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上面对严防死守 近义词怎么办

  新年了,为了新老猫迷们看帖方便,特意把已经帖出的帖子重新整理一下,完整地贴出来。    2005新年快乐!    
咱们村的来历    我们村儿在城市的正北方二十公里。原来是五十公里,后来城市发展了,就变成了二十公里。我们村儿的村民把村儿西头的宅基地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开发商把这块地盖成了公寓小区,又把其中的一间房卖给了我。所以我就住到我们村儿来了。  我们村儿叫鸟尾巴村,我们小区叫蒲公英花园,我叫紫菜卷。  我买了蒲公英花园的房子后,一开始觉得终于居得其所。这里环境优美,视野开阔,空气质量优。本来我在城里还有一间小房,十几平米,我是打算平时在城里,周末到村里住的,结果发现,人的确有往高处走的本性,我在蒲公英花园的大房子里睡上一觉后,在城里的小房子里居然睡不着了。所以,我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下,把我们村儿当成我的第一居所,至于城里的小房,已经如同废弃的行宫,逐渐荒芜起来。我是好久不去了。我想,哪天二手房涨价了,我就把它脱手卖掉。  可我很快发现,麻烦接踵而至。如果要进城,必须要忍受蚁步蜗行的堵车之苦。堵车的事实告诉我,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即便你住上了大宅子,也会有表面光鲜之嫌,除非你真的不和群众在一个阶层。我做不到,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这个实力,以后会不会有,现在还说不上来。  我住到蒲公英花园说明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以我为例,我享受蒲公英花园一段时间之后,就觉得公寓只不过是公寓,比普通住宅好点有限,比起独体别墅来可是差得远了。它有诸多不方便之处,交通是最大的问题。我很快就打消了把这里当成久留之所的念头,我的潜意识里想,迟早有一天,我会像一个有钱人一样,住到傍水别墅群,有自己的独门独院,每天安静地看夕阳西下,周末开着大吉普车去钓鱼打猎。而现在,我只拥有一辆富康。  关于为什么我们小区叫蒲公英花园,我问过刘大鼻子。我是在一次酒桌上认识刘大鼻子的。本来我是跟另外一个朋友谈事,结果他带了刘大鼻子来。刘大鼻子自我介绍,居然是蒲公英花园开发公司的董事。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倒霉,那时候刚签完合同、办完银行贷款手续、交完首付,所以认识刘大鼻子是真正意义上的相见恨晚。刘大鼻子一拍大腿说:“你怎么不找我呀,至少给你打下十个点来。”我碰上马后炮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认识刘大鼻子,因为他们开发公司打算在鸡年盖别墅。我掐指一算,今年刚马年。只要我三年之内咸鱼翻身,仍然可以找刘大鼻子去打折。现在没什么可麻烦他的,我就问刘大鼻子为什么叫蒲公英花园。刘大鼻子说,当初设计,这里住的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守秩序的业主,他们有着远大的抱负和不可限量的未来,都处于人生的上升期,开发商希望他们以这个小区为起点,事业蒸蒸日上,早日飞黄腾达。叫蒲公英,就是越飞越高的意思。这是良好的祝愿,虽然有点牵强,但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我就和刘大鼻子一见如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关于为什么我们村儿叫鸟尾巴村儿,我也做过调查。我问的是在蒲公英花园门口开小卖部的大花灯。大花灯人高马大,秃瓢儿,头皮刮得青青的,一身皂衣,看上去是黑社会老大的模样,其实他是鸟尾巴村儿的,他爸是村长的堂兄弟。  大花灯是个好人,对人特别热情,当然有时也耍点小滑头,比如啤酒,他卖给我们蒲公英花园的住户是一块五一瓶,但只要走几步进了村,就会发现只要一块三一瓶。不过由于我和大花灯言语投缘,他给了我村民的待遇,我也不说出去这个秘密,所以我们的关系不错。  那天阳光灿烂,天空湛蓝,我们站在蒲公英花园门口的小广场上讨论足球彩票(大花灯申办了一个彩票销售点,他劝别人买,自己也买)。头天晚上国际米兰暴冷输了球,这让大花灯一腔热情化为乌有,于是他在我面前破口大骂罗纳尔多出工不出力,拿那么多薪水却苟且人生。我对罗纳尔多比较理解,虽然他日子过得比我好多了,可你还是不能要求他每个周末都把球踢成精品,再说输球的时候人家也哭了。这样,我们的观点出现分歧,如果再说下去我有可能失去大花灯给我的特殊待遇。于是我就改变话题,问他为什么我们村儿叫鸟尾巴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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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事儿,大花灯的神情突然变得得意起来,他扬手指指天,说:“你自己看。”  
我抬头仰望,只见深邃辽远的蓝色天空上,一群黑色的鸟正在列队翱翔,它们打着旋儿,忽高忽低,矫健、自在、随心所欲,在复杂的气流之间,有力地、开心地飞扬。大花灯和我一同仰望,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鸟喜欢在这里飞,明朝的时候就这样了。老人都说,一抬手就能捉住鸟尾巴,所以就叫鸟尾巴村。”  我是个画画的。我叫紫菜卷,是因为我老婆爱吃紫色的蔬菜,比如茄子、紫扁豆、甘蓝之类,当然,我也是她喜欢的,干脆就被列入同样的色系,加上我有着一头天生的卷发,就成了紫菜卷。  我老婆的名字叫白晶晶,因为我被《大话西游》里那个白晶晶迷得一塌糊涂,真恨不得立刻变成唐僧。大多数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在婚后才能准确地解释自己真正心仪什么样的女人,可惜已经晚了,就像我交完首付才认识刘大鼻子一样。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老婆往那方面想象、打扮、包装,聊以自慰。同理,我和白晶晶的女儿就叫小妖精了,因为如果老婆有自己的一套,坚决不和你的希望靠谱的话,只能把一切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根据社会调查的数据,尽管现在已经世风不古了,但中国还是有75%的男人守身如玉,在婚后把自己的老婆作为唯一的性伴侣。我自从失去艺术追求后,便坚决地认定我自己属于大多数,社会流行什么我就干什么,所以我忠于老婆,但却把她想象成白晶晶,因为法律和道德都不制止想象。    
我们村儿(包括鸟尾巴村和蒲公英花园两部分以及周边地区),安静祥和,环境优美,和刘大鼻子他们在报纸上做的蒲公英花园广告一样迷人。这种安静祥和的气氛本来应该永远地保持下去的,但不幸的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如此美好气氛受到了伤害。  一天中午,住在9号楼一层的胖冬瓜吃完午饭有些食困,就坐在自己家的阳光室里看报纸,看着看着睡着了(阳光室是蒲公英花园的一大卖点,特别是在一层的阳光室,有推拉式的落地玻璃门,关上的时候也可以让阳光毫无顾忌地倾泻进来,打开则可以直接踏着台阶走到开发商赠送的私人小花园里)。阳光室肯定是胖冬瓜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我和小妖精都不止一次看到胖冬瓜午后开始在那里打盹,一直迷瞪到日落西山(我们家住在9号楼斜对面的7号楼五层,所以可以很清楚地俯视胖冬瓜的阳光室)。  胖冬瓜很胖,他的老婆却是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经常在胖冬瓜身边走来走去,我们都管她叫大美女。小妖精经常感叹:“大美女阿姨可真够漂亮的。”我就说:“你就照着大美女阿姨的路子长吧。”这时白晶晶就很不服气,说:“小妖精应该照着我的路子长。”当然了,女儿照着妈妈的路子长没错。我就说:“妖精,我的意思是你最起码要长到大美女阿姨的样子,如果再优秀一点,就长到你妈妈这个样子。”小妖精非常善解人意,诡秘地笑笑,不支声儿。  还是说胖冬瓜吧。现在天气有些热了,加上胖冬瓜“饭后一支烟”,屋子里有点味道,所以他是开着推拉门睡着的,报纸掉在地上,烟、烟灰缸、水杯和手机放在茶几上。可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不见了。他就大叫起来,然后和大美女在屋子里边,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最后,他们叫来了小区保安,因为他们肯定是在胖冬瓜睡着的时候,有人路过此地,翻过栅栏进了花园,顺手牵羊拿走了胖冬瓜的手机。  这是蒲公英花园发生的第一起案件,所以保安和物业都十分重视。天擦黑的时候,一名保安给胖冬瓜把手机送了回来,他们没有惊动当地派出所就成功破案了——一个穿蓝色中山装的小伙子在小区里溜达,身上突然响了起来(是胖冬瓜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拿出手机却不知所措,被正在加紧巡逻的保安看见,带回了保安室。结果,中山装承认是自己偷了胖冬瓜的手机,并愿意接受一切处置。  
  由于态度很好,加上鸟尾巴村有人来保他,保安就把中山装给放了。保安跟胖冬瓜解释,中山装并不是鸟尾巴村人,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村民的亲戚,今天来串门,午后来到蒲公英花园散步,偶尔看到了胖冬瓜的手机,一时动错了念头,才犯了错误。好在胖冬瓜倒不是特别介意此事,再说人都放了介意也没用。他对保安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表示自己一如既往地喜欢这里,愿意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只是以后再也不会开着推拉门睡觉了。这件事情就算基本结束了。    虽然胖冬瓜在这件事情上很大度,但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却不依不饶,因为他们觉得不安全。如果什么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小区的话,那业主们交物业管理费,养活那么多保安干什么?再说了,这回也就是胖冬瓜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如果是胖冬瓜不在家,大美女一个人在阳光室睡着了怎么办?那还不入室抢劫,劫财劫色,先奸后杀?这还算好的。如果我们家小妖精这样的小孩子在自己家的阳光室玩耍,被抱走了怎么办?所以,尽管鸟尾巴村村长胡二柱子一个劲解释,说我们村里都是实在人,怎么会没完没了地偷东西甚至偷人?那个中山装肯定不是鸟尾巴村的,鸟尾巴村村民都是活雷锋,也没用。蒲公英花园物业公司还是应广大业主的要求,命令保安对出入小区的人员严格盘查。每个业主(及其亲属)都领到了一张出入证,车辆也做了登记,在小区内施工的装修队也要领证件。所有外来人员(包括业主的朋友、不在小区内居住的亲属)一律进门登记,并要求准确说出拜访对象的门牌号码及电话,由保安通知业主来门口接。  这样的措施实施后,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才略微感到心里踏实。  其实,这以前蒲公英花园的保安们已经在小区门口站岗了,只是盘查得并不严格,因为出入蒲公英花园的外人绝大多数就是鸟尾巴村的。他们有的开饭馆,是给叫餐的业主送饭的,有的开保姆兼保洁店,是进来打扫卫生的,还有的是上门给老人理发的。时间长了,保安都认识他们,乡里乡亲嘛。但现在,保安要按照上级要求,不分青红皂白严防死守,客观上给人造成了安全措施就是针对鸟尾巴村村民的印象。这就使鸟尾巴村村民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有一次,蒲公英花园5号楼的彩凤婆婆菜做到一半发现没有盐了,打电话给门口的大花灯要送盐来,结果大花灯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不让进。大花灯只知道彩凤婆婆的地址却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更不知道彩凤婆婆的名字怎么写,结果这包盐死活没送成。气得大花灯在门口骂保安,说他们狗仗人势,还扬言要把蒲公英花园的业主困死饿死(除我以外)。那些保安也都是农村小伙子进城打工的,被骂了也不敢还口,只是红了脸,我猜他们心里也是认同大花灯的。  
总的来说,鸟尾巴村的村民还是性格温柔的,所以大花灯骂保安,也就算得上是最激烈的冲突了。既然保安没有还口,大花灯再骂下去也就没意思。总之,在大花灯发泄了自己的怒火后,胖冬瓜丢手机的事情真的结束了。但这件事终于清楚地划分了鸟尾巴村土著居民(大花灯他们)和移民(我们)之间的界限,而且,双方本来纯洁无瑕的心灵,彼此也有了戒备,可能还有少许敌意吧,反正,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我们村儿里弥漫开来。我想这也是正常的。  卖地是鸟尾巴村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没有什么比让农民失去土地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的事情了,何况他们要进他们原来的地盘,还要接受盘查。    鸟尾巴村一直有非农业倾向,比如他们的地里已经不种庄稼和蔬菜,而改种了大量的树苗,其中利润最大的要属几十亩小松树。每到年底,这些小松树就会出售给五星级饭店、涉外公寓、大使馆和那些留过洋的家伙们,是用来做圣诞树用的(不知道蒲公英花园的假洋鬼子们会不会买)。鸟尾巴村干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盖楼。这要归功于村长胡二柱子。胡二柱子顶住了压力,没有把卖地的钱全分掉,而是对全村进行了统一规划,决定盖宿舍楼,这样大家搬到楼里住,就可以腾出更多的宅基地来出售,第二次出售的钱就可以分了,大家可以用这笔钱作本儿,经营些小生意。胡二柱子把这个方案命名为“鸟尾巴村可持续发展计划”。  胡二柱子是聪明人,他按照实际原有住宅面积来给村民们折算价钱,这个政策是参照了城里旧房拆迁的计量折算方法,名正言顺。但要说他没有私心也是不对的,因为他拿定主意后就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了自己的亲戚,比如大花灯家。所以,大花灯几乎在一夜之间把自家的院子盖满了鸡窝一样的简易小房,就在邻居们瞠目结舌之际,胡二柱子宣布住房面积丈量以今天为准。部分村民对此十分不满但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告胡二柱子贪赃枉法吧?  
