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空气突然的安静人家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家庭,会瞧不起自己。句中会字做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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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到人多的地方,会不自然。见男生脸红。与人说话害羞
状态:就诊前
希望提供的帮助:
在人群中会不自然,不知道注视何处,眼神会不自然。见异性会不敢抬头直视,脸红。与人说话时不敢长时间注视说话者的眼睛。与其同性交谈时,如果有异性在旁边会不自然。在生活朋友较少,几乎没有异性朋友。不敢和朋友与朋友男友吃饭,不敢参加朋友婚礼。被别人长时间关注会不自然心虚。自己被此病困扰十余年,每天症状都在折磨自己,我希望自己恢复正常的生活,有自己的社交圈。如果我能融入人群,我会快乐的,希望大夫能帮助我,我未来还很长,我不想它持续的影响着我的生活,我的人生!谢谢大夫!
所就诊医院科室:
北京大学第六医院 精神科
社交恐惧最开始是什么时候
状态:就诊前
状态:就诊前
还能治愈吗
状态:就诊前
吃些什么药效果比较好呢
状态:就诊前
我一直在吃乐友,效果不是很明显,剂量是两粒
状态:就诊前
有没有对我的症状明显起效的药
状态:就诊前
大夫,怎么才能挂到号呀
状态:就诊前
因为看病急切的心思,可能频繁的提了问题,打扰到的地方还请谅解
状态:就诊前
我因为这个病失去了一次工作机会,生活也体会不到快乐,症状被别人注意后,别人的想法别人的议论怎会不被自己关注。
状态:就诊前
大夫您能帮到我吗?我非常想治好我的病,我情愿拿走我五年的寿命,我也想拥有一个健康的心理,
状态:就诊前
我明明外表和正常人无异样,我也不比别人缺少什么,我相信我的病能治好的,我相信自己这个如果克服的话,以后什么都不会将我吓倒了
潜意识相信自己
状态:就诊前
使用付费咨询服务
患者h***购买了大夫网络咨询(10元/3条回复)
状态:就诊前
我知道我内心看到异性就紧张,一开始我认为演员可以演戏我也可以,我可以把自己的内心在面部上不显出来,可是就是不自然,脸红,目光不知道可以注视何处
状态:就诊前
一切自己的不快乐我自己归结着就是:看见异性就不好意思,不知道目光注视何处。怕一群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比如一群人开会我就不敢发言。还有就是我出现症状后,被有些人关注议论后,心理就有恐惧
状态:就诊前
我不是对所有的异性都有恐惧,只是对和自己年纪相当,和一些领导
状态:就诊前
怕碰见他们,怕和他们走对面,怕邻异性而坐
状态:就诊前
我对我父亲就很自然
疾病名称:焦虑强迫&&
希望得到的帮助:下一步治疗方案建议
病情描述:遇到关注事件强迫思维依旧存在,引发焦虑情绪起起伏伏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给我一些治疗建议,谢谢
病情描述:胸闷心慌气短头晕入睡困难经查是焦虑症,从4月13日起吃黛力新,早上和中午各一片,晚上服用阿普唑仑片一片,现感觉好了很多,我知道这些药副作用大,停药很困难,可我万不得已,只能这样,万望指...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濒死感特强,偶尔烦躁睡不着,酒后好几天头晕。
疾病名称:强迫症,小孩走路经常回头,在家吃饭也回头&&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需要就医?或者自己做些什么活动,可以缓解病情?
病情描述:咨询的患者是15岁的中学生,女孩。病症是:走路时时常会回头看,问过她说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家吃饭时也是会回头,另外,上厕所大便要用1个小时,虽然她有一点便秘病史,但1个小时也太长了,怀疑...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用药调整
病情描述:病情有所缓和,但希望能尽快好转,不知用药方面需怎样调整
疾病名称:失眠,恐惧&&
希望得到的帮助:失眠,恐惧
病情描述:父亲去外地出差,之前就有这个症状,现在更严重了。晚上失眠,内心恐惧
疾病名称:心理健康&&
希望得到的帮助:焦躁神经症1用吃药治疗吗
病情描述:和邻居有矛盾,收到恐吓,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希望医生帮我
病情描述:男,51岁。心跳快,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失眠多梦,疑心病,乏力没精神,惊慌害怕。
疾病名称:焦虑抑郁障碍&&
希望得到的帮助:焦虑抑郁症能确诊吗?治疗一年余无效,怎么办?
病情描述:我每晚能睡8小时余但多梦,白天没精打彩,神疲乏力。午睡1小时余方能自然醒,闲着也感觉好累。独自一人时偶尔会自语(说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或者别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两句),精力不集中容易开小...
疾病名称:莫名焦虑,社交恐惧,自卑&&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予治疗建议
病情描述:我的症状就是跟人交流不自然,不敢看别人眼睛。感觉大家都不喜欢我,我极度敏感,不自信。
疾病名称:心碎综合症,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想去门诊,可是挂号不方便
病情描述:总是心前区刺痛,后背疼痛,呼吸有时候会变得困难,失眠,总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不想去医院,我又没病,家人非叫我去
病情描述:总是有人和我作对,故意让我难受,上班是同事,家里是邻居,纯心不让我安生
疾病名称:头难受看人不真实&&
希望得到的帮助:焦虑症吃药三个月还有症状?
病情描述:头难受看人不真实,之前头晕吃了四个月的氟桂利嗪效果很好,再吃不管用了而且症状加重,头晕有三年多了时坏时坏一直按颈椎高血压治疗效果不好,三个月前吃氟桂利嗪四个月效果很好,再吃就不管用...
疾病名称:头难受看人不真实&&
希望得到的帮助:头沉头难受看人不真实是焦虑症吗?
病情描述:头难受看人不真实,之前头晕吃了四个月的氟桂利嗪效果很好,再吃不管用了而且症状加重,头晕有三年多了时坏时坏一直按颈椎高血压治疗效果不好,三个月前吃氟桂利嗪四个月效果很好,再吃就不管用...
疾病名称:焦虑症&&头疼神经疼&&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头疼神经疼脑膜心神经和后脑不舒服,人没有精神
疾病名称:焦虑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看看我是否是焦虑症
病情描述:紧张,担心不好的事情发生.担心会脑出血,心梗,现在每天头晕,心跳快,特别累,精神紧绷,
疾病名称:焦虑,不安,烦躁。失眠情绪低落&&
希望得到的帮助:是否是心理疾病,如何缓解
病情描述:常常感到有压力,对上班有抵触情绪,莫名的烦躁焦虑,失眠
疾病名称:焦虑抑郁障碍&&
希望得到的帮助:怎么办?
病情描述:我每晚能睡8小时余但多梦,白天没精打彩,神疲乏力。午睡1小时余方能自然醒,闲着也感觉好累。独自一人时偶尔会自语(说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或者别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两句),精力不集中容易开小...
疾病名称:强迫症&&
希望得到的帮助:强迫症手术后
病情描述:我零四年在合肥确诊强迫症,后来长期用药效果不佳。在上海瑞金医院做了两次强迫症手术。上个月手术效果不佳,目前在合肥接受治疗。我可不可以使用改良电休克治疗?
主要是焦虑比较严重,另外,大...
疾病名称:焦虑症&&
病情描述:服用这些药时可服用活血化瘀的中药吗?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汪静大夫的信息
焦虑、抑郁,强迫,儿童青少年情绪障碍,擅长高中生厌学的心理治疗,老年痴呆,大学生情感咨询、失眠、老年...
汪静,慢病协会青年委员,中国性学会青年委员,毕业于湖北医科大学医疗系,毕业后从事内科临床工作。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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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安定医院  1  多年来我遇到的挫折告诉我,别人越是号召我们去做什么,我们便越需要小心翼翼。我吃过的亏已经够多了,当年学校号召我们去最艰苦的地方,去国家最需要我们的地方,我傻乎乎地跟着一帮和我同样傻的人去了,很多人都落得个一辈子受穷的结果。我已经二十五时,连女人的手也没有摸过,姑娘们一听说我干的行当,看见我工作的野营房,一句话说也不说,掉头就走。  而当我遇见小红时,我已辞去公职成了无业游民,小红却看上了我,我成功的交上了女朋友,原来无业游民竟也是一种资本,无业竟比我最初选择的行当还让女人觉得刺激。  年轻的我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我刚从学校毕业,毛还没长全,竟然相信我对救国救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还有比我更有意思的人,我的许多同学连吃糠咽菜都惦记着解救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改革开放之后,他们跑到外面一看,才知道人家跟本不需要你去解救,人家有马跑,有舞跳,还有一幢连一幢的摩天大楼豪华别墅,才知道真正需要解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我辞职去做倒爷,原本并不指望这么做真可以解救谁和谁,本来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却竟然改变了我人生的方向。当我在工程领域受挫时,我就把理想由工程师改成了思想家,既然工程领域不容易出成果,写些文章总该可以得吧!当我丢掉铁饭碗,由于生计问题连文章也写不了时,我的理想又变成了商人。我的理想总是一个又一个出现,说不清哪个更好或者说更合适一些,所以我认为:我的成功纯属偶然。  七年的光阴,有四年大学的专业攻读,有三年的现场的工作经验,还有自己的职称都因一气之下的离职而浪费掉,我现在想来却感觉庆幸,现在的我是这样想的;年纪轻轻就遇上了挫折,这就可以重新再来,而且还会比以前更好、更出色,许多人离开了自己最初的岗位总会找到真正适合他们的工作,我自然也不能例外,相反,我创业时遇上的商业对手,吴周南吴老板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他纵然大难临头也只能勉力支持,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这个年纪已没有回头再来的机会。他的百货被我挤垮了之后,他的人也随着的他的商店一块垮掉了。  在同学里面,我的辞职是个意外,这个世界上意外的事情太多了,这就是定数,天地之间有一种铮铮定数,人不可以和它相抗,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有些差距的,有些差距终生都不能跨越,但偏偏有些人时运不错,他们就跨越了。许多想当然的事,却出了很大的意外。我的一位朋友,谁都以为他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他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最后却因为贪污进了班房。