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问一哈,大家网恋都是用的什么软件啊嘻嘻嘻~?

我真的不想再白了!!胳膊腿白,脸白,嘴角白,脖子白,头发衬托白…哪哪都是冷白皮!!

让周围人全都显得暗淡无光!!

本人照片,不要盗图!不许盗图!

但是白起来!!我才知道有多好看!

想当初我不仅脸黑,手黑,脖子黑,全身黑的跟大便一样,连一向宽容的男票都吐槽我黑丑黑丑的。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一一照镜子我就忍不住就翻阅“山海经”。

幸亏我没相信,坚持自己用了好多方法,终于逆袭了,变白了!1个月的时间就能让全身上下肤色都有改善,就连我前男友都忍不住3次回头~

养出冷白皮的9款宝藏,看到最后不白你打我呀!

1.全身冷白皮,小裙子随便“穿”
3.洗白白,改善黄气脸
4.保湿美白面霜,让脸翻倍白
6.熬夜祛黄.续命必备
7.白嘴角,涂口红超显白
9.撩人心魂浓密长发(衬托白)

看完黑妹子坚持用也阔以逐渐变白净起来,让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贱男人们都后悔!

Ps:以下提到的产品效果只代表我自己,效果因人而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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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身冷白皮,小裙子随便“穿”

关节黑的尴尬,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件事的尴尬...

尤其是手肘关节处,巨黑!!漏出来我是真觉得尴尬..

只不过我用了可以去角质且可以美白的HDE蜜桃身体磨砂膏给搞定了,坚持用了一段时间我关节处的黑色素都有一点点在改善...以至于现在我的关节处可以这么白净~

我用了不少的磨砂膏,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这个磨砂膏上边...

只有它才能入了我的法眼...

里面山核桃颗粒也是很细腻,每次我都是在关节处打磨5分钟的时候也不会有疼痛感...真的是超级舒服~

它里面含有的有死海海盐、山核桃颗粒、桃果提取物、蜂蜜提取物、高纯度烟酰胺...能除去老化角质,美白提亮皮肤,抑制黑色素,进而对关节处的黑色素进行一个淡化...

自从身体搓白了,啥因为黑的尴尬事都没再发生我身上了,可大大方方的去压马路了...

磨砂膏的话属于深度清洁,不要每天都有在用!
如果你们和我一样的话是去除关节黑的话我就是1周用3~4次!

让身体变白我真的是下了血本了,我用了不下10种的身体乳,才以至于让我脸部和身体的肤色是一致的~

就它丽尔舒果木滋养水感身体乳,让我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我发现它真的可以让身体变白之后,我真的是爱上了洗澡,身体上的皮肤真的有在一点点变得白净...

像手肘、膝盖用磨砂膏的同时再用它,皮肤也是可以会更快的透亮起来。

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发光一样~

实用性真的超赞,到目前为止是我最爱~

它的质地是属于那种乳液的质感,超级滋润,不仅可以有基本的滋润补水作用,还能透亮肌肤!! 它完全不会油腻,吸收超级快,一年四季都适用哦~我到现在为止都用了4瓶了~

含有熊果苷、烟酰胺、尿囊素等上百块的身体乳成分,它都有!所以嫩白效果的话才可以这么好~

反正现在的我身体也是白白净净的,纯纯的小仙女一枚!

你说能美白!能润身体!又不用担心蹭被子,蹭睡衣的身体乳,冬天哪个精致女孩是不需要的!

3.洗白白,改善黄气脸

(说实话这脸出油量,我自己都怕...)

你说说每天都油不拉几的,皮肤变白?皮肤怎能不黄呢?

为此我用的是可以美白皮肤的KISSMWAH氨基酸蜂蜜洁面乳,让我逐渐甩掉了油腻脸,一点点洗白白...

就这个能养肤美白的洗面奶,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选出来的~真的是一个绝绝子啊~

它里面主要成分就是蜂蜜,对皮肤的话有着很不错的养肤效果,可以缓解皮肤老化速度,可以很好洗去暗黄,抗皱,细腻皮肤~

而且它里面还添加的有积雪草,马齿笕提取物,对皮肤敏感,爱长痘痘的姐妹也可以用~(我皮肤就略微敏感用到现在皮肤没啥不适)

挤出来是很软的膏体,稍加打磨就可出泡,虽然不多但很绵密... 上脸很轻盈,轻轻打圈按摩就可以了~

温水洗完后感觉毛孔干净了很多,摸上去软软滑滑,脸还蛮嫩的...

真的,我这混油敏感皮找到一个能清洁控油又能养肤美白的洗面奶真的不容易!

有想换洁面乳的姐妹试一试,反正我用了快半年都没换啦!

4.双重美白面霜不能少!

冬天了一定要用面霜,不然脸上水分消失的真的快,干皮也是随处可见,,

为了白我可是精挑细选的入手面霜,不保湿不用,涂脸吸收不动不用,

最终看上了orky谷胱甘肽面霜,它不仅能解保湿,能润肤,还能能美白

主要美白成分是谷胱甘肽、而且搭配烟酰胺+熊果苷三重美白;因此它的美白效果更好,也有不少保湿成分,冬天用正合适,而且我秋冬上脸不觉得有刺痛感~

最近一直在用,给我的感觉真的还挺不错。质地很像酸奶,说实话这种质地的面霜我才觉得它能更好的保湿。我用了大半瓶,给我比较明显的效果就是,肤色提亮了皮肤状态也稳定了

就算熬夜多了,我晚上用上这个面霜第二天皮肤还是很透亮,就是那种肤色均匀还有光泽的那种~

用了2瓶了,脸上也没长痘长闭口,也不会经常过敏。皮肤稳定了很多!

真嘞,用它冬天脸不起干,美白精华和美白面霜搭配着用美白效果直接翻2倍,,,

我家不是开开煤窑的!真的!

为啥我对象老说,黑的一批就是从挖煤那来的,还说我看着和非洲的女人似的...(别问他咋看上我的,我怀疑是因为拼爹!)

用他的话要不是我爸有钱,估计黑的都没人看上我,领出去老没面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脸蛋有一天变得这么白!净!嫩!

全靠熊果苷精华腌着,拿出我的iphono 12 pro max给你们打卡一下,这么白的脸必须让你羡慕羡慕~

(皮肤最暗黄的时候,黄气气的一直被男朋友羡慕)
(用了3个月的时候皮肤真的的是白净了不少...)
(用了半年多时间脸部皮肤暗沉、黄气都少了不少...)

它就是左光熊果苷精华液,我真的是在我男朋友面前的位置一点点在改变(话语权都不一样了)...

改善暗黄皮的熊果苷原液了解一下。

真的!用了它之后整个脸真的是白净了不少,而且是那种透亮的感觉,不是假白~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我,真的是素颜怼脸自拍都不带怕的!

我对这种美白成分也不咋懂,也是看很多博主说:熊果苷是可以减少黑色素的生成,进而对皮肤有着很不错的美白效果~还添加的烟酰胺,凝血酸,它是美白精华里面很常见的,可以阻断黑色素转移还可以防止黑色素聚集,可以让皮肤更白一度~

而且我敏感肌用起来也没啥不适!算是温和挂是!

混油皮的我用的清爽没负担,啥肤质都可以搞一搞!

中间我也停用了1个月,也没反黑!所谓的长毛也没出现!

不得不说这个美白精华是我觉得平价里有实力的一瓶!

我真的决定要死磕它!它太香了!

但想脸白的姐妹 ,坚持打卡,效果会看到的!

6.熬夜祛黄.续命必备

对熬夜的人来说,皮肤黄的一批!

但是最近熬到凌晨1点,皮肤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黄橙橙的啦。

感觉整个脸部在发光,还水嫩...hhhh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身边的姐妹没有不羡慕的,就连我这整天嫌弃我的男朋友也喜欢捏我的脸蛋了

我也是入手了能修复暗黄的ism清润焕亮面膜后,老娘皮肤不仅水了,而且还白净了不少~

强烈推荐这款祛黄面膜!我是用一盒就要囤三盒!

它里面主要成分是烟酰胺,可让皮肤变透亮,减轻黄气!脸变得不粗糙!

本熬夜暗黄肌欣喜落泪!

我一周会用2-3次,15-20分钟就可以揭下来了,感觉皮肤看着好白嫩,都可以重回幼儿园了,嘿嘿。

如果遇到什么重大场合或者熬夜急救,可以用它做个简单又有深度护理,素颜出门都没带怕的,去见情敌也不会输。

精华超多,多余的我都用来按摩脖子和手手,一点也不会浪费呢

现在我男朋友都跟我抢着用,说自己脸不够白,结果现在硬是把自己敷成了冷白!(出门看的可紧)

真不吹,喜欢熬夜的人可以敷一敷,祛黄真的可求中!!!

(1)千万不要相信3天就见效的美白面膜,老娘当年差点烂脸~
(2)不要每天用,1周2~3贴就中

7.白嘴角,涂口红超显白

嘴角黑涂口红老尴尬了~

(网图侵删,自己看了都没面子的那种)

而现在我粉嫩嫩的嘟嘟唇、唇周无色沉的话,全靠ORKY去角质唇棒+魅色滋润润唇油搞定的!

我每次都是先用去角质唇棒,在嘴角的地方反复搓,颗粒感细细的,也不会疼的慌。涂抹在嘴唇上及唇周再用手指摩擦着。

坚持用一段时间明显的感觉嘴角白了好多,死皮都有去除掉!

(每次用的话我都是揉搓个2min就可以了)
等一会儿之后,用湿巾一擦,嘴巴上的干皮什么的就没有了。
注意:1周不能太贪,用2~3次就可以了~

后面再搭配魅色滋润润唇油,是那种小棉棒(360度无死角的涂抹)...每次我也都是薄薄涂一层就能把滋润度拉满,而且用完也不会像唇膏那样糊嘴巴...

真的是小小的2支大大的能量,相互配合一段时间后唇部问题真的是改善不少~

红润嘟嘟嘴都出来了……

看姐唇部变白的对比(涂口红)

(是不是气质都不一样了...)

一个小细节,但真的是可以让脸看起来更白净无瑕疵...

上次3月8日女神节男朋友还送我这个呢~这次双十一我觉得好用,就又回购了!

手伸出来,和猴子一样黑漆马虎的!

男朋友都是一根手指指着说:妈呀,好黑呀。(内线想着:不就是嫌弃我手枯燥隔手吗,直说不行吗?)

我也就是用护手霜逐渐让自己的手变得滑溜溜、白嫩嫩的~

坚持用的话手部皮肤就会边的细腻滑嫩,就会白嫩起来~

质地水润易推开,质地确实没有cream(乳霜)的厚重,且带有GEL(啫喱)的水润感,吸收快~

也是因为用了它之后,那贱男人出门动不动都想牵我的手...里面含有烟酰胺,vc,对于不喜欢油腻的糙汉来说十分满意了,吸收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是也不慢,我真的是知足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味道!!是很清新的果香味~所以这一只真是深得仙女的心啊~现在男朋友动不动都是亲我的手,走哪拉哪的那种..

(看看现在都是走哪小手拉倒哪的..)

果然男生们都是大猪蹄子~脑子里只剩下了现实2个字~

9、撩人心魂浓密长发(衬托白)

你看人家很多明星都是黑长直,哪有头发油乎乎的,细软塌的那种...

细节也是可以衬托出皮肤白净的!看图就知道了~

而我...不知道有没有姐妹是和我一样的,1天不洗头头油的都受不了的那种...

(你就看着,前一天晚上洗的头,第二天头发就变成这了...)

为此我就是用的TEAE人参植萃洗发水将我的头油给改善了,终于不再每天都洗头了~

没用之前1天下来头发黏在一起,用完之后3天不洗头头发依旧蓬松的那种...

(直接怼头拍的那种,之前哪敢啊)

每次我都是倒出一些,在手上就可以打出不少的泡沫,然后再上头...泡沫很绵密也不少~

用这款洗完后头发会变得炒鸡蓬松!!哭了!!

关键满满的商家的诚意...整株人参,可以给头皮密集养,生姜、何首乌可以强韧发根~~而且它里面不含硅油的成分,添加的无患子植物精粹还可以起到温和清洁的作用...

瞬间变成高颅顶女孩发量看上去好多!!皮肤衬托的就更加的白净了?!!

见男朋友前可以用它先洗个头,俘获男票的心!

油头女孩我把链接po这了,你们随意!

最后再送你们一些质的飞跃番外篇

1、夏天出门一定要必备太阳伞+防晒衣,做到化学防晒、物理防晒二合一。

2、1年四季想要皮肤好的话一定要做好防晒

①防晒伞不要当雨伞用,会导致涂层老化;
②银色的效果最好,可惜有点丑。
③防晒霜的话一定要少量多次的涂(多注意补涂)

熬夜会使皮肤产生大量黑色素,这就是为什么熬夜之后皮肤变差,黑黄黑黄且油腻腻的~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坏习惯,想变白一定要坚持早睡!