  现在,鸟尾巴村的楼房已经打好地基,露出地面,快封顶了。因此鸟尾巴村的村民们心情普遍不错。但胡二柱子显然也受到了一些来自村中的压力,为了获得村民们的谅解,使大家获得失去土地(包括蒲公英花园严防死守)以后的心理平衡,他在村口设立了两道水泥减速带,就是用水泥在路面上砌出两道高出路面的障碍,让汽车经过时必须减速,否则车里的人就会被颠得七荤八素,车还会受损。这一手是他在城里推销松树时,在大饭店门口学的。  要说这减速带,也怨我们蒲公英花园个别公德差的业主平时的不拘小节。他们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优越感,一开车出了小区就提速。可出门的路要穿行鸟尾巴村,那么快的速度,就算没有撞到人,也足以把村子里惊得鸡飞狗跳。尤其是雨天,曾经把泥水溅到村里炸油饼的李小翠的油锅里,油星溅出来,把李小翠的胳膊都烫伤了。所以胡二柱子设立减速带深得民心,更因为此举针对的是蒲公英花园的业主,算是把蒲公英花园严防死守的架子给驳了回去。所以,大家基本就不再抱怨大花灯盖鸡窝的事情了,而是坚决拥护胡二柱子的英明领导。鸟尾巴村的热情和凝聚力,就因为这减速带逐渐高涨。  胡二柱子干的第二件和第三件事情,也可以说是一件事情,就是把鸟尾巴村的村口给封了。他先是在村口减速带旁边立了一块牌子,上书:“居住区,外来车辆请绕行。”牌子立了一个星期,没什么作用。看到蒲公英花园开车的业主们对牌子视而不见,胡二柱子索性就在村口路中央下了两个岗哨。岗哨是带岗楼的,等于把路拦腰掐断。  胡二柱子派来站岗的是当过兵的二雷子和他爸——也当过兵的老雷子,父子两个人戴着红箍,笔挺地站在村口指挥交通,所有进村车辆行人都要拦住盘查。当然,根据胡二柱子的指令,蒲公英花园的车子经过检查后仍然可以穿过村子,但停车受检是必须的了,大有文武百官停轿下马的气势,这一下,鸟尾巴村的心气陡升,土著在与移民的较量中全面占了上风。而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却不干了。不进村绕行吧,村外那条路坑坑洼洼,根本就没法走,进村吧,二雷子和老雷子在那里发号施令,有时候磨磨蹭蹭,本来上班路就远,还要在家门口堵车、排队、受气,白领有房(车)族的气焰早晨就消失殆尽,这一整天怎么做人啊?  业主们忍耐不住,就找物业公司闹,找开发商闹,这一闹就闹到了刘大鼻子头上。  本来,刘大鼻子只是股东之一,这样的事情不一定由他出面解决,可另外的股东们都忙,恰好刘大鼻子闲来无事整天找人打牌,就被众股东推举来鸟尾巴村解决争端(也是为了防止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导致过快地堕落)。  
  刘大鼻子来了,就和胡二柱子商量。本来,绕过村子这条路是刘大鼻子他们开发公司同意修的,刘大鼻子他们的想法是,把蒲公英小区卖得差不多了,回笼资金,再买鸟尾巴村一片地,再盖个蒲公英二区(这就是刘大鼻子向我透露过的鸡年计划,不过他跟我说的可是盖别墅),这样修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谁知道由于蒲公英花园卖得不错,把其他的开发商给招来了,胡二柱子就有了货比三家待价而沽的念头。为了压住地价,刘大鼻子他们故意显得对修路很不热心,甚至是有意拖延,意思是我还未必在你鸟尾巴村继续买地呢。谁知道本来暗中较劲的事,生生让胡二柱子给搞出争端来,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刘大鼻子知道蒲公英小区里住着三个不同电视台和七个不同报社的记者,要是他们翻儿了,给报纸电视上一暴光,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刘大鼻子就认认真真地和胡二柱子谈判,具体谈判的过程没有向外界透露,但总而言之他们达成了协议,即:理论上双方各出一半的资金修路,但实际上刘大鼻子的开发公司先垫付所有修路费用。这笔替鸟尾巴村垫付的修路费用算作刘大鼻子他们继续买地的定金。如果今后刘大鼻子他们买鸟尾巴村的地,这笔费用转为购地款的一部分,如果不买了,将被鸟尾巴村友好地返还开发公司。鸟尾巴村承诺,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刘大鼻子他们买地。  
做过生意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双赢的协议。刘大鼻子用了修半条路的代价(全长也就一公里半,总共也没多少钱),把未来的地给搞定了,制止了其他开发商的非分之想。他的股东朋友都对他另眼相看,说你丫可以呀,没被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消磨掉斗志,刘大鼻子对此非常得意。而胡二柱子呢?没花一分钱就修了路,还占这条路一半的所有权,还捏着对方一笔修路资金,怎么想怎么合算,鸟尾巴村的村民都说胡二柱子是一个会当家会算计的村长。  胡二柱子封村口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导致蒲公英花园的物价上涨。比如西红柿,村里卖三毛钱一斤,而蒲公英花园门口六毛钱一斤。大花灯小店里的啤酒也涨到了一块八一瓶(对我仍然优惠,一块三)。但我们小区里住的都是白领,例如我的邻居许松鼠小姐,晚上下班回来已经很晚了,买个西红柿回家煮面条,她哪儿在乎几毛钱啊?问都不问把钱往菜摊上一扔就走。我十分理解许小姐的大方,那个时候她已经饿得找不着北了,根本没有力气讨价还价,更没有力气进村去买便宜菜,何况村口还下着岗哨呢。  以上,就是鸟尾巴村和蒲公英花园关系的现状。可以这么总结,双方的关系是在斗争中发展,在矛盾的发生和妥协中密切。这和世界上国与国的关系极为相似。我想,在城市发展的过程中,这种事情多了,没什么可奇怪的。  
  第二章
许松鼠小姐闹失恋    
下面,我就要着重谈谈许松鼠小姐了。着重谈她的原因有几个,一是由于她住的离我们家最近,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她经常在蒲公英花园兴风作浪,不谈她说不过去;二是她是年轻的、漂亮的、单身的女性,独自买房,典型的白领丽人,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三是不管白晶晶或小妖精在不在家,她一有空就到我家来(瞧把我美的)。当然,说她还因为她的白领生活在我们村起到了示范作用,最终会影响到我们村今后的审美趋向(例如后来卖油饼的李小翠就中了她的毒),这是后话了。  我,紫菜卷,我的职业是一个画家,说是家也勉强,因为我连个展都没有办过。我只不过是画些云山雾罩的油画,卖给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外,或者高级白领,或者大款。因此,我有钱在鸟尾巴村的蒲公英花园买房。  干这个营生纯粹要靠口碑,所以以前在公众人群面前,我经常摆出一付卓尔不群的样子来,比如参加一些江湖艺术家举办的艺术活动。最轰轰烈烈的一次,是我们在一个叫老酒的行为艺术家的组织下,在某高级酒店举行的命名为“交流”的行动。那次我和七八个画油画的家伙把自己的画挂在酒廊里,然后大家身着乞丐服、草鞋,衣不蔽体却又神情孤傲地“参观”,招来了不少老外,当然也招来了饭店保安和警察。后来,我们被勒令停止了这个活动,理由是我们违反了饭店要求衣冠整洁的规矩。  尽管活动半途而废了,但我们依然认为它是成功的,行为艺术嘛,只要别人对此有反应(不管反应是什么样的,是欣赏还是恶心),就算达到目的。这样的事情参加得多了,想不出名也难,据说我紫菜卷在法国可是大名鼎鼎(但我至今还没有接到法国大使馆文化参赞对我的邀请,让我去法国混)。我对是否能去法国并不热衷,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这一套在村里还管用,在法国可能就不灵了。  可惜的是,我在艺术圈儿的朋友们大多混得没我好,他们一有钱就去放浪形骸,比如喝酒,比如泡小姑娘,把中国当成了欧洲,把自己当成了贵族。这样就活该他们倒霉。他们至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受苦,过着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另外三分之一,则只能在农村买农民房当画室。只有像我一般的少数人能够购买公寓,住在蒲公英花园这般美好的、充满希望和欲望的环境中。  这一切都要感谢白晶晶,一个善于经营的女人,一个职业画家的妻子。是她把我从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混沌日子中解放出来,教会我收敛和精打细算,给我温柔体贴并让我对生活和艺术不再有过高的奢望(我现在只是一门心思想从刘大鼻子那里买打了折的别墅),并且严格要求使我对家庭(白晶晶和小妖精)有归属感和责任感。我从心里是感激白晶晶的,尽管艺术圈里对白晶晶的褒贬不一。有人说,紫菜卷那么一个委琐的家伙怎么娶了一个大美妞,肯定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这是贬低我的人的观点),还有人说,白晶晶这个混帐女人,把一个很有前途的艺术家给毁了,你看现在紫菜卷已经堕落成一个斤斤计较的庸俗的家伙了(这是高看我的人的观点)。不管大家说什么,我和白晶晶都坚定地认为我们是天作之合,我们的婚姻令双方都十分满意。  原来白晶晶还让人写了一幅座右铭,上面写着:“做我们的爱,让别人说去吧。”后来有了小妖精,就改为:“过我们的日子,让别人说去吧。”等到我们搬到蒲公英花园,小妖精也懂事了,终于改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样座右铭就是一句名言了,小妖精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只有我和白晶晶明白其中奥妙。  综上所述,我是一个被招安者,是一个依靠非主流行为获得公众瞩目后立刻主流,以把名声转变为物质的人,是一个丧失艺术追求喜欢过小日子,而内心欲望仍然特别强烈的人。这没有什么新鲜的,现在的许多摇滚乐队、流行歌手以及作家,都是这么干的。  
  现在我就来说一下许松鼠小姐经常来我们家的事情。许小姐对我们家感兴趣倒不是因为我英俊(我的长相是天生卷发,比较极端,喜欢的人是真喜欢,讨厌的人是真讨厌,因为我容易被认为是故意烫发的男同性恋者。小妖精就不然,她现在在幼儿园中班,就很沾头发自来卷的光,所以她很爱我),当然也不是因为她喜欢艺术,或者喜欢画家,或者对艺术家的生活好奇。她经常来我们家,是对我们家的盗版光盘感兴趣。  
我是一向反对看盗版光盘的,我在和白晶晶谈恋爱的时候就不买盗版,只去电影院看电影。白晶晶曾经抱怨,说看电影太贵,而且看完电影憋着尿就被往外轰,出了门还要满街找厕所,太张皇也不高雅。但我还是不看盗版,这说明我是多么有原则。不过搬到鸟尾巴村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方圆二十公里以内根本就没有电影院,镇上也没有(鸟尾巴村行政上属于大峪子乡,但离正白旗镇更近)。可我是画家,我必须从别的艺术形式里寻找灵感,获得借鉴,我必须得看电影。因此,当我发现在正白旗镇有卖盗版光盘的时候,我就劝解自己:权当看参考片嘛。以前组织上看看参考片也不一定支付版权费用。这样,我们家就开始看盗版了。  
星期天,我兴高采烈地从正白旗镇回来,拎着一塑料袋DVD光盘上楼,在楼道里就碰上了下楼的许松鼠小姐。当时已近中午,许小姐下楼可能是去买西红柿,可她一看到我手里的光盘,就兴奋得两眼放光,说:“你也看光盘啊?”  