我拎着几瓶酒去看他时,他已经变了,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那种攫取。事隔多年,我也变了,我的攫取的欲望丝毫不逊于当年的他,只不过我更象一只水面上划动的鸭子,虽然上半身平静很多,然而下半身却暗中不停地浮动。还有一个是我的梦中情人,她大学时是我苦苦单相思的恋人,她有着一只令我着迷的大鼻子,大鼻子在当时代表着权力、地位,和政治上的革命,所以娶她简直成了我们这一界男生近乎于奢侈的愿望。她面对大批大批的追求者,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嫁给谁,该嫁给一个什么觉悟的男人,时代赋予她的这个千载难缝的机会就在她的犹豫中勿勿错过了。为了证明她的政治立场有多么坚定,她最后竟然决定和一个无产阶级工人结婚。我婚后的梦中情人慢慢地平庸了,她架子摆得太高,错过了许多美好而又理想的姻缘,只好跟一个不起眼的丈夫过普通人的日子,有时我相信她连普通人也做不好,她有欲望,一个如果有了欲望,就好比纯净水中加了醋,岂非性质已经变了。  小红就比她强,她从不为自己选择伴侣附加那么多的条件,她的条件有的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爱我我也爱她。小红很怪,她一点也不红,是个皮肤白皙的小姑娘。  2  蒋副经理小头小脸,方脑壳,我相信他自己生来脑壳就是方的,就如同他命中注定要做伯南山卑贱的副手一样。对于他,我实在没有什么好可怜他的,所以以前有许多罪过有人往他身上推,他又是怎样的被冤枉而成了替罪羊,我都觉得这是他活该。  我也曾与他交好过,但那是年青时代的事了,他跟个祥林嫂似的见人就显示他多么可怜,现在人们都烦他。  我不但烦他,而且还和他有仇,他满嘴胡说八道,嘴里找不到一句真话,有的人说假话,是为了欺骗别人,还有的人说假话,那是为了欺骗自己,起初我以为他既不是欺骗别人,也不可能要欺骗自己,只不过借谎言显示自己的可怜,引人注意罢了!但他把我挤兑地辞了职以后,我就知道了他撒谎的真正原因。他得了一种病,这种病的全称只有两个字:“嫉妒”。一个人如果得了这种病,那当真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了,那就是送给他一包耗子药,用敌敌畏冲服,这样人死了,病才可能治好。  就这么样一个人,无论是谁见了都该瞧不起他才对,然而我年青时总犯傻,居然把他当朋友看,现在想来真是好笑。人们的世俗眼光虽然世俗,确有一定的道理,人们如果总瞧不起某一个人,这人通常就有问题,我把这个通常就有问题的人当朋友看待,还相信他、尊重过他,我不被坏谁被坏呢?  蒋副经理和我共事时我叫他小蒋,小蒋显然一点也不好处。无论我干得活多了还是少了,他在背地里对我的评价都好不了,小蒋对旁人说:“毛毛这个技术员他累,他活该,把个技术员当宝贝,什么活儿他都揽,这人怕什么,他就怕别人超过他,你看搞资料吧,谁不让二技术员搞,你看看他这也不让弄,那也不让搞,就显得他很能似的。”这就叫坏话,坏话我们每一个人都熟悉,但话又说回来,坏话说出去要有一定的水平。否则不但说的人没有底气,听的人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我搞资料确有不让他动的习惯,所以事后我往往无话可说。  他最初给我的印象总不是个打小报告的人,更谈不上向领导献媚效忠诚,所以我坏在这样的鼠辈手里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小蒋跟随伯南山多年,从技术员一直干到老总再到副总经理,一直是伯南山的左膀右臂,这个左膀右臂好就好在他完全效忠于他的领导,伯南山让他往东不敢往西,伯南山说天上的月亮是四棱的他就不敢说月亮是三角的,他隐伏在群众当中多年却又很少让人知道,职工们只是瞧不起他。  伯南山找到我头上时,他的谈话吓了我一跳,伯南山说:“毛技术员,我听说你打算要顶替我,你想当队长,好,有志气,你当队长,然后把我下放当工人,你的打算很不错嘛。”我浑浑然摸不着头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旁边的指导员也说:“小毛啊!照你目前的这个工作态度,别说当队长,就是干队长,那也得五年以后才有可能!”伯南山随手抄起一张白纸,他用拇食指撕下了极小极小的一片晃动着对我说:“你呀!小毛,你目前的本事就像这一小片纸,你比我还差得远哪!”指导员紧跟着也瞎掺乎,开始数落起我的“劣迹”,从我在干活时如何的偷懒,到现在又怎么样的不务正业,一样又一样地事实确凿地证明了我的不称职。  离开伯南山的野营帐篷我好长时间才理出一条线索来,有人造谣说我要干队长,伯南山自然害怕我真的干队长,所以便先下手为强,联合指导员来威胁我,只有如此才可以让我早早放弃当队长的“阴谋。”但实际上,他真得有些过分地神经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吃了猪肉会致死,就是因为神经过敏的缘故,高度紧张的伯南山神经兮兮地感到不安,我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个沉默的技术员而是变成了一个不好出风头的日本人,谦恭中令他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杀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种坏人的办法,那就是先做孩子头儿,他带头欺负人,所有的孩子也都效仿他欺负人,经验告诉他需要对我下手了,他要逼我辞职。  我想这个打小报告的人是谁呢?他坏我对他又有什么样的好处?他肯定是我身边的人,不然的话我的“劣迹”不会被人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他的扯谎水平也应该十分高明才能,没有一定的扯谎水平我想谁也不会相信毛毛我要顶队长而代之。毛毛要当队长是件很可笑的事。  我不能不承认我曾说过这样的话的,因为如果我否认,人家就会认为你有胆量说却没胆量承认,朋友私下里问我:“你说过这话没有?”我心虚的说:“谁说过谁是王八蛋”。我心里就纳闷,我既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我心虚什么?我既然说得是真话,那又害怕什么?那个造谣挑拨的人,扯谎的时候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心虚呢?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一个人扯不扯谎与心虚不虚完全是两回事,尤其是这种事,两人对话死无对证,他爱怎么扯就怎么扯,干吗要心虚呢?一个人的心已经黑了,心虚不虚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小蒋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他那么一说,我们那么一听,事情也就过去了,哪能和这种谎话篓子认真。但小蒋出了事故转调到伯南山的队上以后,居然得意了起来,最后还落了个老实人的名声,我倒霉就在这里了。许多原本和我闹翻的人对我一开始印象也蛮好,自从小蒋在他们面前时不时地嘀咕嘀咕两句坏话以后,他们就对我有了成见,成见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我和他弄到连同事都做不成的地步,怪不得我,纠纷是你先挑起来的,你委屈,我受人误解难道不委屈,当初你也不想想小蒋的话值几个钱,他放个屁都说是香的,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古人说得好: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实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我的。但有时古人的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他们要是以君子之心度我这个小人之腹呢?当我在这里鄙视小蒋的恶毒时,说不准小蒋也许在心里同样的鄙视我吧!如果他真那么卑鄙,我又何必去招惹他,而我偏偏去招惹他,那说明我也是个十足的小人,所以我一想这里我的胃就痛,陷入了一个困扰我多年挥之不去的困惑,镜子照镜子,会出现无数个镜子,鸡生蛋蛋生鸡永远也找不到渴望的止境。我梦见小蒋在冲我坏笑,我一直非常欣赏他的坏笑,他的笑声中有一种拉屎拉不出来却拼命要来拉的冲动感,想一泻为快却又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往外挤,人与其笑声真是相配得不得了。但那天早晨醒来我却心惊肉跳,他的笑声中却突然让我听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东西。  一个人自己很龌龊,才会把别人想得很龌龊,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很龌龊,我不能不承认,在我年轻的灵魂的另一方面,我的人仍然是卑鄙狭隘着的,嫉名妒利着的和自私着的。不然的话我又怎么能想通这其中的许多奥妙呢?在我和他共事的那段日子,方脑壳的小蒋早上想,晚上想,连做梦都想着坏我,我要不死或调走,他何年何月才是个出路!  什么事都可能误会,小报告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着的,同行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开的,说开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工作,但这个小蒋有了误会他不找我说却去找领导说,而领导自然又反过来找我说,我自然不能和领导矫情,我只能沉默,沉默就等于默认。  “我知道你瞧不起小蒋,也是,我敢说上上下下没有几个人瞧起他,可你也不能那样跟他说话,这也就是小蒋人家脾气好,人老实,要换了我,你要对我那么样说话,我非上去抽你两个大耳括子不可。”就这样,伯南山数落了我一顿,我不过找小蒋谈了一次心,就落了个欺负老实人的名声。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蒋人家也确实老实,人家对每个人都很老实,唯独对你下黑手,但人家对别人就不这样,所以人家还是老实的。老实也是个相对的概念,老实与不老实并没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伯南山说要抽我两个大耳光时,敢是为小蒋伸张正义的啊!  但我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小蒋的坏话,比如我要是跟副队长数落小蒋的不是,这当然也可以挑拨他们的关系,但也会有那么一天,副队长也会把我怎么说他的坏话传给他,这可以讨他的欢心吗!而小蒋自然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算计我。凡是一个单位里的同行,你背地里说我的坏话我背地里说你的坏话,这也确实稀松平常,有时候人的嘴就贱,自然不自然地就说出来,说了出来也不觉得卑鄙,文革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将来也永远会是这样,没有人会因此得到小报告是卑鄙者行为的结论,所以我理解他。但他说我要顶领导而代之,这就不再是嚼舌头说坏话了。  小蒋志得意满,晋升工程师的时候,我却在一件破屋子里打一种叫摇把子的电话,我摇啊摇摇啊摇,胳膊就象泡在醋缸里,为了仅仅是一笔未讨还的欠债。人生有许多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看着你自己的仇人却不能够亲手报复。  3  和伯南山在一起,我就感到一种很不自在的气氛,如果他手中有剑,我相信这可能就是古龙笔下迫人的剑气,剑气笼罩了我,使我感到压抑,我可以断定他并非一个善人,善良热情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气氛的。