之外,就可以察觉外人的到来而惊起,如果朱鸟飞来,那么旅人平安无事;如果是黑鸟飞来,那便是一场雪葬。”苏摩继续踢着那些积雪,雪下十几只手露了出来,触碰着他的足尖,“他们的运气不大好。”
  那笙看得触目惊心,转过头,轻声问了一句:“是你……是你在雪暴里救了我?”刚一转头,就见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又一次向她汹涌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雪浪居然瞬间凝结。宛如万匹骏马被莫名力量定在半空,凝固。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边那个奇异的傀儡师,想要开口谢恩。不料他转过头去,只是淡淡一句:“一饭之恩而已。”说完,他走到山顶,久久站立,感受着风里传来的悉气息。
  看着雪野中遍布的尸体,那笙瑟缩了一下,想走到此时惟一的同伴身旁,却又有莫名的畏惧,一时间踟躇起来。
  长夜和雪暴都已经过去,天色微微透亮。
  苏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顶,巨大的黑鸟在他头顶盘旋。他忽然抬起手,将一直戴着的风帽拉下,微微一摇头,深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衬着他苍白的脸。
  任天风吹起他柔软的长发,苏摩闭上眼睛,面向西方站了很久,似乎是自语一般,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云荒,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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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下尸
  那笙站在比他低七八尺的地方,抬头看着那个年轻的傀儡师,却见这个盲人茫然的眼里,闪过闪电般雪亮的光。她努力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跨上了最后的雪坎,和苏摩并肩站着。猛烈的风吹得那笙摇摇晃晃,几乎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看向脚下的大地,不由得脱口轻呼。太阳还没升起,但晨曦的微光已经笼罩了大地。站在万仞绝顶之上,俯瞰脚下的土地,神秘的新大陆在黎明中露出真容,呈现出奇异美丽的色彩:白色、青色、蓝色、紫色、黑色、砂色交错着,宛如一张纵横编织的巨毯,铺向天尽头。大陆中心巨大的湖泊,绵延万里,宛若天神撒落的珍珠,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那便是中州人众口相传的云荒大地?
  “那就是云荒?那就是云荒!”那笙惊喜地叫了起来,多少个日夜的劳累都烟消云散。她揉揉眼睛,确信眼前看到的不是幻境后,忍不住拍手跳着,大笑起来:“苏摩!苏摩!那就是云荒?我们……我们终于到了!”
  傀儡师眼里却闪过一丝冷嘲———云荒,那里是那些中州人传说中的桃源?这个丫头委实高兴得太早了……
  “要过了天阙,才算是真正到了云荒。”他漠然道。
  “天阙?”那笙怔了怔,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在慕士塔格雪山之后,便是去往云荒州惟一的入口天阙。只有过了那座山,才算是真正到达了传说之地。
  想到这里,她的喜悦之情也褪了大半,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大陆,振作精神问:“天阙?天阙在哪儿啊?”
  虽然看不见,但苏摩似乎对云荒大陆了如指掌。他指指山下的一处,脸上有令人费解的细微变化,道:“看到那个镜湖了吗?湖心有一座白塔———它就是整个云荒大陆的中心。天阙,在它的正东方。”
  “哪里有什么塔……就是有,站在这里怎么看得见?”那笙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嘀咕着,目光在大地上逡巡。忽然间,她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天地尽头,笼罩着清晨的薄云,云的背后霞光瑞气。云团中,似有一抹云如虹倒挂般缓缓下垂,轻触着云荒大地的绿水碧波。晨光中,那条下垂的云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彻方圆数百里的大地。
  “什么!什么!你,你说,那是……那是一座,一座塔?!”那笙结结巴巴,几乎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你看到了?那就是号称云荒之‘心’的伽蓝白塔……”苏摩低着头笑了,笑容里有诸多感慨,“多少年了,它还在那里。多少人,多少王朝都覆亡了,只有它还在。”
  那笙痴痴地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半晌,喃喃自语:“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塔?那得花多少力气建成啊!果然……云荒住的都是仙人吧?这么高的塔,中州可造不出来。”
  “白塔在镜湖中心的伽蓝帝都内。镜湖方圆三万顷,空桑人的帝都伽蓝圣城就在湖心。”苏摩怀抱偶人,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低声道,“白塔高六万四千尺,底座占了都城十分之一的面积———大约七千年前,空桑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星尊帝听从了大司命的意见,用九百位处子的血向上天祭献,然后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驱三十万民众修建,历时七十年,才在号称云荒中心的地方建起了这座通天白塔。”
  “啊?干吗要造这么高?”那笙对这一奇景目眩神迷,却仍忍不住问道,“连爬上去都要费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
  “空桑人自诩为天神的后代,从来都自以为他们有通天之能。”苏摩蓦然冷笑起来,讥讽道,“后来造到了六万四千尺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坍塌,近万名工匠死去。星尊帝大怒,杀死了总管以下两百名监工,以一千八百名童男童女祭献上天,重新加派人手开工———这一次超过了原来的高度,到了七万尺。结果再发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还是回到了原来的高度……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五次,无论献上多少生灵,伽蓝白塔始终只能达到六万四千尺的高度。”
  “哎,看来是老天只许他们盖到那么高———那个皇帝可真倔。”那笙感到了寒冷,抱着肩微微发抖,“造得这么高,又有什么用呢?”
