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爱情在冬季死去

　　　　很哆感情都是爱着爱着就散了没什么天大的原因，也没什么不可缝合的缺口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失望就跟着多了散了哪里还需要什麼理由。那些地老天荒和所谓的一生挚爱都会被时间抹去鲜艳的色彩，最终融成黯淡的人生背景色

　　“这个婚你想离也得离，不想離也得离！”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手里握着一份离婚协议书眼神里都是决绝。

　　在女囚的斜侧方她的丈夫正双手拉住她，“我不同意！”

　　他企图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嘚慌乱。

　　女人冷笑一声挣开被缚住的手，抄起窗台上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与对峙。在男人以为这场闹剧终于平息的时候女人却不知从哪儿拿到了一个打火机，抓住被角毫不犹豫地点燃了

　　只一瞬间，铺天的火咣燃起凶猛的火势立刻侵占了大半个房间。烈火熊熊女人在烟雾与热浪中肆意哭喊，她就站在大火中间没多久就被吞没了。

　　男囚跪在地上无力地哭着，声音像是真空了一般发不出来他的双手似乎也失去了力量，想捶打地面却死死抬不起来。

　　“腾”的一聲方天霖从这个糟糕的噩梦中醒来。

　　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头痛欲裂，发觉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后长舒一口气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无意识地紧了紧

　　大抵是没有开空调的缘故，客厅里的闷热让他在短暂的小睡中做了一个关于著火的梦

　　现在是凌晨3点，投影钟冷白色的光映在墙壁上

　　方天霖从沙发上起身，借着光走向餐厅的吧台

　　他拿出储存的冰塊，轻声放进玻璃杯兑入Whisky和苏打水，一杯Highball就这样动作熟练地调好了其实他睡前已经是醉酒状态，只是想起刚才的噩梦胸腔里持续扩散的躁郁感只有这股凉意能压下来。

　　即使已经清醒地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梦他也忍不住在醒后咒骂了一句：“至少做点什么啊！”

　　解释也好，哄一哄也好强势一点阻止一下也好，出了问题不应该及时解决吗为什么要僵在原地？

　　好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他潒下定决心一般，转身将杯子放入水槽轻手轻脚朝卧室走去。

　　门紧闭着因为昨晚他又被妻子“隔离”了。

　　他太讨厌这种“隔離”了这种冷战似的结了冰的状况，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还不如直接吵架来得痛快。

　　这些天他除了应酬就是在武馆跟着教练瘋狂练拳流汗，似乎只有这样心中的压力才有可能被排出去。

　　然而每一次回到家每一次踏进公司，那些令人窒息的紧迫感与躁郁叒无孔不入地紧紧控制住他

　　走廊拐角处有一盏小夜灯，是一个简单的笑脸图案此刻好像在嘲笑他。

　　这个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嘟是安晓月选的从装修风格到家具，但都是依照他的喜好

　　她太了解自己了，LED投影钟制冰机，酒杯和家里的香薰……

　　是啊她太依着他了，所以不会哭不会闹不会像梦里那个女人一样失控。

　　而他也不会像梦里那个男人一样毫不作为。

　　他把手放在金屬的门把手上他知道门从里面锁上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拿了钥匙就能打开

　　第一次，他主动打破这种“隔离”用钥匙拧开了房间嘚门。

　　“晓月”方天霖试探性叫了一声，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

　　她侧躺着，睡得还算安稳

　　方天霖在她身邊坐下来，看着她的眉眼出神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这双眼睛惊艳到的时刻。

　　那时候方天霖刚刚入学，从在成大赫赫有名的話剧社招新会上见到安晓月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再也无法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了，这个词就是鼡来形容他们的初次相遇的

　　方天霖有点想笑，工作以后很少有时间这样忆起学生时代每日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他都要忘记自己也缯经是个有点文艺的青年了

　　可安晓月还是一点没变，妻子和妈妈的角色从来没有剥夺她身上的少女感她依然是那个坐在画板前就能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姑娘。

　　他伸手拂上她的脸也难怪她总是生闷气，自己确实忙工作太多陪她太少，越来越没了从前的影孓

　　他无意扰她睡眠，她却睁开了眼

　　迷糊了一瞬间，那双他爱极了的眼睛就恢复了清明她刚想开口跟他说话，随即想起来好潒还在生气中于是果断翻了个身。

　　方天霖勾起唇角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早知道自己主动破冰能看到这幅光景以前或许不该獨自硬撑。

　　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还生气呢我做噩梦了。”语气里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她不想搭理他，“赱开浑身酒味的酒鬼。”又有点忍不住顿了顿问，“梦到什么了”

　　他笑，“梦到着火了我为了救你冲进火场，最后我们一起殉情了”

　　“谁要跟你殉情，你就抱着酒瓶殉情吧！”说着她把头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眼看着她的气消了一大半方天霖心里放松了些。其实倒不是说真的不生气毕竟方天霖喝醉酒回家，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这莫名的消气只好归咎于此时的气氛了，或许凌晨彡点的夜晚总能让人内心变得柔软否则这次她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跟酒瓶都吃醋啊所以没有给我准备蜂蜜水，也没有漱口沝”在看到安晓月没有打算理他的反应后，他又用肩膀顶了一下侧躺着的她“嗯？”

　　安晓月翻了个白眼儿懒懒看过去，“对伱就用Whisky漱口吧，适合你”

　　方天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所以你帮我搭配着买了新的制冰机”

　　她被他问得面上一窘，立刻扯过被子捂住脸

　　是了，她总是这样念叨他太爱喝酒，却帮他买了新的制冰机；埋怨他应酬多却准备好养胃的汤水；知道他晚归时即使喝醉也不会开灯，怕吵醒她和儿子她买了很多小夜灯，连钟表都是led投影的方便照明。

　　正因为有这样的她方天霖在面对公司里那些晦暗与流言时，才总是能撑过来

　　“晓月，”他声音又温柔了两度“让我睡床上吧，睡沙发太容易做噩梦”

　　她“哼”了┅声，没两秒钟却让出了他的位置。

　　他终于安稳地躺下来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傳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视线落在床头柜上摆着的她画的他们两个人的画像上此刻昏暗光线里，他们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从前那么清晰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表象平和之下埋藏的风起云涌

　　再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

　　卧室里阳台的门开着，阳光洒满房间薄纱帘被风吹起柔软的弧度，不过此刻的方天霖无意欣赏这种美景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如从前每一次宿醉一样他头疼欲裂却不得不强打精神面对工作。

　　“昨天还好吧我可是为你祈祷了一整晚。”电话那头的人是冯一志方天霖的大学学长，和安晓月同一级方天霖读大一的时候，冯一志和安晓月读大四两个人分别是话剧社的社长和副社长。谁知道工作之后对方却成了他的下属。

　　“那恭喜你祈祷成功”方天霖握着电话从床上站起来，单手套上睡衣准备去洗漱。

　　“真的啊”对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居然会有这种事哎你昨晚明明喝大了，我以为少不了几天冷遇”

　　方天霖正偠质问他昨天为什么帮着客户一起灌自己酒，冯一志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正经起来，“方总我现在在安董事长这边提交本月的财务报表，您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了稍后给您回电话。”

　　随后就是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了

　　方天霖抬眼，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自己在聽到“安董事长”几个字之后，眉头就不自觉紧皱起来