我现在一直都是坚持晚上10点睡觉,保证8个小时的睡眠!

最后我想说的是皮肤有28天的循环周期,美白也没办法急功近利,因为肤质不同,所以美白的效果也要因人而异~

美白的同时了解自己的皮肤,给自己一点时间和耐心,认真探索美白攻略,用正确的方法去护肤,皮肤就会变得更好,早晚我们都会变成又白又嫩的小仙女。

“虽然不想结婚……但是照的孩子想帮着养呢。”

曾亲口说过无数夹杂着真心的谎言,作为掩饰本体最有利的武器,对深泽来说,面对越是亲近的人,话到嘴边,反倒越是开不了口,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不知从何说起。擅长MC不代表能准确传达出心中所想,在这一点上,他非常佩服岩本,不光是是企划结束后的总结,还是演唱会上的发言,现在,就连告白也是如此,干脆利落,像一支箭笔直飞来,命中红心。

深泽的嘴唇动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身着情侣装的两人,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牵手散步于在竹下通,在店铺排队买珍珠奶茶,喝一口后递给身边的人,用同一根吸管,间接接吻……脑海中的未来场景存在了几秒,便像肥皂泡泡一样消失了。

现实的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尴尬,身为局外人的井田成了打破沉默的第一人。

“哇靠,岩本你是gay?”他瞪大了眼,语气相当夸张。

听起来理应距离十八万千里远的字眼,突然一下与自身产生关联,强烈的违和感堪比自己满面笑容啃完一根小黄瓜。岩本很快意识到,对这一问题,他难以回答。

如果他是gay,为什么在28年的人生里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他不是gay,又为什么会对深泽产生远超于朋友的心动感?

再说了,是也好,不是也罢,跟喜欢深泽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岩本打心底抵制简单粗暴贴标签的行为,喜欢喝珍珠奶茶与巧克力不代表喜欢所有的甜食,比如鸡蛋卷就是带点咸味的才好吃。

岩本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哈!果然是这样,”井田把他的无言当作了默认,阴阳怪气道,“我早就觉得你对辰哉不一般了!哎,怎么没早点想到,很多痴迷于健身啊肌肉的人都喜欢男人嘛。”他在岩本后背重重拍了两下,“还因为那些爱做白日梦的女粉丝得忍着,爱豆,不容易啊。”

“井田前辈,麻烦请您今天先回去吧,不好意思,我想跟照单独聊一聊。”

深泽抓住间隙出声道,以他对岩本的了解,后者的怒气值已经飙升到了危险指数了,每一个字都在雷区上蹦迪——当然,他也同样感到同等恼怒,只在表面上还维持着最后一份基础礼仪。

看得出极为不情愿,面对深泽坚定下达的逐客令,井田还算知趣的应了下来,提着一大袋东西,走到楼梯口前还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确定对方下了楼,深泽才像刚才被抓住手腕一样,没花什么力气将岩本扯进了屋,关上门。

玄关处摆着几个小黄人盲盒,正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

岩本简短地回答,表情理直气壮,垂着眼,闹别扭似的嘟起了嘴。平时的话,深泽会觉得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岩本很是可爱,但现在,他必须忍耐,扼杀住方才转瞬即逝的雀跃之心,被迫选用了更为严厉的话语。

“你当着井田的面说这些话,万一他转身就去跟媒体爆料怎么办?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万一又像之前一样……牵涉进多少跟这件事无关的人——”

急迫的话语被猛地打断,岩本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是我和Fukka两个人的事,绝对不会连累到Snow man。”

内心一震,深泽别开脸:“这不是你能保证的事。”

“会没事的,请相信我。”

对面表现出的固执超乎想象,深泽吸了口气,两人先前几乎没有过不合,沟通一向十分顺畅,万万没想到矛盾点居然会出现在这件事上,此刻无比冷静的岩本,莫名让他感到了不甘:明明主动权应该掌握在被告白的一方手里,慌乱的人反倒成了最年长的自己。

同样的事再早发生几年,搞不好就会慌慌张张请求自己帮忙想解决方案了。

我认识的照已经消失了吗……心底忽地泛起一阵矫情的酸涩,深泽忍不住瘪了瘪嘴。

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对面人的眼睛,岩本稍稍弯下腰,低头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细节,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才没有好吧,就是刚才屏幕看久了眼睛有点酸而已。”他大声反驳,抬起头时还顺带甩了一下刘海,以示潇洒的心境,“我的泪腺才没那么发达,又不是Koji。”

“说的也是,Fukka基本不会哭呢,如果是能让Fukka哭的事情,一定是相当相当严重了。”

“……相当严重,吗。”深泽重复了一遍,心情复杂。

莫非岩本根本不觉得当着圈外人的面大声告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反应过度了?

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后留下疲惫感,深泽歪歪扭扭的靠在玄关处,眼睁睁的看着岩本脱了鞋,把他半拖半拽地运到客厅的沙发上,后者放弃挣扎般的任由摆布,连拦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岩本让他相信他,便不愿再有第二种选择。没有根据的信任往往拥有超越理性思考的能力,哪怕显得盲目。

“厨房的柜子里有多余的马克杯,你自己倒水喝吧。”说完后,深泽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没事,我不渴。”岩本站在客厅中间,颇为好奇地打量周围,“比想象中整洁不少啊,明明之前跟我住一块的时候Fukka东西都是乱扔的。”

“哼,那是,毕竟花了我整整一天,从早上开始就在扫地拖地了,怎么可能不整洁。”

岩本边重复边回过头,沙发上的人猛地睁开眼,一脸大事不妙说漏嘴的滑稽表情,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这让深泽更感到了窘迫。

“我知道的,Fukka不想搭理我。”

“嘛,也不完全是那样……”

深泽看着岩本朝他靠近,然后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差点撞到肩膀和腿,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脖子僵硬的往前,只用余光看到岩本朝他伸出手,手心向上。

“算命?”深泽伸出食指碰了两下,“照的手上全是老茧,硬邦邦的。”

“确实,不像偶像的手呢。之前录猜毛巾油管企划,还被百元店的毛巾给勾住过。””

“这也太夸张了……但是很厉害,能自律到这个地步,像我就完全做不到。”

“事到如今了还在说什么啊,Fukka厉害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喏,手指也是又白又长,都可以直接去做手模了。”

对直球系的夸奖毫无抵抗力,深泽忍不住嘴角上扬:“可不是,我对自己的手可是相当有自信,就是小了点,之前测过才只有18cm——”

话还没说完,就被岩本一把捉了过去。深泽没来由的一哆嗦,想抽走前已经被牢牢包裹在了手心,始作俑者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Fukka的手好冷啊,房间里不是开暖气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冷。”

“不是我的手太冷,是你的体温高吧。”

紧紧相贴的手掌,接触范围一下扩大,略带粗糙的质感径直通过皮肤被感知,带来令人头晕的真实感。深泽边说边试图往外抽了下,然而就像粘上了502胶水,纹丝不动。要论实打实的力气,自己不是岩本的对手,在挣扎了几秒后,他果断选择了智取而非硬刚。

“照是不是觉得有点热?等等我去把暖气调低一点。”他说着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卡住了,一回头,岩本微仰着脸,望过来的眼神能将他原地融化,没有流露出一丝要松开手的意思。

“我,我去调暖气——”深泽张了张嘴,用眼神拼命示意墙上的温度调控面板。

“不用,这样正好,再调低了会感冒的。”

“一度的体感就相差很多,而且手已经那么冷了,还调低。”

“不不不岩本桑,一度的威力比你想象的还弱。”

“既然很弱,更没有必要调了。”

“我不会感冒的,我保证!”

“这不是你能保证的事。”

来回几轮后,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甩回给了自己,看着岩本抿着薄薄的嘴唇,竭力忍住笑意的样子,深泽太阳穴附近突地跳了一下,咕哝了一声,无奈地坐了回去。

“说起来,拍杂志的时候,一直会被要求牵手呢。”

岩本低头看着两只色差与大小都相当分明的两只手:“还会被要求十指相扣,或者比爱心之类的动作。”

“毕竟是拍杂志嘛,也不算什么过分要求,再说了,早就和Snow man全员都握过一遍了,不对,不止一遍,都数不清多少次了,还有演唱会上……我和照也是,没有几千次也有几百次了。”

他故意这么说道,岩本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

“但现在又不是工作。”

“我现在,只是单纯想牵Fukka的手而已。”

深泽感到喉咙口一干,结巴了下,随后说不出其他话来,勉强未归平静的湖面重新被丢入了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墙上的时钟。当初去买家具时,深泽拒绝了店员推销的市面上流行的静音闹钟,不是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如说很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但他没办法忍受硕大的空间里百分之百的寂静无声。不管是电视还是游戏总会结束,时钟却不会,它从不后退,一直在往前走,并发出专属于它的独特声音。

曾经,深泽在油管的企划中让成员猜自己最想去到多久后的未来,岩本给出的回答是一千年后,而正确答案是相差甚远的两年后。到了2020年,东京奥运会没有举办,Snow man却终于顺利出道了。镜头前光鲜亮丽的鲜花与掌声,凝聚着背后不为人知的汗与泪,崭新的开始令心跳鼓动如雷鸣,全身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清晰宛如昨天的影像,就这样在逐渐充实的每天中,乘着时光机不知不觉到达了现在。

如果,现在他能真正拥有一次穿越时间的机会,像科幻片里上演的场景,不需要停留太久,不需要改变什么,只要躲在一旁偷偷瞥一眼就心满意足的程度,却也不想得知Snow man走到了哪里——在这件事上,相比较直接被告知答案,更期待能投入全身心参与到向上攀登的过程中去,想看看在不设定目标的情况下能走到多远,提前知晓反倒容易变得无趣。

——但对岩本照不一样。

深泽不知道,那时候的两人,是否还一如既往,在事实层面的“对称位”,被调侃时候的“夫妇”,比喻的“奇数与偶数”,“同心一体”……他想知道,身边唯一最特别位置的人,是否还会是彼此,相同位置上,是否会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想知道,现在紧紧相握的双手,一旦分开,留下的会是什么。

深泽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双狭长眼眸,心底如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宛如像十年前的怪味巧克力,甜甜咸咸的,还有一丝酸味……一点点苦。

“刚才,照不是问我的想法嘛。”

宛如踩在棉花糖上轻声轻气的声线,像在害怕吵醒谁的熟睡。

“我现在……可能还没办法好好整理出来。”

“但我绝对不会说‘对不起’的,”深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要把眼里的灰尘给眨掉,“因为已经说过‘谢谢’了,说了谢谢就不能说对不起。”

岩本愣了下,然后笑了,表情变得十分柔和。

“能听到Fukka的真实想法,我很高兴。”他说,“Fukka只要保持本来的样子就可以了。”

岩本知道他意外固执的一面,并能毫无保留全盘接受。光是体会到这一点,都足以他感到几分呼吸困难。在Snow man快速成长的可靠队长,隐藏在外表下专属于岩本照本人的温柔,在时间滴答行走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一点点渗透进心底,蔓延至全身上下,直到被彻底包围,再也无法逃脱。

鼻子附近痒痒的,深泽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人一下站了起来。

“果然还是把温度再调高些比较好吧。”

“没事啦,只是灰尘进鼻子了……”

手心的温度突然消失,连同心底也像被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深泽低头望向微微发红的手心,才发现已是汗涔涔。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紧张。

刹那间,耳边响起了木头断裂的声响,小小的黄色脑袋打开盖子,从里面灵活地爬了出来。它不是大眼睛的小黄人。

手忙脚乱之中,深泽只能气喘吁吁跟在后面跑,一边喊着。不要出来,拜托你快回去,快回去。

似乎不忍心让他追的太累,不是小黄人的“小黄人”终于停了下来,还主动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周围的景色变得陌生,不是之前任何熟悉的地方,不安宛如潮水向他涌来。面前的陌生路牌上没有写任何指示标语,深泽走上前,嗅了嗅,立刻察觉了。

这是一块从上到下都用巧克力做成的路牌。

最后只在深泽的新家呆了11分钟。

临走前,岩本瞄了眼墙上的钟,他暗自怀有某个得知起便存在的别扭想法:成为成员中在深泽新家呆的时间最长的人。

比阿部的10分钟多了1分钟。

岩本在奇怪的地方燃起了胜负欲,并因成功品尝到了满足感,但他不会止步于此,迈出实质性的一步,是起点而非终点,在停滞不前的以前,带动前进的人是深泽,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尽管并没有马上得到确切回答,岩本心里却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变得轻松起来,对未来充满迷之信心的他开车去了家附近的拉面店,以最快速度解决了晚饭,泡澡后又躺在床上美美补了个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上午,如他预料之中无事发生,顺利迎来了Snow man的杂志拍摄日。

