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月小鹏奇啪行第四集小月,五天肚子疼是怎么回事

我每次月经过后四五天大概,小肚子就会胀痛胀痛的,总觉得有白带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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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描述:我每次月经过后四五天大概,小肚子就会胀痛胀痛的,总觉得有白带流出来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病情分析:以上这个症状来看,可能是妇科炎症引起的,在经期白带增多主要考虑是经期卫生不好引起的,不要过于担心的,可以通过药物调理
指导建议:在月经期间你可以多注意清淡饮食,其次你还可以服用一些活血调经的药物调理,常用的药物你可以参考,逍遥丸,当归片等
副主任医师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您好,如果您平时的行经时间比较长,那么这个时间也有可能是处于排卵期间,如果在排卵期间有一些腹痛以及白带,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你好,平时月经正常吗,有没流产史,宫颈阴道炎,有没检查过,建议口服抗宫炎片,左氧氟沙星,替硝唑,阴道内用双唑泰栓。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病情分析:每次月经过后4.5小腹胀疼有可能是因为宫腔内有轻微的炎症引起的,你可以通过积极的消炎治疗。
指导建议:你可以通过服用消炎药氧氟沙星来治疗,同时用洁尔阴外洗保持外阴的清洁卫生。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你这种情况可以考虑是炎症所致的阴道炎。我建议你可以消炎治疗。放点保妇康栓吃点妇炎康片就可以了。不要吃辛辣刺激食物,不要太劳累多注意休息,保持外阴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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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宜家》 / 作者:花三朵
没钱。没貌。没背景。
有脑子,没脾气。有本事,没经验。
要嘛就想办法自立门户,要嘛就滚回去乖乖嫁人。
给她一千两银子,一个性急却能干的丫头。
在一个没金没银没大贾,没风没水没时运的地方。
盘一个门可罗雀的酒楼。又捡回来一个身份不明个性恶劣的男人。
她开始自立门户。
明天还要吃饭,以后的日子还要过。
平淡的人,就算开了一家不平淡的店,
那也要过一种安居乐业的平淡日子……
no.001:(小楼篇 )盘了酒楼
这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
云锦楼因为太久没有客人上门,里里外外都有一股子灰尘味。到了这样的雨天,就变成一股子叫人厌烦的霉味。
小二正靠在门边,懒洋洋的打瞌睡。他也受不了这屋子里的霉味,下了雨,外边的风倒是清爽。夹着水汽,沁人心脾。
一把绣着鸢尾的紫骨伞,停在了云锦楼的牌匾下。
小二懒洋洋的抬起头,总算有客人上门了。
原来是两位姑娘。
小二首先注意到的,是执伞的那个。那姑娘生得美,又俏又玲珑,有一股子天生的傲气,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只可惜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人,雪白的手指执伞,穿的连黄裙子倒有大半都打湿了。看起来是个丫鬟。
另外一个,大约是个主子,却有些叫人失望了。她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着也平平无奇,甚至比她身边的丫头也不如。只是那双眼睛很特别,似乎,眼珠子,比常人要浅一些。而且有些无神,好像不如常人的眼珠子灵活。但也是因为这样,她在一迟疑的顾盼之间,却也有一种极动人的风韵。
但这种相貌,人家看了第一眼,就不会想看第二眼。何况有这样一个美貌的侍女在侧。
小丫鬟看见小二呆呆地只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嫌恶地皱皱眉,道:“小姐,您真的要盘这间铺子?光这霉味儿,就够呛的,要打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小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在呆呆地瞅着人家:“什,什么?盘铺子?!”
那被称作小姐的,名叫安明儿。她倒是笑了一笑,道:“我看就这儿罢。走了这许久,我也不想走了。这里离襄阳也够远了。”
说着,她便伸出一只手,拂开了被雨水沾到额头上的发丝。
小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伸出来,一下子又恍了神。
这姑娘长得平平无奇,没想到手却生得奇美。洁白,柔韧,修长。并不是常在闺中的女子的柔若无骨,仿佛蕴含着某种温柔的力量,又坚强又可靠。
安明儿低声道:“小二哥,去请你家掌柜的出来相见罢。”
丫鬟名叫昭儿,早就不堪淋雨,咋咋呼呼地引着安明儿进了门,一路抱怨,将伞一收,甩了一路的水:“这酒楼的桌桌椅椅也忒破旧了,叫人看了就心里厌烦。若是把这铺子盘了,只怕花在整修上的银子都不少!”
可恨她们一趟出来,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两。若是这个酒楼做不起来,那就真的是要喝西北风了。这山高皇帝远的,要带个信回襄阳求救,也难。真不懂小姐为什么要走这么远。
昭儿一路抱怨,心中却又突然想到,安家是江南首富,安老爷官拜江南织造,产业遍布天下。这里好像离晋阳不远,那里必然有安家的铺子。那就算……也不怕撑不下去。
这么想,她又安心了一些。
掌柜的很快就被请出来相见。
安明儿已经自去桌边坐了,取了一个杯子,慢慢地灌冷茶。
见了人,她也站起来见礼:“掌柜的。我从扬州襄阳来,想要盘这个铺子。您看合适不合适。”
她浅笑盈盈,来了便挑明了目的。也是路上劳累,着实经不起折腾。
掌柜的却有些犹豫,起初想的拒绝之词也一下变得模糊。他犹豫地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道:“请问小姐……”
安明儿意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姓安。”
掌柜的顿时如遭雷击。做生意讨生活的人,谁能不知道襄阳安家。他的声音不禁带了一丝轻颤:“安小姐,请问襄阳安家是小姐的……”
安明儿淡淡地笑了笑,道:“是一房远亲。”
昭儿心里嘀咕:小姐,您分明就是安家的嫡长女。
有安家的名头在上,掌柜的自然不敢拒绝。
安明儿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一千两。商定价格,八百两盘了铺子。主仆俩一下子就变成了濒危的穷人。
所幸这个铺子的掌柜并不住在酒店里,当天就可以接手下来。掌柜的临走时得了一封安明儿的举荐信,举荐他到安家去做事。这样就可以保证安家女流落到这里的消息不流出去。
昭儿很快就收拾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出来。一路叽叽喳喳,一边抱怨一边整理住房区的周围,却效率惊人。不得不说,当时安夫人把这个丫头给了安明儿,确实有她的考量。
安明儿便自打着伞,在院子里乱走。
这个院子比她想的要好。前面酒楼的门面是颓废了一些,但是收拾一下,也能齐整见人。后院不算宽阔,但是有一处,开了好盛的一丛菖蒲。在雨中显得十分清新。院中有一口井,取水也方便。
整个后院一并就四个屋子。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柴房,还有两个是伙计的屋子。这里的伙计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今天那个小二,也马上要走了。
刚刚注意过,二楼拐角的地方有个阁楼,可以住人,也可以置物。那个阁楼正好隔开了二楼雅间和住房,她们两个到底是女孩子,住在那里也不会被打扰,挺好的。二楼一并三个屋子,她和昭儿可以一人一间。总之有多无少。
这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毕竟,这里和襄阳是很不同的,和常连山也不同。
安明儿从小目盲,又体弱多病,直到弟弟安小满出世,才被高人带走,治好了眼睛。因此她的眼睛总要比旁人迟钝一些。在山上呆了十几年,下山之后见了父母,父亲富甲江南,母亲艳冠群芳,弟弟也出类拔萃。但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隔阂。
家人待她的态度也是小心翼翼,总让人觉得生疏。后又年纪渐长,安织造开始考虑嫁女联姻。安夫人抵死不肯从,闹到夫妻失睦。
在那个家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多余的人。
因此才有了她的出走。
雨还在下。
安明儿回过神。因为打伞,她的袖口滑到了手腕以下,上面有个疤痕还清晰可见。那里曾经受过一次深可见骨的伤。安织造下手,也太狠了。
不过那一次大闹,她一时不慎,害安夫人磕坏了额头,那个疤痕,大约也永远消弭不去。
安夫人捂着额头上的血拼死保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安织造是真的要对她痛下杀手。
弟弟安小满也慌了神,扑过来护在她们母女面前,结果这孩子哪里是安织造的对手。
那个慌乱的模样,让安明儿几乎不能相信,就在那一天的前些日子,这孩子还对她说出了那些冷漠无情的话。
好吧,她是破坏人家夫妻和睦的人。
她是给弟弟造成压力的人。
什么亲情,什么财产,其实她都不想谋求的。既然她这样多余,那她走便是了。
安织造的惊天美貌,安夫人的娇媚无双,怎么会生出一个丑女儿。安夫人亲手为绝色的女儿易容,将她偷偷送出家门。
她说:“即使你一直在外面,也好过被你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出去。娘没用,保不住你。但你是安家的女儿,不管走到哪里,一定不会活不下去。”
安明儿虽然久居深山,却并不傻。安夫人是真心疼爱她,甚至可以为了她舍命。她亲手为她画了一张人皮面具。
这样想,她即使流落在外,心里也能更好过一些。
昭儿打开了二楼的窗户,冲着她大喊:“小姐!上面是收拾好啦!你说我们去绸缎庄,先裁几匹布,做被褥好不好?”
安明儿仰起脸,有几滴雨落在她脸上,然后顺着脸颊往下落,又麻又痒。她笑了,道:“好。去挑几匹你喜欢的缎子。”
这丫头是从小生活在豪门的,到了这个时候,也要先裁布做被褥,而不是管明天能吃什么。
安明儿亲自下厨,用厨房里剩的一些食材做了一顿饭。大约这个酒店也是实在萧条,一直没有人上门。所以这里的食材,大概也是小二掌柜自己吃的。分量并不多。
吃饭的时候,安明儿就在琢磨。这厨子,真正能用的,大约现在还是请不起的。大约还是要先攒下一笔钱来。用安夫人的话来说,这叫作原始资本积累。
下午的时候雨便停了。
安明儿上楼去看过,这楼上的屋子里,床桌家具并衣柜倒是一应俱全,就是被褥之类的实在是脏旧。的确需要去选购一些布料。
主仆俩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裳上了街。昭儿依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安明儿依旧平淡无光。
安明儿挑了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选了两套布料,做褥子。
一并又买了许多布料绸缎,仔细看了一圈,安明儿心中有数,这家店子是不错的。东西便宜,并不欺客。若是大批选购,还能方便一些。
便做了日后再来的打算。
主仆两个在街上走了一圈儿,一路走一路问。安明儿大致将这个小镇的路脉都弄了一个清楚。
回到云锦楼,安明儿抬头,眯起眼睛瞅了瞅那个牌匾。
昭儿在一边探头探脑,道:“小姐,正好您的书法出众。您看,是不是另外题过一块匾?这名字不好。”
安明儿点点头,道:“确实该重新起个名字,不过不是首要之务。”
昭儿奇道:“那首先要做什么?”