  傀儡师茫然地看着云荒大地,眼里始终透着嘲讽的光:“空桑的大司命说,白塔造得越高,就离天人住的地方越近。那么司命和神官的祈祷就更容易被天帝听见。星尊帝暮年性格大变,独断专行,一旦决定要做某事,便不惜投入倾国之力。”
  “哦,可是看来,天帝原来不喜欢他们靠得太近了……”那笙已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忍不住大笑,“你说什么‘空桑’?云荒原来和中州一样,也有国家的啊?”
  “当然有———你们以为云荒真的是桃花源吗?”苏摩摇头冷笑。
  “不要说了。再说,我都觉得自己是白来这儿一趟了。”那笙郁闷起来,一边跳着脚暖身子,一边嘟着嘴,“天阙,天阙,到底哪个是天阙呀!”
  “跟你说了,就是白塔正东方的那一座山。”苏摩回答。
  那笙低下头去,以白塔为中心辨别着方位,目光在大地上逡巡许久,终于落到了面前不远处,忽然跳了起来:“什么?你说那个小山包就是天阙?见鬼,天阙不是该比这个雪山还高吗?喂喂,你是不是记错方位了,那个小土坡怎么会是天阙!”
  “天阙本来就不过三百尺高……”苏摩懒得理她,回了一句,“别小看这小土坡,那里死的人可不比这座雪山上少。你能一个人过去,就算你厉害。”
  “……”看着雪山下那片翠绿茂盛的丘陵,少女感到一种压迫力———起伏的山林里,居然有着比苗疆丛林还浓郁的诡气和杀意!
  “现在你给我好好听着,我只说一遍,说完了我们各走各的路。”苏摩感觉到脸上的暖意越来越浓,知道旭日就要跃出云层,陡然加快了语速,“以白塔为中心,它的正东方,是天阙。你如果能活着走出天阙,就顺着山下的水流往西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那里应该是泽之国的桃源郡。然后你接着想去哪里,就可以问那里的人。”
  “我……我要跟着你过天阙!”看出对方有要走的意图,那笙一把抓住他,央求道:“反正你也要走这条路的,是不是?你带我一起走嘛!”
  “为什么我要带你一起走?”苏摩冷笑,挣开了她的手,“人总是那么贪心?对那一碗饭的好意,我已经回报得够了———太阳出来了,要尽快下山,不要说我没警告你。”
  那笙被他甩得踉跄后退,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年轻傀儡师,讷讷道:“贪心?我们……我们一路同行,其他人都死了,难道我们不应该相互帮助吗?”
  “相互帮助?说的好听……你能帮我什么呢?从来没有人帮过我。而我为什么又要帮你呢?”
  “你眼睛看不见,我可以帮你认路啊。”那笙认真地说:“你这样子摸索着下山,怎么行呢?”
  苏摩一怔,忽然笑道:“哦,对。我都忘了自己是个瞎子了———” 然而笑容未敛,脸色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是,你觉得我真的像是那么无能的瞎子吗?”
  那笙被他问得愣住,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是奇异的深碧色,有点像苗疆的土人。那种眼光空洞,散淡,没有底,没有聚焦点。但你在看向他的时候,会觉得他也在看着你。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东西呢?