时隔两天再相聚的成员像是几个月没见的样子,在乐屋一如既往吵闹着,热络得很。佐久间抱着深泽拿来的巨大虎鲸,在渡边眼前晃来晃去刺激他,被后者毫不留情翻个白眼加比了个嘘,碰了一鼻子灰又兴冲冲跑到Rual面前炫耀,被末子吐槽了句“还不是shoppi不要才给你的”后受到重击,捂住胸口往后直直倒下,半个身子压在好端端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目黑身上,无辜的受害者二话不说马上起立试图逃脱,不巧被从厕所回来的向井迎面一把逮住,只能向坐在旁边椅子上看quiz题目的阿部投去了求救的眼神,后者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真是一片和谐的景象啊。

没有实质性的参与,光是身处这般轻松欢快的氛围中,跟这群人待在一起,心情想不好也难,坐在不远处的岩本不禁露出笑容,被坐在旁边的宫馆察觉到了:“照今天心情好像挺好的嘛。”

“怎么说呢……还不赖。”

“是休息日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从脑回路十分相近的宫馆里听到这句话,岩本不禁开始琢磨起是否表现的过于明显了,于是他咳嗽了声,努力正了正色:“也不算是好事,”又不小心弯了眼,“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期待吧。”

这时,他看到深泽从门口走了进来,早上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那是必然,毕竟还有其他人——然而,每一次进行普通对话都会让岩本产生微妙的错觉,仿佛能窥探到存在于深泽心底深处的最终答案。

“原来是这样,有期待是好事,恭喜你了。”宫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交替了几乎后,微笑着附和了句,他没有继续追问,伸手接过岩本递给他的水果糖,放在嘴里,自言自语了句,“好甜。”

岩本又站起来发了一圈,最后问斜靠在沙发上的人:“Fukka要吗?”他尽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视线对上的瞬间,头皮依然不可抑制一阵发麻。

跟镜头前火力全开的状态不同,九人休息室里的深泽意外的话不多,围在一起经常是聊一会天就熄了火,眯起眼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在明媚午后晒太阳的猫,而成员都对此心知肚明,这是平时替所有人操碎了心的最年长感到放松的状态之一。

“不要。”深泽说得干脆。

“————————!?”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包括前一秒还在昏昏沉沉打瞌睡的渡边,脸上也顿时流露出了惊讶。Rual噔噔噔跑过去,啪的坐在深泽旁边,一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边大喊:“Fukka桑!Fukka桑你发烧了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说哦,千万不能忍着哦!”

尽管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末子天真无邪的话语还是让深泽倍感温暖,轻轻拨开他的手笑着说了句“诶我没事啊”。

“诶~~~~真的没事吗?”Raul歪着脑袋,一脸不大相信的样子。

“真的没事!”深泽站了起来,在原地装模作样打了一套组合拳,“看,灵活得很,派我现在马上去出演功夫电影也没问题。”

“好啊,带我一个!”向井高高举起手。

门口有工作人员在喊岩本的名字,该轮到他去接受采访了。揣着没送出去的最后一颗糖,岩本走了出去,不小心在关门前听到了向井和佐久间的窃窃私语,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以后听力可以不用那么好——特别是在没必要的时候。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Fukka桑说不要Teru尼的糖……”

“诶,他们是吵架了吗?诶?iwafukka吵架了?骗人的吧?”

采访开始提的问题中规中矩,提问者的礼节也相当到位,对不确定的问题会几次确认,反倒是一向认真的岩本罕见地走了神,不得不道歉后让对方再重复一遍。

“这里需要出5个quiz呢,不知岩本君有什么内容可以提供一下吗?最近或者是之前的都可以,考一下粉丝对自己和Snow man了解程度,答案会公布在杂志的其他页。”

岩本想了想,提及了向井送他的耳环,出了道过关SASUKE的相关问题,最后一题,他花了最长时间思考。

年轻的女采访者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谜面,然后抬起头。

“那么,麻烦您告诉我答案。”

“答案是,”岩本微微一笑,“深泽辰哉。”

杂志拍摄全部完成,已是下午三点多,还有节目要录的佐久间和宫馆提前离开了,岩本收拾着东西,一边用余光瞄着旁边,忍不住再次搭话。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待会跟Nabe去买东西。”

深泽拉上包的拉链,走到门口,发现总是第一个理完东西下班的渡边居然一动不动,手里提着包,像是在思考什么,于是催了句“快点”。

“呜哇,我忘记今天3点半预约了美容院去做Massage Peeling了。”渡边睁大了眼睛。

“抱歉Fukka!今天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去了。”他双手并拢,说话间飞快瞄了一眼岩本的方向,“下次吧。”

“开玩笑的吧,我们不是几天前就约好了吗。”

“事情这么多,忘记不也很正常嘛,不然你也一起跟我去美容院好了,反正也已经做过几次胡子脱毛了,我可以给你推荐效果超好的其他项目。”

“今天不行,我要去买手表,再不去就要被人买走了,我就差那个牌子的最后一款了。”

“行吧。”渡边耸耸肩,又朝岩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你喊照陪你去。”

“不。”岩本走上前几步,见缝插针加入了对话,“我今天休息一天。”

谢谢你,翔太,下次有机会再帮你取飞机票。等深泽不情不愿跟在后面时,岩本在心中如此默念道,同时向身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截止前两天,深泽还没有坐过他私人的车,短短时间里却又出现在了副驾驶座上,岩本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放了音乐,打开导航,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又着实发生了变化。

深泽含含糊糊报出了地点,自从刚才被毫不留情的放了鸽子,到开到目的地之前,他的表情一直闷闷的,像是心底憋了口气,连同气压降到了最低点,察觉到这一点的岩本也只是专注开车,没有说话。

摆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了起来。陌生号码。岩本向来不会随便接听未知号码,这一次也不例外,但仅仅过了几十秒,手机便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万一是认识的人换了号码有急事之类的怎么办,不然也不会打这么多个吧。”深泽像是抓住机会小小的抱怨着,“上周我就打了你十几个。”

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岩本找了个路口把车靠在路边,拨了回去,却无人接听。“没人接。”他重新钻入车里,“算了,多半是推销诈骗电话之类的,不管了。”

然而,开出没过多久,又有电话打了过来,这次附近没有临时停靠点,岩本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熟人,于是对深泽说:“帮我按下免提吧。”

他立刻后悔做了这一决定,因为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喊声差点让方向盘跟着打滑。

“照——!!!裕人不见了——!!!”

岩本愣了半秒,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旁边的深泽也一下坐了起来,微微睁大了眼睛,就算他不认识“裕人”,光听内容就能感知到大事不妙。

电话里,藤本说昨晚他十一点多喝完酒回到家,发现弟弟的房门半掩着,桌上的电脑也开着,人不见了,本来以为只是去便利店买个东西之类,也没放在心上,一觉睡到快中午,发现房门还是开着,昨晚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连上学的书包也没拿,立刻打电话去学校,老师说他今天没有来上课,请假了……

“裕人从来没有在外头过夜过,别看他话少,其实很乖的,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成绩也很好。”向来开朗的前辈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之后,我怎么打他电话都不接,唯一接通的一次几秒后就挂了,都是我的错,他是不是发现我翻他电脑了……万一出什么事……我……照,他有联系你吗?”

岩本脑中顿时联想到刚才几通未接来电,缓了口气:“目前还没有。”听到回答,后者又长长叹出口气,他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整理思路,顺带安抚电话那头焦急的大哥。

“藤本前辈,你先冷静一下,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我相信裕人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别太担心了,我们先一起考虑一下裕人可能去的地方,比如他平时休息日喜欢去哪里。”

“对,他平时比较爱去的地方,还是能过夜的地方,某个朋友家之类。”

“裕人在班里好像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而且他很怕麻烦别人。应该不会去别人家住……”藤本停顿了下,“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到喜欢去的场所,裕人很喜欢看漫画,还有最近也在收集宝可梦的卡片,经常提出要去秋叶原……但是……会在那里吗?”

“不管怎样这也是一种可能性,那我先去秋叶原那边找一下,麻烦您发几张裕人的照片给我,”岩本顿了顿,又问道,“报警了吗?”

“5点前再找不到的话,还是尽快报警比较好,东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光凭个人力量找起来还是挺够呛的,最好能让警方也帮忙一起,这样效率比较高,之后我这边有裕人的消息也会尽快告诉您的。”

“谢谢你,照,你人真的太好了。”电话那头猛地吸了一下鼻子,似乎因为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问道,“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没有,取材已经结束了。”

“那就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对面又是连连道谢。挂了电话,深泽看着旁边一下绷紧的严肃侧脸:“是要去找人吗?”他问。

“是的,所以可能不能陪Fukka去买手表了,抱———”

还没把道歉的话说出口,岩本就看到深泽在按屏幕上的导航,上面很快显示出了新的地点。

“我对秋叶原比较熟,也帮忙一起找。”深泽打开手机,开始快速敲击起了键盘,“我再问一下Sakuma那边比较适合过夜的店。”

“开什么玩笑,现在根本不是买手表的时候吧。”

再多说什么,反倒是自己过于矫情不分主次了。岩本噤了声。

“刚才打过来的未接号码,会是那个叫裕人的孩子吗?不告诉他哥哥好吗?”

“因为还没有完全确定,我觉得先不要告诉他比较好,不然会更容易胡思乱想。”岩本单手将放在座位旁的手机抛给深泽,“能麻烦你拿我的手机再打几个试一下吗?刚才打过来的号码。”

“倒是可以。”深泽迟疑了下,“但擅自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你还在意这个啊。”

“不是擅自,是我允许了,而且是Fukka的话就没关系。”

又开始在座位上嘟嘟囔囔的深泽让岩本觉得有点可爱,但正如本人所说,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必须尽快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

深泽试着打了五六个,还是没人接。

岩本握紧了方向盘,口气里有些懊悔:“我昨天只加了裕人的Line,早知道应该交换手机号的,现在至少能确定刚才是不是他打来的。”

“照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深泽说着,注意到了其他地方,“昨天?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很久了。”

“不,没有很久,他是我SASUKE前辈的弟弟,昨天下午去健身房时候才见了第一次。”

虽说藤本在电话里提到了“翻电脑”这一事,岩本由衷希望此刻的深泽没有将“那件事”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他瞄了一眼副驾驶的人,心里七上八下,好在深泽只是“噢”了一声便没了后文。

机械的导航女声一停止,两人就跳下车直接冲向目的地,岩本拿着藤本发给他的照片,首先问了最大卡牌商店里的工作人员。

“不好意思,没印象了,”对方摇头,“人流量太大,每天这么多人我也记不清。”

尽管在意料中,听到回答时岩本还是不免泄气了下,又立刻振作精神,对身后的人说道:“下一家吧。”他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发现深泽似乎若有所思。

“你能问问藤本前辈,他弟弟最近缺什么角色的卡吗?”

“诶,这有什么关系吗?”

深泽大幅度点头,宛如岩本说了与“蛇是哺乳类”等同的傻话:“秋叶原那么多卡牌店,一家一家找过来太费时间了,我看过有人分析不同店抽中某个角色的概率,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比想象中相差的更大,收集的人绝不会盲目去买case,那样等同于大海捞针。如果裕人君足够聪明,就会选择针对性地去寻找,既节省时间又节省金钱与精力……照不是也会针对性的训练某一群肌肉嘛。”

“你可真会举例子。”深泽这番分析令岩本心服口服,不由感慨道,“不愧是集卡王,听起来未免也太专业了。”

“领域不同罢了,在宝可梦的卡牌上我可是当仁不让,顺带一说,这种搜索方式的名称叫做DFS。”

“‘Direction Finding System’。”深泽快速说道,随后打开手机开始检索相关资料,“好了你赶紧问吧,知道缺的角色就会好办很多。”他停顿半拍,“万一待会找到裕人君,我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卡片能跟他交换下的呢。”

光是从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就能看得出此时的岩本相当紧张,甚至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一点点也好,深泽都想要帮他放松些。听了最后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对方果然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面对岩本的提问,藤本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几个支零破碎的单词,好在深泽将他说的全部完美还原了过来。接下去的一个小时里,岩本乖乖跟在深泽后面,从马路这一头跑到那一头,甚至还穿梭于从外边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店铺里,一打开门,里面截然崭新的世界令他瞠目结舌,更吃惊的是深泽对于这片区域的熟悉,不带任何犹豫,不用看任何地图标识就能顺利找到相应店铺。岩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对秋叶原的熟悉程度绝对不比佐久间差,而在这点上,他与深泽也极为相似,全身心地投入喜爱的事情中,并做到常人难以企及的极致。

因不满自己的沟通效率而主动出面的深泽,岩本看着面前的背影,比自己窄了足足10公分肩宽,还猫着背,与肌肉无关,充满了可靠与力量,又不合时宜地在心底确认了反复咀嚼的事实:

他真的,好喜欢深泽,光是存在本身,就让他难以自拔。

过去,现在,之后剩下的时间里。岩本想着。都想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半小时无果后,深泽果断提出两人分头寻找。他来到一家新的店铺,电梯门一打开,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狠狠撞了一下肩膀,皱了皱眉,下意识回过头,一眼便发现地上有张小票。猜测是刚才的人掉的,深泽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喊住了对方提醒道,随后便进了电梯。

这一次,希望依旧落空了,他得到了“不太清楚”的回答。

“……这样真的能找到吗……”

信誓旦旦提出了看似可信的“卡片概率说”,说到底也只是他个人的猜测,一顿找下来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眼看就快五点,岩本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深泽一边等电梯一边考虑。搞不好,藤本裕人根本不会傻到跑到秋叶原等着被他们抓到,如果是全东京范围就太大了,只能求助于警方。

深泽叹了口气,按下了一楼的按钮,专注的看着上面跳跃的数字。

除此之外,想不通的事还有一件,假设未接来电真的是本人打来的,不接哥哥的电话,却主动打给岩本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事吗?明明昨天才认识,照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不太可能酝酿出多深厚的感情才对。

不,也不一定。深泽心里清楚得很。岩本绷着脸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可怕,本人却意外的受年下欢迎,比起自己,在很多人心里也都是典型男人味十足的代表,随着时间的流逝,退去稚气的脸部线条愈发棱角分明,加上结实的肌肉,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很容易让同性产生莫名的崇拜感,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上厕所后面跟了十一二个男生壮观又好笑的场景。而自己对岩本,从那时起,就产生了远比羡慕,崇拜,敬佩,复杂得多得多,复杂到根本总结不出程度的感情。

但,就算无法归纳,地球也不会停止运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日子还是一天天过,看起来并无任何区别。

……真的,会没有区别吗?