而如果让我这样的人也感到受了威胁,这人就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年青的我很是怀凝,像他这种人怎么会干上队长的职位呢?如今我偶然读到余秋雨的散文后以后,才算找到了可以说得出的缘由:可爱、高贵、有魅力,构不成社会号召力,也构不成自我防护力,真正历害的是邪恶、低贱、粗暴,它们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而眼前的这个伯南山,如果不是有些恶毒卑俗的手段,又怎么能镇得住周围的这帮野汉子呢?  我凑了过去,和他若无其事的交谈,过了许久,我就离开了。我虽然怵这种人,可也不能逃避,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种人我也犯不着和他计较,俗话说: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能得罪一个小人。小人自有小人去对付,我见过许多象他这样的人,有的人非常得势,让人感叹这个社会的不公,有的则下场很惨,伯南山以后不幸就成了这种人。  天天看着小人得势的嘴脸工作是很难受的。但难受我也只能忍受下去。而且以我的个性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我不开心小人就会开心,反过来说我如果开心,小人往往就不会开心。有一副很有意思的动画片,地主老财让阿凡提去打柴,阿凡提就高高兴兴地去打柴,老财就生气,他为什么那么高兴,然后又让阿凡提去打水,阿凡提又高高兴兴地去打水,把地主老财气得够呛。当然,这个世界上高高兴兴的老财也是有的,这类人就叫小人,小人在给别人舔脚头时也是高高兴兴的,小人们心里明白:哭丧着脸于是无补,所以我要说的是,小人明白的事我们也该明白的。而我们高兴的时候也要切记切记,小人高兴的嘴脸有时也是装出来的,他们也害怕被别人看穿!他在压制你竟还在你面前招摇,那也是一种手段,他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让你不高兴,所以我们不能中计。  我永远不会向他示弱,毛毛我出身工人阶级家庭,又有个当兵的老爸,我又恰恰姓毛,姓毛的人那年月命运出奇得好,我又何必惧他呢!  我命好也许是托了他老人家的福,许多人命不好往往就因为他姓氏不很好,所以他们总让人觉得拐扭。有个厂的厂长姓傅,而这个厂的副厂长偏偏姓郑,你说开会的时侯叫也不叫,还有的人姓贾,姓贾的人就更不好办了,一位贾主任出差到外地订货,没人敢把货订给他,就怕他是假的,主任也就算了,哪一天他要是当了主席,那主席也是假的,不是真的。一个人的姓氏对人的一生起了决定作用,就象厂里的左干事,他姓左,思想也左,手段也左,这事倒也符合常理,一个人的姓氏被人叫了一辈子,哪能不留上点儿痕迹,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家老叫他老左,他自然老往左边想,正如同别人老叫我小毛,我就自觉不自觉得毛手毛脚一样,我如果不太毛,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得辞了职。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姓毛,毛姓使我们一家人舒舒服服地捱过了十年浩劫。左干事也因为他姓左,所以后来才坐上了左书记的位子。  我拿着所写的文章找左干事看,左干事就开始挑文章中的错别字,挑完了还会对周围的人说:你们瞧瞧,这小子参加工作才几年,写的这叫什么东西,连字都写错了,语句也不通顺。经过那么多年风浪的左干事知道:什么都没字典保险,只有新华字典才是最稳妥最保险的东西。而依据字典提出来的意见自然也就上了双重保险。  我的文章中论及到“领导干部年青化”时,我说邓大人提出年青化、知识化的标准,其本质并非年龄结构的年青化,其实质应是知识的年青化,一个人即便他刚刚从学校毕业,如果他不愿再学习,他也就变老了,而所有的已经“老”的干部就必然要褪化成为“官僚”,而所有的官僚都应当提前退休。我的这套理论很快传遍了整个厂,其反响也很强烈,其影响也颇为深远,两年之后,我就离开了这个单位,去着手于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事业,而领导们也很高兴,因为他们没有提前退休,我倒提前退休了。张普泽,我后来的一个帮手,一个劲儿地夸奖我:“您胆子真大,比起现在的人,您真是提前了二十年”。我就说:那是自然,从上大学时,我就立志当一个让别人拿工资的人,而不是别人让我拿工资的人。心里却笑:这纯粹是走头无路。  十几年后,我的女婿田叶又走了和我相似的路,他也遇上了伯南山这位领导。田叶对伯南山恨之入骨,不过这时的伯南山已经不再是个小小的施工队队长了,他已成了宏达公司的土皇帝”,已经到了可以坐经理骄车的级别。田叶议论他说:人当了官就不会再去走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连孔老二也曾说过,我当过大夫,所以不可步行。但田叶又看不惯,他的高级轿车与大批大批的失业工人怎么看怎么别扭,田叶于是又送了一首诗给他:  职工拼命干  挣了三十万  买个乌龟壳  盛个王八蛋  田叶是上天派来的专门对付小人的人,他整了伯南山以后,对我的女儿也就是小雯坏笑着说:“我不能不记仇,不记仇我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这倒不是我小心眼儿记仇,而我有尊严,大夫恩怨分明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凡是故意跟我过不去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以前给我穿过小鞋的人我会送给他一双更小的鞋,这就好比一架天平,左盘放了欺骗,右盘就该放上仇恨,否则就平衡不了。这就叫公平,这就是我田叶的人生观,使我公平,使我遇到的每个人公平。”人没有打怕的,只有敬怕的,田叶怕过很多人,却就不怕伯南山。伯南山虽然想让这个大学生怕他,但田叶却偏偏不怕,把他当个屁。伯南山和许多领导不一样,他当队长时,整个的班子很少变化,可以想象他的后台要多硬就有多硬,干了那么多年,许多和他一样的队长下场惨得不得了,一下台就遭职工报复,不是家里的窗户被砸就是半路上被人截住臭揍一顿,唯有他青云直上当了经理。他整人有恃无恐,这个地方干不好就调到另一个地方去,关系弄坏了就再调,道理明摆着:等你有机会报复了我也就调走了,我干吗要在乎你!  我辞职的那一天,我怀疑伯南山又坏了我一次,正如同商家在做最后一笔买卖时,总会狠狠地给顾客一刀,这时道义已经不存在了,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伯队长让一个小班长向我借两百块钱,然后再让我卷铺盖走路,这样的话我的钱再也难以收回来。这是我人生道路上体会最深刻的一次教训,也是最怀疑的一次教训。  4  上帝创造了男人,也创造了女人,但他在造小蒋时,他的手却出了错。小头小脸的蒋使一座刚刚竣工的居民大楼变成了一场大火,最后竟然还倒塌了,全市只有一个人能够解释,那就是留过洋的孙总工程师,孙总工程师又偏不凑巧,在刚刚开始的文革中跳楼死了,所以事后没人知道小蒋用了什么办法火烧了这座大楼。它怎么烧着了呢?小红说:“是小蒋吃饱了没事干,躲到里面去抽烟,随手扔了一个烟头,就这么着了火!还用得着请孙总工程师。”我反驳说:“那也不会倒了哇!这么坚固的钢筋结构,难道它自己给自己使了个绊子?”  文革刚刚结束的中国,我们手中的人民币很对得起人民,小蒋却火葬了那么多万,这么大的损失,按理应说枪毙他才对,我和伯南山闹翻的那段日子,我也一直想把蒋推到水井里去,来代表人民判处他的死刑,只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从不井边站,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大火让他七年之后才转正,他被认定是国内的小部分阶级敌人,对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进行政治上的破坏,他早就对社会主义中国、对党和人民充满了仇恨,所以他才使了个绊子让大楼倒了。我与小红都不相信他那时对人民有仇恨,不过对于一个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知识分子,被同事和上级冤枉了之后,他非但很可能对社会主义有仇,连资本主义也一块仇恨了,所以对我这个后来居上的技术员,他更是仇恨得不得了,凭什么我七八年才转正,你半年就成了技术干部,凭什么我小头小脸你却风度翩翩,我不招他恨他又能恨谁呢?  小蒋的东西一丢我的东西也就跟着丢,从表面上看来,我既然已经知道他打过我的小报告,所以他丢的东西自然是我为了报复而偷的,但这种推论一点儿也不可靠,他丢的东西总是一再地在他自个儿家出现,所以这种推论只能是小蒋个人的推论,是他主观愿望所希望出现的推论,以败坏我的名誉。我的东西丢了就更别想去找他问一声了,君子是不会偷人东西的,小人偷了又肯定不会承认,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找他谈心都纯粹多余,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不知道该给自己柜子上个锁,我丢多少那都完全是活该。  这年月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太老实,我老实所以才会辞职,小蒋老实,所以才会被冤枉,而老实人受了冤枉往往无处申诉,我一辈子没见过几个包青天,权钱交易的赃官倒见了不少,所以老实人就该重新地选择一下,以后应该怎么做。我和小蒋都坚强起来,只不过选择方法却有所不同。  从一个正常人的心态来看我很想不通,小蒋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古龙笔下有个“损人不利己―白开心”,难道他就有这白开心的毛病,这总归让我难以相信。象我这样的人,是有机会找回来,一分的债讨一分的钱,这只因为我太年轻。企业里有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有本事的人,一种是有学历的人,每一个在企业里工作过的人都清楚,他们是有机会找回来的,小蒋却敢冒众人之所大不韪,他偏爱来试一试,他不是白开心又能是谁呢?我辞职以后许多活儿都只能他一个人干,他的工资奖金也不多拿,别的施工队都是两个技术员,他把我挤兑得走了只剩下他一个,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这已经不再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而是损人又害己穷开心。  我不能不承认,一个人人生道路上的许多决择往往是由你的仇敌决定的,所以耶酥才对世上的人说:“要爱你的仇敌,如果他往你左脸打,你就连右脸也一同转过来让他来打,如果他让你走一里路,你就走十里路”。我年青时觉得宗教多么荒谬可笑,现在想来却觉得这些话多么的深奥和多么的不寻常。如果我不任着小蒋来算计我而是去报复他,我也不会去做倒爷,所以我该感谢他才对。  可我离开时却充满仇恨,欲望可以激发一个人,仇恨有时也可以,仇恨让我想象他就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而我为了报仇,上山学艺终于有一天手刀仇人于刀下。鲁迅曾写过《为了忘却的纪念》,我也该暂时地忘掉这仇恨,化仇恨为动力,以前曾坏过我的人,我要他在将业加倍地偿还,而现在,我没有功夫报复这种人。  这就是我离开时的想法。  但是多年以后,我并非曾真正得向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寻过仇,因为我发现,这样的一些人在社会上是如此的普遍,连用刀子威胁过我的人我都已忘记了,何况是这些为了生计而不得已为之的人。但我的女婿田叶却和我不一样,他报复的人比他以后遇到的人明显的阴险,明显得的卑鄙和手段毒辣,伯南山已经成了宏达公司的伯经理,伯经理不但位高权重而且整人已成顶尖专家,我都想象不到伯南山会用那么残酷的手段去坏一个正直的青年,为的只不过是这个青年说了几句真话。