我说对呀,我怎么不能看光盘?许小姐说:“那你看完了借我看看。我最喜欢看光盘了。你最近都看什么好电影了?(她倒是真不见外)”。我的确是看了一些好看的电影,但这些电影跟一个单身年轻姑娘说得出口吗?我只好含混地客气,说:“你有时间自己来我这里挑吧。”  
就这样,许小姐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许松鼠小姐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白晶晶和小妖精都在。于是许小姐就特别客气,管白晶晶叫姐姐,管小妖精叫妹妹。白晶晶知道这是恭维的叫法,高兴之余却也暗藏了戒心,告诉许松鼠说小妖精是我们的女儿。许松鼠故做吃惊地说:“是嘛?乍一看可真看不出来。”白晶晶立刻满面通红地当着许松鼠的面和我撒娇,一边腻到我膀子边一边说:“哪能啊,我都这么老了。”我就胡噜着白晶晶的头发说:“你的确是美如天仙,和二十八年前一样年轻(白晶晶今年二十八岁)。”心里却在暗骂许松鼠:“你他妈的是什么眼神儿。”  
后来,我们就开始讨论什么电影好看什么电影不好看。我喜欢场面热闹宏大的电影,比如好莱坞的大片,就随便说了几个,没想到许松鼠小姐满脸鄙夷之色,问我:“那也能叫做电影?那些简直就是商业垃圾。”我就知道今天碰上懂得欣赏艺术的白领了,于是立刻夸张地表现出谦恭,认真地问:“许小姐都喜欢什么样的电影呢?”  
许松鼠真诚地说:“你看过《樱桃的滋味》吗?还有《生命的圆圈》,还有《猜火车》,还有《青木瓜之味》。”她说的都是欧洲以及亚洲的第三世界国家的艺术电影,属于生僻冷门一类,说得我张口结舌。说完,她就开始挑光盘,我的脸立刻就红了。我的那堆光盘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连给小妖精看的动画片都在里边,就是没有许小姐欣赏的门类。好在许小姐也能将就,挑来挑去,挑了几盘如《杀手阿一》之类的恐怖片。她走的时候未免有些失望,对我说:“怎么谁家的光盘都是一样的货色啊。”看来她没少去别人家东翻西找。  
许松鼠走了之后白晶晶就挤兑我,说:“还号称自己是搞艺术的呢,怎么样,今天让一小丫头片子给灭了吧?”  
  许松鼠是有品位的女人,而且不拘小节,买西红柿也不问价格,导致我买菜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时候,经常遭遇鄙夷的眼神。这种情况以前我只在上海的街头遇到过,现在在鸟尾巴村也遇到了。蒲公英花园买东西不问价的大有人在,那意思好象是:我新房都住上了,汽车也开上了,买个柴米油盐还问价?问价能省几个钱啊?有讨价还价的工夫,我能多挣出好几倍的钱呢。所以,他们都显得来去匆匆,扔下钱就走,而像我这样有讨价还价习惯的人竟被村民们视为异类。这全要归功于许小姐这样的人。  
许小姐买西红柿不问价,却令人奇怪地舍不得买盗版光盘(可见也不是真大方)。于是经常到我家来打秋风。有时候,白晶晶还请她一起吃饭,因为她自己煮的西红柿面不仅难以下咽,而且看着都恶心。次数多了,熟了,我发现我和她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分歧不仅仅存在于对电影的态度上。比如说有一次谈到对男人的评价和取舍,我的意见为:男人只要身体健康、心灵纯正,就算是好人,可以考虑嫁了。有才华或有钱也重要,不过是属于锦上添花的事情。这种说法是社会上普遍流行的说法,符合大家的价值观,可许松鼠却白了我一眼,说:“那不成了配种了?”  她还想干吗呀?看着我的光盘,吃着我的饭,还指责我的价值观是配种?我有点气不过。许小姐认为男人第一要旨是有情调和品位。她一说这话我就懒得搭理她,怪不得她现在还晃着。一个单身女青年,住着自己的大宅,还要找一个有品位的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敢沾这种特立独行的女人?那还不累死。再说什么叫有品位?看先锋电影买西红柿不讲价算不算?  上次许松鼠在我们家借光盘后,我专门去正白旗镇把她说的那几部先锋电影找回来看,卖盗版的向我介绍,随着周边新楼盘的增加,这类冷门电影的销售量越来越好。他说:“别看我没什么文化,跟你们城里人学的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什么叫品位了。久病成医嘛。有的人他是专门喜欢看这样的电影。”他还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电影的名称、导演姓名以及许多电话号码,那些缺货的盘一来他就会打电话给买主。  我问他这些电影他看过没有,他说:“我哪有时间?反正你们说好那就是好,你们还能在这方面犯错误?”然后他问我:“哥,你是不是也改口味了?”我说:“改个屁,这几张盘是给别人买的,你给我记住,我还是需要战争、暴力、色情、恐怖。我老婆需要言情和搞笑,我女儿需要动画片。”他会意地点点头。  
这些盘我拿回来看了,总是看到十分钟的时候就烦,有时候还会半途睡着。我这个人有毛病,就是觉少,每天睡四五个钟头就醒,而且必须在晚上精疲力尽的时候才会睡着。而自从看了这几张光盘后,随时随地都会瞌睡。白晶晶刚开始还以为我们家的沙发舒服,跟买家具的邻居疯狂推荐。邻居买了同样的沙发却没有用,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光盘的原因。久病成医,卖盗版的说得没错,看这种光盘的人都是病人,不是失眠症患者,就是有受虐倾向。  
许松鼠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她在反驳别人的时候总是白别人一眼。我是画画的,对色彩比较敏感,在她多次白我一眼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她的眼珠是湛蓝湛蓝的,就是晴天鸟尾巴村天空的颜色。许松鼠走后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白晶晶,没想到白晶晶大吃其醋,说你怎么能盯着人家未婚姑娘的眼睛看。我就解释这是无意间发现的,白晶晶冷笑着说,你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我盯了白晶晶一眼,很遗憾,她的眼睛和全中国人民的眼睛一样,瞳孔是黑的,我想,我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提起,因为人总是爱说稀少古怪的东西。  
后来,白晶晶和我认真讨论了许松鼠会不会追求我。我的观点是,这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受不了许松鼠那副故意清高假装品位的德行。尤其是她白人一眼的坏毛病。白晶晶说,我是说她是否会追求你,而不是你是否会看上她。我说这也不可能,她对我的品位经常嗤之以鼻。白晶晶却持相反的观点。她认为许松鼠来借光盘是一个借口,她只不过是找机会和我接触,有助于她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而且,我又是画家,搞艺术的,又是卷毛,在选择性伙伴上又有崇尚“身体第一”的取向,许松鼠虽然并不高大艳丽,但小身子板儿还是很结实,今后肯定善于生育。总之,危险是存在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既然白晶晶认为危险存在,我当即就表了个态,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杜绝和许松鼠的一切交往,她借走的光盘我也不要了,我也不会继续在品位之类的王八蛋话题上和她胡搅蛮缠了。白晶晶却意味深长地说:也没那个必要。只要你自己心里有谱,把持得住,就行了。  
白晶晶居高临下的态度,从表面上理解就是对我的信任,但从深层意义上理解是对我还残存着结婚前后的崇拜感。白晶晶至今仍然坚信不移,即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我之所以还没有混成一代宗师,是因为我所生活的时代还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时代。因此,许松鼠这样虚荣的、肤浅的姑娘我肯定会一眼识破,根本就不会欣赏乃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保持现状都难)。她唯一不放心的是,男人看待女人有时候会忽略品质而注重身体,虽说许松鼠的身体未必比白晶晶优美多少,可毕竟那是许松鼠,邻家女孩儿啊。所以,白晶晶唯一要求我的就是“把持得住”。  
  我当然把持得住。有一天下午,白晶晶和小妖精都不在,许松鼠来敲我的门。那个时候我正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搞创作,身上、胳膊上一道一道全是油彩。我打开门,看到许松鼠满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她心血来潮了。  
我倚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问:“你怎么没上班?”  