深泽走出电梯门,刚拐了个弯,就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小小声,他开始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又一遍,才发现安全通道的最下面蹲了个人,被狠狠吓了一跳。

“请问……是深泽桑吗?”

蹲着的人慢慢站起了起来,深泽马上认了出来,是刚才从电梯口撞到的那个人,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加上黑色口罩,穿着高中生的制服,站起来的个子却比他还要高,差不多快190的样子,肩上背着一个大双肩包。

深泽吞咽了下。他不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吧……不会是刚才撞痛了要收拾自己吧………于是含糊啊嗯了一声,眼睛飞快搜寻着可以最快逃跑的线路。

“我很喜欢您……还有Snow man桑。”男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又小声说道,“刚才太匆忙了,撞到您真不好意思!还有,多亏您我才没有落下小票,非常感谢!”

深泽放心了下来。他确实简单变了装,但能被认出来,还是自己的饭,还是男饭,总是令人高兴的事。

接下去估计就应该要求握手了,他做好了准备,然而,面前的高中生只是站着,迟迟没有动静。深泽知道现在不是干站着跟饭聊天的时候,要是被太多人看到也不好办,然而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似乎有别的话要说,也不太好意思打断直接离开。

“我之前写过信给素のまんま,写了好几次,可惜都没被念到过。”

“啊,感谢支持!因为mail的数量太多了,广播又时间有限,每次只能念上一两封呢,不过以后也请务必给我们多多写信啊,别放弃,总有一天会念到的!嘛,虽然我也不敢这样保证就是了。”为了缓和气氛,深泽开玩笑道。

“嗯……我会的。”男生攥了两下书包,警觉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听见后,终于开口道,“有个问题,我能不写mail,现在直接问一下深泽桑?”

“诶,没问题啊,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深泽眨眨眼,第一反应该不会是青少年的烦恼相谈吧,比如最常见的恋爱话题之类。放到平时,他毫无疑问能够充分站在旁观者视角,调动起现有所学知识说些有的没的,但如今被卷入这一漩涡中心的自己,似乎已经暂时失去能给他人提情感话题的建议。

“谢谢您。”男生朝他深深一鞠躬,在书包翻了几下,在深泽的注视下掏出一大叠厚厚的卡片,后者看的目瞪口呆,想到刚才掉在地上长长的小票,不由感慨这是一口气买了多少。

“要送人的话,哪种宝可梦的卡牌会比较好?”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幸好,没有比这更对口的问题了。

“当然是越稀有的越好。”深泽脱口而出,又意识到既然能提出这个疑问,多半就已经证明了外行人的身份。考虑到男生可能不理解“稀有”的定位,他决定采用直接指明的方式,“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看一下这些卡吗?”

男生点点头,将手里那叠厚厚的卡片递给他,看着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爱豆像个普通高中生那样一惊一乍,嘴里不停碎碎念诸如“呜哇居然是这张”“太牛了……”“天哪我找这张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实体卡”之类,大同小异却无一例外表现了内心雀跃的话语。

“那个……深泽桑……”

“啊不好意思。”意识到一不小心过分投入了,深泽清了清嗓子,内心忍着想要交换卡的强烈冲动,将挑出来的四五张单独拿出来递回给所有者,认真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要送的人缺哪些,但我感觉这几张他多半没有,要送的话还挺合适的,对方也一定会高兴的。”又指了下其中一张,“特别是这张,如果只送一张的话绝对是这张,不用多想。”

“诶,这张这么厉害的吗?”

深泽顺口稍微解释了一下,看到男生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认真地记了起来,不时地点点头,像是把他说的话当成了某种权威在学习,让他在感动之余又觉得真可爱啊,反倒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简单收了尾:“呃,大概就是这样。”

这时候,男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说了句“是我姐”,随后把书包直接放在了地上,又从里面掏出了什么。

“真的打扰您太久了,深泽桑不介意的话,请务必收下这个,作为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如果没记错的话,您还挺喜欢吃蒙布朗的吧?”

“哇连这都知道,不愧是我的饭,了解得很详细嘛。”深泽笑着说道,“完全不打扰,也多亏了你我才真正见识到现实版的欧皇。”

“没有没有,我会加油的,请深泽桑也一定要继续加油。”

“噢!会加油的!”他冲对面比了个大拇指,对面又是连连点头鞠躬道谢一连串,礼仪十分端正。

看着远去的背影,还有最后被硬塞过来的纸袋子,深泽由衷的感慨,突然想到男生口中“加油”含义的指代,不会指的在买卡牌上面的加油吧?每次买几十盒,就算是用零花钱未免也太烧了——虽然关于这件事他是最没资格说别人的。

而且,今天也不是休息日,该不会是翘课偷溜出来的吧……跟藤本裕人一样。想到这里,深泽才想到刚才也应该把照片拿出来给男生看一眼,搞不好就有什么线索,结果很没骨气的在看到稀有卡的瞬间就忘了。在卡牌问题上帮了忙,却漏了其他更应该关注的地方,深泽带了点小郁闷走到店外,按下岩本打来的电话。

“诶,找到了?”他睁大眼睛,又压了压分贝,“………在漫画旅店睡着了,才没接到电话?”

试想过千万种少年失踪的可能性,没想到最后结局意外的普通,这一纯粹的理由让深泽再次想起给岩本打了十几个电话的自己,对于约定好的事从不迟到的岩本久久不回应,他同样以为发生了什么,身在人声鼎沸的酒局却心思全无。

隐藏在骨子里的操心面被成员进一步放大,再加上过去发生了种种事情,在现在的深泽心中,Snow man就是完完整整的九个人,他无法想象团里缺少任何一个人。其中,身为队长的岩本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对他来说也是如此,一直以来都像是呼吸一般的存在,共同度过稀疏平常的每一天。

延续的日常便是奇迹本身。

又是新的一天,早上到乐屋时深泽发自内心这么想。他试图将新冒出的特别意识掰回正轨,仅仅因为看到岩本的脸而功亏一篑,他按耐着,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

不知究竟是自己掩饰技术不精,还是成员个个都是自带显微镜的名侦探,先不说佐久间和向井大到连地下蚂蚁都能听见的悄悄话,之后渡边的刻意程度更令他咋舌。

结束完采访后,深泽打开门,装作不经意回头问:“对了,quiz里其他成员有提到我吗?想看看有没有谁还惦记着我啊——”

他在采访时总是习惯性大大咧咧,凡是能整活的地方一个不放过,于是故意用了很夸张的轻松语调,用来稀释内心的期待与紧张。

“岩本桑提到了呢。”采访者连笔记都没有翻,直接回答道,末了还冲他灿烂一笑,心里有鬼的深泽不由感到背后一凉,仿佛心思被看穿一般,连具体内容也没敢往下问,快速说了句谢谢后便火速撤离现场,附带着安慰自己:等杂志发售就好了,反正只是为了看自己有没有被拍的足够帅气。

“喂,喂???Fukka你还在听吗???”

“啊,我在。”深泽甩了甩脑袋,惊讶于电话那头居然还没挂。

岩本停顿了下:“我……得先送裕人回去,之前的电话果然是他打来的,然后他说,想先在车上跟我单独聊聊,可能得麻烦Fukka一个人回去了,没关系吗?”

“喔没事,正好我也想在秋叶原逛逛再回去。”深泽一口答应,“刚才还遇到了一个无敌欧皇,说不定沾了欧气以后能抽到好牌呢。”

“哈哈,那就祝你好运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多亏了DFS才找到,真厉害啊。”

跟DFS好像根本没有关系吧,而且自己信口拈来的缩写不会真信了吧。深泽吐槽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说话方式,还是被欢快的语气所感染,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轻松了许多。

岩本果然被好好地信任着啊,就算是认识了一天的男高中生,按掉亲哥的电话也愿意主动打给他。不过很多时候,对最亲近的人反倒开不了口,最适合的倾听对象反倒不一定是熟人,他对此深以为然——比如刚才要送人卡牌的男生,周围应该不至于没人询问,眼下还是选择了问他。笔直的路不愿意走,非得弯弯绕绕折腾一番才罢休,人就是这样纠结又矛盾的生物体。爱豆能给人带来欢笑,同时也因为存在的距离感更令让人安心,那些愿意写信诉说个人烦恼的粉丝,那些不知真名的“陌生人”,却能与他们像朋友那般聊着天,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程度的信任。

趁着沾到的欧气还没消散,深泽想要尽快去刚才的店里试试手气,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岩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藤本裕人,少年头靠座椅,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少年长长舒了口气,喃喃自语:“想要做真正的自己,真的真的好难啊。”

“但是裕人君努力过了吧?”

“那就已经很棒了,在我看来也是相当勇敢呢。”岩本笑了笑,“有很多事不是个人能掌控的,为了不留遗憾,首先得靠自己尽力而为,学会享受过程很重要,不管迎来怎样的结果,是好是坏,都不会特别难以面对了。啊,这也是参加SASUKE以后才深刻感悟到的人生哲理。”

“照哥,”藤本裕人喊他,“我哥他……已经知道了吧。”

岩本没有直接回答这一问题,而是说:“他很担心你。”

“嗯,也不许再翘课了哦。”

藤本裕人又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刚才让我帮忙去店里预留的手表,是要送人吗?”

“差不多吧,但果然还是不想滥用Snow man的职权啊,才让裕人君帮个这个忙。”

“我明白……不过,为什么不直接买下来再送?”

“因为要是让那家伙知道我擅自破坏了他‘收集的乐趣’,搞不好会不爽呢。”

“是这么可怕的人吗?”

岩本摇摇头,嘴角忍不住翘起:“完全不是,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温柔,是一个比起自己的主张更能探知优先考虑别人的想法,心甘情愿委屈自己的人,有时候甚至到了特别想说请你也替自己考虑一下啊!的程度。”

藤本裕人轻轻“啊”了一声,稍微睁大了眼睛,接下去的时间里,没有说话。安全将少年送到家门口,下车前,岩本竖起食指,冲他比了个嘘。

“裕人君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哦。”

少年点点头,第一次在岩本面前露出了最自然的笑容。

不到三秒的回复,深泽恢复了往常回复速度,岩本刚松一口气,看到下条消息的刹那就感到了五雷轰顶。

【井田前辈录音了,还打算交给FRIDAY】

白底黑字一点点扩大,最终占据了全部的视界,无需指明具体的事件。

岩本极力控制着情绪,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末日般的强烈恐惧感爬上心头,简洁的文字背后,他无法想象深泽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岩本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随后踩下油门,向着深泽所在的地点以最快速度驶去。当他瞥见自己家附近公园里的熟悉身影后,顾不上确认可停车的区域,就一把扯开安全带飞奔了过去。

喊出口,才发现声音里带了些许嘶哑。

抱着膝盖坐在儿童用跷跷板一侧的人听到呼喊,怔了怔,站了起来。

他靠近的每一步,咚咚咚,都与如雷的心跳声混杂着不分彼此。眼前的画面被尖锐的刀刃一帧帧分割开,哗啦一声,在脚边碎成一地,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漫长的令人窒息,宛如双手腾空走在几百米钢丝绳上,底下是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

“照,你来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嘛。”

惊愕于面前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岩本伸出手,下意识想要做一些无用的安慰,深泽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让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心越发沉重。

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任何弥补的话语在眼下变成了纯粹的借口,深泽相信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是他辜负了……吗?