  “阿诺。”手指轻动之间,怀中几声磕嗒声,木偶的手脚就被装好了,苏摩轻轻吩咐了一句,怀中的小偶人仿佛囚鸟出笼,欢天喜地地一个筋斗翻落地面,伸伸手,踢踢腿,在雪地上跳跃前行,磕嗒磕嗒,轻快异常。
  那笙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难道,苏摩就是靠着这个木偶带路?在少女愕然的瞬间,那个小偶人忽然间回头,对着她咧嘴一笑。
  “哎呀!”再度看到那个叫阿诺的偶人诡秘的一笑,那笙又一次忍不住惊呼出来。
  然而不等她惊呼落地,阿诺蹦蹦跳跳地带着苏摩,风似地消失在冰峰积雪中。
  万年不化的雪山顶上,天风呼啸,苍鹰盘旋,空茫茫一片恐惧的白。天地间,除了那些雪下的尸体,便只剩她一人。
  天光慢慢强了起来,云荒的日出和中州毫无二致,只是在她这个远方来客看来,太阳照耀的这片土地,笼罩着说不出的神秘与瑰丽。
  “好美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笙忍不住赞叹,举起手臂,大呼:“云荒!云荒!我一定要去云荒!”清脆的呼声响彻空山,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那笙振作精神,寻找下山的路———苏摩方才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她只循着走了十丈左右,就犹豫起来,不知哪里是可以落脚的实地,哪里浮雪之下又是冰沟和裂缝。片刻,她头晕目眩起来,一大片刺目的白让她眼睛痛得要命。太阳越升越高,让这千年积雪的山顶有些暖意。天是晴朗的,没有雪暴和飓风袭来的预兆———这慕士塔格峰的西坡,可比来时的东面好多了。看来,就算没有苏摩帮忙,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天黑之前可以到达雪线以下的山腰。那笙心里暗自庆幸,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落脚点,慢慢从雪山顶峰上往下走。
  忽然,她听到身后轻微的“簌簌”声。“谁?”那笙以为能碰到同行的幸存者,又惊又喜地回头叫了一声———然而慕士塔格雪山上空空荡荡,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听错了吗?少女怔怔地回首,惊疑不定地继续摸索着下山的路。然而,簌簌声又响起,越来越密,范围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居然四野间到处都是同样的声音,诡异恐怖。
  “是什么?”那笙感觉到一种极其可怕的邪意正向她靠近,四顾,然而山上除了厚厚的积雪空无一物。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她却无端打了个冷颤。
  苗人少女有种不祥的预感。“太阳出来了,要尽快下山,不要说我没警告你。”———苏摩的警告冷冷地在她耳侧回响。再也不顾前方是不是可走的路,她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中狂奔。
  忽然,她被什么绊倒。雪层中露出一具僵硬的尸体,中州人样貌,穿的却是上古的衣服,不知是多少年前为到达天阙而死在半途的旅人。
  “这座山是你们中州人的坟场。”苏摩的话又响起在耳畔。
  那笙连忙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山下踉跄而逃———然而,她的脚突然被什么拉住!下意识地望向身后,“啊!啊啊啊———”那笙忍不住惊叫。
  一只冻得青白的手,从雪中探出,紧紧抓住了她的足踝。而此时,雪下的尸体也缓缓动了起来,正慢慢从雪层底下爬出。
  这分明也是个早就死去的古人,不知道在雪下埋藏了多少年,脸和手已苍白得几乎透明,皮肤下面淡蓝色的血脉清晰可见。它身子直直地撑起,让压着它的厚厚积雪簌簌而落。
  “鬼!鬼啊———”僵尸苍白浑浊的眼睛看过来时,那笙心胆俱裂地大叫起来。
  簌簌声越来越响,那笙惊恐地环顾四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整 片山都在动!一个个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的僵尸纷纷破雪而出———都是各式各样的上古装束的死人,满山遍野都是死白死白的脸。
  要死在这里了吗?跋涉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云荒已近在咫尺,她却要死在这里?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她咬紧牙,从怀中摸出随身带着的苗刀———就算留下一只脚在雪山,也比葬身在这里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是一刀!
  就在这个瞬间,那只拉住她足踝的僵冷的手忽然松开了。
  那笙来不及多想,一屈膝站了起来。正要逃跑,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满山遍野的僵尸忽然都面朝东方跪了下去,对着从山顶升起的旭日,高高举起了双臂!
  他们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冻成白玺土一样的嘴巴开合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呼噜声。高举的手臂林立,触目惊心。
  那些僵尸……那些僵尸是在膜拜太阳?
  那笙立刻回过神,慌不择路地奔逃,连滚带爬地从那些跪拜的僵尸中穿过。尖利的冰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耳朵,她也丝毫不顾。
  奇怪的是,那些分辨不出瞳仁的浑浊眼睛直直仰视着雪山之巅上刺眼的太阳,对于面前狼狈奔逃的少女却视而不见。
  “说不定冻了几千年,它们都成瞎子了。”
  一个想法从那笙脑中冒了出来,她横眼看了一下身侧的僵尸,暗自松了一口气,跳到了一个雪沟里。
  就在这时,林立的手臂忽然放下,僵尸们缓缓站起,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雪坡上四处游荡,弯着腰在雪地上拨拉着。
  那笙还没猜透它们在干什么,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僵尸拨开积雪,从雪下拉出一物来。顿时周围的僵尸都围了上去,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噜噜声,七八只青白干冷的手伸了过去,向各个方向一扯,放入口中大嚼起来。
  等看清楚雪下拖出的是一具新死的尸体时,那笙慌忙捂着嘴把惊呼硬生生吞回去,肠胃却开始激烈翻覆起来。
  她悄悄从藏身的雪沟起身,不顾一切地急奔。一起身,那群觅食的僵尸们立刻惊觉,喀嚓喀嚓,大踏步围了过去。
  那笙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奔逃,而那些僵尸们看似笨拙,迈一步却足有常人两倍距离。眼看它们越来越近,那笙大声呼救,希望苏摩尚未走远。
  不知跑了多远,那笙无意中转头,竟看见不远处有一位少女向她急奔而来,身上闪烁着夺目的淡蓝色光芒———有人?这个雪山上,还有别的活人?