她说:“我再也不想上班了。”  
我说:“你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她说:“能不能到我家来谈?你家的味道太浓(她曾经说过我家油彩和调色油的味道太重,如同加油站),我呆不长。到我家喝下午茶吧,我还准备了茶点。”  我一听什么茶点就有点烦,心想这都是我们年轻时玩儿剩下的花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可见现在的小白领,生活上也没什么更多的创意。我说:“咱们不妨出去走走。你看咱们村儿空气多好。”  许松鼠想想,觉得我的提议比较恰当,同意了。  
我给白晶晶留了条,上面画着一棵菜和一只松鼠,然后把纸条挂在一盏台灯上。一会儿白晶晶(或小妖精)回来一看就明白,我们去了大花灯的小店。这样就一点嫌疑都没有了。    
我带着许松鼠晃晃悠悠来到大花灯的门脸前。大花灯正在推销一种新牌子的啤酒,不仅在店里店外张贴了海报,还在门口的空地上支起圆桌,打上了这种啤酒赠送的阳伞。在阳伞下,我很不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正准备问大花灯要酒,没想到许松鼠先开了口,她对大花灯说:“先上十瓶啤酒,不够再要。”  
大花灯看到这架势立刻来了情绪,把一整箱啤酒拖到了我们面前,之后退到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兴致勃勃加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回头,回到柜台前假装研究足球彩票去了,但我敢说他的耳朵还是像雷达一样搜寻我们这边的声波。  其实大花灯肯定会失望,别说他失望了,我都失望得不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就是许松鼠感情受挫。  许松鼠之所以能够成为白领,是因为她是学计算机的,毕业后就进了IT行业。那几年进了IT业就像掉进了金窟窿,整天在班上玩儿电子游戏就能挣大钱。可天有不测风云,许松鼠挣下蒲公英花园的首付后,IT业退潮了,这一下他们公司冷冷清清,更没什么正经业务,于是每天上班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情骂俏。许松鼠已经是白领了,深谙此道,弄得自己跟谁都要发生一夜情似的(原来她到我们家也是搞这样不正经的情调,我的肺都快要气炸了)。问题在于本来只是逗逗闷子的事情,偏偏有人当了真,而这个当真的人偏偏是许松鼠她们公司的总经理(活该,你也有今天!)。总经理是结了婚的人了,住在傍水别墅里(搞IT的没一个好东西),但对许松鼠小姐情有独衷,当着全体员工的面给许小姐送花献媚,在IT业工资普遍缩水的大环境下,还没来由地给她涨了工资(我说怎么买西红柿不讲价钱呢)。所以,许松鼠小姐在拒绝无效的情况下只好陷入了热恋(我就猜着了,外表搞成大雅的小姐,骨子深处必定大俗。还笑话别人呢,结果是自己掉进了泥潭)。  三个月后,东窗事发,IT经理的夫人打上门来,IT经理只好对许小姐说:对不起了(报应)。此时许小姐刚刚做完人工流产(可怜的小松鼠),正轻伤不下火线地坚持工作,没想到兜头一瓢冷水,傻了(我立刻夺下许小姐手中的啤酒瓶子。身体还没好利落就想酗酒,没门儿)。今天,她是实在没有勇气再去上班,估计这班,以后也上不成了。她必须找人倾诉,问问以后怎么办,要采取什么措施才能重新抬起头来做人。于是就找到了我当垃圾桶。  她说完了。我扭头看看大花灯,大花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我知道他最不喜欢看电视连续剧,他只关心熟人的故事,比如今天我要是和许小姐畅谈我们俩之间的感情纠葛,他肯定精神抖擞。但我们说的男人和他没有任何干系,他就没了兴致。可我们俩要是有事儿,还能到你大花灯的地面儿上散德行?  
  我回过头,这边许小姐的蓝眼睛都红了,可为了保持住坚强的形象,她居然还冲我笑笑,问:“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搞笑?”  我心里想,这回你算是猜对了。但我不能那么说,因为那样对许小姐太残酷,我紫菜卷不会干落井下石的事情。但我也得注意不要让她把我当成感情的代替品,那样我就会引火烧身。所以,我必须表现得既对下一代关心爱护,又有一点没心没肺,保持住距离。  我说:“谁在成长的过程之中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想开点,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个包(真是废话啊)。另外,你必须保证你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许松鼠问:“这怎么保证?”  我说:“你去上班,问那个IT精英要一大笔补偿,然后换公司。”  许小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她肯定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半天后她说:“他对我还是真心的,我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说这种话?”  我说:“你要是这么想也就活该倒霉了。他老婆一有反应他就吓得跟驴似的,他怎么不跟他老婆说对不起,让你心情舒畅啊?真心不真心再说,不负责任却是不争的事实。”  许小姐不吭声了,算是默认了我的观点。她的蓝眼睛漫无目的地盯着远方(那儿是鸟尾巴村的村口,二雷子和老雷子正和一个开本田的家伙争吵,急得后面一大串捷富桑直按喇叭)。突然她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转移注意力,多做对自己和人民有益的事情呗,把自己从糟心的爱情之中拯救出来,彻底忘掉不愉快的经历,继续展开自己绚丽多彩的人生画面,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振兴中华,从我做起。  
说实在的,跟这样的白领女青年逗咳嗽是我最不爱干的事情,但对未来进行展望却是我的强项。我对未来的描述充满了信心,充满了煽动力(当年就是靠这一手让白晶晶俯首帖耳,对我万分崇敬的,白晶晶由此认定我具有领袖气质),我说到了许松鼠是一个有潜质的姑娘,说她是锦绣前程美好人生,说这次事件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让她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比今天再坏。总之,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小时零十分钟,其间喝掉了三瓶啤酒。后来,白晶晶抱着小妖精,小妖精手里挥舞着我留下的纸条,来找我了。    
那天我和许松鼠小姐谈完话后,她说了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你说得还算有道理。这说明她已经开始放弃自己那一套胡乱追求格调的假招子,逐渐向务实、实际的生活态度上转变了。年轻人还是需要受教育的。只是这一次,许松鼠小姐是付出了血的代价。她说的第二个意思是:我怎么觉得我倒霉了,你反而有点兴奋?  妈的这问的叫什么话!不仅容易产生歧义,而且糟蹋了我一片好心。我对许松鼠小姐说:“行,我费这么大劲把你给弄高兴了你还说风凉话,你以后再出什么事儿,就别再来找我了。”  
  第三章
许松鼠小姐闹团购     
许松鼠小姐索赔的过程有些小曲折,IT经理不见她。当然,那小子现在焦头烂额,纳斯达克坚决不允许他们这样的野鸡公司上市,下一笔投资款还不知道该往哪只蛤蟆身上扎。许小姐提出的要求,实际上是加速公司走向崩溃。但关键时刻,许小姐出示了一样重要证据(具体是哪件衣服她没有告诉我),结果IT经理特别痛快地就给她了六个月的工资,请她走人(诸位未婚同居或搞情人的朋友们注意了,如果你是在乎后果的人,请着重借鉴莱温斯基小姐和许松鼠小姐的做法,这样会省去许多麻烦和痛苦。当然,别有用心的男士也应该注意,在行动之前要养成爱卫生喜清洁的好习惯,不要什么都让女方去收拾,以免授人以柄)。  
总之,许小姐索回赔偿后,就成为既有钱又有闲的人。现在她开始向我和白晶晶标榜,她其实根本不在乎那几个小钱,在乎钱实际是看低了自己,把生活庸俗化、把感情物质化、把身体量化。她问对方要钱,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平衡,否则她一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恶气。而且,她特别强调的一点是,她索赔依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而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威胁IT经理准备去投诉的地方是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而不是妇联。她的索赔实际上是光明正大的、合理合法的、与性无关的。  
这些话她根本就不应该和我和白晶晶说,而是应该和公司的同事们去说,因为大家都看到经理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许松鼠送过花。可惜,许松鼠现在辞了职,没有机会和同事们说了,只好跟我们说,我们也就姑妄听之,虽然觉得她有点故意拔高自己,且有越描越黑之嫌,但嘴上还是表扬她干得利落、漂亮。  
要回钱之后,许松鼠小姐开始琢磨着转移注意力,创建新生活了。由于刚刚有了一次教训,她没有把主攻方向选定在我身上(万幸)。但她准备干的事情让我、白晶晶和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都感到意外。这件事情让这个新建的居民小区的风气为之一变,甚至影响到整个鸟尾巴村——我敢说,这件事情的后果连许松鼠小姐都始料未及。  
  在我们蒲公英花园新建的街道两旁,有很多布告栏,上面贴了许多纸条,大多是业主们有什么事情贴上去的,看起来非常有趣。比如:  
“我,未男本,35岁,每天早晨7点出发进城上班,路线由小东门进恶狼谷再到五花路。车型:本田,新车,有CD音响,索尼牌,车内舒适整洁。现诚征搭车伙伴,只需月付少许汽油费,价格面议,女性优惠。有意者请打电话XXXXXXXX。吴先生。”  
一看就知道,这位大龄未婚男性没少看征婚广告。  
还有:  
“谁看到我们家宝宝了?男,3岁,长毛京吧,脸部毛微黄。X月X日外出走失。有发现者请速与XXXXXXXX张彩凤小姐联系,必有重谢。”  
这是彩凤婆婆的手笔,真是出过国的女士,七十三了还自称小姐。  
还有:  
“人算不如天算。生活巨变导致忍痛割肉。现有蒲公英花园X号楼X号低价出售,180平方米,精装修,背投、水床,欧式古典冲浪浴缸。请与XXXXXXXX王先生洽。中介免谈。”  
离婚?破产?这个家伙肯定是急昏了头,这样的广告应该贴到城里闹市区去,贴在小区里有什么用?  