当然。岩本想毫不犹豫地甩出这两个字,喉咙口发不出声音,仿佛突然失声了。

“坐。”深泽指了指跷跷板的对面,示意岩本坐上去。等等,现在不是玩跷跷板的时候吧!岩本想喊道,尽管如此,他还是照做了。从以前开始,每当自己冲动之时,最先拉住他的人就是深泽,十几年下来早已成了刻入脊髓的习惯。深泽请求让他做的事,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

岩本远比深泽重,一坐下,跷跷板自然而然就朝他那边倾斜了过去。

“着急也没有用,在井田把录音给出去之前,还来得及。”深泽朝他挥了挥手,“照,麻烦你踩一下地,我可不想接下去的时间里悬在空中。”

1月的夜晚冷风吹得脸颊发疼,岩本朝对面望去,每每上升到最高处,深泽就会将视线投向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敏锐的察觉到两人独处时的交谈与欢笑声减少了,与之增加的是漫无边际的沉默,逐渐滋生出微妙的隔阂,岩本打心底里讨厌这样。

跷跷板就像他们的关系,一端上升,一端下降,反之亦然,交替的,反复的,充满了已知的规律,对方冲锋陷阵之时,自己就垫后守护,反之亦然,绝佳的默契,绝妙的平衡——曾是如此,当他选择吐露埋藏许久的情愫,就等同于打破了原有的稳定。如今这份坚信被现实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因素,感情的事不比其他,多谨慎也不为过。

在起码上上下下了五六十个来回后,岩本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现在去找井田前辈,请他不要这么做。”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

“也许不会吧,但如果他是真的喜欢Fukka,就不会说。”

跷跷板突然停了下来,深泽脸上显现出了惊讶:“什么?”

“井田前辈,也喜欢Fukka吧。”

出于私心,岩本极其不愿提起这件事,又到了不得不提的时刻,他别开脸看向远处小孩子在白天堆起的沙丘,那张不断牵动心绪的好看脸庞开始变得难以直视。

“你该不会觉得是因为他喜欢我,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所以才觉得他不会说出去的吧。”

岩本咬咬牙,点头的动作僵硬地宛如机器人。

“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不知何时,深泽已经从跷跷板的一头下来,站到了旁边。

岩本抬起头,冷白色的路灯照亮了深泽的半张侧脸,在眼睑与鼻梁处落下一片暗淡的阴影,对方脸上相比较恼怒更接近于无奈的表情,眼底流转着万种情绪,宛如万花筒那般快速变化着,无言地诉说着什么,恍惚间,岩本再一次伸出手,带着老茧的粗糙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脸颊,感受到轻微的颤动,这一次却没有再躲闪。

“正因为我绝对不会伤害Fukka。”岩本宛如身处梦境的低语,“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这么做。”

他的手被轻轻握住,深泽垂下的长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着翅膀,在心上颤动,岩本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发出一个细微的音节。

“你的手变得好凉啊。”

“毕……毕竟在室外嘛。”

短短一句话,不小心吃了螺丝,岩本出神地望着深泽主动叠上的手掌,听到耳边在说。

“关于这件事,我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深泽口气很平静,既没有抬眼看岩本,也没有松开,手上施加的力气,比昨天的自己还要大,到了近乎吃痛的地步。

“不行!”岩本唰的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对面,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荒唐的建议,“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干等着,等待事情被曝光?”

“不行吗?”深泽的脸上看不出动摇,“照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应该有所心理准备了吧,而且不是有信心井田前辈不会告密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告了密,杂志社也好,公司也好,一定会先来找照,到时候再解释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只要保持口径一致,不是这样的,只是在开玩笑,是断章取义,我们的关系虽然很好,大家有目共睹,但仅仅是好朋友,是队友,再说了,这年头,就算是音频也能伪造,光录音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一口咬定不是事实,是污蔑,是诽谤,不去理会它,只要死活不承认,在事情发酵之前一根斩断,这件事大概率就能够不了了之,也不会对我们或是Snow man造成影响。”

“加上饭也都知道我们关系很好,不还有‘我们光是坐在一起就很尊’的说法吗,像‘夫妇’之类,只是开玩笑的次数多了,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而已,这点应该很容易就能解释吧。”

“综上所述,我认为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主动去请求,去解释,反倒会被对方抓到把柄,将这件事复杂化。”

说完全部的话,深泽大喘了一口气,似乎用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重新回到跷跷板一端坐了下去。

“这就是Fukka最后整理出来的回答吗?”

他们正被置于黑暗的洞穴,想要前进,却被肆意生长的藤蔓捆住了双腿,趴倒在地艰难匍匐着。

“Fukka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有一点不对。”岩本想了想,走到旁边蹲了下来,奇怪的是,他被录音打乱的心却没有受到深泽这一番话的动摇。

“如果到时候杂志和公司来问我,我不会说这是误会,也不会解释。”

前段时间染回黑发的深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蜷缩着身体,像是触碰易碎的玻璃娃娃那般,岩本小心翼翼将手放在毛茸茸的头顶,说完了后半句话。

“因为我对Fukka抱有恋爱的感觉,是事实,就算暴露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

“被别人知道的话该怎么办,影响到Snow man的话该怎么办,以后又该怎么办,这方面的问题我也考虑了很多,考虑到脑子都爆炸了,想了无数个夜晚也没有得出答案来,跟Fukka一样,我也非常非常害怕会像之前那样连累到其他人,内心的声音一直喊着,作为队长不应该这么自私,不应该因为个人的感情破坏大局,必须要忍耐,哪怕再喜欢Fukka,也要表现的毫不在意,将一切都隐藏起来,打破这条禁忌线,一切就完了。”

岩本咧了咧嘴,试图像往常那样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但是如你所见,在这件事情上,我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失败……”深泽喃喃。

“如果是因为我的表达,让我们的相处还有对待彼此的方式开始变得不一样,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百分之百尊重Fukka的想法。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请求对方不要曝光,唯独做不到否认自己的感情,被说是不负责也罢,过度任性也好,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Fukka只要保持原本的样子,无需顾虑我……”

他突然被猝不及防的一把揪住了衣服。深泽的脸在面前猛地放大,不过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四目相对,眼前姣好的五官因愤怒而猛烈扭曲,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拳头挥到他的脸上。

“你这家伙说得倒是简单……怎么可能会不顾虑啊!”深泽从牙缝里挤出的近乎嘶吼般的低音带了浓重的哽咽,几乎在宣泄长期压抑在心底的全部情绪,宛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刷着他。

“不要……不要就这样将这份感情直接抛给我啊!凭什么只有照装作一副潇洒的样子,说什么要我保持原本的样子,要是还保持原本的样子,可能就没办法好好……回答你了啊……”

断断续续话语,十几年来,岩本从未见过这般情绪波动近乎歇斯底里的深泽,就算是发生再大的事也不会过分流露,就算在其他人都慌乱手脚的境地,一如既往说着“没关系”“会好的”之类安慰的话语,自始至终是安心感代名词的存在,如今却在自己面前溃不成军。

“我……也不想这样的……照,你明不明白……”

岩本没有让字掉落在地上哪怕一秒,他抓住胸前那双被冻的红彤彤的手,另一只手拨开耷拉在额头前的凌乱刘海,鼻尖对鼻尖,将额头抵了上去。深褐色眼眸里闪着若有若无的亮光,深泽紧皱着眉头,嘴唇向下凹成へ字,一张过分标准的委屈巴巴的脸,既可爱又好笑,末了还在固执地反驳自己。

说着没办法保持原本的样子,但果然在岩本看来,在自己面前的一直都是原本深泽辰哉,如假包换,原汁原味,有可靠一面,也有脆弱的时刻,岩本细细回味倾泻而出的话语,落下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稍一用力,便直接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搂了过来,让其自然搭在自己宽阔的肩上,将脑袋埋在脖颈处的深泽嘟囔着传来一句“别搞错啊,我可没哭”。

“又没说你哭,别自己承认了啊。”

不被看见表情兴许就会好受些吧,对于嘴硬行为,岩本只是微微笑了下,接着将对面抱得更紧。

他喜欢深泽在平时展露出的笑脸,喜欢他发自内心略显特别的笑声,为此时不时就会想要故意吐槽他,跟幼稚小学生似的逗逗他,如果是因为自己而笑,岩本会因此感到更加快乐,像是身上变出了翅膀飞上天,在满园盛开的花丛中蹦跳着的满腔喜悦。因此最不希望看到深泽的眼泪,还是因为他。

等到确认对方冷静了些,岩本才继续最为现实的话题。

“Fukka,果然还是去找井田前辈吧,你什么都不用说,全部交给我就好。”

深泽抬起头,深呼吸了几下,随即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像只是里面单纯的进了灰尘,他看着岩本,依然给出了一成不变的回答。

“应该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岩本挂着迷茫的神情,察觉到深泽脸上浮现出再明显不过的笑意,整蛊一般的气氛令他条件反射左顾右盼,寻找着周围隐藏的镜头,即将下拉的GP幕布,或又是一期TBS的人间观察节目——废墟闹鬼那次就直接把他吓成了no reaction的大佛。可是再怎么过分,以这件事作为整蛊主题未免也玩的太大了。

“Fukka,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出来的?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不,深泽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揣测起这一假设的岩本感到有无数的星星在脑袋附近转,震惊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是照想的那样,但是嘛……”深泽像是故意吊胃口般收了口,一瞬间,岩本看到他头顶长出了小恶魔的犄角,“要先回答我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才能告诉你。”

岩本觉得自己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对“问题”和“回答”两个字产生PTSD,他艰难吞了口口水,在称得上是殷切的注视下,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僵硬地点点头。

“不对,不是一个,是两个。”

领会到深泽的视线,岩本看到不远处靠着单杠的地上,摆了一个纸袋子,非常眼熟的外卖袋,不用靠近都知道里面装着不二家的蛋糕,但他一时间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存在何种联系。

“我高三,照高二那一年的情人节。”

深泽说的很慢,像是要让他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最好从一边耳朵进去后能永远停留在脑海中。

“照也送本命巧克力给我了吧?”

宛如听到外星人攻占地球一般天方夜谭的岩本,眼疾手快抓住了整句话中对他来说最关键的字眼。

秋叶原的咖啡厅墙上贴着各式动漫海报,都像是会在佐久间T恤上出现的角色,可惜深泽只能认出一小部分角色,随后被迫重新看向正前方:对面的人正搅动着杯子里的橙色液体,饶有兴致看着他称不上自在的举止。

“好巧,我昨天也遇到岩本君了,他好像是来游戏中心找你的。”

才猛喝了一口面前的热饮,深泽差点被烫死,控制着表情肌不痛不痒说了句“啊是吗”。

“嗯,而且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先前的预测果然猜中了,想象对方焦急寻找的姿态,深泽涌上一阵莫名的罪恶感,在位子上挪了几下。

“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了吗?”

“好直接啊星野同学。”深泽不得不庆幸还好嘴里没有饮料,不然多半就喷出来了。

“毕竟是在占用人气爱豆的宝贵时间,还没付费。”女生夸张地耸肩,表情十分灵动,仅是一瞬间,深泽难以克制的相同念头又冒了出来。

如果没有被这一职业束缚,放到现实中,星野确实就是岩本会喜欢的女生类型吧,是穿越到未来,会在他身边看到的那一类女性,活泼开朗又直率,清晰到直达1080P的画面。

星野吸了一口饮料,似乎毫不介意对面在想什么,紧接着继续语出惊人。

“我曾经喜欢过Fukka君。”

深泽眨眨眼,过于突然的信息量让他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没说开口,女生又摆了摆手:“啊,别误会,不是那种喜欢。当时Fukka君在女生中很受欢迎,我就顺便选了个最受欢迎的,这样就算被别人知道也没关系,负担几乎为零。”

“负担?”突然出现的词让深泽的脑子彻底绕不过来了。

“碍于脸皮,不想让身边的人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加上当时还听到了一些传闻,一不小心就却步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啊。”星野看着他笑了,“虽然有些失礼,但普遍受欢迎的人确实是挡箭牌的最佳人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Fukka君在无形中先帮了我的忙,为此既抱歉又感激呢。”

“诶,难道因为这个才答应帮忙放巧克力吗?”

“不,那个只是单纯为了一周的早饭。”

“不好意思,刚才吓了你一跳吧,被突然告白什么的。”

“啊,没事。”听到这一系列过于诚实的坦白,此刻的深泽不知是哭还是笑,也暗自松了口气,并对于暗自松气的行为本身感到了几分别扭。

“那么……”星野将身体往前凑近了些,语气神秘,“为了弥补让你受到的惊吓,破例告诉Fukka君一个秘密好了,是关于岩本君的,这件事,自从我知道以后,可谁都没有说过。”

此话一出,勉强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深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

“其实,拜托别人放巧克力的人不止Fukka君一个。”

“情人节前一天,正好轮到我做值日,回去晚了点才看到的,”星野托着下巴,像是在回忆当天的场景,“岩本君也做了和Fukka君几乎一模一样的事呢。”

深泽的嘴张开合拢又张开,像是金鱼在水面呼吸:“你是说……”

“对,我看到岩本君在拜托同班女生帮忙放巧克力,当然也不一定是他的啦。”

不排除编故事戏弄自己的可能性,但是眼下,深泽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几个字,语言系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深泽一下站了起来,引得旁边桌的人纷纷侧目,于是他又悻悻地坐了下去。

“高中最后一年Fukka君应该收到了不少巧克力,如果真的是岩本君做的,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吧?”这次换做星野站了起来,像是无意中瞥了一眼地面,“就算那天我说怪味巧克力是我的,岩本君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呢,之后居然还特意发了消息确认这件事,放心,我是没有告诉他啦,毕竟当初跟Fukka君约定好了。”

“有人还在等我,我得先走了。”星野冲他挥挥手。

深泽犹豫了下:“可以冒昧的问一下,那时候星野同学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吗?”