不说的话儿说几次,不走的路儿走三遭,伯南山却把田叶往绝路上逼,田叶只好往绝路上走,他发誓要报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而伯南山与蒋逸民这对搭挡,事业上登峰造极的时候,也是他们恶贯满盈不能不遭受报应的时候,没有田叶,也会有另外一个田叶来对付他们,他们得罪了太多的人,物极必反,做小人也有个限度,他们却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权力在手的伯经理显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如果知道了他也肯定不会那么干,田叶很想和伯南山当面谈一谈,但田叶知道这么一谈反而让伯南山认为他是在威胁他,一个下级敢用话威胁上级,那还了得,伯南山有自己贯有的作风,他肯定不吃这一套,他知道什么样的威胁是真的,什么样的威胁是假的,口头上的威胁肯定是假的,两个人打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你等着,你要有种就别走”,其实他也黔驴技穷了,搁下狠话逃之夭夭。田叶不会到给人留下这种印象,他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田叶对权力丝毫不感兴趣,但却有办法修理当权的人。张普泽对当权者不满时,他最擅长的就是“两毛钱,查半年”,把匿名信寄到纪检处,让那个人自己去忙活吧!可田叶不喜欢这种报复方式,当初张普泽私下里给他的基层领导写了一封揭发信时,田叶只是一阵子的冷笑:“没用的,官官相互有牵连”。果然应了田叶的那名句话,揭发信转了个圈又回到了揭发者的手上。亏的是假署名,真署名他就永远在基层锻炼了。而田叶也只不过给伯南山寄了张贺卡,就把伯南山的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墙,贺卡田叶在情人节那天发了出去,署名:“爱你的小甜甜”,当天就见了效果。所以,田叶的威胁确确实实是真的,田叶的威胁在于他的威胁没有过程,只有结果。他出手的时候从不跟人打招呼,就象日军突袭珍珠港一样。  5  小红的家境贫寒,但打扮却并不寒酸,尤其是一个女孩儿家,宁可天天吃糠咽菜也得有件象样的衣服,她毕业时和一个毛头小伙子分了手,却通过熟人认识了我。  小红对我说:“我们单位的姐妹们都有男朋友了,人家有的嫁给了高干子弟,还有的有很多钱,你也得让我有面子”,我心里想,我现在可是穷光蛋一个,脸都不要了,哪儿还能给你面子。但我希望我的初恋能够成为我的末恋,为了留住她,我只好想尽一切办法去赚钱,在忙碌的倒东西的日子里,尊严和面子去渐渐地有了起来,在社交场上,我给别人面子,别人也给我面子,面子随着我的财富的扩张而增长,时代巨变,小红比我还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每天早晨,我开着三板去街头卖货,开到哪里人们就会把我围在哪里,价格定得低,自然就卖得快,货一抢手就容易掉包,一个人往往看不住,回来一盘算反而亏了不少,心就如刀割一般痛。于是我便找到了第一个搭挡,贺久。贺久也和我一样是个无业游民,他总想找一个安定一点的工作,少干活,多拿钱,不干活,也拿钱,但这类工作他总找不到,这类工作都让公仆们占去了,他只能去卖菜。  贺久并没有长久地和我合作下去,我决定相信他的时候他却咋么着怎么算计我,基实这也不可以怪他,他不先下手我也会先下手。我已经有了很多保护自我的经验,所以没多久就分手了。贺久和我住一块时他的毛病就露出来了,这毛病从他的角度其实是个优点,他的鼻子异常的灵敏,谁吃过大蒜他能闻出来,谁吃过西瓜他也能闻出来,闻出来就会有隔阂,你吃过西瓜怎么不给我留一块儿?不够哥们意思!而且那些日子我已认识了小红,小红是只看得见却很难触摸的红玫瑰,我只能在梦中拥抱她,早晨起来我总会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却说:“这屋子里是谁吐了?”把我吓得要命。  贺久愿意和慷慨的人住在一块儿,我有我交友的原则:轻财聚友,重财疏人。所以我们能凑到一块儿去,我发光,他正想沾光,而我有犯糊涂的毛病,他就有指望了,比如如果我让他保管一千块钱,事后我却记成了五百,他岂不是赚了五百块钱!不过这种事我倒没让它发生过。贺久有时总让我想起小蒋,他洗澡时总要穿着裤衩,有时总背对着我,也许是那个地方太小了,连给人看的自信都没有了,那个地方的自卑与人的俗气相得益彰,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小蒋比他还要有自知之名,他见了领导就会把头低下去,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而贺久连这份自知之明都没有,反而穿得人五人六的,不知道几百块的西服到了他身上最多值几十块钱。  建筑本是贺久的老本行,他从卖苦力开始总要弄个差事干干,而他找要的企业总能给他提供这样的机会,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这企业有个毛病,一个人干得好了,马上提上去当官,然后由另一个实习的或不如他的人顶替他,等到这个人又可以独挡一面,便又会被再次提上去,然后又是一个半瓶醋接管这工作,如此循环,一辈儿不如一辈儿,见不着几个称职的人。贺久找到了一个师傅,却不凑巧,他的师傅总没有上去的意思,而且师傅对贺久的过去有些忌讳,非但不教他东西,反而总跟贺久比这儿比那;你哪个地方毕业的?干这行多少年了?手艺学得比张三强不强,比李四又差多少;最后一口咬定,“小贺,你除了计算能力肯定比我强,其它方面哪儿还不如我?”这话震动了贺久,这哪是师傅,整个儿一个压制者,不教没关系,反正他走了或谁谁走了我就可顶一位子,但十年过去了,谁也没有走的意思,一个赛着一个年轻,气得贺久辞了职。  面对小红的频频拜访,贺久就常常训导我:“别跳进圈子里出不来了!死了那条心吧!”他的话总是伤透我的心,也让我为他的理智深为惋惜。贺久本是个很要强很体面的建筑人。以前他一天一身臭汗下来总爱洗个热水澡,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他的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却总拒绝许多很理想的姑娘:“咱是什么?工人,两横加一竖,上下够不着,我配不上人家,怕耽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  我就不一样,伟大的导师告诉过我们:愈怕丢脸,一定会丢脸,不怕丢脸,反倒可能不丢脸。自从辞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没羞没臊的事情。举个例子,我对穿什么都无的谓,这是一种后天培养起来的习惯,正经的人一旦坏起来,往往比谁都坏得更深刻,更彻底。我已经变得对任何事任何评价都坦然处之了。小红性格也和我相像,她穿衣服也都是无所谓的,只不过稍微有些小小的不同,她穿衣服无所谓,乃是一种先天本就具有的自信。她穿什么都是新潮,如果她穿裙大衣,她那帮身后的姐妹们也就流行裙大衣,反过来说,如果她什么都不穿,她们也会争相效仿她的,我热切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我也好,贺久好,小红一针见血地指出:多年来我们一事无成,乃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想干,如今我们没了工作,就用不着再挑这挑那了,我们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只能踏踏实实地去做倒爷。贺久和我见什么倒什么,比如我从南镇以五分钱买来的面梨到市卖成两角,他则专门对付季节性的大白菜和土豆,一天天下来收入倒也凑和。许多人从小都能感觉到自己未来从事的事业,我和贺久却不能,我原本是打算当一名工程师的,结果却成了倒爷,当倒爷也做不成时,我抱着枕头独自哭泣,眼泪和鼻涕混着口水糊了一脸,再也没有什么比失业更能刺激人的潜力了,当我不再把我当精英而是当普通人看时,转机却出现了。  小红不断地撺掇我干番大事业,这小姑娘比我还有野心,只不过她用的是别一种法子,嫁个有野心的丈夫不就行了。那时我总叫她小姑娘其实她年龄也并不小了,只是她身材小巧,气质高傲冷漠却是一幅娃娃脸,因而惹我爱怜。听从她的建议,我决定干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这也是留住她的唯一权宜之计。但干事业首先要有灵感,我坐在床上,咯叽咯叽地唱两声,然后用手指头在头上画个圈儿,如一休哥般地入定了。诸葛亮出山前有隆中对,我创业前虽没有隆中对,却也是经过策划了的。我决定搞一项发明创造,然后申请专利,谁用我的专利就得给我钱,有了钱以后怎么办呢?我的意见是结婚,但小红不同意,小红要我投资办厂,当个大老板,那时我才有资格娶她,听了她的意见之后我眼前直发黑,就差没晕过去。  我们在一起玩扑克时捕捉灵感,在一起逛商店时捕捉灵感,直到有一天小红在我的攻势之下把持不住,把她整个人也都奉献给我时,我还在寻找灵感,灵感说不准稍纵即逝,我必须抓住它,而它说不定就是足以改变第三次工业文明的智慧的闪光。  有一天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阳具发愣,烧焦似的颜色下我见那褶皱很是奇怪,它起什么作用,我百思之下终获解决,它很可能是一个散热的装置。不久,在我翻阅的一些科技文章里,我发现想当年爱迪生就是看见了自己的阳具之后,才知道该怎样给电动机散热的。我想也是呀!那人反复做功,不散热怎么成。但很快我就悲从中来,我后悔得要命,我怎么晚生了三百年呢!如果我早生三百年,有了小红给的动力,我打扑克的时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元素表,最起码一个散热装置还可以应付的。三百年后的今天,商店里的商品玲琅满目,成千上万,该发明的都发明了,哪个领域哪个行业都已登峰造极,把我的灵感逼上了绝境,这年头发明已不再是灵感突袭就可以成功的,想发明最好先考研,然后再考博士,不在高技术领域我又能发明什么,我打算发明痒痒挠,申请专利的费用不够,发明超导材料又不现实,我只好赶紧和贺久卖菜。  小红嫁给的那天晚上,我跟谈起了散热装置,她却用双手手堵住了耳朵,那天晚上她有种嫁错了的感觉,和她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不象是个发明家,倒象是一个大流氓。但小红很勇敢,她冷静地分析了我目前的处境,我和她商量再三,永远地放弃了当一个发明家的设想。  6  我梦见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小孩儿,于是我走上前去夸奖小孩的俊俏,我言不由衷但却习惯地奉承者。小孩的眼睛成熟地闪烁,似我初恋情人的眼睛,一开始柔情无限,转眼间却就变得严厉起来,把我一下子抛入了寒冷的深渊里,我只好向上看,就看到这个妇女胸前突兀,琥珀色的半个乳房露在外面,发出一种诱人的光泽。我嘻皮笑脸,决定凑上前去,于是凑啊凑啊,凑到跟前时,热乎乎香喷喷的乳汁却溅到了我的脸上,终于,在最后的骚动慌乱中,我醒来了。  这是我头一次比较清晰,而且带梦见小人的艳梦,虽然梦中也有大人在场,但小孩儿就是小人却是错不了的。年青时代的我是中国两千年以来开天辟地的人物,我相信除了孔子,我可能就是最伟大的了,但自从我离职以后,我到大街上去卖菜,到各种各样脏兮兮的工地里去打工,我们中国两千年来才出一个的大人物就这么夭折了。我毁在了两个小人手里。随着日子的越发的艰辛,我的恶梦非但没有减少,反倒逐渐地嚣张起来,连艳梦也抵挡不了他们,这种情况使小红颇为地惊奇。我有必要向你们谈一谈我的妻子小红了,她一直致力于消灭我的恶梦,但直到她临死的时候,她都未能实现她的愿望,由此可见爱情也没有小人的力量要强。  小红认为:恶梦躲不掉,不如正视它,分析它,研究它,于是才有可能消灭它,她便向我提了个建议,让我每天向她讲述昨夜的梦,我便很开心地接受了,无论如何,向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讲述自己的梦是非常浪漫的,我早已下了决心:有花勘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要她来挽救我。  