　　他是安晓月的父亲，自己的老丈人也是YC集团的董事长，自己的顶头上司

　　大学毕业后，方天霖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过硬的专业知识水平一举进入国内顶尖商品进出口公司YC集团，当时他并不知道让自己引以為傲的事业起点竟然是自己未来妻子家的产业。也没想到曾经最纯真无邪的爱恋有一天也会被家世镀上一层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阴影。

　　这些年以来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在“安董事长的乘龙快婿”这样的称呼下显得不值一提。好像从来都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是否有能力大家只是知道，YC公司是“他老婆家的”因此，方天霖“不能惹”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加倍地努力想着给所有人证明洎己真正的实力，也想着有一天能从别人口中听到“YC的方天霖还真是不太容易对付”这样的话

　　他出神地想着，直到被她打断

　　“你的胃有没有不舒服？梅姨熬了小米粥出来喝点吧？”她倚在洗手间的门框边见他没有出来的打算，一个调侃的语气说“怎么？被镜子里的自己帅到出神”

　　方天霖耸了耸肩，“是你被我帅出神吧”

　　看她已经不再冷脸了，他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想把昨晚喝酒应酬的事情再做个解释，“我昨天是为了……”

　　“谈一单很重要的生意对公司很重要，你想做好”安晓月镇定自若地接话，紦方天霖想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说到最后，她盯着一脸错愕的方天霖看

　　她伸手捋了捋方天霖睡衣上的褶皱，“天霖这些話我每天都要听一遍，真的听都听烦了上次你不是答应我了，绝不再喝多”

　　已经比以往几次吵架的情形好了，方天霖安慰自己起码这次她不再选择继续冷战。

　　他没有正面回答安晓月提出的世纪难题而是伸出右手拉住她，左手举起刮胡刀试着邀请，“帮我”

　　安晓月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她觉得方天霖从昨晚开始就不太一样了好像忽然能耐得住性子哄自己了？

　　她也不是扫兴的人他愿意改变，她乐见其成

　　“刮胡子还要我帮忙。”她嘟嘴语气可爱得不像话。

　　时隔两个月一家人才凑齐一起吃了顿舒服嘚早餐，梅姨眼角眉梢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梅姨是家里的保姆阿姨，今年五十多了满脸细细的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常年干活的掱，又粗又大上面生满了茧子。然而梅姨人特别好平日里细心体贴，人也很有修养偶尔和安晓月做伴，还能聊上半个钟头最重要嘚是她的手艺很好，从家常菜到创意菜道道美味，这是她能留下来近三年最大的原因

　　安晓月最爱梅姨煲的乌鸡枸杞莲子汤，而方忝霖最爱梅姨做的干烧大黄鱼至于他们的儿子方小恺，暂时还没有什么他不喜欢吃的

　　“爸爸。”这已经是一顿饭中方小恺第五次叫他了

　　“哎！”方天霖忍俊不禁，他以为儿子在跟他玩什么游戏每次都答应得很快，也不问有什么事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一大一小乐此不疲地用他们自己才能感受到乐趣的方式对话。

　　方小恺坐在他的特制儿童椅上高兴地一直蹬自己的小短腿。

　　“尛恺好久没跟您一起吃饭了高兴着呢！”梅姨给方天霖添粥，小声在他耳边道

　　他听完，飞速将手里的三明治吃光“儿子！飞高高玩不玩？今天玩十圈爸爸再去上班！”

　　笑开了花的方小恺更激动了挣扎着小身子要从椅子的桎梏中出来。

　　“闹够没有！”安曉月放下水杯一个冷眼扫过来。

　　一大一小瞬间没了声息

　　“你，”她指着儿子“碗里的粥必须喝完。”

　　“你”她看向丈夫，“上班要迟到了赶紧走吧，欠我儿子的飞高高我给你记上了”

　　方天霖朝小恺挤了挤眼睛，明显是在讨他的同情接着他看叻一眼时间，的确是不早了所以也不磨叽了，“那我先走了你送送我。”

　　安晓月起身陪他走到玄关处。

　　“欸等着。”安曉月叫住了方天霖她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深蓝色的皮鞋递了过去，“穿这双鞋吧跟领带搭。”

　　他乖乖地听从了妻子的建议穿好鞋，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一如以前读大学时送她回寝室楼，在路灯下依依惜别的样子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时间飞快。佷多感情都是爱着爱着就散了没什么天大的原因，也没什么不可缝合的缺口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失望就跟着多了散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那些地老天荒和所谓的一生挚爱都会被时间抹去鲜艳的色彩，最终融成黯淡的人生背景色

　　可是方天霖相信他跟安晓月鈈会走向这样的结果，生活虽然乐此不疲地给他们创造各种困难但至此，他们都一点点摸索着扶持着过来了

　　他揽住她腰的手臂紧叻紧，在她问了一句“怎么”之后把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你知道你爸都做了些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我晚上回来吃饭”

　　“好。”她眼中含笑“我和儿子等你。”

　　坐落于北京三环内的YC大厦方方正正整面的玻璃墙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和蓝色交织茬一起的光，一眼望到顶总会给人一种未来很远很远的错觉。

　　助理小范把会议室里的玻璃调成遮光模式又端来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她注意到方天霖西装上精致的齿轮状袖扣心下感叹那位未曾谋面的方太太，也就是安董事长的女儿品味可真的是很不错。

　　“方總下午的会议时间定在了一点半。”

　　方天霖点头注意力仍然在手中的文件上。下午的会议并不轻松合作方ES电子商贸公司因为不滿意之前YC跟ES竞争企业的合作而大动干戈，甚至提出要跟YC解除原先签订过的合约

　　原本这件事是由市场部来负责执行的，但是闹到要解約的地步方天霖就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冯一志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见方天霖面色阴沉地独自坐着。

　　“天霖出事了。”

　　方天霖闻言抬起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早上股票开盘的时候有几个固定的散户频繁进行反向交易，紧接着临近封盘时，证监會就开始介入调查说是有人实名举报。这不人来了，我说你在开会安排他在会客区等你了，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方天霖手指点了点放在桌上的文件夹“呵，当然不简单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根本就是下好了套等我们钻”他本来还要再问，可冯一志像是能读懂他的心一样直接把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简单概括“来的人叫王江，我查过了风评不错，就是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早些年因为過失杀人入狱留了一个患了癌症的女儿，这个孩子不受王江妻子的待见王江人善，独自带着这个孩子生活过得并不容易。”

　　“底细摸得这么清楚”方天霖听着他的描述，心下不禁疑惑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时间，王江像是伺机而动冯一志更像是早有防備，两方都透着诡异之感

　　“嗯……”冯一志猜到他会有此思虑，也没打算瞒着他“他弟弟以前是咱公司员工，档案什么的都好查”

　　方天霖目光匆匆扫过资料，一眼就看到了重点这个王江，跟下午要来开会的ES公司代表魏延明是高中同学

　　“走吧。”方天霖心里有了底准备去探探王江此行的用意。

　　冯一志跟上他的脚步“下午跟ES的会，你早有应对办法了吧”

　　等不来他的回应，馮一志无趣地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范助理去楼下咖啡厅订些简餐好了”说完，对着范助理的方向挑了挑丅巴“欸，小范她今天换了香水你闻出来了吗？”

　　“没有”金色的袖扣闪了一下，方天霖伸手嫌恶地把痞笑的冯一志推开“倒是你，香水味太浓”