“这个嘛……你迟早会知道的。对了,其实本来Fukka君还欠我一个人情,但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可以一笔勾销了。”曾经的同级生回过头,冲他莞尔一笑,口气轻快,“下次跟岩本君一起来游戏中心抓娃娃吧,如果是深泽来的话,没准邦彦也会愿意让他朋友打个折,虽然那家伙正跟我闹别扭呢。”

邦彦,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深泽皱起眉头。

一声毫无来由的道谢,隔着玻璃,深泽看着女生小跑着穿过红绿灯,光凭他右眼0.1左眼0.4的极差视力,拼命眯起眼睛也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看不清五官。

深泽弯下腰,提起地上的纸袋子,趁着面前有饮料,先把蒙布朗解决掉吧,拎在手里也有点麻烦,他一边想一边打开,仅是一瞥,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深泽对着面前的人,竖起一根手指。

“照送我的巧克力,是不是最中间画了个紫色的爱心,上面歪歪扭扭用白巧写了个‘大好き’,还附赠了一堆意味不明的彩色马卡龙的那个?”

“当时我真是不明白啊,这卖相,真的是送给喜欢的人吗?”

岩本发现深泽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但包装又很精致,不太像是那么回事,所以姑且认为送巧克力的人是真心的吧,结果确实意外的味道还不错。”深泽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放射出十万倍光芒冲击对面的人。

“我就知道不是星野做的……”

“还没有告诉我正确答案啊岩本桑,我猜的对不对。”深泽俏皮的挤挤眼,仿佛刚才一度凝重的气氛只是幻觉。

“能把巧克力做的这么难吃,除了Fukka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喂!拜托听人说话啊!而且这话说的很过分诶,做的难吃的人也不止我吧,我要认真做的话,绝对好吃不行。”

“Fukka比我过分多了好吧!居然瞒了这么久!当年还一本正经跟我说什么整蛊……就知道不是!”

彼此怀揣着相似的心情,埋藏在青春记忆里少年笨拙又真诚的试探。在眼前挥舞着双手龇牙咧嘴的岩本像是回到了以前,久违的感受让深泽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眼眶涨涨的,他试图别过头,却被硬生生的掰直了肩膀,随后看到对面岩本的眼底也带了些许湿润。

“恭喜深泽同学,回答正确。”

岩本向他比了个大拇指。过去像画卷一样延展开,还是Jr的两人一起上少年俱乐部的番组,深泽自作聪明在蛋糕的巧克力牌子上写了昵称为“テル”的牌子,之后被岩本以极快的速度猜中是哪一个是自己做的,然而,当事人给出的依据却与昵称本身毫不相关。

“这个一定是Fukka做的蛋糕,像这里,杂乱的装饰,‘这样撒上应该就可以了吧’这种感觉特别有Fukka的感觉。”

岩本说的头头是道,当时他就在考虑,换做是他,是否也能同样完美猜中呢。

如今,即将迎来三十代的深泽,还在考虑一模一样的问题。

“是吧!我了解照就跟照了解我一样,但我们毕竟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就算在一起十几年,依然有许多彼此不了解的地方,或是变化的,没有及时更新的地方,就比如……刚才的事,搞不好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深泽抬了抬嘴角,却没有笑,“照说想要听到我的真心话,在这点上,我也是一样,但能直言不讳说出‘唯独做不到否认自己的感情’这般帅气热血的话,换做我恐怕是很难说出来,正因为我不是照,我是我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才都想寻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去回应。”

“不管是打游戏抓娃娃还是抽卡,光有技术本身是不够的,精妙的策略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绝不是条件的全部,要达成最终的结果,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说到这里,深泽停了下来,像在恰好的时间点又出了道quiz题目,“噔噔噔,请问岩本桑,是什么呢?”还没等被提问者说话就自问自答道,顺带拍了两下手,“没错,是运气。”

“哪怕瞄准了吊牌的间隙,也不一定能马上抓上来,哪怕知道哪家店的卡牌概率最高,也可能抽了几十盒都毫无收获,哪怕某个游戏玩的再好,遇到一个拉胯的队友,还是得输……只要差一点点,就不会是现在Snow man的这九个人,也可能根本不会出道,不如说平行世界里的我们几个,也许最初根本不会相遇。”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对同一个人说过那么多话了,曾经彻夜长谈的八小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岩本诉说他内心的迷茫与烦恼,自己不过是一边倾听一边给出些不知是否有效的建议,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倾诉者变成了他,把内心世界剥开给谁看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罕见。

岩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听入了迷,脸上同时写满了认真,这让深泽逐渐平静了下来,话语的表达也愈发顺畅。

“没有认出哪一块是照的巧克力,是十年前的我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性,相对应的,那时候的照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我做的,但过去发生的事,不能代表现在或者将来,于是当我看到纸袋里的东西,就对自己说,如果现实中真发生了这么巧的事,差不多就等同于抽到了SSR,为什么要放弃呢?”

“那么,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深泽拿出纸袋里的东西,捧在手心里,“这个蒙布朗蛋糕是照买的吧?”

岩本盯着他手里的蛋糕。

足足包了三层的蒙布朗,与最内侧的透明纸张不同,最外面两层的透明纸上,横七竖八印着十几个小黄人——那是15年新加坡公演结束后的生日上,深泽送给他的小黄人包装纸,有厚厚一大叠,送的时候一边还开玩笑地说着“以后你就拿这个去包蛋糕吧保证不会变形了”,平时他放在抽屉里一直没舍得用,知道前一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件,心底觉得该是用上的时候了,结果在游戏中心因深泽的躲避而大受打击,接着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是……”岩本答的磕磕碰碰,还没理清楚脉络,“但我应该是给星野同学了……诶?”

“你这家伙,我可是把最稀有的全球限量版周边送给你了,不要这么随便就给别人啊。”深泽抱着双臂,虎起脸假装生气的样子,“事先说了,这个蒙布朗可不是星野同学给我的。”

“那是谁给Fukka的?”

“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进一步确认了照很擅长发散思维以及胡思乱想。”

“哈?为什么要被Fukka这么说啊,”对面不满地嘟起了嘴,“我都是有根有据的好不。”

“说什么井田前辈喜欢我,真是今年听过最离谱的事了。”

“今年才过去一个月!再说了,难道不是吗?”岩本反问地理直气壮,“我已经回答Fukka两个问题了,该轮到Fukka告诉我为什么说没有必要去找井田前辈了。”

“星野的男朋友叫邦彦,你知道是谁吗?”

看岩本在面前拧着眉毛,捏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再等下去,估计得在公园过夜了,深泽索性直接提示道:“Hint是,当年不是机械体操部成员的星野,却出现在了上周社团的居酒会上。”

听到这句话,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岩本猛地抬起头,直接喊出了声:“邦彦……是井田前辈?????”

“完全没……想到……”

“他俩好像是大学毕业后才开始交往的。”还是星野主动表的白,对着暗恋了三年的人,深泽没有说这段心中所想,“虽说不知道最后她是怎么劝说住井田前辈的,或者根本不是采用劝说的方法,总而言之,没事了。”

想到星野之后发来的消息,深泽还记得那一瞬间受到的强烈冲击,是坐多少遍过山车都体会不到的震撼,以至于回想起来还有一丝心有余悸。

岩本半张着嘴,显然还在进行一系列的消化。

“但为什么她会愿意帮忙?”

“不知道,就跟当初帮我放巧克力一样,星野同学的理由每次都很难猜啊,最后还跟我说了‘谢谢’,搞不懂。”

深泽说完,看向岩本,后者一脸不甘心。

“所以Fukka早就知道没事了,不还是在整蛊我吗?”

“只是想测试一下照会有什么反应……不是啦,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因为如果不是星野,刚才说的全部都可能会发生不是吗。”

“Fukka你真是……”

话音未落,深泽就感到前方猛地一个飞扑,脚后跟跟踉跄了几下,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上。岩本趴在他的脖颈附近,像个小动物似的发出各式意味不明的呜咽。

“很重诶岩本桑,你以为你的肌肉都是装饰品吗?”他小声抱怨着,抬起的手落在宽大的后背上,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两下,“这是对我撒娇吗?”

“对啊,不可以吗?”岩本闷闷的声音带着鼻音,“作为十年前和刚才没有讲真话的惩罚。”

“都说了是真话啦……拜托你快起来,万一让人看到就不太好了。”

“不能因为录音被删了就这么太掉以轻心吧。”

岩本嗯哼了声,突然撑起身体自上而下看着他,随后眯了眯眼睛。

“你实际上喜欢我吧。”

“我一直都喜欢照啊。”

“既然刚才说的都是真话,还有那一番关于‘运气’的话,我可以这么理解吧,Fukka对我也是love的喜欢。”

“等等,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想了想,我果然还是不想被高中生给比下去啊。”

在感知到危险信号之前,手腕就被牢牢固定住,下一秒,软软的质感便顺理成章落在了他的唇上,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像刚吃完一颗柑橘味的水果糖。

最初,深泽还有余力考虑一下对方口中说的高中生指的是什么,是高中时的他,还是高中时的自己,还是……再后来,还有余力考虑,万一被发现……算了,这么冷的天,黑不溜秋的,还是偏僻的小路附近,谁会看到啊……再再后来,被亲的迷迷糊糊的他就彻底失去了理性思考的基本能力,最后还是抓住呼吸间隙发自肺腑说了句“照我好冷啊”,才勉勉强强按下了临时终止键。

“我希望能在今年考取驾照。”被岩本送回家的路上,深泽突然说道,“不对,是一定要考取。”

“这事你都说了多久了,七年?”

“今年我是认真的,30岁的男人,不会开车的话就不会受欢迎,而且好想做一期油管企划啊,比如由深泽司机开巴士前往某个特定地点……之类!载着所有人一起,去泡泡温泉什么的。”

“……都说了没人敢坐了。”

“还有,照有要事处理的时候,比如要接某个重要的电话,就可以换我来开车,在去奥特莱斯或者游乐园的途中,”他抿了抿嘴看向前方,“没有比这更让人期待的事了。”

他们依然没有时光机去未来一窥究竟,但从舒适区迈出的第一步起,百分之九十九的真心加上百分之一的运气,未来着实已经在面前一点点铺展开来了。

至少,两人共同相信着这一点。

几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在素のまんま惯例的“素の告白”环节,深泽念到了这样一封信。

其实,我……向最好的朋友告白了,还特别突然的亲了他,虽然一口气做了这些事,在没有得到答复的这些日子,心里一直都很不安,总是想着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想着如果不告白的话,至少两个人还会是朋友……但每次产生这般消极思考的时候,都会想起某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对于不能掌控的事,首先得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充分享受过程,才能更好的面对或好或坏的结果,而就在我写这封mail的前一天,之前告白的人主动约我出去玩了!甚至还送了我一张超超超超超罕见的宝可梦卡牌作为生日礼物。现在,我们虽然还没有完全在一起,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也是喜欢我的,不禁对之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呜哇好在意后续啊!真是青春,受不了呢,这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搭档渡边在对面连连感慨,然而,明明后面还有内容,深泽却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念,等他正打算张口问时,对方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进行照样的评论,说着类似“恭喜呀”“真好”之类的话,看不出任何异样。

趁中间插播广告深泽去上厕所,渡边调出了那一封显然没有念完的mail,查看了最后的内容。

“其实,我还和鼓励我的人交换了一个秘密,是关于他喜欢的人,被允许只许透露一点点的情况下,关键词是手表……以上!”

在之后十几分钟的录制里,深泽始终感到渡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手上,不,准确地说是手腕上,录制结束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原因。

“我只是在想,Fukka最后还是买到了这块手表,真好啊,为你感到高兴。”

“啥?”深泽白了他一眼,“不要突然说那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好不好。”

“感觉Fukka最近脾气肉眼可见的变差了。”渡边严肃地说道,“该不是因为照不能来接你了吧?”说完这句话后,他提起东西就一溜烟往外跑,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Fukka!这边!”