当然,里面还有物业贴出的通知:  
“通知:由于热水管道突然破裂,需要抢修,本小区供暖将在1月21日(大年三十)早8点到晚9点暂停。晚9点恢复供暖。给大家过节带来不便,实属无奈,敬请广大业主谅解为盼。署名:蒲公英花园物业管理公司。批注:冻死人啦。”  
批注是好事的业主自己加上去的。我还记得今年过春节时大家为此事去物业理论,后来物业请业主委员会的成员们去洗了一次温泉浴,就不了了之了。妈的,业主委员会也有腐败。  
闲来无事的许松鼠小姐准备在小区里干点事业,她看中的,就是这些布告栏。在一个空气清新,阳光明媚,鸟尾巴村的鸟忘情鸣唱的早晨,许小姐身穿运动服、手提糨糊桶、怀抱一大摞小广告,开始在布告栏里张贴。她的布告用辞夸张,七拐八绕,一看就是网络文学手笔,布告云:  
“买车!您家已经有一辆汽车了,它是您家不可缺少的代步工具和生产工具。可就有一辆怎么够用呢?您的爱人一大早就开着爱车上班去了,剩下您一个人,独守空房,不能去逛街购物,不能去锻炼健身,更不能够去参加朋友聚会。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够忍受?光阴流逝,春闺寂寞,您的青春、最美丽的时光就在这无聊和难耐的等待中消磨。不,我们蒲公英花园的女性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因此,我在这里郑重提出,女性也该拥有自己的汽车,那会使我们走出牢笼,打破桎梏,获得一个自由的新天地。  
“但光有美好的愿望还是不够的,因为您的爱人不是印钞机。您家正在承担房供,每月的收入都会流进银行。而汽车的价钱总是居高不下。汽车值那么多钱吗?一个发动机,几把椅子,一个铁壳儿,不值啊。但没有办法,汽车厂家装聋做哑,中间商层层盘剥,连媒体的呼吁都不起作用。所以,您一直在两难中徘徊,尽管自己在金丝笼中痛苦不堪,却又无法对爱人说出口,怎么忍心再去给劳累的他增加压力呢?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在这里正重宣布:我们的机会来了。现在,我在这里征集有购车欲望的朋友,我们团结起来,不分男女老幼,不论肤色种族,一起去找销售商谈判,进行团体购车,打不了五折还打不了八折吗?省下的可都是我们的血汗钱。抓紧时间,过时不候。有意者请与XXXXXXXX许松鼠小姐联系,即日起立刻报名。”  
我可真够佩服许松鼠小姐的。首先,她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买西红柿可以不讲价钱,买汽车就讲价钱了;第二,她是大事不糊涂小事糊涂,什么还都没一撇呢,光买打印纸、油墨、糨糊就花了一大笔钱;第三,她自己没有汽车,天天要坐鸟尾巴村的小三轮蹦蹦车去正白旗镇,才能倒上公共汽车,就说是自己想买车吧,偏偏要把全院儿的已婚妇女给扯进来,这会引发多少家庭纠纷?第四,也就是我最看不上的一点,明明想找借口买便宜货,非要上升到反对封建意识、追求妇女解放的高度。这是典型的白领知识分子的思维,也就是他们最虚伪的一面。  
  小广告是许松鼠小姐在星期二刷出去的,一连三天没什么反应,因为小区里的不少人这三天都忙着上班,根本没心思在小区里闲溜达。第四天是周末,许小姐家开始有不明人等出现,还有一些找错门敲我家门的。许小姐忙不过来,过来找我帮忙,我正在给一家意大利冰激淋店画奶油球,根本抽不出身,就把白晶晶派了过去。结果到了晚上九点,白晶晶才回来,几乎累得散了架,说话都没力气了。气得我过去找许松鼠理论:“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吗?”  
从白晶晶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叙述和梦话里反复出现的词汇分析,许松鼠干下了一件大事。仅从人数来看,今天来找许松鼠的有四十八人,消耗掉的茶叶有一斤,外加立顿红茶一盒(大包装)以及速溶咖啡五盒(小包装)。找许松鼠的这些人大多是来咨询的,问许松鼠买一辆赛欧(或者奔驰、宝马、本田思域等)能便宜多少钱。当许松鼠费劲巴拉地告诉他们,具体能便宜多少钱她也说不出来,只不过是希望大家一起人多势众地去找销售商砍价的时候,他们便叹了口气,扔下刚刚由白晶晶端上的茶点,扬长而去。白晶晶认为,许松鼠做的这件事情属于劳民伤财的冤大头行为,但许松鼠却不以为然。她到了晚上还很兴奋,一点都不感觉疲倦(她把洗盘子、沏茶、泡咖啡这样的苦活累活都让白晶晶干了),她跟白晶晶说,她已经初步找到了群众领袖的感觉。  我注意到,今天来找许松鼠小姐的人中,有两个是业主委员会的委员,他们来了以后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听别人聊天,只是偶尔插嘴,问一些问题,诸如:这么做有先例吗?估计处在兴奋癫狂状态的许松鼠根本就没仔细想这两个委员来干什么。而我这样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的老同志立刻联想到,再过两个星期就要进行新一届蒲公英花园业主委员会选举了,他们到许松鼠家做客,肯定是另有深意。  我们小区选举业主委员会,说是新一届,实际上是第一届,因为现存的业主委员会来路不明不白。蒲公英花园是新建小区,在刚开始的时候入住业主并不多,所谓的业主委员会,大多是开发商或物业公司指定的(估计他们大多认识刘大鼻子这样的股东,在买房时就享受了折扣),而且也预先声明了是临时的,在业主入住超过70%以后要重新选举(现在这个比例早就达到了)。在临时的业主委员会行使职权的过程中,基本没干什么正经事,上面说过,春节停止供暖,在业主和物业之间闹了点小纠纷,业主委员们应该站在业主一边的,结果很快让物业给摆平了。后来胖冬瓜家丢手机,导致保安严防死守,也是业主们自发地去找物业公司交涉,和委员会们关系不大,只不过物业公司在发布严防死守的命令时,强调名义上是和业主委员会达成了共识(相关的规定说,物业公司只有和业主委员会的交涉才被认可,和单独的业主交涉属于瞎胡闹)。可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似乎并不在乎名义上的事情,不管是谁的功劳,反正效果达到了就行。大家都这么忙,还为这点小名利争什么呀。  当然,大家这么想无可厚非,但业主委员们可非常在乎这样的事情。委员之中有退休的老同志,也有以前干过居委会、街道办事处的,还有人是某著名女演员的爸爸,他们闲来无事,精力过剩,几乎把业主委员会这个名义上的职务(至少目前是义务的劳动,没人给他们发薪水),看作是现阶段人生最重大的事业。所以,在业主委员会即将进行选举的敏感阶段,许松鼠小姐在小区里干这样呼风唤雨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关注。不引起关注才怪呢。  委员们来许小姐家的目的,我分析不外乎几个,首先要准确判断许小姐是怎样一个人,然后再判断许小姐召集大家买车这样的事的性质,是故意针对选举呢还是无心的举措。另外,还要判断这样的事情,是应该尽快制止,还是应该加以利用,业主委员会有没有必要来介入,对两个星期后选举拉选票是否有好处。他们问许小姐以前有没有先例,实际上是试探许小姐的斗争经验。许小姐的回答是:人多力量大。这就说明她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在公司中也许连个部门主任都没当过,上学时也充其量是个课代表而不是班干部。所以,我的判断是,业主委员会很快将取代许松鼠小姐成为这件事情的发起者、组织者、领导者。许松鼠小姐在这件事情上的热情(还搭上我心爱的白晶晶,我在家都舍不得让她干这么多活儿),包括她不小的投入,很快就会化为乌有。  
  作出这样的判断太符合逻辑了:业主委员会基本没有什么业绩,小区里已经有人颇有微词了,现在,集体买车这件事情既和物业没有冲突,又属于给大家讨好的举措,一旦成功肯定深得民心。那业主委员会的选举,岂不是十拿九稳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雪中送炭(如供暖问题)未必引起人们的赞扬(那还不是你们业主委员的分内之事?),锦上添花可以叫公众记一辈子。  
许松鼠小姐这天晚上的思维就和我完全不同了,她对白晶晶多少有些内疚,认为对白晶晶的使用过度,有点涸泽而渔的味道(还算有点良心)。既然要来这么多人,索性就多找些帮手,于是,九点以后她基本都用来打电话,说服她的帮手过来帮忙。  
她的帮手是谁呢?她们是胖冬瓜的老婆大美女、9号楼的未婚(但和男友同居)女青年艾茉莉。这几个人就组成了一个今后声名远播鸟尾巴村和蒲公英花园的小帮派——美人团。她们曾经打算把白晶晶也拉进去,但白晶晶认为自己已经是孩子的妈妈,加上天生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整天和一帮比自己年纪小的丫头们混有点不知死活,所以坚决不从。这是白晶晶一生中做出的正确英明的决策之一(上次做这样的决定是嫁给我。生小妖精的决定则是在我百般劝说后勉强做出的,事后证明也是无比正确)。    许松鼠小姐和大美女、艾茉莉她们混到一起,还因为我们蒲公英花园有健身房,那是她们的重要活动场所,她们就是在那里开始志同道合的。  蒲公英花园原来是没有健身房的,只有一个篮球场。篮球场在1号楼和2号楼的西侧,从楼上的窗户里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人比赛。可这点近水楼台的“好处”却让1、2号楼的业主吃尽了苦头,因为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就有一群半大孩子在这里打球,吵得大家没法休息。经过调查,发现这群孩子是鸟尾巴村的中学生,领头的是大花灯的儿子。他们天还没亮就翻墙过来,证明他们精力旺盛。他们旁若无人大呼小叫,说明他们公德意识差。在劝阻与交涉无效后,业主们找上了物业,几条壮汉把物业经理围住,非要他现场办公不可。  摆在经理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加强巡逻,对篮球场也进行“严防死守”(可这群孩子就是抓住了也没用,因为他们已经蛮横地对业主们表示,他们将“屡教不改”。更何况其中还有村长的亲戚,要是真冲突起来,最后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呢)。要么,就是把篮球场给拆了。被逼现场办公的经理情急之中,本能地选择了成本较低的第二种方案。  这一下1号楼和2号楼的业主们踏实了,可其他楼的业主却不干了,因为蒲公英花园的楼书上写着有健身设施。在这里居住的都是白领,他们工作压力大,本来是指着住家附近有健身设施来保证身体健康的,这个篮球场是他们最终决定买房的重要因素。现在房子买了,因素却没了,这不是开发商违约吗?  立刻就有人威胁,如果一个月内不恢复篮球场就法院见。其中有一个电视台的,人高马大,平时就经常把自己想象成乔丹,老是先穿上芝加哥公牛队队服后外面再套件西装,这回是拎了台摄象机奔物业,吓得保安们死死地按住镜头盖不让摘,苦苦央求乔丹再给次机会。乔丹就说了,你们赶紧回头是岸,否则下次直接针孔摄像,焦点访谈了。焦点访谈大家都看过,知道厉害,愁眉苦脸的物业经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刘大鼻子他们这群开发商。在顶住了开发商急风暴雨一般的兜头臭骂后,经理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刘大鼻子们勉强同意在篮球场的遗址上盖一个现代化设施的健身房。这就是蒲公英花园健身房的来历。  健身房一开张,许松鼠就率先买了年卡。反正她闲来无事,天天骚扰我这样坐怀不乱的硬汉也了无意趣,所以就选择到这里来消耗剩余精力。许松鼠很快就认识了在这里闲晃的大美女。大美女是胖冬瓜的老婆,胖冬瓜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体型都没了。大美女就告戒自己吸取教训,男人是个胖子没事,女人是个胖子就糟了,所以她也就来了健身房。可大美女是个追求情调的人,只喜欢坐在休息室的雏菊旁边喝咖啡,到健身房纯属意思意思,往往是练了没几下就坐一边去了(受胖冬瓜影响太大)。许松鼠就激励她,当然这种激励没有任何作用。但由此许松鼠和大美女却成了朋友。  
  她们的共同语言主要集中在各类国外名牌服装和化妆品上,其信息主要来源于各类时髦杂志。在她们的嘴巴和思维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高空旅行后(即许松鼠在跑步机上完成1500米,开始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她的身子骨可真不赖),又会突然掉进阴沟,互相交流起在哪里能够买到打折的衣物。这时艾茉莉就会加入进来。  艾茉莉的特长是把四六不着调的事情结合在一起,使它们变成具有共同主题的事情,比如豪华名牌和打折商品。她站在躺着的许松鼠、坐着的大美女之间,说起自己的男朋友正在从事的事业,这事业正是从高空到阴沟,纵横驰骋,大起大落的勾当。男朋友是倒腾服装的,可不是小贩,而是从法国把“最最牛X的名牌”拿到中国来展示。他的打算是在城里最豪的写字楼开一个展示厅兼茶话室,起名叫“秘密服装店”,让它成为贵妇人的聚会场所。“你想,一帮又好看又有钱的女人,在无数世界顶级名牌服装之间流连徜徉是什么感觉?当然,她们肯定会问价钱,不过这些服装都是大师们亲自设计制作的,即使是贵妇也买不起。我的想法是,在这些服装挂个一年半载之后,突然告诉她们,法国总部同意以一折出售。一折,虽然也很贵,可全世界独一无二啊,等于是天上掉馅饼,有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这样,她们就会疯狂购物还以为占了大便宜。没有女人不爱占便宜的,即使她是贵妇。”  
许松鼠登时来了情绪:“那你还能赚钱吗?”  