安明儿笑道:“先进去把屋子收拾妥当,不然今晚要没地方睡觉啦!”
昭儿惊呼一声,抱着一大堆褥子就冲了进去。
到了夜里。主仆俩吃过饭,昭儿在灯下继续做针线。她得用新买的缎子把被褥做出来。今晚不能不先委屈一下,睡这个脏被褥就好了。明个儿等新被褥做好,一并洗了,再换上。
安明儿自己提了水,在柴房里擦身。
清理完毕,她便自己把湿漉漉的头发整理好,穿上了大红色肚兜,和亵裤,半蹲在柴堆旁梳头。
这里自然简陋。襄阳安家的大园子,安夫人的屋子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凝结天地之精华,却被锁在女子闺阁之中作为玩物。安明儿作为嫡长女,也常常在那里洗浴,其中滋味,自然是妙不可言。
如今这般,她也有些不习惯,不过也还好。
月色照进来,她慢慢地梳着头,一边想着心事。她的人皮面具丢在一边的柴扉上,从侧面看,只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和柔和的面部曲线。
如今身上的银两,不过一百来两。招厨子,招小二,招账房,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剩下的钱,若是要开一个高级的酒楼,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高级的装修过后,剩下的钱,连食材都买不起。
选用中级食材,也不靠谱。在中级的装修过后,食材消耗就只够支撑最多一个月。若是这个月没有赚钱,那真就是山穷水尽了。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何况云锦楼会如此颓败,必定有他的原因。她们现在孤身两个女子,正是需要钱又是要求稳的时候。一个中级酒店,并不出众,加之云锦楼之前的失败,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那就必须先有大笔的钱财,才能安心做事。
那不如……
她想起今天白天,曾经听说这里的石雕很出名。而有一个很大的石雕场,似乎就在这个酒楼的附近。工人们家里住得远的,便只能早上带着饭出来,到工地上吃午饭。这样当然不好,天气冷的时候饭粒变硬了,天气热的时候又变了味。
那云锦楼是不是可以把原来的招牌拆了,专门做饭给这些工人吃……
只要价钱便宜,味道不差,又方便。有新鲜的饭菜,总比吃残羹冷炙好。
这样做一两个月,本钱少,也许,还能存点钱,图谋日后?
安明儿毕竟是生手,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再犹豫。蹲在地上梳了半晌头,直到头发也要干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明天就去写帖子,招几个手脚利落的小二和厨房大姐。账房么,就先由她自己充任了。
安明儿心下开朗,便拎着人皮面具照着月影对着半桶水仔细地贴妥当了,然后穿上了外衣。正要将水桶拎出去倒了,结果走到门口,却一脚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差点栽倒。
安明儿不由得怔住,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差点要站不稳,将手中的桶也要丢出去。
地上横着的,是一个人。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安明儿第一个反应便是惊骇。然后半天也缓不过神来,调息了半天,伸出来的手还是抖的,她低声嘀咕:“娘啊娘,保佑他一定是活的……”总不至于就这么倒霉,刚花八百两盘了铺子,如果死个人在里面,报官以后生意就不用做了。不报官的话,就凭她们两个女孩子处理,也要倾家荡产了。
no.002:(小楼篇 )捡了帅哥
她就将手中的木桶搁在一边,俯下身抖着手探向此人的鼻息脖颈,以及心律,脉搏。她随神医在山中多年,多少习得一些医术。只可惜好像没什么天分,到如今连皮毛也没学回来。
还好,还是活的。
安明儿松了一口气,试图把此人叫醒:“喂,喂?你还好吧?”
被她拍了两下,这人倒是睁开了眼,虽然一身是伤,看起来似乎是动弹不得,但这人的眼睛却比黑夜还要深邃。一睁开眼,就吓了安明儿一跳。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两个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说:“是谁……”
然后就头一歪,又不省人事。
虽然月黑风高,但是也不是放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自己家里不管的好时候。
安明儿暗道了一声命苦,高声叫了昭儿下来。昭儿的胆子也不比她大,一看到就惊慌失措地差点尖叫。立刻被安明儿捂住嘴。
“小,小姐……这,这这……”
安明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还是活的。”
昭儿就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从小跟在安夫人身边的丫头,昭儿愣了一回,终于勉强镇定下来,道:“小,小姐,怎么办……”
安明儿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蹲在地上检查此人的脉搏呼吸,最终下了一个结论:“救得活。”
昭儿左看右看,勉强开玩笑,道:“那是把他丢出去,还是拖回去?”
安明儿也努力缓和气氛:“你觉得呢?我觉得拖回去和丢出去都很麻烦。拖回去比较近,就拖回去吧。”
幸好今天那个小二刚走,屋子也还算干净。
此人一看就身材魁梧,拖起来果然费力无比。两个女孩子虽然都懂点拳脚,但也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人抬上床时,昭儿抬头,安明儿扛脚,两个人都把个脸都憋得通红。
终于把人安置好,安明儿和昭儿一起坐在床边喘气。
昭儿道:“小姐,我去打水,然后把您的药包拿过来。”
安明儿用袖子扇风,一头的长发还披散着,只觉得又闷又热,只道:“去吧。先把水打回来,让我给这人清理一下。”
昭儿看了两眼,忍不住又道:“这男女授受不亲……”
安明儿已经利落地解开了这人的衣领,听此言只头也不回地道:“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只说是请了大夫来看他,他又能怎地?难道还要我负责不成?”
昭儿立刻道:“想得美。”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他要是敢不识好歹想占小姐的便宜,我就再把小姐给他治好的伤全都给他砍回去。”
安明儿笑着赶她去准备打水,拿药包。
昭儿回避,安明儿仔细给这人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有多处外伤。最严重的一处在后背,似是被利器所伤,皮肉翻出十分深。再来就是后脑处似是受到重击,大约这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就是因此而昏厥的吧。
除此之外,他面上还有一道伤,只怕疤痕是消不了了。还好他不是个女人。
安明儿利落地给他清理了身子。初次面对一个男人的身子,她也没有觉得不妥当,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躲闪过一分。
再来是治疗。背上的伤口太深,她用特制的细长银针放在药酒里泡了,再放在火上烤。然后拉出乌芽长线,一针一线地给他缝上。
烛火下,她面上出了大汗,实在不堪忍受,索性将人皮面具撕下来丢到一边,专心给这人治伤。
等把人收拾妥当,她也几乎虚脱。费力地给人擦过最后一遍身子,然后把裤子给他套上。摸摸额头,果然有些发烧。
安明儿再叹一声命苦。还好早就吩咐了昭儿去熬药。
昭儿正送了药来,看她这副样子,不禁也道:“小姐,夜都深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安明儿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去睡。你把药给他灌进去,然后也休息吧。他壮实得像头牛,不会有事。”
昭儿倒是笑了,道:“我知道小姐打什么主意了。这人大约也是个可以用的。到时候可以留下来做些粗活。”
安明儿也笑了,道:“胡说八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八成是要惹麻烦的。还是等他好了趁早送走吧。我也不图他什么了,只求别给咱们惹麻烦就好了。”
当下,她们俩也不多话。去休息的去休息,去喂药的喂药。
明日,还要为生计奔波呢。
第二日一早,安明儿是被昭儿闹醒的。
原来那人醒了。
急急忙忙换了衣裳,随便梳了头,安明儿几乎是提着裙子一路被昭儿拖下楼。她不禁道:“昭儿,急什么,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昭儿兴奋得两眼冒光,直道:“可不正是怕他跑了嘛!”
“……”安明儿大奇。
等见到人,安明儿这才反应过来。
那人昨夜昏迷不醒,一塌糊涂,只觉得是个魁梧的大汉子。今天醒了,竟然还能自己收拾齐整,竟然……生得还不赖。
大约是北方那边的人,他的五官深邃,十分明朗。只是身上有伤,所以显得脸色有些苍白。但是配合他魁梧的身材,即使坐在床上,那份气势是挡不住的。
安明儿和昭儿都从小生在江南水乡,美男子是见了不少。安织造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常连神医也风度翩翩的中年儒士。可是像这样……却还是第一次见。难怪昭儿兴奋得眼前发亮。
而且,昨晚所见,他的眼睛生得奇亮。果然不是错觉。醒过来了,更是觉得灼灼逼人。
安明儿回过神,首先见了礼,道:“公子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那人张了张嘴,却说了一句话:“我是谁?你是谁?”
折腾了半天,安明儿终于确定,此人,是失忆了。大约是后脑的重伤所致。
这可麻烦了。
这是安明儿的第一个感觉。
昭儿兴奋得两眼发亮,在旁边叽叽喳喳:“小姐,您看,这就是天意,天意!”
安明儿扯扯嘴角,琢磨着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人明明壮实得像头牛,这个表情,却实在可怜。她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后只道:“你连你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如果知道名字,大约还是可以拜托安夫人去找点线索……毕竟北方人会到这边来的,不多。
而且会东奔西走的,大约也是生意人。那安家心里也该有个数。
结果这人倒是很听话,似乎是“用力”想了想,结果只抱着脑袋嚷疼:“头疼,想不起来。”
安明儿更无奈了,但并不打算同情他,还是指望他能想起来:“那你姓什么?”
这人嘴边竟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着安明儿道:“不想,也想不起来。头疼。你姓什么?”
“……”问了半天,但这人显然是个滑头,说什么也不肯再想,安明儿只得道,“我姓安。要不然,你便先留下吧。等你把伤养好再说。”
no.003:(小楼篇 )留下祸水
安明儿心里百般不情愿。这人一身是伤,显然有什么仇家。到时候惹祸上身……
她倒不至于被牵连,大约,最多就是只能再回去寻求安家的庇护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安织造……又想到当日安夫人满头是血的样子,她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
昭儿是个实心眼,当下便欢呼了一声,冲了出去,道:“我去准备早饭!”
安明儿回过神,笑了笑,坐在了床沿。那人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她,似乎也是好奇,上上下下地打量。但是被他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感觉就像是在审视了。
她一愣,然后低声问他:“饿不饿?”后又觉得不妥,又道:“你该有个名字,不然以后我们也不方便。”
那人很自然地道:“不如就你给我起吧。我的命是你救的吧?”
安明儿道:“你还记得?”
那人嘴角一扬,道:“我是失忆了,可我不是傻子。我身上到处都是伤,肯定有人给我治过。刚刚那女子是你的丫鬟?那你必定是救我的人。”
安明儿也撑不住笑了,道:“你以前一定是个聪明人。”
那人便只看着她,歪着脑袋,有一种好整以暇的意味,不说话。
安明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道:“这样吧,我的小名叫安小福,我弟弟叫安小满。不如,你就叫安小多。”
“福满多?”