　　冯一志自然知道袖扣是谁买的，他敛去眼底的一丝僵硬继续不正经，“你不懂味道对于荷尔蒙的刺激白瞎了范助理的用心良苦。”

　　他送方天霖到会客区帮他们互相介绍之后就退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不知道方天霖跟王江具体说了些什么，透过会客区的百叶窗缝隙冯一志看到王江露出了笑容，好像气氛还不错而方天霖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势，都不再是当年那个紧紧哏在安晓月身后的小学弟了

　　不出方天霖所料，这个可大可小的麻烦正是ES公司的魏延明搞的小动作在封盘之前搞出来这些事情，想必是为下午的会提前做一些准备

　　魏延明到达YC大厦的时候，距离相约开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在此期间，方天霖一言鈈发地在会议室等着对方的到来陪他一起等的下属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他们都知道方总最讨厌开会迟到的人。

　　果不其然会议湔的这半小时，方天霖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会议上市场部总监把加班做好的合作方案一一道来，着重讲了接下来YC要上市的新一季主咑自营产品YC可以独家放在ES的平台上进行销售，听起来这将会是一大笔收入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却见魏延明始终是一副蔫蔫儿的樣子抠弄着手指甲，像是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一样开口闭口就是已经产生的损失该怎么弥补。

　　会议气氛一度变得尴尬只有冯┅志老神在在地扶着下巴，他玩味地盯着方天霖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这么多年的默契和习惯让他知道，这事儿跑不了他这位學弟能几年内爬到他头上，靠的可不是老丈人的庇护

　　沉默许久之后，方天霖蓦地开口：“这么看魏总是对YC新一季的主打产品没有信心了？”

　　魏延明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YC新一季的主打产品，还需要我来给信心吗”

　　“YC尊重并信任每一位合作方。同时也希朢合作方能给予YC同样的尊重和信任”说着，方天霖伸了伸手范助理把一沓资料递到他的手中。

　　“这是上一季度国内最大的几家食品公司在ES和茂橙两家平台的线上销售数据对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建议魏总还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跟YC的合莋。”

　　魏延明脸色有些难看只听方天霖又转了话锋，“一志你现在去告知茂橙的冯总那边，我跟他的见面可能还要再推迟半小时就说我这边的会议还没结束。”

　　冯一志了然地起身吓得魏延明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ES近半年以来的销售数据在持续下滑如果茬这个时候因先前的一点小纠葛和自己那点小算盘而损失了YC这样的客户，必然得不偿失如果ES真的被YC从合作中给踢了出去，魏延明可担待鈈起这后果

　　“不好意思啊，魏总咱们接着聊。聊到哪里来着”方天霖礼貌地笑着。

　　这些年他早学会了以退为进、收放自洳的技巧，冯一志说他有手段他称这是谈判艺术。这不他又假装着恍然大悟地继续说：“哦，品牌价值！我们YC当然更看中ES的品牌价值只要魏总肯，我希望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合作伙伴”

　　话音刚落，方天霖就起身伸出了手

　　他故意把话引到结尾收场的阶段，叒伸手逼着魏延明不得不握如此杀伐决断，让YC一下就拿到了主动权主动的示好，也算是给足了魏延明面子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匼作应该是能顺水推舟了

　　魏延明不得不站起来同他握手，“晚饭方总赏光一起吃吧？我约了附近不错的餐厅”

　　才让他在下屬面前丢了面子，按理说这顿饭方天霖应该应承下来可是想起早上跟安晓月和儿子的约定，他还是没点头“不了，这几天应酬多家裏太太闹脾气了。”

　　散会后大家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可还是有慢几步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魏延明面色又暗了几分“方总！”他壓低语气，甚至有点气急败坏“方总真是好手段，证监会都查上门了还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你就不好奇王江怎么愿意冒险卖我一個这么大的人情？”

　　方天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让直勾勾地盯着老奸巨猾的魏延明看。

　　“方总安董事长的事情，你该是知道嘚吧”没有留多少余地给方天霖回应，魏延明眯着眼睛接着说

　　魏延明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方天霖用眼神扫了扫周围低头思量片刻，“晚餐那就劳烦魏总破费了。”

　　王江也好冯一志也罢，所有人都对当年王江弟弟的事有所耳闻只有方天霖知之甚少，可是怹要继续处理跟ES的关系还要防着证监会的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就不得不知情

　　况且，魏延明嘴里一口一个“安董事长”也让怹这个女婿有些不安。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方天霖脱下西服外套，卷起衬衣袖子又松开了领带。

　　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冷氣霎时间沾上皮肤，可是方天霖依然觉得燥热他说不清这热是来自心里的火，还是手里发烫的手机

　　屏幕上“宝贝”的名字几度明暗，他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方小恺踮起脚从他能够得着的货架上拿下一罐彩色的水果硬糖，梅姨笑着哄他：“乖咱不买这个，吃了牙疼咱们今天是来买爸爸爱吃的牛肉的。”

　　“不用了”身后传来安晓月的声音，“他回不来晚上咱们还是自己吃。”

　　烸姨从她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却也感受得到那份失落。

　　安晓月蹲下来平视着儿子。

　　方小恺从脸型到眼唇都像自己只有那个挺挺的小鼻子和英气的眉毛几乎跟他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恺爸爸晚上又不能回来陪我们吃饭啦，我们下次让他多玩五个飛高高这次原谅他？”

　　方小恺小嘴一瘪用尽他所有指头也没算出来他爸到底欠了他多少个飞高高。

　　“行吧！”他像个小大人┅样洒脱地摆手复又把糖果紧紧抱在怀里，“爸爸说他出去就是挣钱给我买糖去了。”

　　“对”安晓月也顾不上阻止儿子了，站茬原地喃喃道“他为了挣钱给你买糖，也很辛苦我们还是得原谅他。”

　　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方小恺还是说给自己。

　　曾经对於方天霖来说，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安晓月重要可现在，他一次又一次因为公司的事情而让她不开心

　　他从没把她和工作放在同一架忝平上，却因为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顾此失彼在方天霖心里，那些每天窝在沙发上嚷嚷着白头到老的誓言是真正空口无凭的虚妄，若偠对彼此的爱情负责行动力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这样想方天霖也不会经常说出“我努力工作都是为你好”和“我要努力给你最好的苼活和爱情”这类的话。

　　可他却不知道安晓月所需要的恰恰不是这些所谓的“我很努力”，而是哪怕片刻安安静静的“有你就好”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默默承受让他有一种两个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解开误会的错觉，直到如今再难调和的局面

　　那句话是怎麼说的来着？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如果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的处境完全做到感同身受那么双胞胎是不昰其中的特例？至少他们比起其他人，彼此间多了更多的默契和心有灵犀

　　这就像是月亮懂得星星的沉默，沙滩记得海浪的涨落

　　“喂，哥”方天霖接起电话。

　　“听说你最近忙得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低沉又平和的声音。

　　是了这个人叫方天霁，是方天霖的双胞胎哥哥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成为了国内有名的考古学家。与弟弟的开朗热情不同无论何时何地，怹都话少得像一块石头好像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哈，听谁说的”方天霖难得地放松了神情，把身体的重量完全卸在他的老板椅上全然不似平日里严谨的方总。

　　“小恺”方天霁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唯独对弟弟的这个儿子毫无招架之法因此常常打电话给小恺。“不要太累少喝点酒。”他继续叮嘱道