艾茉莉不屑地说:“我怎么不能赚钱?那些名牌在法国也是一折就卖,我们进的货是一折都没卖掉的,几乎白拿(这种商业秘密艾茉莉就轻易说出口了,可见未婚女人做不成大事)。”  
大美女又问:“要是让别人知道贵妇都买一折的衣服,多没面子啊?”  
艾茉莉撇撇嘴说:“我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我们的秘密小店没有门脸,也不做宣传,闲人免进。我们要完全靠口碑,让那些贵妇口口相传,她们可以把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然后乘直达电梯直接到达我们小店。神不知鬼不觉,也就没人笑话了。现在我们的店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东风?”许松鼠和大美女同时问。  
“我们缺一个沙龙的主持人。她既要是个组织者,也要是个推销者,而且品位高雅,知识丰富,富有人格魅力,能把贵妇们搞得五迷三道,甚至能在她们的丈夫之间游刃有余。”  
正在待业状态的许松鼠的眼睛几乎放光了,她立刻在考虑怎么毛遂自荐。艾茉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说:“你们两个都不行,太年轻,也太美艳,我是卖服装的又不是卖人,你们两个一去容易变成二奶,贵妇们天天打上门来,我的生意可怎么做啊?”    
美人团经常出没在健身房,还没有引起大家的充分重视,可现在,在业主委员会选举前夕的敏感时间里,她们以团体购车的名目出现在许松鼠家里,就引人注目了。尤其是在星期天早晨,业主委员汪富贵来找许松鼠,一进她们家门,差点没被一屋子女人的胳膊大腿吓晕过去。他定了半天神才数清楚,一共六条胳膊、六条大腿,三个美人(我家白晶晶以给小妖精教学前班英语为名,婉拒了许松鼠的邀请)。  汪富贵不到五十岁,已经秃了顶。他是第一批入住蒲公英花园的业主,老资格了。这回业主委员会选举,汪富贵是热门人选,一则是他曾经在原单位(听说是做高音喇叭的,后来改做音响,再后来倒闭)当过工会主席,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二则他是城里危房改造时,用旧房的补偿金买的房,在工厂倒闭到搬到蒲公英花园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是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可以说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三则他没有别的工作,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业主委员会的工作之中去。今天汪富贵来找许松鼠,就是来和她商量能否由业主委员会来主持团体购车这件事情,换句话说,就是劝许松鼠他们受招安。  
  根据昨天的侦察结果,汪富贵分析许松鼠多半是瞎胡闹(很不幸,和我的判断不谋而合)。但业主委员们一致认为,团体购车是一项新生事物,如果由业主委员会来主持,可以大大提高委员们的威望,非常有利于即将到来的选举。  按照委员们的意思,在选举的时候,老业主委员最好一个都不换,因为如果真的选进来一个搅屎棍(有许松鼠那么好看的搅屎棍吗?),将对未来的工作产生不便,如果和搅屎棍进行磨合,还要费很大力气。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应该最大限度地保证委员们自己的利益。比如说委员们集中居住在1号楼到6号楼之间(这个格局是历史造成的,1号楼到6号楼是蒲公英花园第一批入住的楼盘,所以委员们也就集中在这里),物业正考虑引种柳树和杨树,业主委员们就打算努力让柳树分布在1号楼到6号楼这段路上,至于我们7号楼以上的楼,最好种杨树,因为杨树在春天有毛,飞来飞去很讨厌,也不利于健康。当然,从公众角度考虑这样也是合理的,1到6号楼在小区的大门口,谁家都应该把最好的东西(柳树)摆在外边。    
汪富贵一进门,看清楚这三个女人后心里就是一凉,明白今天的招安计划可能要白瞎了。因为她们热情高涨,似乎不那么容易虎口拔牙。  许松鼠让汪富贵在沙发上坐了,然后面含微笑问:“您要茶还是咖啡?(仿佛自己家是一个甜茶馆)”  汪富贵稍显紧张,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酸梅汤。”  许松鼠的脸立刻沉下来,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使个眼色叫大美女把酸梅汤端上来,她还真准备了酸梅汤。  汪富贵喝酸梅汤的时候,许松鼠就在旁边打量着他,仿佛监督小朋友吃药的幼儿园老师。等汪富贵喝完,许松鼠就问:“您也要买车?想买什么车?”  汪富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业主委员会的。他讨好地说:“许小姐非常有社区感,为咱们社区办了一件大好事。我们都对许小姐热爱社区、服务社区的行为佩服得很呢。”  许松鼠正在琢磨汪富贵是什么意思,屋子里却喧闹起来。又有人来了。大美女和艾茉莉迎上去,开始和来人捉对厮杀。大美女的谈话对象是一个高高的梳马尾辫的英俊小伙子,而艾茉莉则在和几个唧唧喳喳的老女人纠缠。许松鼠看汪富贵不像是来买车的,又看到屋子里乱,便有点焦躁,不耐烦地问:“您到底有什么事儿?”  
汪富贵笑笑说:“没什么大事。我们业主委员会只想帮许小姐一些忙,比如,您用私人住宅来忙活这件事情,依我看就不妥,人人都认识您家的道,要是没完没了敲您家门,您今后可怎么生活呀?所以,我们正在和物业联系,请他们借我们一间办公室,我们到那里去做这件事情,也显得正规些。”  
许松鼠就是一愣,这件事她可是没想过。她正在沉吟之间,那边大美女“哎呦”了一声。  
用许松鼠的话说,大美女是她们三个人中最“好色”的,所以马尾辫一进来,大美女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谁不愿意与外表优良的异性说话呀?大美女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位青年艺术家呢(瞧我们搞艺术的人混的,不是马尾辫就是大胡子,给人什么印象!)。没成想说着说着话,马尾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大美女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鸟尾巴村居民购车清单”,上面写着诸如:“王顺,松花江小面;狗剩,红色夏利;李奔儿,紫色奥拓(和白晶晶的颜色趋向相同)”等等。大美女这才明白,原来马尾辫是村里的。事出意外,所以她“哎呦”了一声。    许松鼠能集结大家去买便宜汽车的消息,就像春风一样不胫而走,这股春风也刮进了鸟尾巴村儿。不少村民都动了心(从他们自称是“居民”来看,他们有向城镇靠拢的意思),于是就托大花灯借着给蒲公英花园的彩凤婆婆送醋的机会(这回彩凤婆婆做饭做到一半发现没醋了),把许松鼠的布告抄了下来。这样,他们就有了许小姐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他们在统计了各家需要的汽车类型后,共同推举马尾辫作为代表去找许松鼠,要求加入购车行列。因为马尾辫长得像艺术家,容易和对方接近,适合这样的公关工作。身负重任,马尾辫作为鸟尾巴村的全权代表只身突破了保安的严防死守,闯入了蒲公英花园,来到许松鼠家,和大美女商量买车的事情。谁料想大美女一看他的“清单”反应这么大,把许松鼠也给招了过来。  
  许松鼠扫了一眼清单,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说心里话,许松鼠本人,就打算买一辆适合女性开的便宜车,但她觉得买便宜车未必能砍下价来,所以她在蒲公英花园号召团体购车,万一有谁非要买豪华车,自己也能搭个伴,这样能和经销商能说得动价格。可从这两天的工作效果来看,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大多持观望态度,犹犹郁郁的,这就已经让许松鼠比较恼火。要照这个速度谈下去,就算是买车能打下折来,省下的钱也都会消耗在她慷慨大方的“招待”上。而许松鼠一直期盼的有大款上门买好车的现象不仅没有发生,鸟尾巴村的农民也跑来凑热闹,这能不让许松鼠小姐气不打一处来吗?  再看看这张让人运气的 “清单”,哪有什么豪华车啊?大部分都是小车,连符合欧洲二号排放标准的都少。虽说也有个别的捷达富康,但到了头最高档的也就是马尾辫自己要买的桑2000了。这能起到和经销商讨价还价的价码作用吗?再说了,你们鸟尾巴村儿起什么哄啊?赶明儿你们村民(或居民)都开和许松鼠小姐一样的汽车,让许小姐的脸往哪里搁?  
许小姐心中不快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鸟尾巴村的人都有了她的地址电话。这是她考虑问题不周全造成的后果。现在好了,全村都知道一个美丽单身女青年住在7号楼,以后的安全隐患可不少。他们偷过胖冬瓜的手机,不知道还会对自己做什么。想到这里许松鼠瞄了一眼刚才提醒自己的汪富贵,汪富贵大度地朝她摆摆手,意思是你先忙。许松鼠心里就慌,白领女人心慌,一般不会表现为张皇,而是表现为恼羞成怒。恼羞成怒的许松鼠一把把“清单”塞回马尾辫怀里,十分没有礼貌地说:“这个活动是为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举行的,你们鸟尾巴村的人不许参加。”  
马尾辫想不通:“谁买不是买啊?本来这就是人多势众的事儿。我们鸟尾巴村的钱不是钱啊?”  
许松鼠瞪起了眼睛,一副凶相:“这件事是我说了算,我说你们不能买就是不能买。”  
被许松鼠兜头一顿抢白,是很伤人的自尊心的。马尾辫感到自己被人看不起,便立刻现了村民本色,他扯开嗓门喊道:“我怀疑你们是搞非法的诈骗。你们举办这个活动有手续吗?是谁批准你们搞这样的活动的?你们有这个能耐买便宜汽车吗?”  