挽救我的方法有很多种,接吻就是其中之一。我当时并不会接吻,我只会亲嘴,这并非是我单纯,而是整个社会单纯,我头一次像啄木鸟一样亲她,好象她脸上长满了害虫,亲得我嘴都痛了。我十岁时曾对小伙伴说:这个世界上当什么都好,就是别当瞎子,因为瞎子会把人憋死,小红教会了我接吻以后,我才知道二十年来我实际上一直都是瞎着的。我十岁时还知道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吃别人的东西和吃自己的东西不一样,摸别人的东西也和摸自己的东西不样,所以,我便向小红提出了第二个救我的办法,就是让我摸摸她的乳房,她其实从小到大也已经摸过它们无数次了,却从没产生过我摸她时的那种感觉。小红会在我的抚摸下渐渐地变红了,这是她唯一的称得上该叫小红的地方,小红脸蛋红又红时,我的脸蛋也该红了,她已经找到了做女人的感觉,小红变红意味着她作为一个纯粹女人的诞生。  我年青的妻子名字实不该叫小红的,她让我总感觉不到对得起当时的祖国和人民。她名字是叫小红,可是总没有红起来的地方,红可是我们革命的象征,红又是人才选择的标准,红代表着一个人政治觉悟的高低,全国山河都成了一片红,唯独她一个人却没有红起来,没有变红的小红冷漠弧傲,有着一副黑心肠。我听过一首很动人的流行歌曲,一个小女孩儿大学毕业以后,她为了救助一只受伤的丹顶鹤,陷入了沼泽,再也没有爬上来。小红面前如果也有一只丹顶鹤,受不受伤不说,她会把这只鸟宰了,拔光了毛,为我做一锅肉汤喝。同样是大学生,人家小女孩心中一片博爱,她却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  小红总爱穿一件裙大衣,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让我最初见她时绝望得不行,我那个年龄里内心里所幻想除了女人,还是女人,而且还是献身真理的女人,真理毕竟都是赤裸裸的吗!小红却不愿给我学习真理的机会,有时她连脸也不愿让我看见,人家都是怕男友看自已看不见,她却偏偏要让我失望,长发披散开或洗过之一,黑油油的盖住了大半个脸,吊得我的胃直往上走。  其实,缘对我既是一种欺骗,也是一种证明,如果我不是太相信缘,我早就带一个回家见老娘去了,也不至于到了二十五岁才摸到小红的手。小红只是很特殊的一类女人,她优秀而且主动,碰不上她我一辈子无缘,碰了她反倒意味着我的缘真的存在。与此相反,一个小伙子在学校里追了她三年,小红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给抛弃了,真是残忍得不得了,小伙子就倒霉在这个“缘”字上。小红对我说:她怎么可以受得了一个大男人的哭泣、依赖,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只会巴结老婆的男人。小红凭着直觉断绝了和这个男人若有若无的关系,认识了我,一个大街上闲逛的无业游民。  小红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让她落网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得先稳住她,不可以原形毕露,把她吓跑了,这就要一副男子汉的尊严,我不断地维持着这种平日里根本就没有的尊严,压制自己的情感,切莫让关系发展得太快,才能不给她任何一个腻烦我的机会,结果自然我成功了。无赖的最大好处,就是拥有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可以陪女人玩浪漫游戏,而那些配得上小红的好男人,却因为事业根本顾不上。  我在这里谈论如何获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真是不知羞耻,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让我对她说:“我配不上你”,然后扬长而去,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小红有些困惑了,她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着一种神秘的特性,她总是受了我的影响而不是我受了她的影响,仿佛我身上一个沉稳的轴心,我自己一天天的自转,她围绕着我公转,为此她疑惑得很。  哲学家告诉我:如果一个人从肯定开始,必然以疑问结束,如果他以疑问着手,必然以肯定告终。小红凭借着她二十三年的情感经历,她相信她可以听其言,观其行而知其人,她自信有落一叶而知天下秋的本领,不然的话,大学里那么多年的恋爱可算是白恋了。小红了解每一个追过她的男人,对他们的性格、习惯了如指掌,却在我面前产生了疑问。在我无拘无束与她相处的那段日子,她认定我并没有掩藏什么,她看到就是本来面目的我,然而却没有能了解我,便勿勿地定了结论:毛毛是个正直而且成熟的好青年。  坦诚而言,我是先喜欢上她的身体然后才爱上她的,未得到她之前我根本未把她放在心上,小红却是先喜欢上我然后才给我的,在她全身心地把我当成丈夫之前,我爱她竟比她爱我迟了整整一年。小红对于我是一朵秀丽绝伦的成熟小花,我摘下它时,它带着春天般的雨露气息,然而不久,小花就在我的手中枯萎凋零了。我的妻子因为难产在小雯生下以后离开了她深爱的男人。  有位作家说:婚姻是一本书,它的封面是圣经,内容却是帐薄,这么说儿也不过分,小红可敬的地方就在于她把一本帐薄理得井井有条。婚前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我的手大而漏缝,骨节突兀,透着一股穷酸手相,每个算命的都看我前途不行,而小红的兰花五指纤圆细密,盈盈一握,不但抓住了我的心,也笼住了我必将失去的钱财。  7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只有在他擅长的领域里工作,才可能有所建树,不擅长的领域必将埋没他三分之二的才能,我去做倒爷,其突也是被埋没了的,小红与我关系深入了一步时,我就发现,我还有一门独特的能力,那就是面首。  我相信面首可能会更适合我,只不过小红肯定会不干心我去干这种行当,她绝不会同意我连问都不用问。我喜欢听小红娇滴滴地在我爱抚下的声音,我的激情会随之汹涌而来,我从她的小手开始,沿着臂肘上走环绕,一寸肌肤都不会放过,哪个地方温暖而柔软,我就在哪个地方停留许久,从小红对我的技术的反映,我认为我没有去干面首,却在倒东西,真是太过可惜。  不过我不干这行当但有人却在干,高志成就干过,虽然现有许多人都叫他成哥,但他以前是个面首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高志成在南方干了三年,享尽了人间的温柔富贵,积蓄出了他以后发家的资本,然后才回到了家乡,着手于开创自己的事业。如果高志成不是不胜任这个工作,他很可能还会干下去,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不但男人渐渐地出门不安全,女人也开始不安全了,他和他的同行们活跃在舞厅,旅店和各种各样的交际场所里,让女人们熟悉了这世上的面首这个行业。  高志成想过去偷盗,比如去盗兵马俑,兵马俑个子太大,偷只能砸个脑袋带走,有个黑道上的朋友偷了被公安抓住了,当即就判了死刑。高志成就怕了,他放弃了这个很不明智的职业,年轻的成哥好戴一个小帽子,这帽子看上去又小又歪,所以别人老怀疑这小帽子是怎么戴上去的,风一吹就该吹掉的啊!作为一个少数民族,高志成却不愿改掉这个习惯,因而这个贼当得很惹人注目,再加上他健硕的身体,的的确确不适合偷盗这个行业。  打工他就更不愿意了,打工艰辛而且收入微薄。高志成以后曾向我谈起早年的受罪,经常反反复复讲他一次闹肚子的事。有一天他和一帮打工仔去卸货,三伏热的天气使他的嗓子冒了烟,他就去找水喝。他说他自以为从来都觉得身体好得很,喝什么都不在乎,找到了一个暖壶就往嘴里倒,水已经剩得差不多了,温巴巴的壶底水喝下去怎么咂么怎么不是滋味,于是他又去了一个公用厕所去找自来水喝,北方的水通常都可以喝,喝了点凉水舒服多了。喝够了也就算了,不一会又有人送来了白开水,高志成又去喝,满不在乎地咕咚咕咚往下灌,这三种不同温度的水在他肚子里终于打开了架,闹得他难受得不得了,傍晚来临的时候,他的抵抗力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抗不住这三种不同温度和性质的水的折腾,屁股最后变成了大排量的水枪,没完没了的射水。  面首就轻松和舒服的多了,不必看老板的脸色,用不着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干活,脱下衣服凭本能就得了,这种想法使高志成开始很高兴。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需要钻研的行业,高志成也摸不清这其中的门道,几年下来把他体力上消耗得不得,精神上也摧残得不行,他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份令人羡慕的职业。高志成从心底里就厌恶这个职业,他对黄、赌、毒压根儿就看不上,所以他不能不走,他在这些领域根本就不适合,再坚持下去只会害了他。他的同行就不用说了,人家不但道行高深,而且不以自己的职业为羞耻,出卖上帝赐予给你的健康与男性的阳刚之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男人可以做,只要你自己不往火坑里跳,谁又能害得了你。他的同行干得越长就越行势,固然没有招摇过市的鸭店,却能够吸阴补阳,越来越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高志成的师父告诉他: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要凭这门手艺养身就得吃苦,甚至比打工赚钱还要辛苦,腱子肉要锻炼出来,技术也要出来,干面首和干管理一样,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上至那对雪白莲藕,下至芳草中茵桃源洞口,疏忽不得也马虎不得。经验证明,不摸一把都会酿成大错,顾客不高兴就得不到钱。高志成却总抓错地方,不该抓的地方他兴致浓浓,该抓的地方却轻轻带过,那么多的性敏感带他没有背过来,老天爷让他干不好这个工作,最后还差不多弄出了人命。一般来说,顾客洪水泛滥的时刻,也就是面首应该退还的时刻,绝对不可以死还。高志成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直觉感应,他掌握不了其中的分寸,三年之后自然身子一空如洗,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挽回当年的损失。  一位老太太找到他头上时,他也没有多加考虑,那么多的同行都躲着让着这生意,他却接了下来。这老太太也是,什么年龄又是什么体力,她还想要,当晚就出了事故,红的血迹渍透了床板,从那以后,高志成下定决心要改行,他再也干不下去了。  他厌倦了女人,厌倦了赤裸裸的纯粹生理的性交,再也难以支撑下去,兜里揣着钱毅然离开了花天酒地的那个地方。我深信这样一句话:时势造英雄,乱世出奇才,所以他后来成为一代兼并大家我丝毫地不奇怪,只有不凡经历的人才会有那种不凡的手腕。我就不如他,我在与女人做交易时总是心太软,心软了就在价格上吃亏,高志成就从没有吃过这种亏,女人也好,男人也好,他都一视同仁,寸利不让。高志成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慈不经商,义不理财,要做生意,必须先做太监,心肠就狠下来。而我发家以后,身边也是没有一个女人的,女人有时牵挂着我们,譬如我的妻子小红,她有嗑瓜子的嗜好,她的小嘴左边进右边出宛如一个高功率的小机器,我看着看着将会忘记身边所有的一切,哪里还有心思去闯事业。无论是经商和办企业,生活都枯燥而且无味,高志成创办企业,固然是一位老板,干的活却跟工人差不多。而我呢,虽然用不着亲自打扫铺面,但也不比伙计强多少,有了自己的店铺,经常蹬着三轮车去进货,要么清点货物,要么和一些猴精猴精的人计价还价。我头脑里充满了干一番大事业的渴望,手里干的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倒爷的工作,这不能不让我沮丧、生气,生气沮丧到了极点,可是我却是别无选择,直到一个秃头带着两个打手找上门来。  