深泽走出大门,看到远处熟悉的人探出头挥手,他松了口气,一头钻进完全熟悉的车内,听到驾驶位上的人说着“刚才翔太跑出来看到我笑的一脸灿烂是录制过程中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鬼不知道,深泽知道,但他现在不想告诉岩本,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在手里晃了几下:“我特意买的,为了能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

“自从去了美容院,Fukka还真是一天比一天更臭美。”

“什么臭美,这叫形象管理!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觉得最近我是越来越帅了。”

不理会岩本敷衍的两声,深泽哗啦啦翻了几下,指着其中一页:“「僕の彼女になってよ」这首歌里,「君の彼氏になりたい」这句歌词是谁唱的?这个是照出的quiz对吧。”

听到这话,扶着方向盘的岩本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对啊,但我还出了其他quiz呢,比如是谁送给我的耳环,答案是Koji。”

“我知道!但关于我的题目可是照出的最后一个quiz哦,一般来说,最重要的才会放最后一个吧。”

“不不不,你看到我的解释了没有,只是因为前面quiz的难度太高,最后放一张安全牌罢了,保证大家都能答对的题目,简称,送分题。”

旁边顿时没了声音,岩本瞥了一眼,看到深泽气鼓鼓的嘟起了嘴,差点乐出声。这人的表情还真是丰富多样啊,以后就把能看到更多对方表情作为努力目标之一吧。

他认真地想着,被猛地拔高嗓门的深泽吓了一跳。

“我要开始唱了!”他宣称道。

“岩本照同学,请你务必好好听着,说到底,这可是你出的题目啊。”

旁边的人满意地眯起眼睛,随后摇头晃脑哼了起来。

勇気出して言うから きいてよ(我会鼓起勇气的 听我说)

目を見てせーので言うよ(看着我的眼睛  预备完就会说哦)

红灯在前,岩本缓缓踩下刹车,微笑着看副驾驶的人:“唱完了?”

“君の彼氏になりたい。”

坐在专属副驾驶的人,脸颊染上的颜色一直延伸至耳朵,最后连脖子也跟着变得红彤彤的,车内开着暖气,岩本知道这次一定不是因为温度或是酒精的关系。

他伸过去,与那双过分漂亮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好的。”

“什、什么‘好的’啊,我只是在唱歌而已啊岩本桑!”一瞬间变得慌乱,深泽别开脸朝窗外看去,“咦等等,这好像不是往我家的方向吧?”他深觉大事不妙。

“不是吗?哎,好像没有看到路牌啊?难道是我开错了吗?”

“我才不信,开自己家需要看什么路牌啊!”

“也是,你看,Fukka都说了是自己家了。”岩本又情不自禁笑成了眯眯眼,“放心吧,这次在室内就绝对不会冷了。”

“…………………………哈????”

最初是打算一发完结的短篇,不知不觉就成了5w字的路牌系列,怎会如此(问你

虽说是关于iwfk的故事,还是忍不住刻画了不少他们与其他人之间产生的奇妙交集,以至于中途写着写着都快变成推理向了,总之希望能传达出不限于恋爱本身的宝贵情感,并对看穿却不说穿默默守护的门把们,特别是友情客串了好几场的shoppi表示感谢!><还有多亏照在今年3月的popolo杂里提供的绝妙素材让我圆上了歌词梗,不愧是你ybz笔给你请写(bu

这个故事完结了但现实中的iwfk还在继续撒糖嘻嘻嘻!\iwfk永远热恋/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之后大概会搞个合集整体发下超话凹三之类的,那么有缘再见啦^ ^

人们都说,女孩子不努力是要被催婚相亲,顺产生二胎的。

我不太努力,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似的经营自己的工作室,但幸好他足够努力的帮我把这些事情挡在了身后,我爸爸妈妈还有齐阿姨对他勉勉强强也还算满意,就像他自己说的——“小爷人见人爱。”

高中写语文作文的时候,为了表达时间飞逝日月如梭,大家会写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小,会写教室前的挂钟的指针走过了一圈一圈,洛枳学姐会写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而余淮,以他经常气死张老太的语文水平多半会什么都不写。

但现在我才发现,时针也好,日期也好,季节变换也好,回头再看的时候都不过是须臾片刻,你拼命的想要按下快门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结果却在眨眼之间斗转星移,最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只留下了垃圾桶里被撕的面目全非的日历。当2017年台历制作的订单都已经快到了DDL,我才惊觉已经走上了奔四的康庄大道,从此过上在办公室喝枸杞菊花的生活,与精力充沛喝酒撸串熬夜工作的二十多岁挥手作别,更不要提我人生前十九年那段最好的时光了。

时间这个该死的磨人的小妖精。

这个该死的小妖精不仅夺走了我余淮认证过的美貌,夺走了我青春不败的坚定信心,还夺走了我被时尚芭莎和VOGUE奉为首席摄影师的伟大梦想。这些我都不气,我都平静的就像接受高中时玩命挣扎想要力挽狂澜女娲补天但仍旧不及格的物理试卷。

但我不能接受,它在用“配型失败”四个无情的大字夺走了余淮手里最后的筹码之后,不顾他为母捐肾那感天动地的孝心,也不在乎骄傲如他放弃前程对命运的百般乞求,仍旧冷酷残忍的带走了余淮的妈妈。

余淮妈妈走的急,急到来不及让余淮买好回国的机票,来不及让余淮赶到机场,来不及让余淮见她最后一面。

阿姨临走前最后的愿望就是余淮能在美国把博士读完。

或许是在别人无忧无虑的在大学里整日打游戏谈恋爱月底泡面期末刷夜的年纪里那些沉重的让人喘不上气的重担早就把余淮变得宠辱不惊,或许是阿姨最后的愿望让余淮能继续苦苦支撑,还有跟他合租的林杨和余周周小心翼翼的看顾和帮助,可能还有我,余淮最终拿到了他的PHD,就是博士学位。而且好像他和林杨一起跟教授做了个什么项目,我也听不大懂,反正就是很厉害很牛X的样子,牛X到国内很多高校抢着签下他们。

余淮曾经那么想要去清华,物理竞赛,高考,母亲的病,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把他顺风顺水送到清华的球门前,然后极力阻挠,挡住他的临门一脚。

幸运的是他不能作为一个学生在那里学习,现在的他可以在那片他憧憬已久的清华园里从一个小小的助理研究员开始,追逐他初中时许下的成为物理学家,改变世界的宏愿。

经常关上门在自己的卧室里和人聊微信。

我进门给他送齐阿姨刚榨好的果汁,他还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捂着手机不让我看。以往他处对象别说瞒着我了,恨不得找个由头就进我屋假装找我然后和女朋友语音,聊完了这小没良心的还顺便嫌弃我是快30了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其实这几年我和余淮一直都有联系,只不过聚少离多。我的工作室生意不多,但麻烦在什么时候都多多少少有点杂活,余淮就更忙了,要备课给大一新生讲课,要做实验,要写论文,暑假有时候都不回来,即便是他回来了,我有时候又在外地工作,见不到几面,搞得我好像一个空守闺阁的寂寞怨妇。想到自己会偷偷做这种比喻自己都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罪过罪过,该死的异地。

我们都长大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耿耿,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帅气的余淮,不变的是我们之间虽然有那么那么多的情愫,却谁都说不出口,还是像高中那样,彼此喜欢,彼此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都怯怯的不敢捅破那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我们也会开始一起吃饭,喝酒,看电影,大半夜的时候在荒无人烟的大马路上边聊天边拉着手散步,在晚秋高地的那颗树下拥抱,甚至在我的工作室里用红白机打两把魂斗罗然后在沙发上接吻,但都不肯把喜欢,爱这些字眼轻易的说出口。

我才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是耿耿余淮的耿耿。

“林帆,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整什么幺蛾子呢。”

“姐,我没有,我跟你是一伙的,哪能啊。”

“哦,是吗?我最近一个卖体育用品的客户要送我双球鞋,那我还是别要了……”

“哎,姐姐姐”,林帆突然站起来,“是姐夫。”

“噗”我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全喷在了林帆脸上,我赶忙找纸帮他擦脸,“小屁孩,瞎说啥呢。”

“你和你那高中同桌还不是早晚的事”,林帆胡乱擦了擦被水打湿的刘海,“反正他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去。对了姐,球鞋的事……”

“骗你的,老娘随便使点手段你就上钩了。”

“姐,不带你这样的!”

“知道了,逗你玩呢,姐给你买。”我隐隐觉得会有好事发生,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就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那样的大好事,那种强烈的预感就像一把鼓槌,把我的心敲得砰砰作响。

我脑子一抽,给林帆买了双价格堪比我最好的包的球鞋,以致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此咬牙切齿,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脑子一热轻易答应送人东西。但多年以后再想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应该给林帆买点更贵的东西,以及我的包实在太便宜了,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余淮回来了,那天是我去接的机,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林杨和余周周。

“小姑父,谢谢你照顾我家傻儿子了。”

“侄媳妇,不麻烦不麻烦。”见面之后我和林杨像以前一样开玩笑。

“不是,我说你俩这是什么辈分啊。”余淮伸手把我梳了好半天的头发揉的一团乱,“再说了,那轮得到他照顾我,要不是我小姑姑他不知道得脏成什么样呢。我在他俩之间天天做发光发热的电灯泡我灯丝都要烧断了。”

这几天我和余淮相处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工作,他像个小媳妇似的给我打下手,我出外景给人拍片子,他就帮我拎包,帮我拿我那一大堆长枪短炮,我在屋里,他就给我端茶倒水打扫房间,偶尔陪我打打游戏放松一下。

“余淮,你天天赖在我这,我可不给你工钱啊。”

“我就一旧社会的包身工,天天被你这个封建地主阶级剥削压榨,有苦难言。”

“哟,看不出来你文科还不错啊,既然我剥削你那你可以辞职不干啊。”

“切,一般人求我帮忙的时候还得看小爷脸色呢。”余淮头发长长了,时不时往上吹气,刘海和抬头纹都跟着一跳一跳的,工作室暖气比较给力,我们在屋里都穿短袖,每次不经意看到余淮左臂衣袖下面若隐若现的纹身我都会恍惚一下,然后被余淮伸手在我眼前一晃,把我的思绪从天边拉回来,然后又把我抛到天上。

“耿耿,跟我去北京吧。”

“啊?”我伸手摸了一下余淮的额头,没事,不烫,余淮不耐烦的把我的手拨开。

“我没跟你开玩笑。”余淮又反手把我刚刚摸他额头的手用力攥在自己手里,搞得我的手像个擦桌子的抹布似的。“我刚好看到一家店面,不算贵,地段也还可以,你以前在北京也干过一段时间。”

“余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一时之间被一种说不好是惊喜,惊讶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冲昏了头,忘了把手抽出来,“怎么突然说这个事。”

“呀,我没弄疼你吧”,余淮看我脸色不对,赶紧把我的手放下,“我就是想,北京机会多,我,林杨,简单都在北京。”余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有点撒娇的看着我,逗得我忍不住笑出来,他也露出小虎牙跟着我傻笑。

“不着急,再说吧,让我好好想想。”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羞死了,不过我好像本来就是个大姑娘。

“那你慢慢想吧,小爷有事先走了。”余淮披上羽绒服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我第一次发现,当年那个麦色皮肤小眼睛的男生的背影还挺高大的。

小时候爸爸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时候,看动画片的时候,还有后来在振华演一个女人晕倒在树林里被七个男子拖进小黑屋的时候,我都像每一个正常女孩子一样幻想过,会有一个盖世英雄,脚踩玛莎拉蒂,身披豪华别墅来迎娶我,我崇拜的那个盖世英雄暂时还买不起跑车和别墅,养活我还是够的,大不了我还可以少吃点,就当是减肥了。

β微信上跟我说她要回国一趟,简单前几天刚回来,正好我们姐妹三个可以好好聚一次,β一直在英国,回来不方便,几年里统共也没见过她几面。

β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她出机场的时候那声“耿耿,简单,快来帮老娘拿行李啊。”在机场里回荡,绕梁三日不绝于耳。β一个人拎着大包小裹出来,把东西先放到地上叉着腰喘粗气,简单给她递了瓶水,β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然后拿出来几个袋子塞到我和简单手里,“这都是姐姐给你们从英国带回来的好东西,可累死姐姐了。”

“人回来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干嘛。”嘴上说着,我和简单还是很诚实的翻了两下,化妆品,手包,都不是便宜的东西。“这些东西太贵了吧,你拿回去自己慢慢用吧。”

“我自己都懒得用这些东西,要我留着全浪费了,你们拿回去用吧,我也不能再带回去退了吧”,β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把我和简单当成她的女人罩着,“我呢,在英国混的挺好的,这点东西还是送得起的,我的女人,用的东西不能比别人差。我跟你们说啊,那些英国佬做饭,太难吃了,趁着这次回家,我得赶紧多吃点家里菜,你们两个必须陪我啊。”

“天天吃不得胖死啊。”我看着β仿佛自己回到了高中,一起打打闹闹,午休的时候像探监一样从栅栏的缝隙接过小贩手里的麻辣烫。

“胖就胖呗,你家余淮还能嫌弃你咋的。”β说完拉着箱子就往前跑,我跟在β后面追。“耿耿,你的东西!”简单也提着好几个袋子跑起来追我,我们三个在机场里撒欢的跑,一直跑出了机场的大门,跑到了出租车上,跑回了很多年前。