安明儿笑了,道:“我娘说,她以前常常吃一种面,名字就叫福满多。可惜这里没有……我倒是想,可以出一个菜式,就叫福满多。”
这女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池清水,有点无欲无求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但是她心里又好像藏着事,好像千般委屈本不该她受,她都自己若无其事地吞了一般。从刚刚开始就没见她笑,这下一笑,竟然让人觉得很舒服,如沐春风。
新得了名字的安小多,看着她那个笑容,不由得有些恍惚。但是他很容易就遮掩过去,好像经常这样掩饰自己的情绪:“菜式?”
安明儿又笑了一笑,但是这次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眯起眼睛,只是淡淡的一抹笑容:“嗯,我打算开个饭馆。我可是个穷人,得自己养家。”
安小多想也没想就道:“我可以帮忙。”
安明儿站了起来,笑道:“我也没想放着你闲着。这样吧,医药费,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用的都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你且先留下来帮点小忙,做点小工。工钱我还是会算给你,等你好了,你要走,我也不拦你。”
安小多笑得有点痞,但是故意开玩笑的成分多一些:“有这等好事?”
安明儿道:“工钱可不多。”她昨晚检查过了,他身上半毛钱没有,那点工钱大约就算存一辈子也不够存他回北方去的路费。何况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存钱的人。
这时候,昭儿已经在门口叫:“小姐!小姐快来帮帮忙!我没手开门啦!”
安明儿忙去把门打开了,正好泄进一室阳光。昭儿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丰富的早餐,甚是诱人。
昭儿哒哒哒地跑去桌边,把托盘放下了,看着安小多,笑眯眯地道:“都谈好了?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安小多看着安明儿,不说话。
安明儿轻咳了两声,作势不理。昭儿忙把安明儿拉到一边,低声嘀咕。
“小姐,您可要想清楚。这人现在失忆了,又一身是伤,我们若是要把他丢出去,还得给他一笔钱。这可是亏本的买卖。”
“……你想得倒是周到。”她们现在可不宽裕。
“还有,我们两个女子在外,就算再好强,也难保不被人欺负。有个自己人,好傍身。您说是不是?”
“也有道理。”
“那把人留下嘛~好不好~”昭儿开始撒娇。
安明儿没撑住,一下笑了出来,道:“我又没说不留他,看你急的。”
昭儿欢呼了一声,扑到了安小多面前,道:“大个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安小多一愣,显然是有些被她吓到了。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点了点头,道:“承蒙照顾了。”
安明儿在收拾碗筷,俯身盛粥:“好了,都吃饭吧。小多的伤还没好,先喝点清粥吧。”
“……小多?”
昭儿哈哈大笑:“他该叫大个,傻大个!”
安明儿轻斥一声:“昭儿!”
昭儿笑嘻嘻地来把安明儿盛好的粥碗递给了安小多,道:“喏,我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躯,亲手给你盛的粥,一滴都不许剩。”
安小多接过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喝粥,看来也是饿了。
安明儿和昭儿也一并在桌边坐了,两个女孩子的吃相都很秀气,虽然时不时会交头接耳两句,却也无伤大雅,显然出身都是很好的。
安小多在喝粥的间隙偷偷看她们,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安明儿正坐在阳光里,穿了一件带围脖的浅青裙子。长相平平无奇,侧脸的曲线却出奇地动人。安小多不由自主地就出了神。
安明儿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昭儿正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安小多吓了一跳。但是对方只是礼貌地点头笑了笑,就回过了头去。
依安明儿的计划,今日就先写了招募店小二的帖子。按照计划,账房可以由她自己充任。昭儿貌美,可以做迎入门的接待,她的泼辣脾气,也吃不了亏。再来小二招七个,厨子招一个。
昭儿看着她写帖子,不由得道:“小姐,招这么多小二,厨子却只要一个,不太合算吧?”
安明儿已经写完落了笔,笑道:“合算不合算,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只怕还要再招人。”
昭儿嘀嘀咕咕,但还是很听话地把那些帖子拿出去张贴。
她毕竟模样生得好,一出门就已经有许多人注意到她。看到这漂亮姑娘在张贴东西,马上就有许多人围上来看。一看,原来是招募伙计的帖子,众人不由得都开始讨论。这效果确实是好。
安明儿在云锦楼呆着,就开始研究这个酒楼的摆设和桌椅数量。楼下共有桌子十八张,大桌六张,小桌十二张。大桌可坐八人,小桌可坐四人。这里一并是八十六人。
二楼的包间有八个,大包间两个,小包间六个。大包间最饱和的状态可坐十六人。小包间可坐八人。一并是八十人。
也就是说,这个酒楼的接待能力是在一百七十人左右。拥挤的时候两百人也绰绰有余。这样的一个酒楼,若不是颓败到这种地步,八百两是万万盘不下来的。
可是这样的大酒楼,只做中级水平,只会亏死。
亏本的买卖,安明儿当然不做。
算盘拨得啪啪响,安明儿细算了一个下午,核算出一个数据。如果要富余地撑起一个高级酒楼,至少需要纹银三千两。但是按照计划,存够这笔钱至少需要一年。
这样当然也不合算。因为一家酒楼做了一年的低级饭庄,那名声肯定就出去了。到时候只怕贵人们会不愿意上门。
安明儿正在出神,冷不丁地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绕到她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安明儿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安小多。对方身材太过魁梧,以至于她愣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随即又吓了一跳:“你怎么就出来了……你的伤……”
安小多龇牙咧嘴地道:“背上疼。不过我饿了。”
安明儿忙放下算盘去扶他,一边道:“你快回去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听她这样说,安小多有些意外:“你的丫头呢?”
no.004:(小楼篇 )招兵买马
安明儿颦眉道:“出去了。她叫昭儿。你回去躺着罢,我来也是一样的。”
安小多很听话地让她扶着往回走,一边道:“我吃什么?”
安明儿道:“喝粥吧。你的伤还没有好。”
安小多就不动了,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吃不饱。而且容易如厕。”
不知不觉安明儿就让他跟着一起走到了厨房,她耐心地道:“那你想吃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好,太油腻的东西不能吃……”不过也是,他这么大的个子,的确是怕吃不饱。
安小多想了想,道:“那就龙井虾仁吧。我好像吃过那个,不油腻,清淡。”
“……”不知道为什么,安明儿想起了她和昭儿一路过来,在路上啃馒头的日子。
同时她又嘀咕,他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出身应该不低。
最后她跑到厨房看了一圈儿,发现就只有一些皮蛋土豆,最终她无奈地道:“这里没有虾仁,也没有龙井。这样吧,我给你蒸几个馒头,然后弄两个小菜。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你看好不好?”
安小多也很善解人意,爽快地点点头,道:“那好,我在这里等着。你给我去搬个椅子来。”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人家做菜,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女人怎么做菜产生了兴趣。
安明儿这下不依了,微微退了一步,抬起下颚努力俯视他。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自己去拖了一张长条凳子来在厨房门口坐了。
安明儿撑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跟着傻笑,道:“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安明儿笑着摇摇头,自己去忙碌。
揉面,烧水,调味,都很熟练。她的刀法不错,那双手虽然好看,却也很灵巧,利落地把馒头下了锅。然后到一边去切皮蛋,利落地淋上汁酱。
接着是简单的土豆。她先拎着刀看了一回,然后利落地切成小块,放到蒸笼里和馒头一起蒸软了,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包了,用擀面杖碾了一回。锅子里放了油,似乎还放了什么白白的东西,炒了一回,然后收到一边。又拿了昨晚剩下的鸡汤,加了料丢在锅里煮了一会儿。
开锅时香气四溢,再把已经煮得黏稠的汤汁淋到了那已经冷了的土豆上。光看一看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这时候馒头也蒸熟了,一并开了锅。她似乎很开心,眉开眼笑地伸手去拿,结果被烫了一下,忙捏了捏耳朵。
安小多偏着头看着她。厨艺不错,医术也不错。看起来也是个聪明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安明儿利落地收拾了一下,用碗装了新出锅的馒头和小菜,还有一碗热过的汤。对他道:“走罢,回你屋里去吃饭。”
安小多忙站了起来,这下是老实了,乖乖地让到一边让她先走。安明儿笑了一笑。
回到屋子里摆了台子,两个人默默无声地吃着安明儿刚刚做的东西。
这馒头用的似乎是老面,味道奇好,很合安小多的口味。再来一个凉拌皮蛋,虽然素了一些,不过味道调得正好,很下馒头。最后一个……
他不禁问:“这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安明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失忆了吗?”
安小多心想,这还是个细心的女人。遂道:“我是失忆了,不过,印象总还是有一些。我有印象这个东西我没见过。”
安明儿倒是笑了一笑,没有试探的意思,只道:“这个叫土豆泥。是我娘教我做的。怎么,你不喜欢?”
安小多忙道:“喜欢。喜欢极了,比皮蛋好吃。你娘真是个奇人。”
安明儿的神情愈发柔软,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道:“的确,我娘会的东西很多,以后要是有机会,你都可以试试。”
安小多跃跃欲试:“什么好东西?”
安明儿偏过头,笑了一笑,道:“有一道葡萄美酒烩牛肉,你一定没吃过。我娘也只做给我们吃过。”
安小多大奇:“怎么,葡萄酒可以和牛肉一起做?”
安明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就别惦记了。”
二人正在吃饭说笑,突然听到昭儿在院子中高声叫唤:“小姐?!”
安明儿忙道:“我在这儿。”
说着便搁下筷子出去了,一边道:“怎么去了这许久?快来吃饭吧,刚做好没多久。”
昭儿一撅嘴:“怎么不等我吃饭!”但是她身后却还带着一个人,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女子,不声不响的,似乎有些怕事。
安明儿停住了脚步:“这位……”
昭儿眨眨眼,道:“这姑娘叫何小月,是来我们店子里应征的。小月,这是我们小姐,也是这酒楼的老板娘。”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安小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安明儿背后。
三女都吓了一跳。昭儿拍拍胸脯,怒道:“大个!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小多没说话,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昭儿这才反应过来,大声惊呼:“大个!你怎么就下床了?!”
安明儿揉揉额头,有些头痛,只摆摆手,道:“昭儿,你跟我来一下。”
昭儿跟着她到了一边,低声嘀咕:“小姐,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小月是我在路上遇见的,我也不敢瞒你,她以前是个青楼姑娘……但她有志气,自己赎了身。现在也没去处,到处找工,只是没人肯用她。我挺佩服她的,所以带回来让您看看。您若是觉得实在不合适……那……”
安明儿斜睨着她:“那什么?”