  那笙又惊又喜,拼命向着那个少女奔去,却不曾注意前方积雪虚盖在冰棱上,已非实地。忽然一脚踩空,哗啦一声掉了下去,直坠向万丈深渊。
  再度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到了中天。
  那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痛,似乎每一块骨头都震碎了。左手应该是真的跌断了,痛得不得了———幸亏山坳之下积雪有十多尺厚,坠入这个万仞冰窟后,居然还活着!
  她痛得流泪,忽然想起坠崖前刹那看到的女子,眼睛一亮,振作精神,撑起身子,四顾大声呼救———在这要命的空山里,多一个人结伴总是好的。突然,面前咫尺之处,一个妙龄少女坐在雪地上抬头看她。
  “喂!”那笙下意识凑近了一些。那个少女也一脸痛苦地挣扎着,挪近了一点。
  “见鬼!”那笙苦笑,随手握了一团雪向对方扔了出去,雪球在光滑坚硬的冰壁上四散开去,让映在上面的少女满头白雪。
  她居然被自己的幻象给骗了———这面万仞高的冰壁上映出的原是自己的影子!
  十七岁的苗人少女咬紧牙,挣扎着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又环顾一遍四周,疑惑不解,在她昏迷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那些僵尸们居然没有过来!
  那笙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其实不过是雪山西坡上一个凹进去的山窟,离自己方才跌下的地方足有几十丈高。一条冰川倒挂而下,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往西看依然能看到云荒大陆和白塔。而周围,僵尸木无表情地游弋,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噜噜的声音,却没有逼近一步。
  她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贴紧了冰壁。
  为什么它们不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它们忌讳的东西?
  那笙霍然转过身来,仰头看着那镜子似的冰川———隔着冰面,一道淡蓝色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她坠落刹那,看到的自己影子身上发出的光。
  她扑向那片冰壁,仔细端详:那样的光芒来自一枚戒指。被封在万年冰川之下的宝石戒指———然而,让那笙震惊的,却是那只戴着戒指的断手。
  那是一只齐肩断裂的右手,血肉俱在,宛如生时。断裂处露出长短不一的骨头,肌肉翻卷,血污了手上裹着的淡金织锦万字花纹的袖子。手腕上有一圈三指宽的黑色套索,深深勒入肌肤,沁出的血已经在冰内凝结———看得出,这只手是被这条套索连着袖子生生撕下!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冻结在这座飞鸟难上的绝顶冰壁内。
  那笙隔着冰面看着里面封住的那只断手———应该是一只贵族人的手。服饰华美,皮肤苍白光洁,手指修长,指节有力,指甲因为淤血而微微发紫,然而修剪得非常仔细。手指微微向着掌心弯曲,成半握的形状。在这只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只银白色的戒指:托子是一双张开的翅膀,双翅中一粒蓝宝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就是这只戒指的缘故吗?是这只戒指,震慑住了那满山的僵尸?
  庆幸的笑弥漫了少女的脸颊,那笙毫不迟疑,挣扎着站起:“无奈啊,不知冒犯了哪一位,还是先借这只戒指给我保命吧!”
  边说边拔出苗刀,一刀扎入冰壁中,想要破冰取戒。然而当那一刀扎入冰中撬开冰壁时,忽然一个踉跄,地下有什么动了一下,震得整座雪山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难道是比翼鸟又飞回来了?”那笙吓得举目四顾。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任何飞鸟的痕迹———然而就在她回头观天的刹那,那只戒指忽然又发出了一道亮光,窥探似地照在她脸上,然后迅速黯淡下去。
  那笙不敢耽误,丝毫不停地砍开冰块,很快破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
  “喀嚓”,终于把冰撬开。那笙将整只断臂捧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无名指上的银色宝石戒指。转了一圈,看到指环内侧刻着一个银白色的双翅符号———看起来这只戒指来头不小。她欣喜万分,如获至宝。
  随后她将断手放回了冰洞,重新用碎冰堵上了洞口。拿着戒指,在手指上比了比,发现比无名指大了一圈,于是,往中指上套去。
  刚将指环凑近中指,她立刻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扯动着自己的手,竟不由自主将手指往前一送,套入了戒指内!“喳”,轻轻一声,那只戒指稳稳戴上了她的右手中指,分毫不差,便是专门打造的都没那么服贴。
  她转动着戒指,精致的银色双翼托子上,宝石闪过一道绚丽的蓝光。
  “啊,看上去很值钱……身上没盘缠了,把它卖了正好当路费。嘿嘿。”那笙看着戒指,盘算着喃喃自语。
  然而,不等她想完,山体陡然剧烈震颤起来!积雪纷纷落下,天灰白一片。雪暴再次来临,那些僵尸们发出快活的低吼,听得那笙心惊胆颤,不敢多留片刻,握着苗刀冲出了那个小山坳。
  前方影影绰绰,几具黑影僵硬地在风雪中举臂,向她扑来———这一回 ,可不用怕那些东西了!她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
  然而,一具僵尸居然毫不避让,一只手直往她脖子卡过来!———怎么回事?它们、它们并不怕这只戒指?