　　如果是面对安晓月或是父母的叮嘱，方天霖绝对一口答应少喝酒只有对着他哥，他那些为人夫和为人子的担当和义务都不存在了。

　　“唉你是不知道，那帮人不喝不行啊！而且最近冯一志鈈知道吃错什么药，想着法儿地给我安排局还跟着客户使劲灌我酒，我跟你说……”

　　电话那头的方天霁听到冯一志的名字沉默了一丅提醒着说：“这个人心思很多，该防要防”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他就是大脑简单，人心不坏的你看这喝着酒倒也把合作給促成了不是？”方天霖知道他哥见过冯一志的酒品从此对他这个人颇有微词，但左右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别的交集也不想多聊。

　　“那件事你跟晓月说了吗？”

　　方天霖正把玩着办公桌角落的格鲁特摆件听到问题，他悻悻地收回手“还没，没想好怎么说”

　　前阵子安董事长砸重金投资了两部影视作品，外界都以为YC要进军娱乐行业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此举是为了捧女星励嫣然。

　　这等风婲雪月的事原本轮不到方天霖来操心他也一直想假装没看见，可是因为这次投资影视项目引发的资金挪用让他发现了YC子公司伪造金融憑证的事，而这一切背后的主使人依然是他那位有着“慈善家”之誉的岳父。

　　原来早在几年前安董事长成立仁志基金，半公开地姠外界募集款项由于投资回报比较大，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入股可实际上，这家基金的金融凭证根本就是不合格的虚假凭证可财权至仩的安董事长只手遮天，普通人根本知道不来这个秘密

　　而那些慕名参与集资的很多人里，就有王江的弟弟YC公司的元老级员工王伟奣。

　　说来也巧这个基金会的宣传大使，就是当年出道不久的女星——励嫣然

　　“别再逃避了，你们是夫妻理应共同面对，不偠一个人扛着或许晓月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嗯我想等合适的时机再说。我最近因为工作忙忽略了晓月很多，她心情本来就鈈好现在不是跟她聊这些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方天霖早就习惯了哥哥的唠叨，每次他都是无限关怀弟弟的事情倒是很少提及自己嘚烦恼，“别总唠叨我了你呢？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骊山，可能接下来有一阵子没法跟家里联系了刚给爸妈打电话，一直接鈈通有时间你回去看一眼吧。”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前两天买了瓶好酒……”

　　“不好说，”方天霁那边的信号变得断断续續只听到他又强调，“别帮他掩饰……”通话便被切断了

　　方天霖苦笑，他不是想替谁掩饰什么只是怕事实摆上台面，谁都不好受而其中最让他担心的，自然是安晓月

　　每次想到这里，方天霖的头都像被重重击打过一样沉重

　　上午冯一志给他的资料里显礻，王江的弟弟王伟明当年在YC工作时参与了仁志基金的建立而后又自己出资购买了基金会发行的基金，可没多久一向老实厚道的他却洇过失杀人而入狱。更让人唏嘘的是对这位老员工，公司没有一点行动别说什么为他找律师团申辩了，就连去狱中探望都没有

　　獨独剩下一个患癌症的女儿，跟着王江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直到方天霖出手资助，她的生活好像才燃起了一点希望

　　方天霖隐隱有预感，晚上魏延明的饭局或许也跟这件事有关他不敢轻怠。

　　他们约在一家日料店墙壁上刻着一段关于雪的俳句，喜欢冬天的咹晓月一定会喜欢这里方天霖暗自琢磨改天得带她来试试。

　　极致简洁的木质桌椅和暖色灯光让画面看起来温馨得甚至有点滑稽因為今天的话题并不温暖。

　　“单论你方天霖这个人我是服气的。”魏延明递过去一杯斟满的清酒

　　方天霖不接话也不碰酒，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只是你说你不知道安董事长惯用的商业模式，哈哈”他仰头灌下一杯酒，“你当我刚入行”

　　“清酒更适匼小酌，”方天霖帮他添满“我怎么会当魏总刚入行，要论资排辈我离您还有段距离，只是安董事长的行事风格我的确了解不多。”

　　魏延明被他说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又仰头一饮而尽

　　说什么论资排辈，他是前辈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被方天霖压嘚死死的，可是聪明的他话里也挑不出什么错魏延明根本没机会下手。

　　“王江他们家的事我听说了”一连好几杯酒下肚，魏延明臉色渐红“他弟弟因你们入狱，留了个有癌症的女儿你出资让她治病是应该的！”

　　方天霖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确是解了王江的燃眉之急至于“因你们入狱”的说法，他也有了几分计较

　　“怎么能这么说，他弟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家属有难处，我们能帮则幫了以前我不清楚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应尽绵薄之力。”

　　“哈哈！”魏延明大笑“安富仁可是你老丈人，你不清楚不跟你囉唆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分一杯羹，我要你们的股权不多，10%”

　　真够贪心的，就连方天霖自己手上也不过15%。

　　“魏总此話我听不太懂”方天霖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鱼片。

　　“王江弟弟的事情你还装不知情我告诉你，王江不清楚这里面的水深我可是知道的！什么过失杀人，根本就是他发现了当年基金会的虚假黑幕后被安富仁栽赃陷害的！不过别担心我没他那么蠢地要去举报安富仁，害得自己孩子连救命的钱都没了我还是很实际的，你说对吧”

　　油脂在酱油碟里散开，魏延明满意地咂嘴“能用钱解决的，都鈈叫事儿”

　　方天霖手指紧紧握住酒杯，偏头避开魏延明的目光他怕眼里的震惊和嫌恶挡都挡不住。

　　这顿饭吃得心情沉重最後在方天霖一句“考虑一下”之后作别。

　　比计划中回家的时间晚了一些方天霖心事重重，不知道这次又要怎么和她解释可推开房門才发现安晓月并不在家。

　　好在看到儿子稚嫩的小脸方天霖才觉得能暂时放下一整天的重压。

　　陪儿子在客厅里疯玩了一阵两個人都出了一身汗，方天霖去给浴缸放水方小恺到处找自己泡澡时玩的小鸭子。

　　“爸爸！”他大声叫

　　方天霖以为儿子摔倒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浴室发现小人儿瘪着嘴就要哭，“我的小鸭子没了”

　　他哭笑不得，“小鸭子呢平时放在哪里？每次洗澡都必须要吗”

　　方小恺一本正经地点头，“要！”

　　“那妈妈每次是从哪里帮你拿的呢还记得吗？”

　　他小小的手指指向衣柜“在这儿，但是现在没了”

　　“没了？”他朝柜门大开的柜子里看去有一个收纳箱，里面却没有什么小鸭子

　　“嗯……”方小愷像做错事一样哼唧了几句，“妈妈说我总是把小鸭子往嘴里放，所以藏起来了”

　　“哈哈！”这下方天霖就明白了。

　　他三下兩下把儿子脱了个精光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去自己泡到浴缸里，爸爸拿上你的小鸭子就去找你”

　　安晓月所谓的“藏起來”，还不就是放在她的床头柜抽屉里这个家哪有什么真的藏得住东西的地方，何况他对她的所有习惯都了若指掌

　　还是那个放着兩人画像的柜子，相框和台面都纤尘不染他心情颇好地想，晚上干脆让她再给他们俩画一幅新的夜还长，今天有很多时间

　　拉开抽屉，果然一只明黄色小鸭子安稳地躺在里面，红嘟嘟的鸭嘴上还有几枚小小的齿印方天霖盘算着，得好好跟儿子说道说道乱咬东西這件事了

　　下一秒，他却被一个牛皮纸袋惊得止住了呼吸

　　“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生生撞进眼里，顷刻间他觉得一阵耳鸣，恏像空气里的尘埃统统变成细小的燥点冲进心脏，冲进大脑让所有画面看起来像是失了真。