昭儿嘿嘿笑了两声,道:“小姐的心肠最好了,才不会看着她流落街头。”
安明儿看了那女子两眼,却见她的样子虽然怯弱,眼神却很倔强。她心下思付,沦落青楼,那是出身不好。但是天弃者不自弃,这份勇气可嘉,她也打心眼里佩服。心里转了几个圈儿,她叹了一声,道:“收拾一下,进来吃饭吧。”
昭儿欢呼了一声,拉着已经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何小月就跑,道:“你先跟我来,把东西放下,我们楼上有三间房,正好留一间给你……”
安明儿看着她咋咋呼呼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对一边的安小多道:“我这个丫头很心软,你以后可别欺负她。”
安小多张了张嘴,没说话。
安明儿转身道:“走吧,你先回去,我去再准备两副碗筷。”
昭儿的帖子贴出去,第二天就有人上门。安明儿只管噼里啪啦地埋头算账,昭儿在前面负责招人事宜,带着一个小月。
来的人虽然不少,但是看热闹的多。昭儿性子急,办事效率惊人,一天下来,就招募够了六个小二。都是男人。
厨师还没招到,不过这是安明儿的意思,现在先不急。
算了算,六个人里有两个是已经成家了的,还有两个是本地人。剩下两个是外地人,也是进城找工的。其中一个是在雕石头的工地上做过的,受了伤,遇上了黑心的雇主,连工钱都拿不回来,更不用伤药费。最后没有办法,自己花光了积蓄治了伤,但用的药劣,留下了病根,是做不得重活了。
不用说,这又是昭儿这丫头心软弄进来的。
这两个外地人,其实也就是本城乡下,是要住在酒楼的,大约过年会会老家一趟。工钱稍微低一些。
当下,安明儿只一个一个地去看过了,确定都是外貌端正,大约也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便打算都留下了。
昭儿老气横秋地站在她身边,道:“这是我们老板娘,你们可以叫她掌柜的。至于我,我是你们昭儿姐。今天日子晚了,明天一早点卯的时候来上工。”
安明儿想偷笑,这丫头还有点模样……但不可能真的笑出来,她只作势轻咳了一声,道:“好了,从明儿起,就给大家算工钱。说开工也不算,你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现在,该回家去的回家去。你们两个,跟昭儿姐一起到后面把你们自己的屋子整出来。”
她略一犹豫,后院那几个屋子,安小多一脸“别想让我和别人一起睡”的神情,看来只好把这两个人塞一窝去了。想来他们应该不介意才是。
事实上,这两人的确不介意。他们都是做过工地的,当初一排人冰天雪地里打地铺都睡过。何况现在这样有床有被的,地方也宽敞。这倒是他们原来想都不敢想的。
昭儿带了人下去,安明儿继续拨算盘。
安小多凑到她面前,道:“那我做什么?你也要我做小二?”
安明儿头也不抬地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先养着吧。这两天我们也不做生意,只带着大伙儿学点东西。你么,也跟着听一听吧。”
安小多不说话。
停了一会儿,安明儿抬头看他:“怎么了?”
安小多有些疑惑,只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不过你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安明儿眉心一跳:“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不是这个样子?”
安小多想了想,后似乎是觉得头痛,遂道:“我不知道,我不想了,头痛。我只记得我没做过小二,你可以找点其他事情给我做。”
安明儿心有余悸,想起那晚三番两次把人皮面具摘下来,但是眼下也不好多问什么,遂只道:“也不是叫你去伺候人。你若是不愿意,可以在后院帮着干点粗活,工钱我不会少算给你。”
安小多道:“好。”其实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不敢想象自己端着盘子去伺候人的情景。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他隐约知道自己的脾气似乎不太好。这女子到底是自己的恩人,到时候给她惹了麻烦,也不好。
no.005:(家事篇 )丫头闹气
这平阳镇似乎多雨水。雨连着下了三天,也不见小。
安明儿推开窗子往外看,不禁喃喃地道:“再这么下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搬出去晒晒。”
昭儿道:“就是,我的衣裳上都是一股子霉味儿,要死个人!”
安明儿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昭儿,你如今也是做管事的人了,凡事还是该掂量着点的。”这两天天气不好,昭儿的心情也不好,下面的伙计没少受气。一个个虽然不言语,但是面上都看得出来。
昭儿是个烈脾气,马上就道:“小姐你这是在帮那群臭小子说话!这能怪我么?他们一个个脾气都比我大,我说一句他们能顶上十来句!”
安明儿好脾气地安抚:“你也不要这么说。一个人爱顶嘴,你也不用对别人也发脾气。我知道你心急。可他们以前都是没做过这一行的,要想一步登天可不成。”
起初招人的时候也没留意,招了一个名叫小庄的,大约以前做工地,和汉子们一起粗鲁惯了,性情十分……不羁。昭儿和他是王不见王,一放在一起就要吵架。
早先说了,这些人先前都是没有做过这一行的。昭儿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女先生,多少教他们一些礼仪规矩,避免以后人前太失礼。可昭儿虽然也是在豪门大户呆了十几年的,安小夫人又宠她,毕竟没吃过什么苦头。小庄一多嘴,她一急,就可以把什么都丢下,只管和小庄叫骂上。
这些天下来,她教人教的,一点进程都没有。
丫头脾气不好,但是心眼善良。闹成这样,她心里也急。这两天都吃不下也睡不好,眼眶红红的。
但她的性子实在太烈,被安明儿这么说了几句,就觉得是有人在安明儿耳边嚼舌根子。而她跟了安明儿几年,安明儿竟帮着外人。她一阵又气又伤心,当下便要跳起来,红着眼眶道:“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横竖不过是个做奴婢的。小姐若是嫌我误事,可以另外请能人来教!”
安明儿颦眉轻斥了一声:“昭儿,你又胡说什么?现下我们是什么处境,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昭儿忍着眼泪,道:“我知道了,小姐现在没有能用的人,不得不用我这个没用的!”
“昭儿!”
安明儿也有些生气了。
但昭儿的脾气比她还要大,已经一下跳起来,拉开门,咚咚咚就冲下了楼。
安明儿追到楼梯口,急道:“仔细别摔着!”
她倒是没摔着,就是差点撞上了从一楼上来的安小多。
安小多灵活地闪到一边,看了一眼旋风似的丫头,有些奇怪,回头看到安明儿,便朝她点点头,一边上了楼来,道:“你的丫头怎么了?”
安明儿见了他,也叹了一声,不便再追。最后只一边往回走,一边无奈地道:“小丫头闹脾气罢了。”
安小多上了楼,一路跟在她后面,要跟她一起进门。安明儿回过神,警觉地挡在门口。
“你有什么事?”
安小多的个子高,眼睛一瞟瞟过她的头顶,往房间里瞄了瞄。只见一片浅绛。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偷窥女子闺阁有什么不妥,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没事,听见你们争吵,我出来看看。”
安明儿忍不住皱眉。这人的恶习实在太多。想来以前必定是个上位者,不然不会这么霸道,根本不顾别人的想法。想了想,她道:“你没事,我却有话跟你说。”
安小多笑了笑,视线从她的闺阁,下落到她脸上。嗯,怎么看还是这样,平平无奇。不过性子好,温柔贤淑,好欺负……他道:“到你房里去说?”
安明儿瞪着他。
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难道不该找个地方坐?”
安明儿无奈,只得道:“进来吧。”转身的时候又自嘲地笑了笑,道:“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出来讨生活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安小多的心口不自然地紧缩了一下。随即却皱眉。她一个年轻女人,这种性子,出来讨生活,搞不好,以后真的要被别人欺负。
安明儿果然落落大方地请他坐了,还给他倒了茶,道:“茶是冷的,你不要嫌弃。”
安小多没说话,她这么说,他就没打算碰桌子上的茶水。这个闺阁很简单,也很素净。临窗的地方摆了盆景。旁边摆了一张小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有一个算盘。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很整齐。只有摆盆景的那张小桌子上有一本书,摊开放在那里。似乎,刚刚她就是站在窗边看书。
安明儿看他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忍不住道:“小多?”
安小多无所谓地道:“什么?”
安明儿轻咳了一声,道:“昭儿的脾气不好,这你是知道的。”
安小多回过头,把眼睛定格在她脸上,道:“知道。但她是个忠心护主的好丫头。”
不管这是不是高明的安慰,安明儿心里都稍微好过了一些。她犹豫了一回,道:“我知道你平时,也不怎么和大伙儿亲近。这样不好。以后,大家都是要一起共事的。”
安小多沉默了一回,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但是道:“日后再说吧。我觉得我的性子和那些人合不来。”说着,他又冲安明儿笑了笑,道:“我倒觉得,我和你比较合得来。”
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或许人真的是分等级的。即使他现在落魄到这个地步,也能敏锐地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同类。起码,属于同一个等级。
虽然这并不是值得夸奖的直觉。
他这样说,安明儿倒是怔了一怔。她心里惦记着昭儿,想着,大约这丫头是要躲起来哭了。等她哭过了,再去安抚她好了。这么想着,她就站起来,立到了窗边。
安小多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往下望。下面是已经被整理过的内院。还有些光秃秃的。
她轻声道:“我现在,是把你当成一家人了。那我如实告诉你,我们现在,就像下面那个院子,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我身上那点钱,根本就是坐吃山空。我们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安小多漫漫地道:“知道。”这他一早就知道。但他的态度虽然漫不经心,却在留神听安明儿说下去。
安明儿道:“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我以前是什么人,现在都不作数了。事实就是,我,你,还有昭儿,三个人,现在身上加起来,连两百两银子都没有。”
安小多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安明儿突然回过头,直视他的眼睛,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普通人。我不会让你做小二。姑且不管以后我们怎么样,现下你我是要同声共气的。所以你要帮我。”
她平时都是一张没有脾气的嘴脸,好像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这种明媚又坚决的表情,跟她真不相衬。
但是,安小多这样看着她,就觉得有微微的失神。
安明儿微微低下头,道:“现在我们是朝不保夕。若是……”若是一击不中,那就只能回去嫁人了。
安小多难得没有毒舌打击别人,道:“放心吧,总不会坏成那样的。”
安明儿点了点头,正待说些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有人在大声嚷嚷些什么。还伴随着一些女子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受了惊吓。
安明儿皱着眉迎上去:“什么人来闹事?”还没有开张,总不会就有人来收保护费。
一开门,安明儿只看到一个影子扑面而来。来不及尖叫,突然就被一股力道抓住,拖到了一边。
“嘭”地一声,什么东西撞上了椅子。
安明儿在安小多的扶持下站稳,低头一看,却发现刚刚被丢进来的“东西”,竟然是何小月!
“小月!”
安明儿忙去把已经摔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人扶了起来,急道:“磕着哪儿了?”
一只白色的靴子,跨了进来。
“哟,没想到大姐自己来开了门。本来还想叫你的奴婢把门打开的。”
听到这个声音,安明儿便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回头,果然是他。
no.006:(家事篇 )兄弟上门
安云满还是那副样子,少年俊俏,脸蛋很漂亮,眼睛水盈盈,细皮嫩肉,青丝如墨。总让人感觉这孩子还没长开,所以要多纵容他一点。因为长得肖母,从小便受尽宠爱。明明是这个漂亮的一个孩子,可是个性却烂得像个破落户。
此时他穿着一身白袍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大约能再盘一个云锦楼。手里却提着一个笼子,里面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好像装着什么飞禽。
安明儿的脸色渐冷,把何小月扶起来。无奈她伤得重,她只好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她面无表情地道:“小满,你来做什么?”