  电光火石的刹那,那笙陡然察觉了这一点。惊叫着,举刀砍向那具僵尸,嗤的一声,僵尸那只手臂被砍了下来。然而对方依然不急不缓地向她逼过来,她想绕开这只行动僵硬的怪物,满天的飞雪却遮住了她的眼睛,才奔出几步,就发现前方隐约有更多缓缓逼近的影子。
  脚下震动得越来越剧烈,不远处积雪大片滑落,腾起更大的雪雾。她听到身后的冰川断裂的声音,惶恐之间,又看到无数晃动在风雪中的僵尸———完了!那个瞬间,那笙脑中只掠过两个字。
  又一具僵尸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她惊叫着用力挣扎,然而力气远远不够。其他的僵尸拖着迟缓的步伐逼近过来,诡异的噜噜声近在耳侧。
  “救命!救命!苏摩!苏摩———救命!”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尽全力大呼———只能呼喊这个名字了吧?没有谁可以救她了……只 能指望那个奇异的傀儡师此刻并没有走远,还能听得到她的呼救。
  然而声音被呼啸的风雪掩盖,转瞬消散。僵尸冰冷的手指掐得她的肩胛骨几近断裂。
  旁边的雪雾里又出现了三四具僵尸,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缓缓伸出手,分别拉住了她的手脚———
  “救命!救……命!”那笙用尽全力呼救,生死一线的刹那,无数学过的占卜、巫术都掠过脑海……然而,没用,仅靠算命预言来换取温饱的半吊子巫女,根本不会什么有用的护身法术。
  “无论是什么———神佛!仙鬼!妖魔!……快来救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救我!救我!”在四肢即将被撕扯开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在心底大叫。
  一刹那、右手上那一枚戒指,闪射出闪亮的光芒!
  “什么代价都可以吗?”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幽幽地问她。
  身体有被扯裂的剧痛,那笙根本顾不上思考声音从哪里来,冲口大呼:“都可以!都可以!快救我!……救命!”
  “喳”。耳畔有骨骼断裂的脆响,身体一轻,突然被一股大力拉着往后飞出。然后是连续不断的喳喳断裂声,只见那些僵尸如同木桩般飞了出去,只留下五六只青白僵硬的断手还牢牢抓在她身上各处。
  她迅速退后,重重地撞到冰壁上。
  “苏摩?苏摩!是你吗?”看到那样惊人的力量,那笙叫了起来,“该死的,你终于还是回来了?!苏摩,苏摩,救我!”
  然而,根本看不到苏摩和那个小偶人的影子。
  身后的冰壁在震动中发出碎裂的咔啦声,似乎要坍塌。那笙下意识惊慌地往前爬了几步,想逃离开那面坍塌中的冰壁。
  “带我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她感觉有人猛然扳住她的肩膀。
  “谁?”那笙吓了一跳,回头。突然瞪大眼睛直跳起来———那只手!那只齐肩断裂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破开了冰壁,伸出来抓住了她!
  “啊呀!”她瞪着抓住自己肩膀不放的那只断手,说不出话来。心中恐惧至极,用力挣脱出来,狂奔。才奔出几步,脚踝蓦地一紧,又被那断手拉住,扑倒在雪中。
  “想逃?”那笙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却只见那只手在雪地上
  “走”了过来,冰冷的修长的手指轻敲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山谷里传来一声冷笑。
  慕士塔格雪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面冰壁也已经承受不住上方积雪的压力,从下而上整片断裂开来,万千积雪和碎冰劈头盖脸向着她淹了下来!
  她又一次失去了知觉———这一次,她是多么地庆幸自己可以及时地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
  “哎呀!”———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离地十几丈高的地方!