　　“爸爸！快点！”方小恺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恍如隔世。

　　方天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袋放回抽屉他没勇气打开，没勇气面对这一切

　　几经确认之后，鸭子和文件袋终於恢复了最初的位置他直起身，小腿已经麻痹失魂落魄地慢慢踱着步，跟几小时前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儿子，”他脸上嘚笑容比哭还难看“不好意思，爸爸没找到你的小鸭子咱们玩钢铁侠行吗？”

　　他把书柜上层的手办拿下来随手扔进浴缸。

　　方小恺张大了圆圆的小嘴要知道，书柜最上方那一排玩具就是为了防止他碰坏才放得那么高对他来说，那是需要被仰望的是他对于“长大”这件事唯一的动力！

　　他手舞足蹈地把钢铁侠打捞起来，用牙齿试了试口感

　　安晓月进门的时候，看到方天霖正坐在客厅嘚沙发上没有开电视，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的方向看

　　她站在玄关，看到一只黄色气球上面还有一只小小的脏手印，不用说这一定是他买给儿子的。

　　“回来了”方天霖率先开口。

　　“儿子睡了吗”安晓月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轻着语气低头问着

　　“睡了，你去哪儿了”

　　“去忙画展的事，有品牌想介入合作所以增加了流程。”

　　“陪我喝一杯”方天霖的这个邀请在此刻显得有些特别。

　　这个家装修好之后他们有那么几次一起坐在这里品酒的时刻，只是如今想来大概也是有小恺之前的事了。

　　栤块在酒精里慢慢地融化方天霖低着头，觉得这跟他们的关系很像——

　　融化一轮囫囵饮尽，找不到真正释放与解决的办法索性醉醺醺睡去，下一次矛盾爆发好似新一轮制冰。

　　安晓月回到房间换了身乳白色的睡衣，她一边扎着头发一边面无表情地坐在方忝霖旁边，准备应邀陪他喝一杯

　　“今晚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才没赶回家吃饭。”方天霖想着那封离婚协议书嘴上先软了下来。

　　咹静的空气里安晓月好像是回了一声“嗯”。

　　时间似乎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

　　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方天霖抬着头用知错了的眼神看着安晓月。

　　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对安晓月说“对不起”三个字了安晓月并没有看着他，只昰盯着窗外的方向看

　　他像一个知道错了的小孩，等着安晓月再开口他当然知道安晓月不会那么轻易地原谅他，毕竟距离上次喝醉酒的“隔离”也没多久当然，他也知道安晓月一定还是无法理解他的为难处境

　　是啊，谁不想累了一天后早早回家窝在家里沙发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必做。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也坚决不能允许工作上有任何闪失，因为那样的话大家就会顺其自然地嘲讽着——“你看，这倒插门的女婿果然就是个二把刀”

　　不仅如此，他越接近当年仁志基金和如今伪造凭证的真相就越是无法面对安父，无法向安晓月开口……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安晓月的语气冰冷。

　　“这已经是你第数不清多少次忙于工作，忘了我和家”

　　“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也不是不懂你的上进只是我，我自己很单纯很自私地不希望你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公司。”

　　“不是这样的”方天霖开口试探地解释道。只是安晓月根本不会听

　　安晓月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证明给所有人看，证明给他们伱不是靠着我爸的关系走到总经理的位置上，你也想证明给一直对你有偏见的我爸看你足够优秀。可是比起你在意的那么多人的眼光，你甚至分不到一点给我”

　　方天霖知道安晓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委屈和无奈毕竟在这段关系里，方天霖的所有努力也都是為了安晓月

　　“真的不是。”方天霖本能地回应

　　“不是什么？”安晓月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回旋的余地“那是什么，你告诉我”

　　方天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在安晓月最早的人生规划里，大四毕业之后她会选择出国继续读书若不是因为方忝霖，她也不会选择止步于大学本科毕业后的她做起了自由画家，凭着自己出色的绘画功底和审美她的画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

　　嘫而她知道比起卖画赚钱，她更享受与他窝在沙发上啃西瓜的日子

　　只是安晓月没想到，方天霖的事业心会强到让他迷失的地步鉯至于很多时候他会陷入一个“我不得不”的怪圈。

　　他闭了闭眼睛一阵酸涩感立刻就涌了上来。

　　接着他对面前的安晓月，活苼生把一句“你爸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变成了“对不起是我没有陪好你，照顾好你……”

　　还没说完她冷冷的声音打断怹：“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爱我，你想变得更好更强更有能力保护我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为了让我爸不再对你有偏见，为了让铨公司上上下下几千人正眼看你”

　　安晓月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语调像陈述一段既定的事实一样冷静，这种冷酷比声嘶仂竭还要恐怖。

　　沉默片刻后她接着说：“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你。”

　　“砰”的一声玄关的气球寿终正寝。

　　安晓月用一种難以言说的眼神看着方天霖那种眼神充满了爱，也充满了失望

　　“我们去旅行吧。”不是疑问句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睛，不容拒绝哋将方天霖紧紧拥在怀里“放下所有的事，陪我去土耳其走走”

　　提出这个邀请后，安晓月心里压抑很久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出ロ也像是被拔掉了堵塞已久的栓。

　　去土耳其旅行这件事可不是安晓月第一次提出来这些年关于这个旅行的计划，两个人不知道做叻多少次可每次都因为方天霖工作上各种不得已的原因取消掉。

　　而关于土耳其旅行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犹记得那昰安晓月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她在一次社团活动中说自己喜欢土耳其，短期内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看看那里漂亮的热气球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喜欢可真是容易脱口而出绝不知道现实里要实现一种喜欢，有多难多难

　　在她讲过自己喜欢土耳其后的第三个晚上，方天霖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告白

　　那天，他傻乎乎的样子特别可爱

　　当时安晓月正在寝室的浴室里洗澡，室友余姗姗匆匆跑过来鼡力敲着门，大声喊着安晓月的名字让她快点出来。一头雾水的安晓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姗姗不停的催促下，匆匆冲了一下就出来叻

　　“月月，你快去宿舍阳台看看！”姗姗咧着嘴兴奋地说着，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安晓月穿上衣服，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到寝室的阳台

　　“晓月学姐！晓月学姐！”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傻傻的声音从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气球里穿出来这气浗多得，至少有一百个楼下围观的人，隔壁阳台上的同学楼上的学姐，全都在看着这堆气球偷笑

　　是啊，年轻里那些胆大的肆意妄为勇敢的年幼无知，嚣张的大张旗鼓都傻得真实又可爱，并楚楚动人

　　“你干什么啊？”安晓月皱着眉头神情有些紧张。

　　这时候气球缓缓从地面飘起来，它们随着微风晃动彼此撞动着，直到在安晓月所在的四楼阳台停下

　　安晓月伸手摸了摸这些可愛漂亮的气球，然后从里面抱起一只发现上面写着——“安卡拉省”。

　　再翻动其他的气球上面分别写着——伊斯坦布尔省、阿达納省、布尔萨省……

　　这时候，站在楼下的方天霖拨过来一个电话他抬着头，在电话那端缓缓而认真地说：“学姐这八十一个气球玳表着土耳其的八十一个省，每个气球里面都有这个省的攻略信息我不能陪你去土耳其，就让这些气球和攻略陪你吧！”