“我说怎么这么巧,你们都赶这段时间回来了。”我开始觉得不仅是林帆和余淮在瞒着我,所有人都在瞒着我,不然怎么就这么巧,余淮,林杨,简单,β,一个个全都回来了。

“谁还不回家过个年了,你想什么呢耿耿,是不是有事啊?”β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总是应该的,可能是今年赶巧β也回来了,所以才想的有些多了。

“对了,咱有时间回振华看看老师,把你家余淮也叫出来,再一起吃个饭。”

“怎么就我家余淮了,我看你是去看张平的吧,人家都抱孩子了啊。”我和β聊着聊着又闹起来了,β可能真的是有什么超能力,只要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什么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笑得没心没肺。

β安置好之后,叫上我和简单,还有余淮一起去了振华,张平和张峰都已经成了有资历有名气的家长口中好老师,赖春阳没有回来,张老太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张平看到我们几个的时候是打心眼里的骄傲,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当时因为我们张平不知道被教导主任训了多少次,但张平还是说,我们有时候也很可爱。依张平的性子,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你们总是很可爱。

“张老师,别的老师都说自己的学生是最差的一届,为什么你总跟我们说我们是最好的啊。”

“因为高中的时候,是最公平的,你的每一丝努力,都会在成绩上体现,虽然有的人没那么聪明,努力了成绩也没有太大提高,有的人天赋异禀,学一学就能考个高分,但你有明确的目标,你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说没有人太绝对了,但几乎没有人能在高考中钻空子走后门。而且高中,你们能遇到你们一生中最要好,最纯洁的朋友。”张老师喝了口茶,还看了一眼我们姐妹三个,“还可能会收获美好的感情,甚至相携余生的亲人,是不是啊,余淮。”

“啊?哦,是,不对,不是。嘶。”我在余淮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疼的余淮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不是。”

“疼疼疼,是是是。”余淮皱着眉头揉腰,“老师你看她,这么暴力。这年头有节操的人真是活不下去了。”

张平看着我们闹,笑得比我们都开心,“再说了,教你们的时候,我第一次带班,也没有以前的好学生啊。行了,我还有课,你们自己看看其他老师,在校园里转转,我就不陪你们了。”

β吵着要去撸串,还点名了一家店,大家都没意见,便去了。

这家店看装修应该是新开的,也不知道β为什么非要来这。

撸串就必然要喝酒,一两瓶啤酒下去了,大家就敞开了聊天,尤其是β,给我们讲英国人只会做鱼炸薯条,她炒个鸡蛋房东都吃哭了,外国佬有狐臭,夏天的时候地铁上弥漫着难闻的味道,讲到高兴的时候差点没唱起来。

余淮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我手边,时不时吃两口,一言不发。

“余淮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你在北京混的怎么样啊。还有耿耿,你别重色轻友就顾着和余淮说悄悄话啊,跟余淮的扒蒜小妹似的。服务员,给我拿头蒜来!”我和余淮相视一笑,我接过蒜扒了一瓣往余淮嘴里放,余淮想躲,被简单和β一左一右按住动弹不得,辣的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冒。

“耿耿,在北京的时候,余淮都跟我说了,你就来北京吧,咱俩平时也能一起吃饭逛街。你和余淮也不能这么老拖着吧,你是不知道,余淮学校里那些小姑娘,可疯狂了,耿耿你再不采取措施,以后可别后悔。”

“他敢。”我下意识拍桌子站起来了,把饭店了别的人都吓到了。

“就是,他敢对不起我姐的。”林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后面。

“你什么时候来了,你来干吗呀。”林帆憋着笑不说话,然后简单和β也笑起来了,余淮拍了拍手,喊了一声都出来吧,从门外走出来好多人,张平老师,郑亚敏,徐延亮,林杨,余周周……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啊。”

余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耿耿,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就记得第一次见你,在看分班情况的时候,你说,我叫耿耿,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后来就慢慢发现,没有你这个同桌,感觉高中生活都不完整了,发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的时候我还会吃醋,你成绩不好的时候会想给你讲题,这样你就能去北京了。”

“我换手机号,不让你们找到我,你却还在等我,陪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这人挺混蛋的,好面子,不高兴的时候还会迁怒你,但你都不怪我。”

“耿耿,我看你在工作室,天天吃泡面叫外卖,对身体不好,碗也不知道刷,就堆在那,活的也太糙了。我估计吧,没有小爷,你一个人,日子呢,过的太狼狈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耿耿,我们说好做一辈子同桌的,所以,嫁给我吧”余淮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屈起一条腿,跪在了我面前。

旁边起哄的“嫁给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鬼使神差的幻想有纹身的社会大哥余淮在路边吃烧烤,我就是他的扒蒜小妹,把扒干净的雪白的蒜瓣放进他的碟子里,他就顺手拿起来吃,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指,回过头看着我笑,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就像福尔摩斯的记忆宫殿,沧海横流日月盈仄中我短暂一生的所有画面在眼前闪回,我仿佛看到我经历过,感受过的,甚至道听途说的,所有足以改变人类历史的宏伟大事和我身边一些微不足道的感动和龃龉小事,就像秋天街边高大杨树的枯叶,零落成泥又滋养了新的草木,然后画面定格在2003年我进入振华开始我的高中生活的那天,我正茫然无措的找位置,一个男孩子举起手跟老师说,“我要同桌啊,那个谁,耿耿。”

“人家乐意吗?人家认识你是谁啊?而且你们可得坐最后一排。”

我看着他露出一颗小虎牙傻笑着的小麦色的脸,懵懵懂懂又好像宣誓一样,福至心灵的说,“我愿意。”

我觉得我考研顺利的简直可以发到微博树洞里了,身边的朋友都说我是锦鲤精转世重修的要沾沾我的喜气。

毕竟,女生考物理学硕,外校,清华,几乎就判了死刑。结果笔试成绩低空飘过不说,还被一个年轻有为的教授要走了,后来我反复想了好多次,可能是面试的时候他看了我的简历问我高中是哪的,我说是振华的,他点了点头,估计是哪位振华的老学长,老乡见老乡了。这位余教授,就是我研究生三年的老板了。

余老板哪都好,给我们改论文很认真,能把很复杂的理论用很容易理解的方式交给我们,很少让我们给他打工,偶尔帮他做了项目工资也一分不少的发给我们,还会请我们吃饭,可以说是中国好导师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余老板说话是出名的扎心,主要扎三种人的心,笨的,单身的,又笨又单身的,比如我。

在余老板的操练下,我的心理素质,脸皮厚度还有嘲讽与反嘲讽技术突飞猛进,比我的学术能力增长都快。

余老板今年才30出头,就已经是教授了,我承认余老板确实很优秀,长得没有帅到惊天地泣鬼神,但也还挺耐看的,越看越好看。但余老板膨胀的自信心非常恶劣,总说自己人见人爱,在学术上也这么不要脸,动辄就跟我们说,你们啊,不要嫌现在做的这些实验简单啊,这都是这个项目的基础,以后,就是诺贝尔奖的基石,是创造未来的关键一环。

最过分的是余老板不仅是个宠妻狂魔,每天忙完马上收拾好东西窜回家找老婆,而且酷爱秀恩爱,陈独秀都没他秀,作为实验室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我是他的主要攻击对象。

“我看你挺好看的,以后不愁嫁不出去,就是比你师母差点,肯定找不到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师母清华都考不上,照理说你得比你师母强吧,可我当年给她讲题也没这么费劲啊。”

“你手脚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今天这个活赶紧干完,我还得回家陪你师母呢。”

好的老板,知道了老板,你说的都对,没事都行都可以。

要不是杀人犯法,他早就被我捅成海绵宝宝了。

最近任务多,老板说忙完这一阵他就能把论文写好发出来了,到时候组里几个学生的名能署上的都署上。组里现在真的是女生当畜生用,男生当两头畜生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得空叫个外卖下楼取一趟,然后大家吃饭,喝口水,打个盹,场面像灾民围在粥棚前等着发救济粮似的,令人发指,不堪入目。

今天老板接了个电话,然后跟负责今天叫外卖的师兄说今天不要点他那份了,师母今天来给他送饭。哦天哪,那一刻我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冷冷的狗粮往嘴里胡乱的塞,我差点想告诉师兄我饱了我那份也不用订了,幸好我的理智考虑到我的生命安全悬崖勒马。

我趁为数不多的午休时间出去上个厕所,正碰到一个提着保温桶的女人,“同学,你好,你知道余淮老师在哪吗?”

“我就是他的学生,我带您去找他吧。”我想起老板今天接的电话,“您就是师母吧。我总听余老...师说起您。”

“谢谢谢谢。他都说我什么啊。”

师母听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我也就不拘着开始放飞自我,“还不是夸您哪里都好。师母您可得管管他,在一实验室的单身狗前面秀恩爱,我们不活了。到了,我去给您喊他,老板,师母来找你了。”最后师母还跟我说了声谢谢,师母待人比余老板强多了,我勉为其难的承认他俩是郎才女貌吧。

当然了,本着一个怀春八卦少女的本能,我还是去扒门缝听墙角了。

“耿耿,你怎么来了。”

“你总吃外卖,外头的东西油盐放的多,干不干净还两说呢,对身体不好,我就自己给你做点送过来,我做的多,你分孩子们点。”师母人真好,师母我爱你。

“辛苦你了。”老板居然揉了师母的头。摸头杀哎,太甜了吧

“余淮,你还记得,入学的时候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啊,数学还是物理?”余老板一边狼吞虎咽的开始吃独食,一边回答。

“就是,你要是当了爹,是什么样子啊?”师母像个小女孩似的局促不安的低着头玩手。

“问我这个干吗。”余老板突然愣了一下,把筷子放下,瞪着眼睛合不拢嘴,“耿耿,你,你有了?”

“嗯。”师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老板一个旱地拔葱抱了起来,刚抱起来老板又赶紧把师母放下,“我我我高兴的都忘了,去过医院了吗,告诉咱爸妈了吗,我得赶紧查查孕妇有什么注意事项……”

原来余老板这么无所不能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这么笨拙。

晚上我抽空去和老板搭讪,“老板,给我讲讲你和师母是怎么认识的呗。”

“好啊,正好你也是振华的,我记得你说过你高中的班头也是张平,我和你师母是张平带的第一届学生,晚秋高地你知道吧……”

我听着老板讲他和师母的故事,开始的时候总是不禁跟着他笑出来,有时候又为他俩着急,讲到老板高考失利后还有他和师母重逢的故事的我又为他们感动落泪,原来欢乐如余老板,竟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和期许,看起来温柔的师母,也曾是个普通的高中女孩,但也坚强如斯。在老板的描述中,我穿越到了十几年前的振华,一样的校舍,一样的操场,有余老板和师母,我,还有过去的,未来的,振华的,不是振华的,那些经历了中考或是提前预习高中知识,或是潇洒了一个暑假的少男少女,他们一样的走进高中开始了自己紧张而又浪漫,惶恐而又无忧,无悔但又遗憾的青春,有人埋首书本实现梦想,有人与一生挚爱相识于此,有人结识了拔刀相助的狐朋狗友,有人拼上所有大败而归暗自哭泣,有人埋葬了自己懵懂心酸的初恋。

任凭树叶落了又落,光阴荏苒,物是人非,甚至我们存在过的印记都已经被时间的伟力消磨殆尽,但关于青春的故事会永远的继续发生下去,爱而不得,互相暗恋,那些看起来拧巴的事情,在那个少不更事的年纪看起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我们总爱说,要不留遗憾,但这些遗憾的片段却实实在在的构成了我们渺小平凡,但光彩熠熠的青春,我们笑时,这些遗憾就是我们的谈资,我们挫败时,它们就是守护着我们的梦想和心灵永不蒙尘的一隅,支持着我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勇气。它们在我们肤浅片面的自以为认清了世俗的阴暗面,看穿了真假无所谓的真理,领悟了奋斗无用的哲学时,警醒着我们世界是如此美好原来我们手里已经拥有了值得怀念一生的财富,那是足以让我们明知人类从诞生时就走向死亡,在人类史中不断重复上演着相似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的悲剧,却愿意满怀着勇气和希望,书写自己终将湮灭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像雨滴落在海里一样溅起些微水花一样的短暂一生的不竭动力,是在最后尚存一息为自己的生平盖棺定论时想到可以笑着说不负此生的至宝。

我在今年的八月抽空去了一次振华,目送着又一群对一切充满好奇和信心的孩子,走入了青春的大门。我远远的站在大门口,望着年年如此的人山人海的影子,仿佛看见了在红榜前,一个女孩回头时颧骨撞到了一个男孩的肩头。

女孩咯咯地傻笑,又盯着傻笑的男孩。

男孩被盯得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指着红榜说,“我名字左边的那个人叫耿耿,跟我的名字连起来,正好是耿耿于怀。”

女孩说,“哦,我就是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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