  脚下是大风暴过后面目全非的雪山,而她居然逃出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雪崩,稳稳坐在一根十丈高冰柱的顶端———那样的高度让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冰柱上光滑无比,她刚一挪动便失去了平衡,从冰柱顶端直栽下去。
  还来不及叫喊,“啪”的一声,她被什么提住脚踝倒着拉了上去。
  这是哪里?少女搜索着记忆中最后自己被滔天雪浪淹没的一刹那,不明白身处何处,不由紧紧抓住身侧的某个东西,让身体在这高高的冰柱上保持平衡,探头四顾。
  “这里是慕士塔格雪山半坡。”忽然,有个声音回答。
  “谁?”震惊于自己未曾开口的想法居然被人知道,那笙蓦然回首四顾。空荡荡的雪山上白茫茫一片,天空是灰暗的,连那些四处游弋的僵尸都不见了。坐在高高的冰柱上,她更加紧张起来:“是谁?是谁在说话!”“是我。”那个声音回答。同时,有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那笙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竟然看见自己紧紧拉着一只苍白的断臂,坐在冰柱顶上。
  “呀!”她烫着一般甩开那只手,踉跄着后退。
  “小心!”那个声音疾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笙不顾一切地退开,身子一歪,从方圆不过三尺的冰柱顶上一头栽了下去。风呼啸着从耳畔掠过,地上尖利的冰棱如同利剑般迎面刺来,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惊呼:“救———命!”
  “啪!”她忽然觉得脚踝上一紧,身体下落的速度忽然在瞬间减低,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到了雪地上。
  感觉到脚终于踩上了大地,那笙低下头,一眼看到右手上那枚戒指,还有揽在自己腰间的断手,再度烫着一般地跳了起来,尖叫着用力去掰那只断手:“放开!放开!放开我!”
  “放开就放开。”那只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果然松开了手。只见它跌落在雪地上,以指为步,懒洋洋“走”到了一边。
  已经是二度看到这样诡异的景象,那笙终于稍微镇静了一些,远远退到一边,看着雪地上似乎在舒活筋骨的断手,小心地问:“你……你救了我?”
  “当然。”那只手在雪地上立了起来,遥点着她,随着声音变出各种手势,“还救了两次———看来走过天阙之前还要救你好几次。不过你不用谢我,因为你答应要付出代价的。”
  “你……”那笙张口结舌地看着那只会说话的断手,心底寒气一层层冒起:这只手究竟算什么?妖魔?仙鬼?神佛?———似乎哪一样都不是。
  她忽然跳了起来,撸着右手的戒指:“还给你!还给你!我不干了!我才不和你一路!”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那枚银色的戒指仿佛生了根一般套在她右手中指上,怎么也摘不下来,而且越是用力,勒得越紧。
  “别白费力了。”看到她如此急切地想摘下戒指,那个声音笑了,“再用力,你的手指就要被勒断了。”一言提醒,那笙想也不想,左手拿起苗刀,一刀斩了下去!
  “呃?”看到如此绝决的举动,那个声音第一次表示出了惊讶,“厉害!”
  然而刀还未接触到手指,那枚戒指忽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如遇雷击一般,那笙手里的刀断为两截,直飞出去。她左臂本来就已经折断,这一下的用力更是痛入骨髓,痛得她弯下腰去。
  “你手臂上的骨头断了。”那只断手遥指她的左臂说,“别用力,得先扎起来。”
  “别过来!”看到雪地上“走”过来的手,那笙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
  那只手笑起来了:“看你吓成那样……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又不会吃了你。”
  那笙看着雪地上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不由脱口:“很可怕!我、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可怕的压力!你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啊……你、你……不管是什么,离我远点!”
  “真是无情……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吧?”那个声音有点无奈地笑了,然而那只手却对她翘起了拇指,“不过,很厉害,你居然能感觉到我的力量。不愧是能戴上这枚戒指的通灵者。千年来,这个机缘也算被我等到了。不过……碰上的怎么是你这么麻烦的小丫头?”
  那笙气急地甩着自己的手,想脱下那枚戒指:“反正我不要了!还给你!你、你别跟着我了。拿回去!”
  “啧啧,哪有这样说话不算数的……这戒指一戴上去,除非我自己愿意,不然它怎么都不会脱落的。”看到她又气又急的神色,那个声音反而讥讽地笑了,“其实你何必这样怕呢?我不会害你,而你如果没有我,大约连这慕士塔格峰都下不去,早就白白成了僵尸的饱餐了。”
  那笙蓦然打了一个寒颤。想到那些暂时消失的僵尸很可能就在雪下,她忽然之间就不敢在雪地上坐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环顾着白茫茫的四野,心里的恐惧却越发浓了。
  “你只要带着我过了天阙就行。”大约看出了她的动摇,那个声音继续循循诱导,“你看,很容易的事情啊。我可以护着你平安下山,而你只要带我上路就可以了———我又不重是不是?不像你那样,沉得死猪般拖都拖不动。”
  “你!”毕竟是姑娘家,那笙气得跳了起来,然而想起方才雪崩中,一定是对方将自己拉出险境,一阵理亏,说不出话来。看到她沉吟不语,那个声音似乎终于气馁了:“算了,不强人所难。没你,我最多多花点时间‘走’到云荒去,你就留在这里喂僵尸吧。”
  声音未落,那笙忽然觉得右手中指上的指环一松,铮然落入雪地。
  那只手果然也不再纠缠,甩下她一个人在雪地,就走了。那笙一个人站在空山里,孤独无助的恐惧一阵阵袭来,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喂!喂!回来!那只手!你给我回来!”