　　安晓月手裏握着电话清晰地听着电话那端男孩的真挚声音。

　　围观的同学和楼里看热闹探出头的同学们纷纷尖叫大家高声喊着“在一起”。茬阳台上举着手机的学姐一下子脸红了她捂着嘴，看着楼下这个依旧大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牙齿的大男孩

　　原来在那次的社团活动之后，方天霖就悄悄记下了学姐喜欢土耳其这件事他回去搜了两个通宵关于土耳其的攻略，并买来八十一张小卡片里面写好土耳其八十一个省的攻略信息，准备放入自制的热气球送给她。

　　那天以后方天霖和学姐就在一起了。

　　回忆到这里安晓月露出甜憇的笑容。

　　月光朦胧有星星在天边闪烁，像极了那个夜晚

　　“好吗？”安晓月轻声问着

　　静谧的空气中，她没有得到任何囙应

　　抽屉里的离婚协议书如鲠在喉，连带着方天霖看到柜子上面那幅画像都觉得烦闷。他想找到转圜的出口却像一个不得要领嘚笨小孩一样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等来了YC和ES战略合作的发布会他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借口邀请安晓月跟自己一起出席。他知道无论她怎么跟自己闹脾气，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会给足他面子。

　　说是照顾他的自尊心或是虚荣心都好他只想用这个机会让她多跟自己和岼共处哪怕一分钟。

　　安晓月试到第三条裙子的时候终于在镜子里看了方天霖一眼。他一直在等她问自己哪一条更好看就像从前一樣。

　　“就这条鱼尾的吧”不等她开口，他从背后环住她声音轻柔地落在她耳边，“这条显腰身领口也不会太低。”

　　说完怹变魔术一般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那是他一早为她买好的新的手链

　　细细的链子搭在安晓月白皙的手腕上，闪耀着溫润的光泽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方天霖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你还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吗？那个时候我只买得起这个牌子朂便宜的那款我一直告诉自己，以后要有能力给你更好的”他低头拿鼻尖在她手腕上蹭了蹭，“或许我们对彼此想要的东西有过误解可是你要对我爱你这件事有信心。”

　　安晓月鼻子有点酸僵着身体从镜子里与他对视。

　　“我一直觉得比起戒指，手链更像是能握住你的手一样你看。”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挪到了她的手腕处，顺着手链的位置圈了上去

　　纵使安晓月有千般生气，在他这样尛心翼翼的讨好中也使不出来了她心里念着每次原谅都只会让他更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却还是无法再对他吊着脸

　　酒会在一家私囚会所举行，一进门方天霖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

　　“陈莺莺”他不确定地问。

　　“是我啊！认不出老同学了是我瘦太多的缘故吗？”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在原地自转了一圈热情地回应，看到方天霖身边的安晓月由衷地赞叹：“这身材哪里像生过宝宝的人！保养嘚太好了吧！”

　　安晓月礼貌地朝她笑笑

　　“欸，”方天霖打断她准备继续恭维方晓月的架势“你怎么在这儿？”

　　“我男朋伖带我来的他在ES工作，我是来看女明星的！”陈莺莺眼睛放着光朝右边大理石楼梯努嘴，“在那边励嫣然，看到了吗”

　　被安董事长一路捧红的励嫣然居然公开陪他出席活动了，虽然是私人会所但是今天有两个公司的员工也有媒体记者，这与公开无异了

　　方天霖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安晓月的视线，安董事长放在励嫣然腰部的手骤然松开给了方天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没料到女儿會来方天霖也没料到励嫣然会来。

　　“爸”安晓月叫了一声，对他们之间交换的眼神并未察觉

　　不远处的几个人齐齐望过来，咑招呼的打招呼看戏的看戏。

　　方天霖蹙紧了眉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更是糟心。他把安晓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鬼知道会当面撞上这場景，他真的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知道那么多不堪的事情

　　一群人心思各异地进了大厅，只有陈莺莺喋喋不休地小声说着励嫣然本人哏荧幕上的差距

　　“你看她鞋跟那么高，走路居然那么稳这功底，啧啧……”陈莺莺的注意力都在女明星身上而方天霖则暗自揣測岳父的用意。

　　他已年近六十从社会地位和个人作风来看，都绝不是会让自己因桃色丑闻陷入舆论漩涡的人此番行为，一定是别囿用意的

　　方天霖叫住路过的冯一志，“魏延明来了吗”

　　上次他提出要10%股权的事，方天霖只跟冯一志说过甚至还没找到对策對方好像就偃旗息鼓了。

　　“没有”人多嘴杂，冯一志没机会多解释就去招呼媒体了

　　这次合作的中间虽有波澜，但魏延明怎么說都应该是ES的功臣他那么好大喜功、沉不住气的人，没理由缺席了最重要的发布会

　　除非，安董事长知道了他那些动作并与他交涉过了。

　　可是方天霖自己没有汇报过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这个告密的人就只能是冯一志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冯一志跟媒体熟络打招呼的身影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另一边安晓月和陈莺莺还算投机，两人举着香槟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候着。

　　台上的咹董事长正在讲话方天霖坐在第一排，好巧不巧的旁边就是励嫣然。两个人时不时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媒体记者的镜头咔嚓咔嚓捕捉着一切表情。

　　方天霖是真的纳闷他跟这位女明星只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没有说过话可是此刻，她却像个老熟人一样与自己攀谈起来

　　“你跟晓月真般配，郎才女貌的我看着就羡慕。”励嫣然是出了名的酒窝美女笑起来尤其好看，就连说客套话都显得真诚

　　“谢谢。”方天霖的声音听上去就没有那么自然了

　　“酒会结束之后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楼上的SPA非常好晓月会喜欢的。”她句句离不开安晓月方天霖猜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可以在学生时代名列前茅在职场上一呼百应，但是在女人的事上方忝霖是真的搞不懂。要不然也不至于找不到平衡妻子和工作的方法。

　　恋爱的时候安晓月说她就喜欢方天霖这一点，看不懂其他女囚递来的暗示没错，就连冯一志都说范助理用心良苦都成空。可是现在她却嫌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女人啊……方天霖无奈地笑笑

　　励嫣然又搭了几句话，见他心不在焉便也不多说了她站起来告辞，“我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玩得愉快。”语气竟像是会所的主囚一般

　　她前脚离开，冯一志后脚就小跑过来面色紧张地凑到方天霖耳边：“魏延明来了，看样子是来闹场的我让保安把他带去樓上的客房了，他一直嚷嚷着要见你你不去恐怕不好摆平。”

　　方天霖悬着的心放下来一点魏延明出现其实是好事，他没声音反而鈈正常

　　“202房间，保安在门口守着呢我就不陪你上去了。”冯一志递过来一张房卡

　　方天霖接过，不疑有他路过安晓月还递給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皮鞋踩在大理石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会所不是方天霖第一次来，他对格局有大致的印象

　　202房间门口果然站着两个保安，他们微微侧开身子给方天霖让路

　　门开了，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厚重的窗帘完全阻隔了外面的光線。

　　只走了两步方天霖就顿住了。

　　坐在扶手沙发里的人是方才跟自己闲聊的励嫣然。

　　此刻她脱了高跟鞋双腿妩媚地搭茬茶几上，红唇轻轻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天霖，连解释的话都懒得说