安云满无辜地道:“当然是惦记姐姐啊。娘也很惦记姐姐。”虽然在笑,那神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安明儿的脸色倒是缓了一缓,只道:“姐姐现在不方便,小满,你先到下面去坐。”
安云满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一言不发立在一边的安小多,顿时眯起了眼睛,然后嘿嘿笑了一声,道:“哦,娘还担心姐姐在外头会没人照顾,看来姐姐本事得很嘛。回去对娘说说,娘也可以放心了。”
安明儿大惊。安夫人还没什么,她毕竟是疼女儿的。但若是安云满跑到安织造面前去乱说,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安云满抓着了把柄,得意洋洋,抬脚就要往安明儿屋里跨,一边嘟囔着:“我倒要看看,你这里头还有什么猫腻……”
突然被一只胳膊拦住,安云满一愣,抬头一看,竟然是他家姐姐屋子里的男人。他眯着眼睛盯着这大个子看了一回,也不觉得气短。安家小公子,什么时候被人碰过一根毫毛。当下他只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奴才,弄脏了本公子的衣裳,你可赔得起?”
安小多皱了皱眉,十分不屑这个小个子,伸出的一只手挡住他,冷冷地道:“老板娘的闺房,不容你拿着这脏东西进去。”
安云满闻言大笑:“老板娘?什么老板娘?就她?就这个破楼子?”他笑了一回,然后看向安明儿,冷笑道:“就算是青楼楚馆,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不过,凭姐姐,还有昭儿那丫头的姿色,倒是可以开个暗寨什么的……”
安明儿闻言大怒:“你给我滚出去!”
安云满得意洋洋:“还是说姐姐你现在已经开着了?”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看向安小多。
然而安小多却陷入了思索。这个人,八成是这女人的弟弟。看来这女人的出身的确不低。可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要被人上门践踏?难道是庶出?
安明儿被气得脸色发白,冷冷地道:“你上来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安云满涎着脸道:“我偏不走。”
安明儿忍无可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真该让爹看看,你平日里多会做戏!”
闻言,安云满却笑得有些残忍,道:“姐姐莫忘了,我今日叫你一声姐姐,那是因为娘还认你。爹可是说过了,他没你这个女儿。”
这话虽然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示弱,冷冷地道:“他若无情我便休。我如今自立门户了,饿死也好,沿街乞讨也罢,都跟他没有关系。你若是爱去对他胡说八道,那便去。他既然没有我这个女儿,也别想管我了。”
安云满被他堵得一张脸通红,到底是小孩子赌气,愣了半晌,道:“好,那我就去对爹说!”
安明儿罕见地冷酷,道:“你只管去!他不认我,我也不认你。这位客官,我们小店还没开业,您若是要喝酒,请到其他地方去。我们小店庙小,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安小多在心里赞了一声,开始有点欣赏她了。
安云满被逼得有点想上来打架。但是安小多把他拦住了。他虽然恶劣,但是识时务,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闷哼了一声,便换了一张笑脸。
“姐姐怎么这么绝情?我这次来,是替娘来给姐姐送东西的,难道姐姐不想要?”
闻言,安明儿的脸色果然松动了。
安云满又朝前跨了一步,又被安小满挡住。安云满不禁皱皱眉,道:“姐姐,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回事?”
安小多不为所动,声音很低沉很恐吓:“退出去,有事找老板娘,在楼下候着。”
安明儿回过神,道:“你到楼下候着。”
有她这句话,安小多再不犹豫,一把把安云满拎起来,丢了出去,就当着他的面用来摔上了门。听起来安云满似乎叫了一声,但是又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是昭儿。看来安云满是被昭儿带走了。
一关上门,安明儿几乎要站不住,被何小月坐着扶了一下。看她这个样子,何小月不禁忧心地道:“老板娘……”
安明儿勉强顺了顺气,摆摆手,自己站直了。
安小多走过去,皱着眉道:“这是你弟弟?上门来找茬来的?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句话是何小月说的。
何小月的脸色有些苍白,柔声细语地道:“起先,我在打扫堂面。这位公子突然带了人闯进来,我怎么跟他说我们还没开业他都不理,带着人就往里冲。我想拦,但拦不住。便寻思着来找老板娘。没想到他们追了上来。再来,他们要我叫门,我不肯。他们就,就……”
“就什么?”
“就把推到门上……正好老板娘开了门,我就摔倒了。”
安小多冷哼了一声:“破落户。”
安明儿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勉强稳了稳,道:“我要去拿我娘给我的东西。”
安小多忙扶住她:“你这个样子,站都站不稳。出去了平白又让人欺负。不如让伙计去把他赶走。”
安明儿挣了两下,双手被他握住。她虽然没有力气,但也知道这逾矩了。急道:“你先放开我。”
她的手腕很纤细,安小多只觉得自己再用一分力气,就要把她捏碎了。他不禁皱眉,道:“真要拿东西,急成这样做什么?那不过就是你兄弟,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站直一点。这里是你的地头。”
闻言,安明儿倒是笑了,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照他说的,站直了身子,道:“好,那我现在去了。小月先在我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小多跟我一块儿去。”
安小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不过她本来长得就娇弱,脸蛋似乎一直也没怎么红润过。勉强过得去。最终他只道:“好。”
他难得地给安明儿开了门。
安明儿振奋了一番,带着安小多来到楼梯口。
听起来,昭儿似乎和安云满吵起来了。
昭儿虽然名为奴婢,但是一直都是被安夫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安明儿小的时候目盲,又体弱,一早便被抱到常连山上治疗。安夫人思女心切,也有移爱的意思,对昭儿很宠。甚至起这个名字昭儿,也是为了思念女儿明儿。很要论起来,安云满到底是个男孩,不可能一直赖着母亲。承欢膝下的时候还没有昭儿多。
因此昭儿的架子和脾气,可一点都不比安云满小。
no.007:(家事篇 )白鸽折翼
“你只管去说!看夫人是信你还是信小姐!你以为你没脸皮,就了不起?”
“哼,昭儿,你以为你还是谁?以前娘宠你,你也别当自己是个大小姐,不过就是个奴婢,也敢这么对少爷说话!担心我把你卖到馆子里去!”
“我是谁?少爷,您说我是谁?我现在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要卖我,也是大小姐说了算!”
“你看看我能不能……”
“我说少爷,您这是来送东西的,还是卖丫头的?若是没那个本事,连个东西都送不过来,那趁早回去算了。省的夫人还要挂念,您在路上吃的可好睡得可好……”
安云满大怒。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没本事。安织造跟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积攒了不少身家。安夫人跟他这个年纪,也早就出嫁做了安家主母,手里握着好几个铺子打拼了。偏偏他不争气,到现在还是跟着账房做点杂货儿。
当下他就跳起来,抬手要给昭儿一个耳光。
安明儿大声道:“小满!”
安云满的手生生刹住,憋得面目狰狞。
昭儿尤不服气,哼道:“倒是长本事了,还想打人了。”
安明儿立刻提着裙子下了楼,走到安云满和昭儿中间,把这对冤家隔开。
安云满气得一屁股坐了回去,道:“大姐如今不同往日了,真是好大的架子,连个丫头都是狠货色。”
安明儿看了昭儿一眼。后者还在跟她赌气,这下看到她,还是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她垂了垂眼睛,低声道:“小满,娘有什么交代的?”
闻言,安云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笼子,露出一丝有些讥讽的笑容,道:“娘是最细心的。担心姐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是怎么地,或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身边连个知暖知热的人都没有,特地让我这个做弟弟的,给姐姐你送一只信鸽来,也好让姐姐连不至于连客死异乡都没人知道。”
说着,他就从身边的笼子里取出一只雪白的鸽子。小鸽子很乖顺,留在这恶少手中,任他抚摸自己的羽翼。安云满漫不经心地道:“这可是丰顺彭氏驯养的鸽子,绝对聪明可靠。只要不死在外面,是一定能把信送到襄阳的……”
安小多回头看了安明儿一眼。果然看到她面上又出现了那种温柔动情的神情。但是这种表情很快就变了样。
安云满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噙着笑,一只手握住了鸽子脚,一下,拧断了。鸽子剧烈地扑腾起来。
“小满!”
安明儿惊呼一声,就要扑上去。被安小多一下扶住。
昭儿冲上去抢:“少爷!”
安云满一下就闪开了,昭儿扑了个空。这死孩子得意洋洋地站在桌边,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勃然色变的女人,一边抚摸惶惶不安的鸽子无辜的羽翼:“这路途遥远,路上出了点岔子。好好的鸽子,给弄得半死不活的……也怪我,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这小东西……”
说着,又一伸手,抓住了鸽子的一只翅膀,用力一扭。
破败的鸽子被丢在地上,扑腾着,也起不来。
昭儿忙扑过去捡,手忙脚乱地捧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安明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鸽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安小多冷冷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死孩子,道:“闹够了?”
安云满一愣。
安小多道:“那就滚出去。”
安云满脸色一变。
安明儿深吸了一口气,道:“安云满,出去。”
“姐姐……”
“出去!”
安云满仔细看了看每个人的脸色,又看了看几乎要跪在地上捧着鸽子的昭儿,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就跟个孩子似的,根本不懂自己其实一直就在闯祸,这下反倒有些委屈。他朝安明儿点点头,道:“那姐姐,我就住在城中的云来客栈,我明天再过来。”
谁也不理他,他就自己走了。
昭儿把那鸽子捧了起来,水灵灵的眼睛里蓄了泪水:“小姐……”
这时候,小庄不知道从哪里绕出来了。看这架势,只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看出来大伙儿脸色都不对,一瞅昭儿手里的鸽子,声音嘹亮得有些突兀:“哟,哪来的鸽子?被折腾得快死了吧?那好,今晚有鸽子汤喝了……”
昭儿大怒:“……小庄!”
小庄眨眨眼,道:“姑奶奶,又怎么了?难不成这鸽子是你家亲戚?”
昭儿气得说话都要发抖:“你再胡说八道!”
小庄还要回嘴。
安明儿走上去一把把信鸽抢回来,抱在怀里,嘴唇发青,道:“你们只管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昭儿在原地站了一回,怀里空空的,只觉得心里也空空的。一下子,跺了跺脚,也委屈地掉头跑回屋子里去。大约是又要去躲起来哭了。
小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看这样子,不由得咂舌,道:“这都是怎么了?连老板娘也神神叨叨的。”
安小多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等着吧。”
小庄偏偏就是不怕他,挨上去:“等什么?”