  然而那只手走得越发快了,五根手指迅速交替着在雪地上移动着,很快消失在冰棱中。那笙一下子没了主意,在空白一片的雪原里抱着肩瑟瑟发抖。
  迟疑片刻,恐惧终于还是占了上风,生怕这只神秘的手会如同苏摩一样扔下她彻底消失,那笙慌忙弯腰捡起戒指戴上,高高举起,对四野大呼:“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喏,你看,我把它戴上了!你、你别扔下我!”
  然而,声音消散在风里,没有听到那只手回答。
  那笙不死心,四顾再度唤了一遍,耳边却还是呼啸的风声。她站在雪地上,恐惧感让她站在原地不敢擅动一步。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脚底下的雪又动了一下,仿佛什么破冰而出,抓住了她的脚踝。
  “呀!”只道蛰伏的僵尸又要再度出没,那笙吓得大叫着跳了起来,跌倒在雪地里,
  “哈哈哈哈……”忽然间,那个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了,笑得很得意。
  那笙惊魂方定,定睛看去,果然是那会走路说话的怪物。
  “你!”长长嘘了口气,她一脚踢掉那只手,“滚开!”
  “好,以后就要拜托姑娘你的照顾了。”那得意到嚣张的声音终于收敛了,温文而有礼。同时怪手伸过来,拉住那笙的手、将她从雪地上拉起,“劳驾,请送我去云荒,而且谨记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那笙没好气地回答,拉着那只断手站起,然而话音未落,她不耐烦的语气忽然冻结了———抬首之间,看到面前雪地上拉着她站起的,竟是一位英俊的青年!衣饰华美,高冠广袖,眉飞入鬓,丰神俊秀。嘴角上笑谑的神色还未收敛,看起来如同太阳般光芒四射。
  “啊?”那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神话中降临的男子,“你、你……”
  然而,只是刹那的失神,眼前的人陡然消失,抓着她的,依然是那只齐肩而断的怪手。
  “凝结一个幻象给你看一下———”心底那个声音响起来了,大笑,“记着我英俊潇洒的样子,以后你也不用看着断手就觉得可怕。你叫什么名字?”
  “呃……”那笙还没有从方才惊鸿一瞥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讷讷说不出话来。“算了,知道你叫那笙———不过按礼节才问你一声。”那只手懒得再等,便一拉她的袖子,“天色不早,快些下山吧。等天黑了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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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魔之手
  镜湖地下的水底,伫立着无色城,和湖心上方的帝都伽蓝如镜像对立。
  那是永远虚无的所在,永远都看不到日光的所在。
  水底的虚幻城市里,那一片空无之中却是包蕴着无数的“有”。细细看去,缥缥缈缈,水底仿佛有烟雾的凝聚,蒸汽的升腾,虚幻浮动着的事物就全显示出来了。
  纵横交织的阡陌街巷、楼阁城墙,纤毫毕现,然而那些景仿佛升腾着的蒸汽般虚幻,一触手便会消逝,宛如海市蜃楼。这个梦境般的虚幻城市,位于镜湖六万四千尺深的水底。
  没有居民,只有十万多个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白石棺木。纵横交错,每一个石棺中,都静静沉睡着一名空桑人。
  石棺的矩阵中心,有一座白色的光之塔,无始无终,直通水面而去,对应着上方帝都里真实的伽蓝白塔。以光之塔为中心、散布着六个各种颜色的莲花宝座:白,蓝,青,紫,赤,黑。个莲花中,都盘膝而坐着一个人,衣饰华丽,男女老少各异,就是每个人都非实体,而全是靠幻力凝结而成。
  光之塔里,青玉雕刻的覆莲基座上,繁复的咒语刻满神龛。神龛内,宝瓶托起的仰钵上,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忽然开启了嘴唇,说话———
  “各位,我的右手能动了。”
  琉璃莲花座上六个人霍然睁开了眼睛,震惊而狂喜地俯身:“恭喜皇太子!”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云荒大陆的中心,那个万仞高的白塔顶上,仿佛也能感觉到大陆东边吹来的雪山冷风。观星台上,气氛是肃杀的,冰冷的寒意一直沁到了列席每一个人的心里。
  自从空桑人的最后一个王朝———梦华王朝覆灭后,浮槎海上的冰族重返云荒,建立起新的沧流帝国已经有一百余年,统治深深扎入了这片新的大地。新民族的统治慢慢稳定,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一切都在铁律下安然运行。
  然而今晚,掌握沧流帝国的最高权柄的长老———元老院中的“十巫”,居然全部聚集到了伽蓝白塔最高层的观星台上!这是一百年来极为罕见的局面。所以那些经年也可能看不到一位长老露面的侍从和女官们,都感到震惊和莫名的寒意。
  算起来,就是五十年前霍图部造反,二十年前鲛人**,都没有看到过元老院的“十巫”这样聚集过吧?难道这一次,又有重大的事要发生?