要来这一套,许松鼠更强硬,她说:“你管不着。反正我就不带你们。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数三下,你要是不走我就叫保安。”  
马尾辫收起“清单”,说:“好好好。你以为你是谁?我还真不信有钱买不到汽车。咱们走着瞧。”马尾辫本来还打算说一些更恶毒的话,但他看了一眼大美女,又把话咽了下去,大美女实在是太漂亮了,马尾辫一看她就想,算了吧,和女人吵个什么劲啊(事后调查得知,马尾辫和大美女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刻互相见色起意的)。  
马尾辫无比愤怒地走了,留下的许松鼠也是气急败坏。那边艾茉莉周围的几个女的一看这件事有村里人掺和,也都忙不迭地起身告辞。最后,屋子里只剩下许松鼠、大美女、艾茉莉和汪富贵。汪富贵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许松鼠说:“许小姐,我说得没错吧?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依我看,还是和业主委员会一起合作,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吧。”  汪富贵这个时候搞起了偷换概念的把戏。本来他是说帮忙的,现在改合作了。再往下,他就应该把概念改成“领导”了(也不知道许松鼠是否听清了其中的奥妙)。  艾茉莉和那几个女人本来谈得好好的,没成想马尾辫突然在中间横插一杠子,闹将起来,把人家吓着了,那几个女人立刻就变了态度,起身就走,刚泡好的咖啡是一口没喝。艾茉莉最讲究产品定位、人群分析,看到局面变得混乱不堪,她也就和许松鼠一样烦躁起来。这时候看到汪富贵颇有些看热闹、说风凉话的意味,艾茉莉就斩钉截铁地说:“你也走吧。我们谁的帮助都不需要。也不打算和任何人合作。”  汪富贵讨了没趣,紧闭上嘴,站起来,走了。  
这个早晨,对许松鼠来说是一个失败的早晨,生意没有谈成一桩,还把汪富贵和马尾辫黑白两道都给得罪了。本来出现这种情况,需要美人团成员之间互相安慰和鼓励,可没成想大美女说的话更让人泄气。  
大美女说:“如果这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里的确也是没什么事了。许松鼠丧气地说:“好吧。”  
大美女走后,艾茉莉提议:“咱们看光盘吧。”  
艾茉莉的男朋友这几天去法国调研去了,艾茉莉没事,她需要一个伴儿。许松鼠立刻就同意了艾茉莉的建议,不看光盘又干什么呢?于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周末,就在一场沉闷无聊的先锋电影中草草收场。  
  团体购车这件事,最后是这样结束的:汪富贵等业主委员会成员,在本市的汽车市场找到一个熟人,在一番谈判后获得了一些优惠,达成了协议,同时也答应给这个熟人的经销公司做宣传。在协议达成后他们在蒲公英花园里贴了海报,重新招人进行团体购车。由于是业主委员会出面,可信任度高多了,参加的人自然要比许松鼠她们那边的多不少。汪富贵他们还把经销商叫到花园来搞了一次“汽车试驾”,就算是做了宣传。  由于小区里空地太少,“试驾”安排在花园门口的空场进行,鸟尾巴村儿的人也厚着脸皮参加了。那天十分热闹,锦上添花的是我们花园的乔丹拿了摄象机拍新闻,以《时尚风——现在流行团体购车》的标题播出,宣扬这件事情是经济生活中的新鲜事物。这样大家皆大欢喜,那个经销商熟人也十分满意。  蒲公英花园大约有四五家买了车,但这里面不包括许松鼠她们。许松鼠心高气傲,才不会吃业主委员们的折罗呢。她放话说:“我就不信我买不了车就不能在这里住了。”大美女和艾茉莉本来买车的意愿就不坚决,她们原本打算跟许松鼠凑凑热闹,现在许松鼠都不买车了,她们自然也就没了热情。  马尾辫后来来找汪富贵,说要汪富贵帮忙引见经销商。汪富贵对待马尾辫的态度和许松鼠差不多,不愿意搭理人家,因为业主委员会的选举,鸟尾巴村的村民也投不上票,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呢。可经销商一听说这情况,就劝汪富贵把村民也拉进来,承诺事成之后请所有业主委员们去北戴河旅游一次。这样村民买车就和汪富贵他们有切身关系了,所以,村民们最终还是被允许加入到团体购车的行列中来。  
略微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鸟尾巴村儿买的汽车数量要比蒲公英花园的多,他们大大小小一共买了十七辆车,是蒲公英花园的三倍,而且全是一次付清(蒲公英花园的五辆车里有三辆办理了银行贷款)。这件事情第一次展现了双方经济力量的对比。我和大花灯在门口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大花灯说:“大家卖了地,手里都有钱了呗。”  
美人团的嚣张气焰受挫,许松鼠总觉得不太舒服。她开始和大美女、艾茉莉商量,要在即将到来的业主委员会选举中翻身,彻底把局面给扭转过来。  美人团的人平时都是自由散漫的,根本就对选举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但这回勉为其难去参加,表明她们还是十分珍惜自己的羽毛,在乎自己的名声,丢了的面子必须得自己去找回来。人总是这样,有时候就为了赌一口气,便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第四章
许松鼠小姐闹选举     许松鼠下定决心在蒲公英花园参政议政之后,就不怎么搭理我了,因为我是一个画画的,对这些事情不擅长也不关心,我的人生经验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忙了。而且我和小妖精坐在窗子前面看胖冬瓜午睡,也看不见“大美女阿姨”。因为大美女已经被许松鼠的计划卷了进去,轻易不回家。她们美人团的成员整天关在许松鼠的小屋里商量事情,估计是想拿出一套完整的竞选方案。  
在团体购车这件事情上,老业主委员们利用了许松鼠的创意,拿尽了分数,无论是业主还是物业,都对这样的活动赞赏有加,就连鸟尾巴村的马尾辫们都对业主委员心存感激。现在,老委员们正聚集在北戴河,欣赏大海壮丽的景色,同时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地商议安排蒲公英花园的选举事宜。而给他人做了嫁衣裳的美人团,只好在许松鼠的小屋里密谋了。从任何方面来讲,美人团现在都处于下风,我反正是看不出她们有什么获胜的机会。除非她们再抓住什么机会,在什么地方有所表现。  
世事经常是这样,如果美人团实在看不到什么机会,也许商议个三五天就散伙了。但机会偏偏又找上门来。这就让许松鼠的野心空前膨胀起来。恰好老委员们不在家,正是美人团表现的大好时机。    
我们的城市是限制养狗的,比如在城里养狗,必须给狗去上一个户口,否则被城管或警察发现,不仅狗要没收,而且还要罚款。但给狗上一个户口每年需要几千块钱,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即使是白领),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更何况养狗的目的大多是陪伴老人,而老人的特点又是心疼钱。所以,养狗是一件令城里人内心矛盾、脑袋发炸、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事情。  不过搬到蒲公英花园就不同了,蒲公英花园地处鸟尾巴村,是农村啊,农村养狗天经地义。所以花园里的业主们养狗蔚然成风。每天早晨或者黄昏,都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狗在花园里游荡,而它们的主人则站在一边闲话家长里短。这些狗千奇百怪,祖上来自世界各地,长毛短毛卷毛,黑的红的白的,高大魁梧和瘦小精灵的都有。有一些品种高贵的狗甚至要披金挂银。有一天白晶晶正在擦我们家的窗玻璃,突然叫我和小妖精到窗前看。我一眼就看到了艾茉莉,牵着一头驴在甬道上漫步。我正在奇怪艾茉莉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嗜好,突然那头“驴”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头体型巨大的黑背。艾茉莉的黑背是她从朋友那里借来玩几天的,但养狗大型化的风气却也被借了过来。几天后我就在蒲公英花园看到了藏骜。  养狗多了,就会有纠纷。5号楼彩凤婆婆的京吧丢了之后,养了一只娇小玲珑的博美犬。博美犬很漂亮,也活泼,讨人欢心,但就是有一个毛病,就是看见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会狂吠不止,如同一个小广播。比如哪家业主回来晚了,深更半夜的,正蹑手蹑脚地锁车,被彩凤婆婆的博美犬看见了,一通没来由的大叫。锁车的人被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像是偷车的不说,周边所有的住户都会被这只大惊小怪的博美犬惊醒。有了这么几次,人们对养狗的非议就多了起来,最主要的一种观点就是:蒲公英花园虽然地处远郊,但仍是城市扩张的产物,理应接受城市的规章制度。彩凤婆婆听了,就大骂这样的人没良心,不知道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姐对狗的依赖和寄托。有人还不知死活地上门给彩凤婆婆提意见,劝她把博美犬给处理掉,结果被彩凤婆婆很不客气地赶了出来。彩凤婆婆和她的博美犬,成了蒲公英花园的一块心病。  
另外有一件事情,差点引发了养狗人之间的争端。大家都知道,狗和人不太一样,它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没有人那么含蓄。有一天下午,一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正神气活现地牵着自己的小狗溜达,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大狗,也不管小狗愿不愿意,扑上来就要苟合。小姑娘显然对这种强暴行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边哭一边踹大狗,嘴里还高喊着:“有人耍流氓啦。”大狗的主人是个小伙子,本来死死拉着狗链,想制止这样没有教养的事情,可小姑娘一喊,他的脸嗵地就红了,结果手一松,苟合成功。纷纷赶到的邻居、保安们把他们围在当中,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小姑娘的男朋友赶来,站在小姑娘身前,对牵大狗的小伙子怒目而视,因为小姑娘哭得太伤心,仿佛就是自己受到了侮辱。当然,经过很费劲的解释之后,大家终于恍然大悟,一阵哄笑。小姑娘却不依不饶,因为“非礼”已成事实,非要让小伙子赔偿精神损失。小伙子急了,说事情的起因是小姑娘的狗乱飞媚眼,勾引他的大狗。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电视片,就是讲宠物饲养的,名字叫《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所以,双方对狗的指责很容易就被联想到对主人的指责,于是双方就动起手来。幸亏保安们眼疾手快,把两个男人先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其实这件事想想挺无聊的。狗的事,人当什么真啊。  
蒲公英花园业主们肆无忌惮地养狗的事情终于遭到了报应。清晨六七点钟,正是大家遛狗的时间,很多狗和他们的主人聚集在大花灯小卖部门前的广场上。有一天突然一辆卡车停在广场上,车上跳下十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就抓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广场上的人狗均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但警察是富有经验的,他们将广场堵了个严严实实,结果大大小小二十多条狗被捕,都被关在卡车上一个大铁笼子里。人们只好围住卡车,苦苦哀求警察高抬贵手。尤其是彩凤婆婆那条博美犬,和一群高大威猛的狗关在一处,叫得嗓子都快劈了。彩凤婆婆泪眼婆娑,拉着一个小警察不住地央告,说我一个老婆子(此时不能再自称小姐),就靠个狗做伴。你们把“贝贝”带走了,今后我可怎么办啊?嘴里和警察说着,眼睛却盯着狗。小警察岁数也就二十出头,看到彩凤婆婆伤心,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对彩凤婆婆说:“奶奶您要知道,我们是必须遵守相关法规的。”接着他又安慰说:“您带好罚款和狗证登记费(即户口费),到县里宠物管理中心去办手续,我们会给狗打防疫针。这样您就可以放心养狗了。”  