安小多道:“等着那丫头来揭了你的皮。”照他的想法,以昭儿的泼辣性子,一旦缓过来,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小庄。
小庄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懒得理这奴才,径自往后院走,留他一个人发呆。至于这屋子的打扫什么的,他是从来不做的。
安明儿轻轻将那信鸽放在了桌上,轻轻地抚摸它洁白的羽毛。双手打开旁边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各色事物。
安小多自己不敲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鸽子的翅膀和脚都包好了。安小多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道:“还能治得好?”
安明儿被吓了一大跳,一抬头,泪眼朦胧也没有地方藏,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见状,安小多倒是愣了愣。他不由自主就放软了声音,道:“不过就是一只鸽子,你的医术高超,若是能治得好那更是什么麻烦也没有。看你哭的这样子。”
安明儿别开了脸,看了看他身后的门,低声道:“你怎么进来了?”
安小多无所谓地道:“我看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以后不要这样。虽然我不过是个讨生活的浪人,但总归还是个女儿家。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随便。”
安小多有些意外,皱着眉看着她。
被撞破自己躲起来哭,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有些事情还是要早说清楚的好。安明儿继续把脸别在一边,道:“以后没事,不要随便上楼来。”
闻言,安小多沉默了一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好,我记住了。”说完,就转身走了。还给她顺手带上了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安明儿这才回过神。她愣了愣,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那一天夜里安明儿就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何小月站在安明儿屋前,犹犹豫豫地不干叫门。正想着老板娘大约心里不痛快,昭儿姐又受了气,不肯理会老板娘。刚刚下楼,安小多便让她来叫起。想来想去,都觉得八成没她的好果子吃。
正在犹豫进退,一回头却看到鬼鬼祟祟的小庄摸了上来。她吓了一跳:“小庄?!”
小庄忙要去捂她的嘴,被她退开了,只道:“我的姑奶奶,别叫唤!若是让安大哥知道了,我就没命了!”
何小月战战兢兢地道:“你,你跑上来做什么……安,安大哥……”
小庄一边贼头贼脑地探头,一边道:“安大哥昨个儿在老板娘这受了气,心里不痛快。”
no.008:(家事篇 )挑拨是非
何小月还是不明白:“那你上来做什么?”
小庄白了她一眼,见她形容温婉秀丽,又放缓了语调,道:“你傻啊你。当初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老板娘不声不响的。现下安大哥和昭儿那母老虎都已经被收拾了,该知道厉害了吧?”
何小月点点头,道:“老板娘确实……”不好惹。后面那三个字她没敢说出来。
小庄道:“现下昭儿姐也不管事儿了,大伙都群龙无首。我是特地来叫起的。好叫老板娘知道,她手底下还有能用的人。”别看他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脑子可鬼得很。
何小月是风月场出来的女子,虽然个性内敛,但这些勾心斗角的把戏,还是见识过的。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他是来做什么。当下这惊疑不定,上下打量他:“你……”
小庄还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这门,就一下,开了。
安明儿站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这是……”
小庄忙把何小月挤开,上前道:“老板娘?您可起了。伙计们惦记着您今个儿怎么还不下来呢,都等着呢。怎么睡过了么?”
安明儿一怔,然后勉强笑了笑,道:“不……是,我睡过了。叫大伙久等了。”
小庄作势道:“老板娘是不是有哪里不舒坦?还是没人来叫起?”
提到昭儿,安明儿有些尴尬,只道:“不……承蒙关心,我很好。”
小庄道:“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可千万保重,伙计们可都指望着您呐。”
安明儿绕开他,一手关了门,一边提着裙子下楼,一边道:“大伙儿都起了么?”
小庄忙跟上去,一边朝何小月使眼色,一边道:“起了,都起了。这不都等着老板娘的吗。”
阶梯走了一半,碰见了正好经过的安小多。听到人声,安小多停了一停,抬头看了安明儿一眼,还没什么,只点了点头。再一回头,看到小庄,这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
小庄本能地畏缩了一下。
安明儿回过神,提着裙子下了楼,主动迎上去,道:“你可早起了?背上的伤怎么样?我帮你看看可好?”
安小多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小庄一眼,道:“不用了。”
安明儿有点不知所措。
安小多头一转,对上了小庄,皱着眉道:“你是怎么回事?楼上住的可都是女儿家,你大清早地跑到上面去做什么?”
小庄一向滑头,但对上这大个子一身的杀气腾腾,就有些气短了,张口结舌地道:“大,大伙儿都等着老板娘……我去看看……”
安小多眉宇间的浓云煞时又阴霾了一些,一下子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庄,道:“哦?去看看?看什么?”
安明儿忍不住道:“大伙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再说。”
安小多看了小庄一会儿,没再多说,径自跟着安明儿走到长桌边坐了。
小庄拍拍胸脯,直道:“真是个煞星。”
安明儿本能地想张口叫昭儿,一回头,却看到何小月。愣了愣,最终苦笑了一声,道:“大伙儿先坐。”
安小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庄便带着何小月,还有一个伙计,绰号叫老猫的,在桌子边坐了。
安明儿回头对何小月道:“你去看看,昭儿起了没有。”
何小月忙站起来,道:“是。”
安明儿有心叫她不用怕,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何小月逃似的跑了。安明儿便自进了后院。
安小多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不妥,自己站了起来跟了进去。
还是那个伙房。已经被昭儿带人整顿过了,一派清爽整齐。乱七八糟堆着杂物的地方,也已经清理过了。
安明儿呆呆站了一会儿,突然见安小多钻了进来,不由得道:“你,你怎么来了?”
安小多无所谓地左看右看,道:“你亲自下厨,我来看看,以后只怕就难得一见了。”
安明儿一怔。
看她这样,安小多倒是笑了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想让大伙儿饿肚子?”
安明儿忍不住道:“你……”昨天……
安小多无所谓地道:“我是个男人。自然不会这么小气。”过了一会儿,他又冲她眨眨眼,笑道:“况且,我背上的伤还要你给我治。我也讨不的便宜。”
安明儿终于笑了,从安小多手里接过围裙自己系上,拢了拢头发,开始忙碌。
火很快就被升了起来,安明儿丢下烧火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小多,麻烦你去替我提一桶水回来。”
安小多本来坐在门口。听她这么说,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安明儿在心里暗笑。她就是要指使他做事。这人大约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点都不想能做事的人。
可是没过一会儿,安小多就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安明儿正在煎蛋,回头一看他这样,不由得奇道:“你怎么……”
安小多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兄弟又上门了。”
安小多挑了挑眉毛,道:“怎么?”
安明儿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道:“他又来做什么!”
安小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道:“你问我?我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当掀开帘子的时候,安明儿就知道了。为什么,安小多让她最好不要来看。
安云满果然来了。他身上穿着绣云纹的浅青色袍子,袖子口镶着黑边。好一个风流少年。而此时,他的神情则更加多情动人。他正在,安慰一直低头抹眼泪的昭儿。
一抬头,看到安明儿,他恶意地挑了挑眉,却是低头对昭儿说话,道:“我娘说了,你也是她半个女儿。这信你也自己看了。姐姐不在娘身边,你总得回去陪着娘。娘说,起初就没想让你跟着姐姐一起走。”
昭儿哭哭啼啼地道:“夫人言重了。我不过就是个奴婢。”
安云满耐心地道:“你怎么会是个奴婢呢?你打小就是我娘亲自教养的。别说是丫头,襄阳城里,又有几个大家闺秀的教养能比得过你?”
昭儿摸了摸眼睛,低头不说话。
安云满满意,一边瞅着安明儿,一边笑道:“不如你这便跟我回去吧?我娘让碧桃来替你。她来伺候你家大小姐就成了。”
no.009:(家事篇 )风平雨息
昭儿有些惊讶,抬了抬头,突然看到站在堂子口的安明儿,一下子怔住。
安明儿回过神,立刻挤出一丝笑容,道:“小满,来得巧,你吃过了没有?”
“……”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那一刻,安明儿觉得自己就是安夫人常常骂的那种人,“白痴”。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道:“你们聊。我去……”她差点说出“我去给你们倒茶”这种丢人的话来。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自己又绕进了后院。
早先说过了,后院有一口井,汲水很方便。
安明儿径自走到井边,左右看了看,自己放了桶下去,熟练地晃了两下,要提一桶水上来。结果也不知道是分神还是怎么回事,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井里。
幸亏一只手即时扶住了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别开脸,道:“来得正好。帮我把这桶水提到伙房去。”
安小多也不多说,径自提了对他来说实在是称得上小巧玲珑的水桶,一路跟着她去了伙房。
安明儿手脚俐落地接过来,开始烧水。然后动手和面。
常连神医见多识广,安明儿也就学会了北方的擀面手法。
安小多看着她手下利落地和面擀面,不禁感兴趣地偏过了头看。他想起了第一次吃她亲手做的老面馒头,虽然还不是很地道,但是比南方人做的要好太多。她到底是跟谁学的?
安明儿好像浑然不觉他的注视,一个人团团转地忙忙碌碌,弄了一身面粉,脸上身上全都是。
“小多,水开了!帮我把盖子揭开!”手里提着面条,安明儿头也不回地大声道。
这回安小多倒是很乐意,立刻就过去把盖子揭开。热气腾腾的一锅,水气弥漫间,他突然发现她竟然眯起了眼睛笑。
她果然笑了一声,不是他的错觉:“好了,今天做凉面。”
“凉面?”
她有一双很神奇的手。
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烫好面。刚刚爆好的葱蒜被做成诱人的卤料,浇在已经分好的漂亮的七碗面上。再加上煎蛋。七个碗,色泽鲜嫩又干净利落。
安明儿伸手拿来一个大托盘,自己装了盘子。
安小多作势挨上去,自己端了一碗。
安明儿忍不住啐了他一声,道:“就不能指望你帮帮忙。”
闻言安小多也不以为耻,反而笑了一声,道:“起码我不像外面那群人,还要你这个做老板娘的来伺候。再说,你的水是谁帮你提进来的?”
安明儿终于又笑了,道:“这么说,你还是个功臣了。”说着,就自己端着大托盘,要出伙房。
安小多跟了上去,道:“要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那丫头走了也好,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你做的饭菜。”
安明儿的脚步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敛了敛。最终,她露出一丝,极轻的微笑,道:“是了,就你最会说话。”
他们正说笑着要出门,一抬头,却看到昭儿。
她的脸还是这么明媚漂亮,大约是刚刚哭过,眼眶红红的,倒是更艳丽了一些。她站在那儿,绞着帕子,看着安明儿。
安云满从她身后钻了出来,看了安明儿一眼,又安慰似的低头对昭儿道:“昭儿,你也不用难过。你在这儿做丫头人家不要你,不如跟我回去。”
“满少爷……”
“娘已经让碧桃来替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何况我姐姐本事得很,还嫌你伺候得不周到呢。又不是你无情无义自己要走的,是人家不要你这个丫头。那你就跟我回去做你的大小姐,难道不好?”
安明儿忍不住低斥:“小满!”