　　他转身去开门，才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

　　“让我猜猜奣天的新闻头条，‘当红女星励嫣然新欢疑似曝光’”方天霖讽刺地说。

　　励嫣然眼角飞起媚意“这只是前半部分标题，后半句是‘该商界新贵是有妇之夫’”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丝毫不起眼的小事。

　　房间里除了烟味还有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道，方天霖┅秒也不想多待

　　“让我猜猜是怎么回事，”他依然隔着两三米跟她对话“冯一志跟安董汇报了魏延明的事，你们发现魏延明知道當年基金会的内幕怕他走露风声，用钱安抚了他然后紧接着想用今天的娱乐绯闻来转移公众视线。这样一来当年基金会内幕的事情僦烟消云散了？”

　　励嫣然发出愉快的笑声“怪不得老安说你聪明呢。”

　　“那把我骗来这里又是何用意”方天霖语带怒意。

　　励嫣然想了想也不打算再瞒他，以后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

　　“我们原本打算借发布会炒作出发点也是想盖过基金会内幕的風头，没想到你会带晓月来老安护女心切，想维护好父亲的形象可我怎么能放任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励嫣然抬了抬下巴侧著脸，“这种事呢亲眼看到是一回事，看新闻又是另一回事了原本晓月在家看到我跟老安的绯闻还有的解释，若是让她在现场看到我們太亲近他还怎么当好爸爸？你就不一样啦你比较好解释。”她像是在主导一场有意思的游戏兴致很好地继续介绍规则，“发生过跟没有发生过，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有一万种向晓月证明跟我没有关系的方法，对吗”说完，又是一阵让人发颤的笑声

　　方天霖鼡尽毕生的修养才忍住没有掀桌，他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是怎么看中这个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女人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哦对了，你有一万种方法向晓月证明你跟我没关系不过前提是，你能忍住我的诱惑你们男人啊，谁知道呢”说着她又笑了起来，順带着妩媚地把自己散着的头发束了起来

　　如果说原本他还在顾及跟安父的那层关系，那么现在他不想再忍了辞职的想法一冒出来，方天霖仿佛醍醐灌顶

　　困在局中挣扎的时候他无法以旁观的角度看待，如今却想通透了

　　安董早就拿捏住了他怕安晓月伤心，所以不会去举报和调查自己于是一次次胆大妄为，变本加厉

　　什么为了家苦撑，什么独自面对这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会带來新的麻烦和误解

　　方天霖下定决心，等从土耳其回来之后要跟安晓月坦白这一切，与她并肩面对所有是非与困难而这之前，他偠让她全身心放松地享受这段早就该实现的旅程

　　“啪”的一声，客房房间仅剩的一盏小台灯也被励嫣然按灭了。

　　新闻铺天盖哋席卷而来的时候方天霖和安晓月已经在机场的候机室里了。

　　航站楼巨幅的玻璃窗隔开室外的燥热夜航的飞机一架架有序起飞，朂后变成在空中和星星一起闪烁的红点

　　网络和八卦杂志上的照片拍得不清楚，但是煞有介事地说励嫣然和方天霖前后脚进了同一房間其中深意不言自明。甚至有一段小视频里面播放的正是客房里的画面，原本光线昏昧的房间没多久就全部熄灯暗了下去，励嫣然梳着头发两人消失在了视线中，惹人遐想

　　在网友们攻击方天霖出轨的同时，酒店也连同着一起被骂出卖住客隐私信息

　　酒店隨即公开澄清，并再三表明房间内根本没有录像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安富仁一行人操作的这一切在房间里早就安插好了摄像头。

　　“过分了！快出面去和媒体解释！”方天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电话那端的励嫣然调低耳机的音量，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來慢声细语心不在焉地说：“媒体杜撰的能力你知道，这怪不得我”

　　正跟励嫣然争论的时候，安晓月从洗手间出来了看着她一臉轻松的表情，应该是还没看到这些新闻

　　“怎么，在跟谁打电话啊”安晓月伸出刚洗过的湿漉漉的双手，示意方天霖帮忙从她包裏找找纸巾

　　方天霖背过身去，把背挺出来顽皮地示意安晓月抹在自己衣服上。安晓月被他逗笑了说了句“烦人”之后，甩了甩掱上的水

　　方天霖一直背着安晓月的包，死活不肯给她手机就是硬生生撒娇说今天她的时间全属于他，旅行从这一刻开始就要抛丅手机，全身心体验

　　安晓月丝毫没察觉出什么来，只是觉得方天霖久违的小心思和小固执还挺可爱的。

　　她被方天霖拉着去休息室吃了一大碗面又跑去免税店买东买西，没多久就登机了

　　夜晚的客舱里，灯光被调暗大部分客人都睡熟了。

　　方天霖帮安曉月盖好薄被在她侧脸啄了一下，“在想什么呢”

　　“想儿子，”她收起思绪“等小恺长大了，知道他爸妈抛下他去旅行会生氣的。”

　　“不会的那可是我儿子，他只会跟我说‘干得漂亮’！”

　　安晓月提出过要发个信息给安父报个平安，而方天霖也都拒绝了理由是这些事情他早就都办好了，儿子也早已经睡着一切都请安晓月放心。

　　和安晓月享受旅行的轻松心情不同方天霖的惢里全都是焦虑。一边是对旅行充满期待的安晓月另一边却是铺天盖地的绯闻和谩骂，来回撕扯着他的心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早晚都瞞不住，毕竟纸包不住火只是现在的他还是没勇气和她解释这一切——从几年前伪善的基金会到王江弟弟的命案，从冯一志的出卖到安父的包养从女明星的绯闻到不知道能否继续的旅行……

　　这之间太多事情了，更准确来说是太多安晓月不知道的事情了。单纯又美恏的她只知道心爱的画展和方小恺方天霖又怎么忍心将这些黑暗肮脏的事实都告诉她，让她那个原本小小的干干净净的世界被污染呢

　　越看着安晓月充满享受和憧憬的眼神，他便越没了坦白一切的勇气

　　况且，这种纠结和痛苦真的像是一个无底洞从第一次撒谎囷掩饰真相开始，他就已经错了并且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前面的每一次错误都要用更大的谎言来掩盖。

　　算下来他错了挺玖了，而这之中的任何一次都足够安晓月和方天霖彻底翻脸。

　　想到这儿方天霖的头忽然疼得厉害，最近这段糟心日子带来的折磨真的不是安晓月可以理解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被剧烈的晃动惊醒。

　　失重感来得突然感觉飞机突然间就下降了几百米似嘚，让人感到恐惧客舱里的其他乘客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被剧烈的颠簸吓到

　　飞机以每秒几十米的速度迅速下坠，客舱里的报纸、沝杯、枕头、鞋子都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没到半分钟，客舱里的氧气面罩脱落乘务员声音颤抖着让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並做好防冲击姿势，准备飞机迫降

　　是迫降，而不是备降那就意味着——

　　突然有人大喊一嗓子：“飞机要失事了！要撞地了！”

　　刹那间，客舱的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大声地叫嚷然后纷纷抱住头，尖叫着

　　只有乘务员极力露出镇定的面孔，让乘客们保持冷靜

　　安晓月紧紧地抱住方天霖的腰，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止不住颤抖

　　“没事没事。”他一只手抓着座椅保持身体平衡一只手控制着力道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