8  讨债的秃头正好把我和小红堵在了屋里头。秃头事先打听哺了我的住址,准确无误地堵住了我。事后我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太毛太大意了,我原先一个晚上换四个地方睡,今天却懒了起来,看来人是懒不得,不然煞星就来了。  我就笑了,面对打手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我镇定自若,“哎!不就是那么一万块钱,你一个月以后来取,保证你一张票子也不少”。秃头自然也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料,这位黑白两道上都吃得开的煞星问“见不着钱怎么办”,我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店里的东西你中意哪件就拿哪件”,秃头晃了晃不着一草一木的脑袋说:“你哪点破玩艺,送给我都不要,把钱准备好,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堪”。  其实别人欠我的帐比我欠别人的帐多得多,我总是太善良,所以秃头才会经常地让我“死得很难堪”,我自然真得死不了,不过那种难堪处境比死还难受。  为了还清欠帐,我只好再一次一休入定了,灵感一个又一个出现,我选择了其中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那就是,埋没良心,向现实低头,我从破旧的书箱里翻出了一本早已被耗子啃咬过的机械课本,细致地研究了本人平生所学,小红听完了我的打算后,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一点儿快要跟我干了,但她还是怕进班房,我就说了“进班房那又怎样,你以为那里人都是罪犯哪!那都是精英,别人不敢干的事他们就敢干,我就要做一个敢做敢干的人”。  小红替我找来的图纸、工具,我小心翼翼地在图纸上画出了一个直径约十厘米的金属杯,这杯上再均匀画上六个小圆。一张零件图便从我这个倒爷手中诞生了,它乍一看来,对于外行和半内行人,完全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容易加工的零件,他们便会判断失误,而实际上呢!我以我多年的工作经验却在这张图纸上设下了很高的技术要求,不用精密机床谁也别想把它加工出来。我扮成了大老板的样子,与小红拱手道别。  附近的厂家是去不得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得到全国各地去流浪流浪,我之所以敢囊中如洗地上路,凭得仅仅是兜中的一张零件图。  一些零件加工厂见我时,我已变成了一个满头大汗的急等产品用的大经理,我指着图纸问他们,能不能在一周内给我生产出来,我等着急用,这些人就会同意,同意自然会欣然签约,而我签约时迟迟地不肯签上我的大名,我“很不放心”我零件的质量,便命令他们预先交纳质量保证金,他们岂能放掉这么一笔快到手的生意,只好答应。两周之后,结果自然可以想象,我怒气冲冲地拿走了质量赔偿金,他们也无论怎么样都生产不出那个“简单”的零件,在一批又一批奇形怪状的零件面前,这些人伤心得不得了,而我呢,如果离开时不顺气,我还以训他们,合理合法没人发现任何可能的破绽。  那个年代的的确确是个发财的年代,所以连痞子、无赖、刑满释放人员,甚至连我这种单位里不敢留的人也发了横财,真是命运捉弄人,不该富的人都富了,比如我这种人,该富的人却没有富起来,比如我的一些老同学,退休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个干巴巴的工程师,除了满脑子的公式和数字,家里找不到几件象样的家具。  虽然每次我的诡计都能得逞,每次都有一种才华得以施展的感觉,却知道任何事都有个限度,这样下去非长久之计,我只好开始寻觅下一次的灵感。  我对手中的汽水瓶子亢奋起来,这个汽水瓶子形体像小红,小红身上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就如同我手中的汽水瓶子。穿裙大衣的小红听了我设想以后,还跟上一次一样:对我佩服地五体投地,就差一点要跟我一块儿干了,但她就怕蹲班房,我就不怕,我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行动起来,让灵感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几位朋友相邀聚在一起,共同和我探讨我的设想的可行性,没两天就拍了板,很快,我的汽水加工厂就诞生了。我的厂生产的汽水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生产出来的汽车被装进了一种很特别的瓶子里,瓶子由我指定的一个秘密加工厂专门生产,然后盛装再运到各个地区。我都纳闷我真是个天才,这个创意怎么想出来的,开天辟地头一遭,我成了天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订单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地飞来,我的汽水厂不得不连日连夜不停地运转着。  一个人有才招人妒嫉,钱多了自然也会招人妨嫉,公安部门很快盯上了我,他们开始跟我过不去,把我关进了小黑屋子里反反复复地教育我:不能再毒害青少年,不可能再生产那个样子的汽水瓶子,人们认为我完全可以用可口可乐样式的瓶子盛装汽水,干吗非要把一个个瓶子弄得跟个裸体女郎似的。最后他们声色俱厉地说:你想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扫黄正紧吗!  作为一个国家鼓励扶持的私营企业家,我和我的朋友们起着非常重要的活跃城市经济的作用,虽然扫黄正紧可关起来又实在影响当地经济的发展。他们只好决定放了我,但我知道:汽水厂快要关门了,瓶子含蓄起来,订货单也就跟着少起来,当我完完全全用可乐样式的瓶子盛装汽水时,竟再没一个人来买我的汽水。  我被放出来时,大着肚子的小红替我鸣不平:这瓶子怎么了,样式很有艺术造型啊!让我们改瓶子不是让我们关门呢!而我也愤愤不平,从道理上讲,普通的瓶子大人没兴趣,小孩儿又没钱买,这就成心跟我过不去呀!我们这个国家,该管的事没人去管,不该管的事倒一个个都要管一把。小红又替我出主意:“别泄气,你不是发明了一种痒痒挠吗?把痒痒挠的手柄也改成那样,开个厂生产一大堆,气气他们”。  小红的话倒是一个启示,虽然汽水厂从此再也没有开过,不过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的痒痒挠倒生产出来了,痒痒挠的手柄就是一双手交错举起五个爪的裸体女郎,并因此而卖遍了大半个中国。  汽水厂倒闭了,但生意还是要做的,而且生意还一直不错。好生意也是要躲债的,大气候有三角债,小气候自然也会有三角债,我仍然被追帐的人追得东躲西藏,当然欠我帐的人也被我追得东躲西藏,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在我的帐本上,大多都是亲朋好友街里邻居,这些帐是很难收的。比如让某些朋友代销的花炮,时间一长,钱始终没有送过来,这通常就意味着花炮已经打了水漂。我不能告他们,赢了又能怎样呢!一旦他们宣告破产,我所有的欠帐就百分之百地成水漂了。而现在最岂码我们还可时不时地吃他们几顿。  商场上的朋友有几个很铁的哥们,张老板是其中之一,吴周南是另外一个。我和后者一同开起了百货店,而我们刚刚站住脚时,张老已经是个很有实力的大经理了。由于两家杂货店靠得近,这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价格战。除了门口两台大功率音箱互相叫阵之外,双方的领导人也互相走走看看,我们互相在门口叫骂,甚至大打出手。小红的肚子大了,总帮不上什么忙,我和吴周南就常处在下风,而对面的不远的张老板却有个口才甚好的妻子,男人最恶心的莫过于和老娘们撕扯在一起了,但这差事却偏偏落在我头上,我的店员们一个个太脓包,脸皮远远没有我厚,吴周南就是个光动嘴不动手的货,这种情况还得我亲自出马,当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婆娘的尖利指甲的撕抓之时,就会后退一步,向周围的看客们宣布这是一个疯婆娘,谁在她那里买东西谁就是疯子,不过人们总不听我的劝告,总往她那里跑,其实这些人哪里知道我和张老板一直有一腿。  9  高志成并不傻,政府让他兼并的企业他偏偏不兼并,而他下定决心要吃掉的企业,又往往逃不掉他的手心,换了谁谁也不会答应的,送上门的东西岂能有什么好货。  所以,我和他都喜欢自己寻找目标,自己想出种种诡计逼它们就范,就这样,慢慢地发展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然而高志成的事业不同一般,兼并国企岂非是件容易事,他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和任用各种各样的人才来兼并和经营不同行业的企业,这就会出现麻烦。比如他的儿子,他让的他的儿子挂帅主持精简工作,儿子就模仿老爸让一些干部交纳风险抵押金,凡是中层以上干部合格聘用的,必须先交上三千块钱,一旦有一天谁离开想不干,谁的风险金就扣留充公,这法子一向对激活企业很有效,但到了他手里偏偏失了灵。许多干部愤而辞职,等到了高志成回来,整个企业都快成了一个没有管理者的企业,差一点把高志成气疯掉。  现在的成哥认为:企业若亏损,不是经营者无能,就是管理方式落伍。他的公司是这样的,我的也是这样的。有设备有人才,象模象样的大国企却靠贷款过日子,职工领着百分之八十的工资,不是领导人有问题,问题还会出在谁身上。但成哥手下的经理却不管,他们时不时地把亏损与市场连在一起,他们会说:市场供大于求,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然后自然把手伸出来,向成可要钱,成哥自然不会弄钱给他们,他当那是个无底洞,永远地填不满,谁向他要钱他就往谁的货仓里跑,指着积压的商品喊:你们敢说你们没钱,这是什么,你们这是坐在金山上啊,这些都是钱变来的,只要变现一半,我们就活了,久而久之,他的经理们便摸出规律,你越亏损他就越不给你钱,他的钱只会注入到好的企业里去,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开拓市场,赶紧把手头儿的破烂儿卖出去。  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们每年有百分三十的收入成为企业股份,如果企业破了产,他们也跟着破财,真是一损俱损一荣共荣,而高志成就会得寸进尺,他觉得哪个公司不对劲了,便让员工们买股票,通常买股票的钱又直接从奖金收入上扣,这就近乎于抢劫了。你如果不想买股票也可以,不过大家就会怀疑你,你不够忠心,不忠心的人少了没有什么关系,一旦多了企业就会有破产的苗头,股价一泻千丈,不过这样的情况仅仅有几次,可以说几乎忽略不计,通常的情况是企业获大利,员工也获大利,大利面前谁也不觉得这是掠夺,反倒认为这是一种必要的挽救措施。  兼并后的企业通常都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如果生产一直都很正常,大家都会相安无事,还有的人会主动申请购买产权,但企业稍微一走下坡路,你不买也得买,这事就由不得你了。问题一变得严重起来,高志成就会训话:噢!买股票的也是你,不买退股的也是你,企业有困难了想拍屁股走人的,哪有那么容易。新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生产了许多新名词,经如“三转干部”:上午坐着轿车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晚上依着裙子转,还有“三拍决策”,拍脑门决策,拍胸脯保证,拍屁股走人,高志成所说的拍屁股走人说是这层意思,而且还专门警示那些饭桶经理们,高志成告诉他们:自己下的蛋自己孵。  这种简单的命令使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很强烈的使命感,有时高志成也出手帮帮忙,但他保持地领导人的尊严,所以他不会去替他孵蛋,他一般只管自己吃蛋而根本不管孵蛋的过程。  