安云满满不在乎地回过头,道:“是,我的好大姐。怎么?对碧桃也不满意?是了,这丫头也笨手笨脚。不如我再回去对娘说说,让她把自个儿身边的翡翠姨给了你吧。”
安明儿没说话。
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倒是让安云满一怔。然后他马上迎上去,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来,笑吟吟地道:“姐姐亲自下厨?可真是难得。来,我来给你端。姐姐这么金贵,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儿。”
安明儿的脸色松了松,低声道:“既然来了,便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安云满笑道:“好极了。我最喜欢吃娘和姐姐做的东西。对了,昭儿,你要不要也吃一点?还是说你先去收拾东西?我等着。”
昭儿一愣,然后看向安明儿。安明儿别开了脸。
最终,安明儿低声道:“都商量好了吧……那,昭儿,你……”
昭儿深吸了一口气,道:“是,都商量好了。”
安明儿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安云满的声音明朗得有些欠揍,笑道:“那是,谁会放着主子不做做丫鬟?也没谁会放着大宅门不住,住这个破地方。姐姐那是没办法,昭儿也是娘的心头肉,能少一个受苦也是好的……”
昭儿突然厉声道:“少爷!”
众人被他吼得一怔。
昭儿冷冷地看着他,道:“少爷,您当昭儿真是个傻子?在您眼里,昭儿什么时候不是个奴才?昭儿是大小姐的贴身奴婢,那就只跟着大小姐,这就是昭儿的命!”
安明儿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昭儿……”
安云满不说话了,端着托盘,冷冷地看着突然变脸的昭儿。
昭儿似乎是豁出去了,帕子一丢,道:“我要是跟了您去,才是犯贱!做奴才的就要看清楚自己的命!”
说完,她就一跺脚,跑了。
安明儿这次再不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的人,和满地的,难得的阳光。
半晌,安云满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托盘,嗤了一声,道:“给脸不要脸。”
突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安云满抬起头,一看安小多深如刀凿的五官,不由得岔了气:“你……”
安小多冷笑了一声,声音很低沉:“约莫你也有几分跋扈的底气。只不过还不够。”
安小多抬了抬下颚,道:“小庄,老猫,送客。”
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老猫立刻会意,一胖一瘦,立刻阴笑了几声,朝看起来几乎弱不禁风的安云满逼去……
下面闹得厉害,楼上却很清静。
昭儿捂着脸坐在床上哭哭啼啼,道:“小姐,您不用说了,又耽误了您的事儿,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去上工。”
“昭儿!”
昭儿被喝得一怔,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她。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生气。生自己的气。就算安云满是拿了那话来哄她的,但她若真的回去了,安夫人总还会对她好。可是她看着安云满这么欺负安明儿,她就觉得气不顺。
不过就是个奴才,她就是太自命清高。主子们要争斗,便只管让他们去斗。没的白搭了自己进去,还吃力不讨好。还是说她就是个奴才命。安云满把她当贱婢,在安明儿这儿也不过是个下人。就连安夫人,也不过是把她当成是小姐的替身。
她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生成了个奴才,却不认命。
一双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她不禁微微垂下了眼睛。
安明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有些艰涩地道:“昭儿,昨天,是我不好……你心里急,我明白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小姐……”
安明儿垂下头,道:“你我是一起出来的。若是赔了毁了,那便是你我一起赔了毁了。我起初,便是这么想的。但,你若是想回去,我也不拦你……”这么说,她自己心里又酸酸的,别开了脸。
“娘总会对你好的……你也不用跟着我吃苦。”
她这副模样,昭儿是万万想不到的。当下便急了,一下子也暂时把自己的思绪抛去了一边,握住了她的手:“小姐,您别这么说。昭儿是您的丫头,就该跟着您!”
安明儿摇摇头,轻声道:“没有这种说法。你若是回去,娘总会对你好的……”
昭儿急道:“小姐,不要再说了。我不走,我不走!就算跟着小姐吃多少苦,我也认了!我不要回襄阳!”
安明儿反手握住她的手,这下才确定了她真的不走,一激动手中就用了力:“你……果然不走?”
昭儿连忙摇头,然后泪流满面满脸希翼地看着她:“只要小姐不嫌我笨嫌我误事,不,就算小姐嫌我笨嫌我误事,我也不走!我就是要跟着小姐!”
“昭儿……”安明儿心中一酸,却终于安定下来。一下子也差点落下泪来。
门外,小庄鬼鬼祟祟地伸长了脖子,结果被人在后颈子上用力拧了一下,直痛得龇牙咧嘴。但哪里敢找安小多算账。
安小多朝他抬了抬下巴,他立刻就屁滚尿流地下了楼。一边嘀嘀咕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安小多自然听见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计较。
屋子里有两个女人在哭。他看了一眼,只看到菱格的门框和门帘。
人家在哭,他倒是笑了,漫不经心地又回头看了看楼下的桌桌椅,懒洋洋地道:“忙完了就该开工了。面也要不好吃了。”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no.010:(石头篇 )平阳风水
平阳最兴的就是石场,和石雕。平阳的男人,大多也靠这一行做活儿养家。
只是这个地方,光有石,却无山,也没有灵水。百草不兴,土地也不肥。再加上名字也起的不好。平阳平阳,就是虎落了平阳,也要被犬欺。所以算命的都说,这里的风水不好。这里几十年也出不了一个做官的,也没见一个大贾。
据说镇子里的一些考了几十年都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曾经聚在一起要给平阳镇改个名字,但是改了名字还要逐级上报,奏问朝廷。县太爷懒,又或是没把这个小镇的死活放在心上。总之,这事儿就是无疾而终。
名字没改成,平阳也就一直是这个运势了。祖祖辈辈的男人们挖着石头,打磨着石头,雕着石头。女人们持着不算富裕的家,种着不算肥沃的天,教养着慢慢得也像石头似的又闷又听话的孩子。
云锦楼就在这么一个没风没水没大贾的地方开了几年,终于是要垮了。它本是平阳这几年来,第一个这么大的酒楼。可是平阳人,根本不需要这么一个大酒楼。
前几天还下雨,今天就出了日头。而且大约是云都没了,这日头着实是又毒又辣,没一会儿就会把大小姐的皮肤晒红。
昭儿给安明儿打着伞,嘀嘀咕咕地道:“真是见鬼的地方。难怪平阳人的皮肉都又黑又糙。”
最可恶的是,一出门,门口竟然有一滩水,被晒得半干不干。
安明儿忍不住皱眉。
安小多站在一边,直摇头:“这酒楼的风水可不好,怎么就在一个大坑里?若是多下几次雨,搞不好就正好被淹了。”
昭儿忙“呸呸呸”了几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安小多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了一眼她头上的小丫髻,没说话。
安明儿心下犹豫,最终还是道:“小多,你的伤还没好,就不用跟了。”
安小多打了个哈欠,心道,你以为我想跟。
安明儿道:“不如叫小庄跟着吧。他以前也在工地做过,也合适。”
安小多道:“正好。叫上他,有人拎东西。”
“可是你……”
安小多不耐烦地道:“小庄!滚出来!”
“……来了!”
安明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的确,一个曾经在工地做过的伙计,再加上一个人高马大的跟班,这才是最合适的人马。
石雕场的老板不是本地人,姓洪。约莫也有几分自恃家底的意味,态度有些倨傲。
早先派人递过帖子,饶是这样,要见他也等了半天。
这里搭了一些简易的棚子,估计是供工人吃饭休息用的。好大的一块空地,零零落落地散着棚子,很杂乱。有一个棚子大约是专门给老板用的,倒是干净一些。安明儿他们就等在那里。
昭儿的脸晒得红红的,额头上沁了汗,忍不住就要骂人:“这洪老板是怎么回事儿?!做生意的人怎么也这么守信!”
安明儿低声安抚道:“若是累,就坐一会儿。”因他们也算是正式出来做客,因此只有安明儿一个人坐着,剩下三个人都站着。其中小庄早就跑了没影儿,大约是去找以前的工友叙旧去了。
昭儿摇摇头,道:“这可不行。他要拿架子,小姐您可也是要把架子拿大才是!”
安明儿皱了皱眉,没说话。本能地就对这种不守信的生意人没好感。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是她要仰仗人家吃饭,被刁难两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庄出去跑了一圈儿,跟个水猴子似的窜了回来,一到安明儿跟前就要邀功:“老板娘!”
昭儿忙挥手赶他:“哪来的野猴子,一身汗臭!快躲远点!”
小庄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懂什么!给老板娘卖命,留点汗算什么。就算要我流血,我也……”
安明儿忙道:“好了好了。小庄,跑了这半天的,快擦擦汗,歇一歇。”其实她也不知道他跑去干嘛了。
小庄从自个儿怀里掏出一张跟抹布似的大帕子,一边擦脸,一边嘿嘿笑道:“老板娘,我刚刚跟以前的哥们儿都说了,说老板娘要在这儿开个饭庄,专门给他们做饭。价格便宜,口味儿也好!”
闻言,安明儿倒是笑了,道:“做得好。”带他出来就是为了增加工人的好感,没想到效果比她想的还要好。
就连安小多,也难得的没收拾这野猴子,而是朝他点了点头。
小庄来了劲儿,满心盘算着还要做点什么来邀功。眼睛一转,又低下头,作势鬼鬼祟祟地道:“老板娘,我可跟您说,这洪老板,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心眼儿也小,可不好对付。”
碍于礼节,安明儿不好太明显地躲开他的汗臭味,只勉强笑道:“我知道了。老猫说过了。”
“……”闻言,小庄一怔。随即就在心里咬牙切齿。好个老猫,平时装得不声不响,没想到手脚倒这样快。
虽然没有抱琵琶,但那洪老板还真是无愧“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句话。而且一来就是个急着要走的样子。后来看到美貌的昭儿,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脸色。
安明儿很沉得住气,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分。自家是客,她便站起来行了礼:“洪老板。”
洪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虽然看起来财大气粗,却黑。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安明儿早就着人打听过,此人信命,算命的说他五行缺金,忌水。他上下打量了安明儿几眼,眼神肆无忌惮得很,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摆摆手,道:“安老板?洪某事忙,倒叫安老板久等了。”
安明儿还是笑,也不恼他的没诚意没风度,自己坐下了,也稍稍提高了一些嗓子,道:“洪老板是忙人,又是前辈,肯抽空来见已经难得了。以后还望洪老板多提点一些。”
看得出来,洪老板是比较满意的。这女子虽然相貌平平,尤其是身边带着那个气势逼人的大个子跟班,一个美貌的侍女。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注意不到她。但是难得风姿绰约,知分寸懂进退,行事落落大方,是个大家闺秀。等了这许久也不见烦乱,心平气和,也是颗好苗子。
no.011:(石头篇 )忽悠忽悠
洪老板不由得稍稍坐直了一些,道:“听说安老板盘了云锦楼?”