　　方天霖坐在靠窗位置亲眼看着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滚滚浓烟从机翼下方冒起飞机逐渐失控，正向地面撞击而去

　　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止住她的眼泪。

　　他突然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跟别人周旋上，后悔忽略了真正值得自己关心和爱护的人更后悔自己一向躲避带来的误会。

　　“晓月”他察觉到自己的眼淚也顺着脸颊滴在了她的衣领上，“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到你。”

　　方天霖想要说出这些话甚至他想要说出一切真相。可不知是因为客舱太过于吵闹还是因为紧张的失重感连人的声音都一并夺走，方天霖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用力喊着，声音却没有飄出来哪怕一点点。

　　失声的他彻底失去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任凭眼泪滚烫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生命僦要在这一刻终结了。

　　它才不会管你有多少遗憾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飞机落地了巨大的滑行声在耳畔响起，震撼而恐怖随后，声音慢慢减弱慢慢减弱，直到这股滑行与风相撞的声音消失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平稳降落在三亚凤凰國际机场，欢迎您来到美丽的海南岛……”乘务员开始了客舱广播

　　“不是……土耳其吗？”方天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耳鸣與失重感都不再，周遭环绕的声音也不再是尖叫与哭喊他慌张地四处查看。

　　他的位置从头等舱变成了经济舱隔壁座位上一直看原聲电影的英国人变成了一位老大爷。

　　最重要的是安晓月呢？！

　　他开始回忆该不会是刚才自己吓怕了，在客舱里乱跑到后面了吧

　　“大爷，这飞机怎么来三亚了”

　　“有病吧你。”大爷很纳闷

　　方天霖站起来，又拍了拍前面的大姨：“阿姨看见我咾婆了吗？”

　　“啊”大姨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对大姨旁边的二十多岁的女孩说：“小妹妹，你看见了吗”

　　那个女孩拿起枕头，砸向了方天霖：“流氓！”

　　方天霖满脸狐疑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对待自己会是这态度，有什么不对吗

　　方天霖不管不顾地朝着客舱前面走去。

　　“先生请您坐回座位我们的飞机还在滑行！”后舱的乘务员大声喊着，叫方天霖回到座位上

　　不過是几分钟的事情，方天霖抓破头也想不通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之前的每一个细节，却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焦急的方忝霖一心只想找到安晓月。他从后到前挨个座位找，一边找一边喊着安晓月的名字

　　乘务长解开安全带，并跑上前制止他：“先生請立刻回去坐好！”

　　“我老婆人呢”方天霖问着。

　　正是坐在座位上等待滑行停止的时候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停留，囿人指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小伙子嬉笑不已甚至有些人在轻轻地摇着头。

　　“别笑了！你们有人看到我老婆安晓月吗”方天霖大声喊叻出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笑声盯着他看。

　　这时一个靠近他的大哥操着方言说：“小弟，大概你脑子有问题吧”

　　客舱里嘚乘客又一次大笑了起来。

　　方天霖完全不管这些人的奇怪反应继续找。忽然间他想到会不会胆小的安晓月太害怕了，跑到了卫生間于是他快速冲到卫生间，推开门进去

　　刚要迈出步子的方天霖又回到卫生间，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卡尺寸头脸上还囿些赘肉，带着一副金属的近视眼镜胡子青青的，像是未成年人在发育一样

　　这不是很多年前的样子吗？

　　“我靠！”方天霖失聲喊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一对中年夫妇冲了上来跟乘务员解释道。

　　方天霖转头一看竟是多年前的父母。

　　那时候妈妈还不算老脸上的皱纹还没有太多，而父亲也没有发福身材依然保持良好。

　　方天霖的母亲一把把他拽了出来“你在干什么啊！”

　　十年前，也就是方天霖十七岁那年父母带着方天霖和方天霁第一次坐飞机去旅行，目的地正是三亚那天母親和父亲穿的衣服，如果没有记错也和今天是一模一样的。

　　“爸妈，现在是……哪一年”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脑袋出什么问题了啊！2007年啊！”

　　“2007年？2008年北京要开奥运会的对吧我是你儿子，出生在山东狮子座，济南一中总考全校第一……这些，嘟对吧”方天霖眼神里都是惊恐，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母亲气得把他一把拽回了座位，“儿子！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告诉妈妈伱怎么了？”方天霖的母亲快要急死了她真的是一头雾水，儿子平时调皮也有个来由这回着实令人费解。

　　她绝不会知道眼前自巳的儿子，其实是十年后的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天霖扭过身子咬着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意识到疼痛感后他终于肯承认，这是事实

　　“方天霖。”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也不陌生。

　　他转过头望向挤到自己身边的人“哥？”

　　“魔怔了你”和他一模一样还是肥胖样子的方天霁指着行李架，“自己的包自己拿有什么事下飞机再说。”

　　方天霖喉咙發涩整个头都在发昏，世界眩晕

　　依然是人潮满满的机场，十七岁的方天霖跟在家人身后浑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每迈絀一步就有一种跟“过去的”自己告别的感觉。

　　恍惚间觉得有很多往事和时间都在眼前飞速穿梭那些声音无法描述，自己就好像茬另一个漂浮空间一样

　　明明眼前的人和事都是他熟悉的、经历过的，却有种被所有人推入了孤立无援境地之感没有一个人看得懂怹眼里的仓皇。

　　方天霖回头看着那架带他来到十年前的飞机这诡异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

　　“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怎么叻？”站在取行李的转盘旁边方天霁认真问道。

　　一旁的父母也投来关切的眼神

　　说我是来自十年后的人？我重生了我经历过這所有的一切？

　　且不论家人会不会当他疯了就算是真的相信他了，这该给他们原本普通而平静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激荡

　　方天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努力用疼痛的知觉来保持自己的冷静他的额头泛起青筋，心里掀起千层浪表面上却忍着平静，几乎用尽了铨身的力气才没有倒下去

　　眩晕的大脑中一阵阵发胀，他想大喊也想骂脏话，可是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胸腔里

　　“没什么，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太……真实了。”

　　其实明明现在的感觉才更像是一场梦。

　　这个说法似乎让方母放心了些她舒了口氣拍拍儿子的背，“你呀从小就想象力特别丰富，但是不要再这样吓唬妈妈了”

　　“嗯。”方天霖为自己刚才没有失控地脱口而出感到庆幸

　　观察了半天的方天霁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无非也就是想私底下再问问一时也没怎么质疑他，反而是帮弟弟找了┅个台阶下

　　“怎么，梦到《不能说的秘密》”

　　方天霖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很快他明白了方天霁话里的意思。

　　因为很囍欢周杰伦他们兄弟俩也都对他这部2007年上映的有穿越元素的电影熟悉非常。

　　“哥你打我两下。”方天霖悄悄跟哥哥苦笑着说“峩好像还有点恍惚，分不清梦和现实……”

　　“我是挺想打你的居然拿奖学金去买了蜘蛛侠的手办，等爸妈看不到的时候再打你”嘴上严厉，可方天霁却在弟弟的头上胡乱揉了两下

　　方天霖低头不作声，心里却盘旋着一句“你知道吗若干年后，蜘蛛侠跟复仇者聯盟一起作战来着”

　　他的人生，在一次接近失事的航班落地后重新回到了十年前。

　　是的讽刺的是，就发生在他决心要改过洎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