高志成,现今的成哥简直已经成了兼并的代名词,他为了兼并而兼并,而不是为了生存而兼并,兼并已成了他寻求刺激的精神生活方式,所以他有时头脑也会发热,他什么样的企业都想兼并,乃至于我也没有忽略过。他的计划很完美,先贷款吞并我的半数股权,这时他便是大股东,然后就把我的企业象切西瓜一样解体,一块一块卖出去,又如同买了一台机器,放着不用而是把它拆开,卖出卖光上面所有的零件,尽管如此,他的会计师仍然估计得出除还清所有的贷款外还可以获利一倍。  但高志成也不简单,他先派人却打听我的底细,调查刚刚结束,他就彻底打消了兼并我的念头。  在下属给他的报告中,他了解到我是个小人,为了赚钱恶毒奸诈不择手段,自从长青树集团我作为大股东地位确立以后,形象虽好得不得了,到处捐款捐物,宛如一个和蔼的慈善家,一个与世无争的小老头,可过去的朋友并没有死绝,高志成被调查报告吓了一跳;这个小老头原来是早些年干过那么多勾当。他身边还有个谋士田叶,总经理张普泽,一个个年轻有为敢做敢干,再加上老奸巨滑的毛毛自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报告中还对我“吸血鬼”的尊称,这个称号已经多年不见了,但成哥自己却还有和我往年同样的名声。他为此很是不平,我的企业为那么多人的就业提供了机会,他们竟然这么称呼我。有了成哥和毛毛这样的人,政府才会有税收,地价才会上涨,人们才会有谋生的工作,我们贡献这么大,倒落了个吸血鬼的下场。我也心里明白,我和他这一代发家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人叫做吸血鬼呢?只不过我比他还好一点,我只不吸血,他吸过血以后有时连骨头也不放过。  高志成最后决定我们两人互相购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然后握手言和,从此永无征战,和平共处。他还提出替他儿子向雯求婚,这倒是个好办法,他的人生策略我清楚:他对付不了的人,就用是利益和爱来化解彼此之间的对立。我本人也一样,我有过许多仇人,但其中许多人是不能记恨的,比如亲朋好友,师长同事,我只能用爱来化解这种仇恨。高志成认识到我不适宜做他的对手,只好主动做我的伙伴,敌人做不来就做朋友,成了朋友就不会成为敌人,这就是他成哥”的处事原则。  而我呢,许多和我做不来的朋友的人都走了下坡路,吴周南和我一起开创的连锁事业,他偏偏要和我斗斗,结果没经营多少年,就倒了所有的门面。  吴周南原本和张老板合作过,但后来却分道扬彪。在商业行业里,电脑的引入是一种革命,为了迎接这场革命,他们两个一起购置了一台电脑来学习研究,但张老板没料到他耍小心眼儿,把说明书插头什么的全藏起来,还谎称插头找不见了,张老板就纳闷;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天天那么困,他也没想想,这位夜里用电脑看黄盘,白天还不肯睡觉,能不困吗?吴周南的人生哲学如同下跳棋,一方面给自己搭桥建路,另一方面还得想办法阻碍别人。不过,他最后谁也没有阻碍,反倒把自己给害了。人家问他电脑的型号,他也答不上来,他以前没学过这玩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全部操作都有提示,偷偷地花个百十块钱上个电脑班,又学语言又学DOS,说实话,如果他一开始向周围的人虚心请都,打字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会了,即便装了视窗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却花了半年,学了许多没有用的东西,比如语言,学了不用,学起来还挺费劲,学完了还容易忘,最后反弄个白学。张老板根本不懂电脑,就请教他,他鼓捣了一番以后,电脑屏幕上就出了希望汉字系统,张老板敲了几个字以后就彻底泄了气,他怕了,吴周南对张老板说:“你要进去就得先学会退出来,不然大窗户套小窗户,一直套进去,要不这样你先把说明书看懂,然后再学”。张老板始终也没有看懂说明书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指令,直到分手以后,张老板有了自己的电器连锁店,他的女秘书没有几分种就教会他电脑,此时的张老板一个劲儿地骂吴周南:吴周南真不是个东西。  相反,我以后雇用的小伙子张普泽就完完全全不一样,张普泽的本事就是靠帮人帮出来的,他就象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如果要教一个学生,就必然要掌握比所教内容多得多的知识。他帮一次就成熟一次,他的思想和处事经验便跟着成倍的增长,而这些是田叶所根本不清楚的。田叶没有能力应付张普泽世界中的任何一项难题。张普泽是个合群工作者,田叶则是个独唱家。  10  吴周南这种口蜜腹剑的人终于有了他应得的报应。他的众多店主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他舍不得进行一些最起码的感情投资。我对他下手时,很多人当即倒戈相投。  对付他要用特别的方式去经营。我思考了良久,确定了三足鼎立的方案。三足鼎立的方法如同一盘围棋,一块一块地去吃掉他的市场,这是一种军事上常见的战术,由于他的店铺总在一条线上,所以我总有对付的他法子,比方说:我先在火车站附近设一个点,这个点就成根据地,大本营,地址要选好,如果一天下来连狗也不经过一只的地方设点开张,我不如干脆关门了事。当这个点与其它商店平分秋色时,我就会咋么怎么去延伸,朝哪一个方向延伸,而距离又是多少,一般来说,出口和入口一堵,大体上局势就已经敲定了,剩下的就纯粹是质量的较量,如果对手不愿举手投降,我就干脆把两点变成三点,从而由线到面,由不得它不就范。  张老板一看形势不对,马上就转而专门做电器生意,他把他的分散于各地的分店摇身一变成为电器的连锁店,基本上避开了与我的正面冲突,只剩下吴周南在那与我勉强支撑。  当时的吴周南是这么一个人,他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地方只要有人在场,他就尽量地与人搭话,问手头儿的东西在哪买的,优惠多少多少,这种面对面的交流方式以前使他获益匪浅,使他从人们口中越来越多的听到“长青树”三个字时,他便坐不住了!每天早晨我看见他散步于大街小巷,他看见我那瘟疫一般扩散的便民连锁店真是愁得不得了,终于有一天到了故意派人捣乱的地步。照我看来,有个竞争对手乃是天大的好事,我这么做你也可以这么做,但我的这位老搭挡似不往这方面想,他想得全是我们一起创业的哪些恶性竞争的点子,比如我在居民小区入口设的便民小店,连本带利才才千块钱,他却让人带着百元大钞来买火柴。  我雇用的许多人大多没有什么文化,而没有文化的人又总不好控制。我没有一副可怕的嘴脸,就能靠脑子里的灵感了。我对他们说,要成立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商业集团,就要连锁起来,而眼前我们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吴周南,只要你们听我的,就会变得象我一样,成功一店开一店,店店相连成了大老板,要当大老板,你们先入股,店扩张你们的钱也就扩张,你们也可以以我长青树的名义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开分店……。我的鼓动他们听起来象天方夜谭,但听了以后,却觉得我没有欺骗的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的话里面没有任何一句谎话。  这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他们只选择有前途的企业家,而我也只选择忠诚正直的店员。这就要分辨小人,小人之一就是打小报告的人,当我辞职时,我就下这决心,如果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就绝不会让小人这种东西进入我的管理阶层。那种忧心忡忡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而伯南山也时常不时常地考虑考虑,出趟差回来位子还会不会稳,会不会被人算计了。  其实,小人所以产生,并键在于领导者本人就是小人,如果伯南山本人作风正派,不搞小圈子,不搞吹吹拍拍拉拉扯扯,小蒋敢到他那打小报告,我不希望跟着的人是小蒋这种人,我自己就得先做到不是个小人,而这一点却恰恰是最难做到的。人有时会为自己考虑,伯南山为了位子会排挤人,我又怎么可能不会这么做,所以我一想到这里,我消除小人的恒心就大大地削弱。  但我必须行动起来,我强烈地需要一个团结一致但不猜疑的队伍。我不想店铺形成连锁以后转眼间又跑到吴周南的身边去了,这可是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对付小人,对付那些在内部挑拨离间,在外面又勾勾搭的人我不得不动用极端手段。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处在我这种创业发展阶段,排除内患不可能不成为最高的原则。  现在想来,小蒋在伯南山面前说我要干队长,一来可以借用他的权力打击我,二来还可以取得的伯南山的信任,而伯南山呢,他这种小人虽然表面上很强硬,却是个耳朵软的人物,谁打的小报告越多他就越赏识谁,而且绝对一个一听就发作,灵敏得不得了。一个小人爱撒谎,长年累月地撒谎言,相声里说得好:一个人说一句假话很容易,难得一是一辈子说假话,不说实话,几十年如一日的编瞎话,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小蒋这也是一份独到的本领,并不是谁想撒就可以随意乱撒的,那也是一门技术,要能说得有根有据,有条不紊,而不容领导不相信。另一种小人则爱听谎言,只要是对他有利益的谎言,一个卓越的领导人,不但要善于欺骗别人,也要善于被别人欺骗,伯南山抓住了这次被小蒋欺骗的机会,不但排挤了我,也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小蒋的身上。这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两个小人,有了他们做镜子,我还不愁分不清谁是小人。  张普译后来曾对我说:“蒋逸民那时打您的小报告,您应该高兴才对,并不是人人都会被打小报告的,‘一山突起丘陵妒’,‘梅花斗寒群芳妒’,说的就是您哪!”他说的话我总是很爱听,除了这话可以为他自己辩解外,我也觉得非常的顺耳,可不是这么回事吗!这完完全全是我招惹出来的,想当年如果我老实一点儿,平庸一点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憋着要坏我;张普泽加入我的企业以后,上上下下都对他一个人有意见,他也没有招惹谁大家就都排斥他,那就是他才华太高了呗!  虽然张普泽和田叶加盟长青树是多年以后的事,不过没有他和田叶,我也可以招募到许多忠心耿耿的人。很快连锁店便形成了规模。而吴周南非要与我的连锁店相抗衡,他就必需比我有更大的规模和更忠心的店主,除非他可以在当地建立一家最大的百货商厦,既然不能以量和以多取胜,就只有以大取胜了。但恰巧他的百货服务总跟不上去,竟然被一家国营的大楼挤得很被动,所以我后来一鼓作气挤垮了他十三家商店时,他一点脾气也没有,他太短视了,他不肯用大学生,他认为大学生一元钱两个中专生两毛钱一个,没几个得力的有头脑的人来帮他,使他的决策和经营相当的短视。  绝大多数被我挤垮或准备吃掉的商店百货,如果老板发现手上的人们被收买,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如果反挤垮或反吞并成功的话,老板和店员都会非常的高兴,唯有吴周南闹笑话,店员们一听说自己的商店要换主人了,一个欣喜若狂,仿佛盼了多年终于盼到了救星,这让吴周南都纳闷是怎么回事。  11  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互相不理解,如父亲不理解儿子,丈夫不理解妻子,而最最麻烦的便是职工与领导的互不理解。你不理解,又怎么可以对他实施正确的管理,田叶生性弧僻,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了解他,小雯竟也不了解他,他已经长久的沉默了。