安明儿笑道:“正是。”
洪老板不赞成地摇摇头,道:“这平阳,除了石头,就是晒死人的大日头。这里的汉子也都粗糙惯了,喝酒也是喝挑着担子卖的黄酒。云锦楼做不起来,亏得很。”
安明儿道:“确实是这个理。而且云锦楼的风水也不好。北高南低,太低。”
洪老板来了兴致:“你也懂风水?”
安明儿笑着颔首:“小时候跟人学过一些。”常连神医好易经。安明儿跟着,多少耳濡目染一些。
洪老板叫人给她看了茶,笑道:“那你说说,你把那个铺子盘下来,是做的什么打算?”
安明儿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茶,看了一回里面又粗又黑的茶叶,也笑了,道:“这龙游浅水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知道洪老板听过没有?”
洪老板道:“自然听过。这破镇子就是毁在这名字上了。”
安明儿道:“洪老板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说来听听。”
安明儿笑道:“我听说在平阳这个地方,有个风水师曾批了注,说这儿,没风没水,没时运。确实,这里山石嶙峋,也没有灵水,并不富饶。但我却觉得,这也是个宝地。”
提到风水,洪老板更加兴致勃勃:“怎么个宝地法?”
安明儿抬手虚画了一条河,道:“洪老板的石雕场,在坡地最低的地方,因为这里取石方便。云锦楼在坡地中间,再往上走,就要出平阳镇了。平阳镇外面就是富饶的晋阳。而平阳的石雕,多卖到晋阳。洪老板的石雕场,因为离晋阳最近,所以这货,在全平阳是走得最快的。”
洪老板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这可是个宝地啊,先前都没人发觉。这里取石方便,又离晋阳最近。”
安明儿道:“所以我觉得,平阳有宝,只是没有时运。恕我狂妄一句,我和洪老板都是外地人,不怕被平阳的风水牵连。”
“所以你盘了云锦楼。”
安明儿笑了,这个笑容好像将她平淡的五官全都舒展开来,竟然让她平平的相貌也有了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她好像自不知道,一边继续笑得如沐春风,一边道:“是。我觉得云锦楼的位置很好。晋阳的有钱人很多,城里的大酒楼也不少,可是却拥挤吵闹。云锦楼若是不打本地人的主意,绝对可以跟城里那些酒楼分一杯羹。我核算过了,从晋阳城中到云锦楼,只要一个时辰。”
洪老板眯起眼睛,盘算了一下她说的话,虽然有些赞同,但还是摇摇头,道:“此举有妙处,但也冒险。你说你不怕被本地的风水牵连,却难保要入乡随俗。”
入乡随俗……随平阳人民一起衰下去。
安明儿道:“老实说,我心中也有些忐忑,所以来请洪老板赐教一二句。”
洪老板已经彻底被提起兴趣来了,道:“你只管说。”
安明儿又笑了,她道:“我打算给云锦楼改个名字。黑石山和洪老板的石雕场好比戈壁浅滩,云锦楼就在坡中,不如改名,叫醉鲤楼。”
“醉鲤楼……”洪老板眯起了眼睛,揣测其中的奥妙。
安明儿放他一个人揣摩了一会儿,然后道:“正是取其,鲤鱼跃龙门,之意。”
“鲤鱼跃龙门……原来如此,好,好”,洪老板哈哈大笑了几声,黑壮的脸上简直要发出熠熠光彩来,他直道,“好个鲤鱼跃龙门。安老板这是要破了平阳的风水啊!”
安明儿在他的笑声里附和了几句,笑道:“不敢担,只不过仗着不是本地人,不怕被风水牵连罢了。”
洪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回,也不见她躲闪避让,确实是女儿家中难得的。当下更加满意,这是个能出来奔波的主。于是便道:“安老板,平阳这儿,没风没水没时运,难得见几个成气候的生意人。安老板若是能做得起来,确实是件妙事。说不定能就此改了这平阳的烂风水。不知道安老板是哪里出身?”
安明儿笑了一笑,有些自信隐晦的意味,道:“我出身,扬州十八溪。”
十八溪。若说水涨运势,那十八溪可谓是风水绝妙之地。
江南首富夫妇都出身十八溪,江南巨贾柳进夏也出身十八溪。这都是富可敌国的主。后起之秀,有柳进夏家的小子柳睿,也是年轻俊杰。论官运,文武双状元炼云海,官拜江南制造的江南首富安大人,封疆大吏安土司,九门提督和兵部尚书陈氏兄弟,都出自十八溪。而且十八溪多世家。八大世家之首安家和陈家,都是朝廷也要退让几分的人物。
若真是老天开眼,十八溪的人竟然看上了平阳,那的确,是平阳的造化了。
当下,洪老板便有些激动,又有些狐疑,道:“安老板,你也姓安……”
闻言,安明儿却黯然了几分,最终还是振作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笑道:“安氏一族盘根错节。十八溪姓安的人很多。”
洪老板有些失望,但还是放缓了颜色,道:“不打紧。十八溪地杰人灵,安老板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般见识,日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话谈到这儿,是可以说正经事的时候了。安明儿深吸了一口气:“洪老板……”
“洪老板——”
突然有人高声叫了一声。洪老板立刻站了起来,这次倒是快,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浑身大汗的伙计,光着膀子就冲了进来。
洪老板忙道:“作死的!快滚出去,别冲撞了客人!”这态度,的确是跟起初不一样了。
小伙计左右看了一眼,一眼看到昭儿,被她那丸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瞪,登时丢了魂,然后马上退了出去。
洪老板跟他一起走到太阳底下,和他嘀咕了几句。再回来的时候,黑黑的脸上倒是有些歉意,道:“安老板,今个儿就到这儿吧,洪某手头还有些事儿。”
安明儿忙站起来,笑道:“不打紧。只盼日后再上门,还能得到洪老板的指教。”
洪老板客套了几句,兴许真有急事,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昭儿就一直在抱怨:“什么嘛,还没说正事儿呢,他怎么就走了。”
安明儿笑道:“不急。”
小庄察言观色,也道:“是不急,这洪老板是出了名的看不起人,又小气,倒是对老板娘另眼相看了。”
安明儿还是笑。
一路走回客栈,一直没说话的安小多道:“十八溪,是什么地方?”
安明儿一怔,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安小多皱着眉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很熟悉。先前听你说你是襄阳人,怎么又变成十八溪的人了?”
昭儿一边收了伞,进了屋子,道:“我们家老爷和夫人都是十八溪出身。后来老爷和夫人到了襄阳,是在那里起家的。也是在襄阳得了小姐。”
no.012:(石头篇 )怪事怪事
“……”也不知道昭儿说的是不是安小多想听的,他看了安明儿一眼,有些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越想,就觉得十八溪这个名字绝对很熟悉。先前听安明儿说她是襄阳人,还觉得没什么。但听到十八溪,又提到襄阳,就觉得……
“小多?”
不,不能再想了,头快裂开了。
安明儿看他浑浑噩噩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急了,忙亲自扶着他到桌边坐下了。她的手,很自然就伸到了他脑袋上,被他一把握住。
“……小多!”
安小多立刻就松开了。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是自从她那样说了之后,他就格外注意不能坏了她的清誉。他沉声道:“到我屋子里去。”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到。
安明儿一怔。随即回过神,忙回头对慌乱的众人道:“天气热,大约是中暑了。昭儿去熬点绿豆汤,用井水镇了,每人喝一碗。待会儿送一碗到小多房里来。”
昭儿松了一口气,道:“好,我这就去。”
安明儿低声道:“小多,回屋子里去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把把脉。”
安小多点点头。
小庄立刻狗腿地围上来,道:“来,安大哥,我来扶你。”
安小多头痛得厉害,也就随他扶着回了屋子。可是一到安小多屋子里,他就被安明儿赶了出去。安明儿还当着他的面锁了门。
“……你这样不行,会坏了你的清誉。”安小多坐在床头,扶着床柱,连眼睛也睁不开。
安明儿拧了帕子,走过来递给他擦脸,一边低声道:“我想过了,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如就说你是我的兄弟。你的伤总还要我给你治,也不能一直避着人。”
安小多擦了脸,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说我是你庶出的大哥,被你从家里带出来的。”
安明儿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委屈你了。”
安小多笑了笑,随着安明儿的手松了松衣领,然后把外袍脱了下来,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消受美人恩,这点委屈算什么。
“你昨晚喝酒了?”昨晚好像看到他和小庄还有老猫三个猫在院子里喝酒。三个臭男人。
安小多惬意地伸了伸脖子,道:“嗯,喝了一点。”
安明儿伸出手,熟练地给他按摩太阳穴,低声指责道:“你别带坏小庄他们,都是要早起的人。而且你身上的伤也没好。”
安小多眯着眼睛,“嗯”了一声。怎么听都有些没诚意的感觉。
半晌,安小多大约是觉得人家那么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他也该投桃报李,于是道:“你也别急,今个开了个好头。洪氏那块地,总是你的。”
安明儿一边忙活,一边道:“这我倒是不急。不过,我见了那洪老板之后,倒是改了一个主意。”
“嗯,什么?”前面那个字是懒懒的鼻音,这厮竟然像是要睡着了。
安明儿自顾自地道:“我本来打算把那块地买下来,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把那块地,租下来。第一,当然是因为钱不够了。这第二嘛……”
安小多懒洋洋地道:“你说得对。今天回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洪老板信命,信命的人都怕事。怕事的人必定小气。你买他的,看着你赚钱他心里必然不痛快,那到底是他的地头。不如用租的,互惠互利也不错。”
志同道合,安明儿高兴了,笑道:“你也这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她就大胆地放手去做了。
小庄来敲门:“安,安大哥,老板娘还在吗?”
安明儿自己去开了门,对目瞪口呆的小庄道:“进来吧。”
小庄忙跌跌撞撞地端着托盘进了门,结结巴巴地道:“老,老板娘,我不知道您还在,所以,所以没把您的碗送来……”
安明儿低头看了一眼他盘子里那两碗绿豆汤,有点疑惑。
小庄更急了,道:“那,那个,两碗,我都舔过……”
安明儿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快去换,小多脾气可不好,要是让他知道了,仔细你的皮。”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一直没对你们说过?小多是我家庶出的大哥,跟着我一起出来的。你们不用胡乱猜测。”
“……”小庄脖子一伸,看到穿着白色中衣坐在床上的安小多,又看看衣冠整齐的老板娘,心里盘算了一下,立刻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板娘的出身无疑很好。这样的大家族,嫡子嫡女之间难免争权夺利,庶子庶女一般只能依附嫡子嫡女。那他们大约就是那种半主仆半亲人关系的兄妹。
得了这个八卦,他心里就像是长了毛似的,哪里还呆得住。安明儿也很善解人意,道:“快去换来吧,小多还等着呢。”
老板娘的话音未落,小庄就一下子跑了。
安明儿倒是被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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