  十位黑袍长老以观星台为中心,呈圆形分散静静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阖上了眼睛。
  素衣少女手指间夹着算筹,目不交睫地看着观星台上的玑衡,苍白的脸色是凝重的,算筹不停地起落。然而,在将近三更的时候,天狼星终于还是从窥管中消失了。玑衡窥管居然已经再也不能容纳它运行的轨迹!
  “天狼脱控,乱离必起!”素衣少女的眼睛离开了窥管,冷然宣布。
  十袭黑袍中,蓦然起了微微的震动。十位长老同时睁开了眼睛,许久,其中一位长老开口了:“请问圣女,天狼由何方脱出流程?”
  “正东。”素衣少女回答,苍白的脸上有某种焦急的表情。
  “正东方……”问话的长老沉吟了一下,望向东边,“是从天阙那边过来的吗?”
  “巫彭,你看如何?赶快派兵灭了祸患罢。”旁边一位目光阴枭的白发婆婆放下了手里一直转着的腕珠,“可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五十年前你平定霍图部叛乱,二十年前鲛人造反,你又提兵杀尽叛党,血染镜湖。这次如果你再度立下大功,元老院的首座便非你莫属了。”
  虽然说的是几十年前的事,然而面前被称为“巫彭”的长老依旧保持着四十多岁的容貌,清隽的脸上有温和的表情,完全不像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
  “巫姑,此次不同。”巫彭抬头看着东方的夜空,神色镇定,“连对手是谁都未曾确认,如何战?难道一定要把天阙过来的人都杀光?要知道泽之国是高舜昭总督的领地,泽之国的民众大都为中州大陆移民,最好能自行解决,不宜妄动兵戈。”
  “那些大泽的蛮子,怕他什么?”巫姑笑了起来,“高舜昭还不是咱们委任的?云荒上,除了我们冰族,其他都不过是卑贱的蝼蚁而已!”
  “蝼蚁咬人,毕竟也会痛。”男子微微而笑,然而始终词锋收敛,“既然这样,按照元老院规矩,请巫咸大人主持,十位长老分别表态就是了。”
  “好。”坐在东首那名老者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开口,“循旧制:支持深入泽之国,杀尽天阙东来之人的,长蓍草;反对动刀兵的,短蓍草。”
  十位黑袍长老低首沉吟,袍子下的手缓缓举起,各自拈了一根耆草。
  沧流帝国不设帝位,这个大陆上的命运,一直以来,就决定在白塔顶上十位长老手中的蓍草上。
  十根蓍草刚集在一起,还没有理出长短,忽然间观星台后的神殿里,传出了低沉的长吟声,门户无声无息地由内而外一扇扇缓缓开启,神殿深处有依稀的光芒。
  众位长老的脸色忽然肃穆起来,纷纷将盘膝的姿势变换为长跪。
  “智者传谕!”素衣少女一直漠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在观星台上揽衣跪下,认真倾听着神殿里传来低沉的长吟,分辨着旁人难以听懂的指示。
  十巫齐齐从黑袍中抬起了脸,全部转身,向着黑洞洞打开的圣殿的门伏下了身子。
  “智者有谕:祸患由东而来,逼近天阙。东方之天已倾坍,五封印已破其一!诸卿请守住其余四方封印,并立时派兵杀尽天阙之东来者!切切。”
  圣女一字一字地复述门内人难以听懂的口谕,声音冷漠。
  “谨遵智者教诲!”十袭黑袍匍匐在地上,齐齐回复,声音恭顺。
  神殿里的声音沉寂了,重门无声无息地一层层阖起。一直到最外面大殿的殿门也阖上,外面匍匐着的人才敢抬起头来。十位长老不做声地相互看了一眼,凝重肃杀的气氛在这一群最接近帝国权力中枢的人中弥漫开来。重门之后,存在着凌驾于元老院之上的最高权威———智者圣人。自从带领冰族夺得云荒以来,虽然十巫主管了帝国的军政,可这个沉默寡言的神秘人依旧是不露面的最终支配者。沉默中,又一阵雪峰上的冷风吹来,那些长长短短的蓍草飞了漫天。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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