他不愿意触及往年的疼痛,也不愿叙述过去的苦难,他喜欢从知识当中寻求寄托,可伯南山偏偏要去管一把,他不信这个邪,他不相信这个年青人不肯向他低头,伯南山恶狠狠地对田叶说:“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大学生就可以不服管”,田叶听了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伯南山接着说:“我见过那么多人,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田叶听了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以想象,其实田叶在心里不知用刀捅了他多少次。我若是伯南山,我就绝不会去管田叶,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是不以管的。如果你偏偏要去管,那就纯粹是自讨没趣,甚至是自找麻烦;个人主义者你也不能管,空洞的道德说教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因为工作方便而自由惯了的人不可以管,管他们等于干扰他们的工作效率;才华太高的专业技术人员更不可以管得太多,管他们已经超出了你本人的能力范围。田叶并非上述不能管的一类人,却是更不应该管的一种人,田叶是一个喜欢弧独和僻静的学者,伯南山没完没了的想整田叶,克扣他的福利,停发他的奖金,甚至使田叶名誉扫地,这非但没有把田叶改变丝毫半点,反而激起了田叶对伯南山无边的仇恨。田叶是没有得到机会,如果他有机会,他会把伯南山整死,他不是轻易就会和别人翻脸的人,如同许多城府极深的人一样,田叶和其个人一旦翻了脸,这个的死期就到了,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你管太多了,你已经触犯了人的尊严。  田叶或许太习惯学校的那种气氛了,学校里人与人之间只不过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师生关系,互相帮助,毕竟同窗四年,但在单位里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高压力,人与人之间互相倾轧,互相推卸责任,背地里捅刀子,尔虞我诈,为知识学习现在变成了为工资条上的几块钱斤斤计较,愉快的学校生活变成了紧张不安的混日子,他可以忍受下去,但除非他愿意早早地白了头。  我的平坦的叙述中或许有你所了解的辛酸,在哪个企业哪个单位没有这种情况呢?一个领导对下属有很毒的成见,而你又恰恰是一名新入的员工,当你还没有从技术上适应新的环境时,在人际关系上就已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压迫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田叶忍了五年,这又何苦呢!老科长对他说:“我也是自打你那个年龄过来的,我们这一代人事跟你们不一样,样样都得让人说好,不过以你的情况,千万别计较,头脑要冷静,伯经理说你在混,你可不能真混下去”。田叶从心里倒很感激这个位老科长的安慰,但他也知道,老科长转过身来,就会继续说他在混,老科长也是和别人一样的人,伯经理一把手对他有成见,别人没成见也有成见了。田叶便钻了牛角尖,既然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不如索性不要脸了。田叶也看出只能这样了,过了段日子居然习惯了,田叶说:“原来这里的人习惯于把没有混的人说成正在混,而对于真正吃喝嫖赌的混客,他们反倒不在意了。亏了田叶我是个人物,不然换个人早就堕落了”。  伯南山问田叶能不能干科长,这让田叶很生气。如果田叶说不能,这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伯南山似乎生活中的最大乐趣就是证明人全都是傻子、笨蛋。田叶如果说能,伯南山很可能就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找田叶的毛病:你不是说你能干科长吗!怎么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干不了。但田叶也不能说不能干科长,大姑娘还没结婚,你怎么就知道不会生孩子。田叶还没有干科长呢!遇上这类模棱良可似是而非的问题,田叶只有一办法,那就是沉默,而且老科长也曾告诉过他:“伯经理对谁都这样,他训你的时候,你千万别跟他斗理儿,他有话你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千万别当这儿回事儿”。田叶觉得也确实如此,所以伯南山说话时候,他就当他完全在放屁。伯南山实际上也早就知道别人对付他的这种策略了,所以田叶不吭声的时候,他就变本加厉地训田叶,有一次竟骂田叶是“肉头”,田叶对张普泽说:“真新鲜,我从小到大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党委决定在提田叶任科长之前,伯南山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田叶这样的人也能任经营科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这让田叶想起了高中的一位老师,这老师也看田叶不顺眼:“田叶这样的学生也能考上大学,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那口气简直和伯南山一模一样,但如今田叶已大学毕业几年了,倒还没碰见什么办不成的事。田叶并不认为这些人有话直说,有话直说的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心肠,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别人,往往有着不可告人的阴暗心里。  田叶看见伯南山就恶心,连听见他的声音也都恶心,凡是靠整人上去的经理他都看不上,虽然这种态度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他那副冷漠僵化的样子已经告诉了伯南山所有的一切。这一点田叶的同龄人张普泽就比他强,张普泽虽然在基层工作,而且面对的是更加专制的伯风伯队长,人家就从来没有让人看出来过。田叶摆出一副死人的面孔,这怎么不会让领导起疑心。田叶最幼稚的是他还要避开伯南山,有这样一个笑话,一个大流氓对做错了事的小流氓说:我老妈吃避孕药吃了三年,我老爸戴避孕套戴了三年,都没避开我,你们可别想避开我呀!那田叶在他手下工作,怎么可能会避开他,他越是有意识地避开他,伯南山就越觉得自己了不起:怎么样,你们瞧,他怕了吧!人松了吧!面对惹也惹不起,避也避不开的伯南山,田叶终于做起了噩梦,梦中的伯南山声色俱厉地训他一句,蒋副经理就在旁边帮一句,然后他身后一大帮子小人便跟在他们后面笑话他,讽刺他,溪落他,踩得他。田叶白天提心吊胆地工作,晚上还要做一个又一个噩梦,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小人就是疯狗,你不能不让着他们,你无论怎么样他都是那块烂肉,你找人揍他一顿,半夜里去砸他家的窗子,他也还是那样,而他一旦记住了你,尤其是你还惹得起时,他就会跟疯狗一样咬住你不放,你在单位里干得再好,但你若不是他的人也没用。小人惹不起,所以在这个世界做小人就很安全,做个好人反而不安全,你想着别惹他别惹他最后还是把他给惹了,而你这时还偏偏不是个小人,所以自然只有挨整得份。当然,小人也有不安全的时候,那就是两只疯狗遇到一块儿。多少年了我们职工盼望小人下台,还得等着另一个小人去收拾他,这个世界有本事的小人又不多,能够对付小人的小人就更少,所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12  伯南山坐在会议室长桌的尽头,缓缓地说:“今天招开的座谈会,主要是讨论一下这次的减人增效活动,减人增效可以说与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尤其是二线人员,咱们的二线人员真是太多了,尤其是我们设的这个门卫班,有十八个门卫之多,外面的影响很不好,所以这次减人增效势在必行,大家谁有意见、困难,尽管提出来,我是一把手,能当面解决尽可能当面解决”。  长桌两侧有二线的部分业务代表,还有基层的工人,班组长,一些快退休的老师傅,但占得最多的人还是二线的机关人员,但伯南山的话声落下去后一片沉寂,大家都不吭一声,偶尔有人抬起手壁抖抖手上的烟灰,然后又猛抽个不停。伯南山接着说:“来来来,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别都老是一声不吭啊!这减人增效乃是大势所趋,这已经不再是减不减而是怎么减的问题,是减那些人的问题,什么叫以产定人,岗位上需要多少人,我们就留多少人,其余的按减员政策走,大家也不要担心,我们这一行是个苦差事,下岗不见得是坏事儿,有利也有弊,利弊参半吗!裁下来也不见得是坏事,你还可以转岗培训吗!留下来也不见得是好事,你工作干不好也许是你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一行,留下来反而害了你,要不怎么说利弊参半呢!你们都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别都老干坐着,谈谈谈谈”。  伯南山的话语落下来后又是一片沉默,大家都低着头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心里跟明镜似的:“请你谈谈,实际上还是他一个座谈,这座谈会就是为了一人开的,就是伯南山本人的一次特别训话会,千万别瞪鼻子上脸”,伯南山的头转向一个脸膛黑黑的小伙子,对他说:“怎么样,我们请这位兵头将尾谈谈自己的看法吧!”小伙子马上站了起来,很局促的说:“我也没有什么看法,既然我们的企业这么困难,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是支持领导的载员工作,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干活,这大道理还是请伯经理给我们讲吧!”  伯南山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这个小伙子坐下,又接着说:“我们有些职工长期以来,偷懒耍滑,这次载员治得就是这些人,受了工伤的我们不减,有病的老师傅我们不减,减的就是这些懒人,这就是治懒不治病,你不是想调走吗?要你也得想想,现在是全国性的减员增效,我们的单位在减员,其它单位也不例外,你要是有本事尽管调,不过我相信,在基层工作的,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门路才干这个工作的,都是些穷哥们,迫不得已才干这一行,你要是不稀罕这工作也行,你稀罕还偏偏有人稀罕,地球少了你一个还照样转”,伯南山喝了口茶,吐了口痰,清清嗓子又接着说:“我们二线机关人员工作作风是个大问题,服务态度恶劣,遇上事情就拖一拖,看一看,效率低不得了,人家是怎么说我们的遇到矛盾打排球,遇到问题踢足球,上推下卸简直是不负责任,龙王多了不下雨。这次我就减几个龙王看看,还不下雨就再减几个,这次我们就减出一个精干高效的机关来,你们不是互相推诿互相扯皮吗?现在我们既然不能说了算,就别在这个岗位上呆着……”长桌两旁的人听着听着,汗都下来了,会议室只有伯南山的声音荡来荡去,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在座谈会后的第二天就传来了消息,一位据说正要待岗而尚未待岗的工人在干活的时候把胳膊和腿跌折了。那位工人师傅技术其实也不错,就是有点和领导不和,他的头儿总看他不顺眼,处处找他的麻烦,他被吓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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