  彩凤婆婆说,钱倒是小事,我主要是怕贝贝被大狗给咬死。这时果真有几条暴躁的大狗开始对博美犬怒目而视,博美犬一边不甘示弱地叫着,一边后退。彩凤婆婆就大喊一声:“贝贝——”。邻居们看到彩凤婆婆悲痛欲绝,生怕出事,就七手八脚搀着她,有人还张罗着给她在外地谈业务的儿子打电话。这样一来,对卡车的包围就松了。带着狗们的卡车终于一遛烟地消失。    
美人团的成员没有一个养狗的,但艾茉莉这天正好要进城办事,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到了城里她什么事都没办就给许松鼠打电话,把现场目击的情况详细汇报。许松鼠立刻就找大美女商量。两个人商量出以下几种对策:  
一,查出“内奸”,看看是谁向警方举报的,然后予以惩罚。不过这样虽然可以大快人心,但肯定要费很大的劲,而且就算查到了,怎么惩罚也是个问题,弄不好有打击报复的嫌疑,轻则影响小区团结,重则走向违法犯罪。  
二,找媒介呼吁放宽对养狗的限制(她们终于意识到媒介的威力)。但限养的依据是法律,对法律的修改是要召开人代会的,再加上她们和电视台的乔丹也不太熟,就算熟了乔丹也没有现场抓拍,拍了也未必能播出。这明显是远水不解近渴的做法。等到人大开会,彩凤婆婆的博美犬早被大狗糟蹋死了。  
三,直接去找警察谈判,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熟人,走走关系,把狗弄出来,就算不能全弄出来,至少也要把彩凤婆婆的狗弄出来。这似乎是最可行的一个办法。但有可能要搭进去一些成本,比如请警察吃顿饭什么的。可谁让美人团坚决要在小区选举中出气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看到大美女有些犹豫,许松鼠表示,她可以为此做出牺牲,不就是一顿饭嘛。  主意打定,许松鼠就打电话让艾茉莉先在城里活动着。艾茉莉绞尽脑汁想自己和警方有什么关系,终于想起几个月前,她在城里乱穿马路让警察纠正违章,后来一聊,发现警察的妹妹是自己的中学同学。有线索就好说。艾茉莉顺藤摸瓜,经过这位交通警的介绍找到了一位交通管理局的处长,又拿着处长写的条子找到市公安局的熟人,市公安局的熟人则把电话打到郊区县(我们村儿所在县)公安局,那边说的确有这么回事,可以让事主来处理了。艾茉莉大喜,城里的正事没干,就拼命往回赶。等她回到蒲公英花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家也没回就直接到了许松鼠那儿,商议第二天怎么把狗给弄出来。    她们商议了八十多个主意,最后一个也没用上,因为她们一到了县公安局宠物管理中心,人家就告诉她们,让事主们拿着钱来办手续就行了。一位警察特别不理解地问她们:“狗又不是你们的,你们这么上赶干什么?”美人团张口结舌,许松鼠只好说是受事主委托来打听打听。  警察说:“以往我们抓狗,没养狗的人家都拍手叫好,你们这种,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许松鼠说:“规范养狗,人人有责嘛。”  警察就笑。  艾茉莉向警察强调自己是有熟人帮忙的,她说:“我们就是昨天市局老张打电话说的那拨人。”  
  警察说:“我知道,老张特别叮嘱要照顾一下你们。但照顾也得按规矩来。”  许松鼠一听就理解成为要请吃饭,她带着钱呢。  警察说:“吃饭以后再说吧。我一个穿警服的,和你们三个大姑娘推杯换盏太不象话。我说的按规矩来,是可以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适当予以照顾。”  
警察解释了半天,美人团才搞明白,所谓适当予以照顾,就是:由于蒲公英花园地处城乡结合部,居民对在这里养狗的规矩不太了解,因此,此次没收的犬类,小型犬可以不予罚款(但大型犬仍需罚款),所有犬类必须按照限养规定,按照郊区限养法规,交纳登记管理费用(郊区法规和市区法规的重大区别,就在于金额数量。郊区狗上的“户口”,用土话说叫“农村户口”,只需要每年三百元;市区“城市户口”则需要每年三千元)。警察最后说:“看在你们几个姑娘热心肠的份上,我们可以给你们蒲公英花园养狗户开辟绿色通道,办手续不用排队,专门安排一个兽医打防疫针。怎么样,我够交情吧?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美人团千恩万谢,还和警察互留了电话姓名。走在街上她们饿了,于是许松鼠就建议在县城举办了“庆功宴”。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县城吃饭,对脏兮兮的小门脸和态度倨傲的服务员还挺不适应。用艾茉莉的话说是“一下回到十年前”。许松鼠说:“你就别穷讲究了,没听警察说这是城乡结合部吗?”大家纷纷感叹,到了城乡结合部就不能摆白领在城里点蜡烛、听背景音乐、献玫瑰花的臭架子(事实教育人啊。城市白领都应该像美人团一样,在城乡结合部接受再教育)。许松鼠说:“就比如说咱们花园的狗吧,再高贵的血统,也不是得上一个农村户口?”  说到狗,大家心里也明白,自己费那么多力气,基本也没什么用,人家警察执法如山,无论如何也是坚持原则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美人团的作用,也就是把程序给打听清楚了。但美人团的确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其中功劳最大的当属艾茉莉。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美人团的一番苦心,让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们都知道,这样才能达到她们依靠“抓狗事件”而提升自己在小区内的知名度与支持率,最终在选举中胜出的目的。自吹自擂可真不是这几个姑娘的擅长,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谦虚谨慎,虽说内心骄傲经常看不起别人,但真到表现自己的丰功伟绩时就没词儿了。  大美女首先表态说:“我可不会拿主意,你们想办法,我干就是了。”于是剩下许松鼠和艾茉莉绞尽脑汁,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她们还是选择了最笨的办法:挨家挨户通知(没有斗争经验啊,许松鼠这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贴告示了?也许是不愿意自己的家成为工农兵学商社会各阶层的瞩目焦点了吧?)。  
“抓狗事件”就这么解决了。美人团首先通知了彩凤婆婆,接着可以用较小代价把狗领回来的消息在蒲公英花园里迅速传开。第二天,大美女就陪着彩凤婆婆去县城把贝贝领了回来。这下蒲公英花园里就炸了营了,有人说美人团这几个姑娘还真是热心肠,你看可怜的彩凤婆婆在她们的帮助下终于领回了小狗。有人说这帮丫头吃饱了撑的,咱们院的狗本来就快成灾了,警察抓走了落得耳根清净,她们又给要回来是何居心?  
尽管众说纷纭、褒贬不一,不过有一点客观效果是形成了,那就是蒲公英花园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美人团的,许松鼠、大美女、艾茉莉三个人在蒲公英花园也成为了知名人物,大家还送给许松鼠一个外号叫“许团长(即美人团团长)”。最有利于她们的一种说法是:“要是业主委员会有她们一半的热心肠就好了。”这不明摆着群众舆论已经倾向于美人团了吗?  
汪富贵这帮业主委员是在“抓狗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晚上,也就是彩凤婆婆把贝贝领回来的那天回到蒲公英花园的。蒲公英花园的风向有所变化,这一点他们不会察觉不到,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该吃吃,该睡睡。连许松鼠她们都觉得挺蹊跷。难道他们功力很深,要以无招胜有招?    
  许松鼠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一定要喝一杯酸奶。这几天忙得屁颠屁颠的,早把买酸奶这件事给忘了,早晨打开冰箱,才发现酸奶没了。于是她也没化妆,就出门到大花灯那里去买酸奶。当然许松鼠不化妆也很漂亮,大花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大花灯说:“你不就是紫菜卷的邻居,那天在我这里喝啤酒的那位吗?”  
还没完全清醒的许松鼠点了点头。  
大花灯说:“你还是美人团的许团长吧?”  
许松鼠又点点头。  
大花灯说:“有点情况我要向你反映。我是看你和紫菜卷的关系不同一般才告诉你的,你可别生气(大花灯这个王八蛋,他这么形容我和许松鼠的关系,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许松鼠一边打开酸奶喝一边白了大花灯一眼,说:“我和紫菜卷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关系?”  
大花灯拿关子:“那你倒是想听不想听啊?”  
许松鼠把蓝眼睛一瞪:“说!”  
大花灯一副受了惊吓又嬉皮笑脸的流氓相,他故做神秘地说:“有人造你们美人团的谣,说你们先是偷偷向警察举报蒲公英花园有人养狗,把警察给招来了,然后又假仗义去找警察说情,骗大家去交钱,之后,你们还从警察那里吃回扣来着。”  
许松鼠“啪”的一声就把半盒酸奶给摔在地上了。  
大花灯赶紧摆手:“我说姑娘,你可别在我这里撒火,我是看你和紫菜卷那小子关系不错才告诉你的。这话我也没信,因为就是我们村儿的狗也得上户口,这里边的过程我清楚,怎么可能吃回扣呢?再说了,你们几个姑娘,都是高雅的人物,绝对干不出来这种装大尾巴狼的事情。”  
许松鼠问:“你是听谁说的?”  
大花灯一摊手:“地球人都知道了。”  
许松鼠再问:“你老实告诉我这是谁说的。”  
大花灯压低声音说:“你去问问卖油饼的李小翠,是她刚才跑来告诉我,说几个吃早点的老家伙在传话。你可千万别掀人家油锅,小翠也是个好姑娘,她也不信,也没有乱传,就告诉了我一个人。你跟他们那帮家伙斗可要小心啊。”  
大花灯还没有说完,许松鼠就直奔村口李小翠的油饼铺。    
自从蒲公英花园和鸟尾巴村儿各自设了岗哨,先后实行“严防死守”的政策以来,李小翠的油饼铺就从村里搬到了村口,因为花园门口到村口这段短短的五百米路,天然形成了做生意的黄金地段,显然,为了多卖油饼,李小翠是甘愿冒再次被油星烫伤胳膊的风险的。不仅如此,她还愿意冒更大的风险,比如她经常把油饼递到从此路过的汽车的车窗里,然后收钱。她的动作麻利,司机们(大多是蒲公英花园的业主)买油饼甚至都不用踩刹车,挂着二档就吃上早饭了。我曾经在城里,见过堵车的时候报贩子在向司机兜售报纸,那动作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但我认为李小翠的本事还是比他们大一百倍,因为油饼是烫的。李小翠的特长就是一些投、掷、发射而且要求准确的活动,李小翠最后终于找到了发挥她特长的工作,并把它作为自己终生追求的事业。  
许松鼠在李小翠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清楚,总之,有几个老头来吃早点,议论“抓狗事件”和美人团,内容和大花灯讲的差不多。李小翠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但后来马尾辫来买早点,听了后冷笑道:“这帮傻X。”不知道他是在指谁。马尾辫是鸟尾巴村中的时尚晴雨表,他要是说谁傻,谁就是真傻。李小翠对马尾辫是很在意的,所以她就开始仔细听,听了以后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有人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她就去告诉了大花灯,等她回来,几个吃早点的老头已经走了。  
  许松鼠并不在意李小翠是否相信这些鬼话,但她认为马尾辫肯定是相信的了。因为在团体购车事件中她把马尾辫给撅了回去。马尾辫虽然年轻,而且生在鸟尾巴村,但是却卓尔不群,一副洞察世事的样子,“傻X”是指她们美人团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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